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嬈是真沒想到那天參加她接風宴的一群小姐妹們去商言津的包廂裏找人，卻撲了空，饒是她擅長口若懸河，此刻也語塞，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季嬈有些難堪，垂下頭，避開他含著笑意的視線，微抿了下唇，努力挽救：“好吧，我第一眼看到商先生，確實不是在水雲閣的包廂門口，而是在一個名媛群裏，有人發了你參加宴會時的照片，我看到你的照片，就心動了，剛剛之所以杜撰，說是在包廂裏看到你，是怕你聽到別人私底下把你的照片發到群裏討論會生氣，也擔心你會問我是誰在群裏發了你的照片，朋友們在群裏聊天，我背著她們把這件事告訴了你，這對我的那些朋友不禮貌。”
季嬈眼睫微抬，偷瞥商言津的神色，迅速鎮定，一本正經的繼續扯謊，“所以我才撒了個小謊，但我對商先生的心意是真的，我真心實意的喜歡商先生，希望商先生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商言津輕笑，“季小姐，我暫時沒有戀愛的計劃。”
這就是委婉的拒絕了。
季嬈心裏湧起一股小小的挫敗，說什麽暫時沒有戀愛的計劃，分明就已經計劃和季家聯姻了。
忽悠誰呢。
季嬈心下一哂，眉梢輕挑，“商先生是暫時沒有戀愛的計劃，不是計劃永遠都不談戀愛對不對？”
商言津笑說：“季小姐想說什麽？”
季嬈撩了下頭發，眨巴著眼睛望著他，“既然商先生早晚都會談戀愛，那又何必介意時間早晚。”
商言津笑笑，這回沒再說什麽，牽著馬朝已經返回的謝知頌走去。
季嬈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懊惱的用腳搓了搓地上的石頭。
這個男人，真是太難搞了，偏偏她還出了大紕漏，‘真情實感’的表白被人家發現是撒謊，也不知道後來胡編亂造的理由他有沒有相信。
大概率是沒信。
季嬈仰頭看了眼天邊的太陽，調整了下呼吸，走到休息區，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機，給蘇悅妍發消息。
【我回來那天晚上，在水雲閣，孟悅雯她們後來說是要去商言津的包廂裏看他，是不是沒碰到商言津。】
蘇悅妍回複的很快：【對啊，她們去的時候，商言津已經走了，都沒看到他，怎麽了？】
季嬈把剛剛發生的事用文字消息發送過去。
蘇悅妍：【哈哈哈，這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季嬈：【……】
蘇悅妍：【那怎麽辦，你第一次表白就被他看出來是胡說八道，你還要繼續追他嗎？】
季嬈：【當然，我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嗎？】
蘇悅妍：【再接再厲，靠你的美貌和智慧，拿下他，我相信你，加油！！！】
另一邊，謝知頌騎著馬，到商言津麵前將馬勒停，語氣促狹，“言津，人家小姑娘對你一腔熱意，你怎麽把人家晾在一邊。”
商言津沒理會他的調侃，再次上馬，提著韁繩，對他說：“跑兩圈。”
謝知頌對這生硬轉移話題的方式並不買賬，繼續揶揄，“我可都看見了，小姑娘有點性格，膽子也不小，竟然敢直接上手調戲你，真有意思，不過你對人家做什麽了，剛剛還活力四射的小姑娘，這會蔫頭耷腦的。”
謝知頌朝休息區的方向努努下巴，商言津側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正垂著頭，呆呆地看著手上捏著的手機，濃睫低垂，一張精致的臉龐悵然若失，紅潤的嘴唇微噘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要不要過去哄哄？” 謝知頌嘴角浮起一絲瞧熱鬧的笑。
商言津收回視線，不知想到了什麽，漫不經心說：“你小瞧她了。”
她可不需要他哄，滿肚子小心思，狡猾得很。
謝知頌：“你都這麽說了，看來這小姑娘對付你是真有幾分手段。”
