第1章
轟隆隆……
雷聲在耳邊炸響，閻琛意識回籠，光線從縫隙中穿透進來，眼前模糊的光斑逐漸變得清晰。
荒涼的山穀正遭受暴風雨洗禮，上千架機甲像傾巢出動的蜂群正陷入混戰，漫山遍野皆是殘骸和濃煙，閻琛幾乎能聞到空氣中刺鼻的硝煙味。
厚重的雷雲沉沉壓在頭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金屬碰撞聲和爆破聲被掩蓋在雷聲之下，強烈的光影交織給山穀蒙上了一層猙獰殘酷的陰霾。
這場景陌生又熟悉。
留意到視線四角的遊戲操作界麵，閻琛確定這是全息遊戲《狂戰》的地圖——荒野之穀，而現在進行的是青少年組積分賽最後一場。
不過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雷電穿透雲層傾瀉而下，猶如一柄利劍劈開遠處的山峰，刺目的白光瞬間籠罩一切。
震耳的轟鳴聲姍姍來遲，像敲響的戰鼓回響在整個荒野之穀。
生死對決，一觸即發。
猩紅的機甲逆著光，以極快的速度從混亂的戰場中飛出，在狂風暴雨中以睥睨一切的氣勢向閻琛飛馳而來。
閻琛搭在操縱杆上的手猛地收攏。
不用去看機甲編號，單看這優美絕倫的戰鬥姿態他也能猜到對方是誰。
是夢吧。
可脊背興奮到顫栗，心悸牽引著指尖隱隱作痛。
如果這是夢，未免過於真實了。
一眨眼對方已經逼近，留意到對方拔刀的動作，閻琛後退躍起，森寒的刀鋒擦著外殼劃過。
細密的雨滴隨著他們的動作飛濺，形成一層層水幕在空中翩翩起舞，留下短暫絕美的軌跡，最後消融在雨水中。
猩紅的機甲正如閻琛印象中的那般又美又狠，連招看似華麗卻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招招襲向致命點，根本不給對手喘氣的機會。
閻琛避開刺向胸口的一擊，強有力的機械手搭上刀柄，旋身的同時拔刀回擊。
鏘得一聲。
十米長刀正麵相撞，瞬間火花四濺。
暴雨衝刷著機甲外殼，雨水匯聚成流，順著機甲冰冷的眼角蜿蜒滑落，森寒的刀光中倒映出一紅一藍兩架機甲威儀凜冽的輪廓。
同一時刻，觀戰席歡呼尖叫不斷。
“紅藍兩個陣營的1號正麵剛上了！！！”
“好刺激！上來就殺意拉滿！不看慢鏡頭都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嗷嗷嗷視覺盛宴！進來前不知道能這麽精彩！”
“禮貌問一下藍方1號是誰？麵對紅方強攻不慌不忙，看得出實力不輸紅方，好喜歡他這種沉穩的打法！”
“這竟然隻是青少年組的比賽？！排行榜頂端的大神在他們刀下也撐不過三招吧？！”
“起手就是一套絲滑的A級難度連招，大佬好凶！啊啊啊啊愛了！”
“青少年組的巔峰對決！守望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嗚嗚嗚嗚——”
“是頂配alpha之間的宿命之戰才對，以他們的實力明明可以屠殺全場，偏偏眼裏隻看得見彼此哈哈哈哈哈”
閻琛多年沒玩全息遊戲，不過因為對手是熟悉的人，很快找回了手感。
短暫的對峙後，他準備反擊，額角忽然傳來電擊般的疼痛，眼前的一切分崩離析，陷入徹底的黑暗。
夢醒了？
真可惜。
剛閃過這個念頭，閻琛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略帶沙啞的少年音。
【我是超級計算機GMA066，為更高效地輔助您完成任務，現在進入強製答題環節，請如實回答我的提問。】
閻琛：“……答題？”
【66：您知道自己的年齡和準確的星曆時間嗎？】
閻琛全身無法動彈，隻有意識清醒，沉默了片刻後不動聲色地回答：“28歲，新星曆7023年7月15日。”
【66：您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嗎？】
閻琛：“第一軍團巡航艦隊指揮官休息室。”
【66：您知道接下來要完成什麽任務嗎？】
閻琛：“軍方機密，不方便透露。”
【66：請如實回答，否則您將無法擺脫現在的狀態。】
閻琛：“執行軍方常規巡航任務。”
【66：答題完畢，正在計算得分——您的得分為0分。】
閻琛擰眉：“……”
年齡還能答錯？
【66：正在根據您的得分匹配備用方案——】
【66：已匹配備用方案E——】
【66：正在開啟第一階段任務——準備運行宿敵和解係統——係統啟動完畢！】
閻琛：“……宿敵和解係統？”
【66：您應該記得宿敵是誰吧？】
閻琛一時搞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這個超級計算機又是什麽來曆，麵無表情地回答：“忘了。”
剛說完，他眼前彈出一份個人檔案，姓名欄填著黎澈兩個字。
看到右側的證件照，塵封的記憶被撬動，閻琛有一瞬間的恍神。
照片裏的alpha黑發黑眸，麵容清雋，五官輪廓清晰舒展，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揚，也許是為了應付拍照，笑得很敷衍，乍一看是張爽朗俊美的臉，卻不經意從眸光中透出身居高位的冷厲和壓迫感。