商言津瞥他一眼，謝知頌笑了笑，“來，跑兩圈。”
話音落，一黑一白兩匹馬飛躍出去。
季嬈看著兩人縱馬馳騁的身影，心裏有些泄氣。
她費了那麽大勁把人約到馬場，結果就這麽孤零零的被晾在一邊，她就沒遇到過這麽不解風情的男人。
她還就不信了，這世上真有坐懷不亂，油鹽不進的男人。
商言津和謝知頌縱馬繞著馬場跑了幾圈，回來時，休息區已經沒了季嬈的身影。
謝知頌坐在馬上，側頭看向旁邊的商言津，“小姑娘不知道去了哪裏，你打個電話問問。”
商言津正要說話，餘光瞥見不遠處，纖細的身影躲在一片紫色花海中，紫色的裙子和花海交疊。
一個相機鏡頭對準他，在他看過去時，鏡頭迅速轉向旁邊的謝知頌。
“謝先生。”
謝知頌轉過身，循著聲音看見蹲在花叢中的季嬈，笑著問：“季小姐，你怎麽在那兒？”
季嬈站起身，裙擺隨風搖曳，晃了晃手裏的相機，彎著眼睛說：“這裏風景不錯，我在拍照，謝先生要不要我幫你拍幾張騎馬的照片？”
“好啊。”謝知頌欣然答應，配合得驅馬往她這邊走。
季嬈調整角度，迅速的按了好幾下快門。
拍好照片，季嬈拿著相機，翻動剛剛拍的照片給謝知頌看。
“謝先生覺得這些照片怎麽樣？”季嬈問。
謝知頌微垂著頭，視線落在相機屏幕上，問：“季小姐的專業是攝影？”
季嬈：“不是，業餘的，拍著玩。”
謝知頌稱讚，“拍的這麽好，我還以為季小姐是專業攝影師。”
季嬈笑笑，她一共給謝知頌拍了六張照片，她一張張翻給謝知頌看。
第七張，屏幕上是商言津。
季嬈佯裝是不小心翻到商言津照片，慌亂的把照片往回翻。
謝知頌挑了下眉，剛要開口，季嬈噓了一聲，壓低嗓音，小聲說：“這些都是我偷拍的，謝先生別跟商先生說，我害羞。”
當麵都直接上手摸腹肌的人，偷拍幾張照片被發現還會害羞？
謝知頌心裏有數了，這姑娘是怕給自己拍照片的行為會引起誤會，故意讓他看到她給商言津拍的照片，明確她的態度，落落大方的讓他知道，她感興趣的人是商言津。
謝知頌抬頭看了眼站在休息區的商言津，笑著說：“好，我不跟他說。”
兩人朝商言津走過去，季嬈和商言津都已經換回了衣服，謝知頌還穿著馬術服，去更衣室換衣服。
休息區隻剩下商言津和季嬈兩人，季嬈趁機問商言津，“商先生今晚有空嗎？”
商言津看向季嬈。
季嬈：“我想約您吃個晚飯。”
商言津笑說：“抱歉，我今晚沒時間。”
又被拒絕了。
“好吧。”季嬈眼睫微垂，語氣失落，但沒有過多糾纏，“那我繼續等商先生有空的時候。”
季嬈低頭，繼續擺弄相機。
距離很近，一陣風送過來，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似帶著露水的玫瑰，清淡幹淨。
是她身上的味道。
商言津低頭看一眼，視線恰好落在相機屏幕上，相機裏，她正翻看著謝知頌的照片。
察覺到他的視線，季嬈抬起頭，詢問他意見。
“商先生，你看這幾張照片，哪一張最好？”季嬈把給謝知頌拍的幾張照片在他眼前翻了一遍，眼梢微揚，“謝先生說我這幾張照片拍的好，像專業攝影師，我想把我拍的照片挑選一些出來，做成我的作品集。”
商言津剛要開口，謝知頌換好衣服，從更衣室裏出來，季嬈回頭，拿著相機走向他，轉而讓他挑選。
“謝先生，我想做個攝影作品集，能麻煩你給我些意見，幫我選選照片嗎？”
謝知頌：“當然可以。”
季嬈笑得燦爛，“那待會我回去以後，把照片發你微信。”
謝知頌往商言津看一眼，笑說：“好。”
和謝知頌商量好讓他幫忙選照片的事，季嬈收起相機，像是忘了剛剛也征求了商言津意見，對著兩人擺了擺手，“那我就不打擾商先生和謝先生了，再見。”
季嬈抱著相機，腳步輕快的轉身離開，似乎達成了某種目的，心情十分愉悅。
從馬場出來，商言津和謝知頌去了一個飯局，結束時，已經十點半。
兩人都喝了些酒，叫了司機過來開車。
上車後，商言津闔眼小憩。
快到家時，車廂裏響起嗡嗡震動聲。
是謝知頌的手機。
商言津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謝知頌含笑說：“是小姑娘發照片過來了，你別說，這小姑娘拍照真不錯。”
商言津沒說話，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
謝知頌在手機上編輯消息回複季嬈。
商言津靠著椅背，過了一會，餘光不經意瞥向謝知頌，他還在聊微信。
商言津垂眸，嘴角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小姑娘的心思變得真快，這麽快就換目標了。
幾分鍾後，車子抵達小區，門口的保安認出商言津的車，走過來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
“請問這是商言津商先生的車嗎？”
司機回道：“是。”
保安道：“請您稍等，有位季小姐有東西送給商先生。”
保安迅速跑向保安室，從窗口接了一大束花出來，對司機說：“這是季小姐送給商先生的花，季小姐交代，一定要送到商先生手裏。”
司機看著保安懷裏一大束鮮豔的玫瑰花，愣了下，回頭看向商言津，請示商言津的意思。
司機給商言津開了很多年的車，見識過很多女孩子追求商言津，但給商言津送花的小姑娘，司機還是頭一次見。
謝知頌放下手機，坐在一旁含笑看戲。
商言津推開車門，側頭瞥向保安。
保安看見車門開了，趕緊把花遞給他。
一大捧白色玫瑰花，用棕色牛皮紙包著，十分奪目。
商言津接過花，一眼就看見花束最上方的照片。
照片上，他騎著馬，正對著鏡頭。
是他發現她躲在花叢裏那一瞬間的抓拍。
商言津翻開照片，背麵寫了幾行字。
字跡飄逸秀美，牽絲勁挺。
“商先生：
你騎馬的樣子英姿勃發，讓我愈加仰慕，不由自主拍了很多張你的照片，足夠製作成一本作品集啦，想把照片都發給你，但是還沒有你的微信，所以我把照片都發給了謝先生，請謝先生轉發給你。（PS：商先生不會誤會我對謝先生有想法吧，完全沒有哦，我的心隻屬於商先生，期待下次能約到您吃飯。）
季嬈”
*
夜色深濃，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虛虛浮浮的傾瀉進房間。
季嬈坐在書桌前，撐著下巴，另一隻手裏捏著一張照片，百無聊賴的端詳著照片上的男人。
這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鈴聲，季嬈掃了眼，是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這個時間，季嬈大概猜到是哪裏打過來的，接起電話。
“喂，您好，我是博璟公館物業處的保安，請問您是季小姐嗎？”
季嬈：“是我。”
“商先生剛剛回小區，您讓我們送給商先生的花，已經送到了他本人手裏，我們幫您看了，商先生抱著花上樓了，沒有隨手丟到垃圾桶。”
季嬈嘴角揚起一抹笑，“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幫忙。”
結束和保安的通話，季嬈接著在通訊錄裏找到商言津的名字，撥了過去。
手機震動時，商言津剛推開家門，換了鞋，垂眸看了眼手機屏幕，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對麵一陣沉默。
幾秒後，商言津先開口，“季小姐。”
季嬈坐在椅子上，上身微微向後倚靠，驚喜道：“原來商先生給我的手機號備注了呀。”
商言津走到沙發旁坐下，把手裏的花放到茶幾上，溫聲道：“季小姐有什麽事？”
季嬈明知故問：“我送您的花，您收到了嗎？”
商言津：“收到了。”
“看到花裏麵的照片了嗎？”
“看見了。”
季嬈彎起眼角，“商先生，你騎馬的樣子真帥，當然了，不騎馬的樣子也很帥。”
商言津笑得謙和，“季小姐過譽了。”
“才沒有過譽，商先生你不僅臉長得帥，氣質更是光華照人，幹淨爽朗，渾身上下都香香的，很好聞。”
小姑娘嗓音輕柔甜美，一連串溜須拍馬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絲毫不油膩，字字情深意切，卻沒有一個字發自肺腑，像個油嘴滑舌的小狐狸。
商言津沉默著，沒應聲。