軍方有一支龐大的特種暗殺部隊，代號黑海，機密性S級，隸屬中央情報局，負責收集國內外各類情報，對間諜及恐怖組織開展監視和暗殺行動，除此之外也會處理一些關係到國家安全的重大犯罪。
能在黑海混出頭的大多是些桀驁不馴的家夥，他們單兵戰鬥力卓絕卻不願被常規軍團的紀律束縛，黑海可以提供他們最大限度的自由和發揮空間。
而黎澈15歲秘密加入黑海，27歲以壓倒性的實力通過晉升考驗，成為新一代黑海首領，是刺頭中的刺頭。
【66：您和黎少將10歲相識，共同參與各類賽事52場，被1325家媒體做過23548次報道，擁有相關超話35520個，粉絲數量突破30億，曾經有過一段很有愛的時光呢~】
閻琛：“……所以？”
【66：但從13歲以後，您二位不再組隊參賽，甚至不再參與同一場賽事，此後不和的傳聞愈演愈烈，截止目前，有1873家媒體做過45823次相關報道，關聯超話54364個，登上熱搜1571次，嚴重占用了公共資源~】
【66：哪怕您二位在24歲後幾乎沒有交集，依然有無數媒體前赴後繼炒冷飯，讓30億粉絲傷透了心呢~】
閻琛：“……”
【66：作為人民的好軍官，必須要對人民的幸福負責，鑒於以上種種情況，本係統將引導您和黎少將達成世紀和解，感謝的話自不必說，放在心裏就行，這是我應該做的~】
閻琛：“……我沒打算感謝你。”
同一時間紅方1號機甲內，同樣答題拿了0分的黎澈聽著係統講解，本就不多的耐心正在耗盡的邊緣反複橫跳。
【66：本次任務的要求是和閻少將培養感情，化解多年恩怨。任務目標是達成世紀大和解，撒花~】
打架打到一半被迫中止，喪失知覺和視覺聽這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一直巴巴，黎澈耐著性子反問：“培養感情？讓我追他？”
【66：不是讓您追閻少將，是和解，和解懂嗎？】
眼前跳出“和解”兩個字的名詞解釋，黎澈很煩：“你在教我做事？”
【66：和解係統一旦開啟將無法中止，請大人配合，求求了QwQ】
【66：您的賬戶初始積分為100分，和閻少將友好互動可快速積攢積分，限定時間半年，達到9999分即可完成，還有豐富的係統獎勵等您拿哦~】
【66：另外著重說明一點，本係統具有唯一性和保密性，請勿對外宣揚，泄露會積分清零哦~】
黎澈琢磨了片刻發問：“你最開始說要輔助我完成什麽任務？”
【66：每次向係統提問將扣除100積分，您積分不足無法提問。】
黎澈：“我有。”
【66：積分餘額小於或等於0分，您將原地去世。】
黎澈：“……”
在知覺被剝奪的狀態下，“原地去世”四個字多少有幾分威懾力，黎澈沒再堅持，偏頭看向那份展開的個人檔案。
照片中的alpha名叫閻琛，膚色冷白，頜麵線條利落冷峻，修長的三白眼平視著鏡頭，給人一種深情凝視的錯覺，可眸光裏分明沒有絲毫溫度。發色和瞳色乍一看不明顯，但在強光下會呈現灰藍調，這是王室血統獨有的特征。
黎澈忽而想起小時候，那時閻琛的瞳色要比成年時更淺，這雙漂亮到驚心動魄的眼睛曾被熊孩子追著嘲笑是“祖傳的白內障”，引起了不小的**。
王室所有成員在成年時會強製服兵役，但基本就是在軍隊鍍個金，拿幾個空有虛名沒有實權的軍銜就算完成任務了，隻有閻琛靠實力在軍方站穩腳跟，27歲晉升將級，掌控了體量最大的第一軍團，他自身的光環早已蓋過了身為王室成員的光環。
消逝的時光已從指縫中溜走，無從追回，他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和解？
是不可能和解了。
知覺逐漸回歸，閻琛從虛無漆黑中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操作艙內，艙體內各處伸出的機械神經元連通了他的頭部和手腳。
哢嚓幾聲響。
所有神經元斷開連接，艙門緩緩打開。
【祝賀您完成比賽，請在AI指引下離開賽場。】
刺眼的光線透進來，閻琛眯起眼，白光淡去後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寬闊的大廳整齊排列著無數操作艙，此刻陸續有十七八歲的學生從各個操作艙中鑽出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什麽。
閻琛微微擰眉。
這是——哪裏？
他抬手搭著艙門的邊緣，彎腰跨出艙體，環顧整個大廳。
艙體金屬冰冷的觸感、少年們鮮明生動的表情、耳邊高高低低的喧鬧聲，一切都不像在做夢。
“啊——！”
大廳一角突然傳來驚呼。
“怎麽會這樣？！閻琛大佬零分？！”
所有人幾乎同時抬頭看向懸在上空的虛擬大屏。
青少年組最後一場積分賽成績已經公布出來，本應該出現在榜首的閻琛卻遠遠吊在末尾，成績是刺目的零分。
謔——
抽氣聲起此彼伏，個個張嘴瞪眼，都跟見了鬼似的。
“出事了！出大事了！快看這邊——！”有人指著對麵的另一麵虛擬大屏驚恐大喊。
閻琛順著指的方向抬頭望去。
那裏公布的是紅方，也就是黎澈所在陣營的成績。
“怎、怎麽回事？黎澈大佬也是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