季嬈又說：“商先生，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今天被你拒絕，我很傷心，今天晚上大概會是一個傷心難眠的夜，我可以把你的照片貼在我床頭的牆上嗎？這樣我傷心難過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到你的臉，心情會撫慰很多。”
對麵依舊是安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在季嬈以為對方今晚都不會再出聲搭理她的時候，穩定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季小姐，請隨意。”
就這麽掛了電話，有種一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這樣情緒穩定又沉著的男人，無論對他說什麽做什麽，他都心平氣和，從容應對，仿佛一切對他都是浮雲，完全摸不著他的底。
季嬈再次拿起他的照片，趴在桌子上，眼睛盯著照片，陷入沉思。
*
星期一，傍晚時分，季嬈和蘇悅妍逛完商場，到一家甜品店裏，坐著聊天。
蘇悅妍側頭透過玻璃門往對麵的商氏集團大樓看了眼，視線移向對麵的季嬈，“這商言津什麽時候出來，咱倆剛剛一直聊天，也沒盯著商氏集團的大門，他會不會已經在咱們沒注意的時候離開了，或者，他今天可能都沒去公司。”
商言津作為集團總裁，經常需要出差或是外出應酬談生意，並不是每天都到公司。
季嬈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是過來堵商言津，蘇悅妍是怕她一個人太無聊，特意陪她一起出來的。
季嬈麵前擺了一碗冰粉，用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冰冰涼涼，酸甜細滑。
放下勺子，季嬈慢悠悠的抬手指向站在甜品店門口的兩個店員，“看到那兩個人沒有？”
蘇悅妍：“看到了，店裏的服務員，怎麽了？”
開門營業的店基本都會有店員招攬客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我怎麽可能一點把握都沒有，就盲目的過來堵人。”季嬈眨了眨眼睛，說：“早上八點半，商言津的車離開小區，八點四十五，門口的那兩個服務員看到他的車到達商氏集團大門口，他進了公司，司機開著他的車離開，直到現在，店員都沒看見他的司機過來接他，說明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公司。”
蘇悅妍掃了一眼門口目光一直盯著對麵大樓的兩個店員，懂了，季嬈這是安排好盯梢的人了。
“也可能他不是從正門離開，從地下車庫走了呢？”
季嬈：“商氏集團地下車庫出口處也有一家甜品店，門口我也安排了人，商言津的那輛勞斯萊斯非常顯眼，隻要司機開著他的車過來接他，我的人很容易就能發現。”
蘇悅妍佩服的衝季嬈豎了根大拇指，“真不愧是季大小姐，除了這些，你還做了什麽？”
季嬈漫不經心的說：“也沒什麽，就是稍稍打點了一些酒店，私人會所，高級俱樂部附近工作的人，讓他們幫我盯著些，看見商言津就通知我一聲，這樣我才好及時過去‘偶遇’。”
北城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但若想碰到一個人，不想些辦法，全憑運氣，幾乎不太可能偶遇，隻能人為製造‘巧合’。
兩人正聊著天，門口的店員笑逐顏開的推門進來，情緒澎湃，“季小姐，商先生的司機開車過來了。”
季嬈微微頷首，從包裏拿出兩個塞得滿滿當當的大紅包遞給店員，“辛苦了，天氣熱，請你們吃甜品。”
店員摸著紅包裏厚厚的一遝錢，笑得更加燦爛，“謝謝季小姐。”
季嬈整理了下頭發，彎起眼角，調整麵部表情，對蘇悅妍說：“我又要去丟人現眼了，你自己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