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季嬈抬頭, 看到商言津醒了,啞聲道:“商言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你……你身上疼不疼,你頭暈不暈,醫生呢,醫生怎麽還沒過來呀。”
她淚如雨下,不知道他現在身體具體是什麽情況, 懸著的心還沒放下, 見沒醫生進來為商言津檢查身體,扭頭要去找醫生。
商言津手放到她臉頰上,拇指撫過她眼下,為她擦拭眼淚,溫聲道:“沒事, 不哭。”
季嬈眼淚止不住的掉, 砸到他手背上, 肩膀顫抖, 哽咽著說:“怎麽會沒事, 車禍那麽嚴重。”
她在他身邊哭了那麽久他才醒。
她突然想起爺爺去世前,也是昏睡了好久,突然醒過來, 笑著同她說了幾句話, 之後就走了, 惶恐得緊緊抱住他脖子, 哀聲求他, “商言津,你不要走, 不要……不要離開我。”
商言津身上的病號服都被哭濕透了,看她哭得眼皮紅腫,心裏湧起一股酸澀,摸摸她頭發,又拍拍她後背,輕笑著說:“我不走,我能走哪裏去,別哭了,我真的沒事。”
他說沒事,季嬈卻隻覺得他是在安慰她,兩隻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為了防止她還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哭得肝腸寸斷,商言津立刻坦言,“隻是頭部有一些輕微擦傷,不嚴重,放心,不會死。”
怕她不信,他掀開身上的被子。
被子底下的病號服穿得整整齊齊,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包紮傷口,完全不像是遭遇致命性嚴重車禍的樣子。
季嬈鬆了口氣,“沒事,沒事就好。”
抽泣聲漸小,但心底的餘悸還未消除,盯著商言津有些疲倦的臉龐,小聲哽咽,“你剛剛……一直不醒。”
她當時真以為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商言津看出她心裏的想法,笑了下,說:“現在是淩晨,睡覺時間。”
他今日喝了些酒,車禍送到醫院後又用了些藥,藥物作用讓他睡眠比平時沉一些,睡夢中依稀聽到她的聲音,以為是做夢夢到她回到自己身邊,為了能讓她在自己身邊多待一會,便下意識克製不睜開眼,沒想到她是真的在自己身邊。
所以他隻是睡著了,她卻以為他要死掉了,哭得驚天動地。
季嬈神色一怔,後知後覺,臉頰隱隱發燙,穿著拖鞋的腳趾微微蜷縮,扭頭看向旁邊給了自己錯誤信息引導的齊行洲。
齊行洲單手捂著嘴,在憋笑。
還有什麽不明白。
季嬈哭得太久,心情大起大落,驚慌失措到失而複得,她此刻連生氣都不會,隻是有些羞窘的看著齊行洲,控訴,“你為什麽跟我說車禍很嚴重,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嚇死。”
齊行洲放下擋著嘴唇的手,聳了聳肩膀,一臉無辜,“我隻是隨口說說,你當初甩我舅舅甩得那麽決絕,我還以為你不會關心我舅舅的死活,誰知道你哭得都快把樓頂給掀塌了。”
這句話直中季嬈命門。
季嬈噎了一聲,又往商言津看了一眼,確認商言津是真的隻受了一點輕微的頭部擦傷,抿了抿唇,從床邊站起來,轉過身,才走一步,商言津緊緊握住她手。
“又要走?”他嗓音低沉微啞。
季嬈回頭,目光和他相撞。
他躺在枕頭上,深邃的目光盯著她眼睛,眼下淡青,明明是沉穩英俊的麵容,看起來卻有幾分心酸。
季嬈心底漫生無邊無際的愧疚和自責,喉間酸澀,知道自己是最沒資格委屈的,但聲音還是委屈,“我以為,你不會想再見到我。”
他今天白天時,看她的眼神,那麽陌生,她以為他討厭死她了。
齊行洲不知什麽時候離開病房,房間裏隻剩下季嬈和商言津兩個人。
商言津沉默片刻,鬆開她手。
季嬈迫不及待往外麵跑,身後傳來商言津低緩的聲音,像是質問她,又像是自言自語,“心裏沒有我,你跑過來哭什麽?”
季嬈心頭像是被撞了下,頓住腳步,伸手整理了下頭發,轉過身,看他闔上眼,似乎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眼眶一熱, “不是,我不是要走,我……”
“那你往外跑什麽?”商言津掀開眼皮,淡聲問。
季嬈克製不住心中酸澀,喉中像是被東西堵住,肩膀顫抖著抽噎幾下,說不出話。
無聲片刻,商言津看她哭得可憐兮兮,終究是舍不得,輕聲說:“別哭,我不攔你。”
季嬈根本控製不住哭,抽抽噎噎,吸著鼻子說:“我沒……沒要走。”
她又伸手撩了下頭發,聲音有些委屈,又難以啟齒,“我就是想先出去一下,找麵鏡子,梳個頭發,再找個衛生間,把臉洗了,我……我聽行洲說你出事了,我從**下來,我沒洗臉,沒梳頭,我就跑過來了,我……我這樣子好醜,我不想讓你看到。”
季嬈越說越崩潰,將臉扭到另一邊,背對著他,一邊哭一邊整理頭發。
生死麵前,顧不上美觀。
可是確認商言津沒事,季嬈後知後覺自己披頭散發從酒店跑出來,她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肯定什麽形象都沒有了,就想趕緊先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
大半年沒見,再相見,怎麽能讓他看到自己這麽醜的樣子。
商言津本以為她迫不及待往外跑是又要走,她總是在他以為她心裏或許已經有他的時候,突然往他心口戳一刀,即便她抱著他哭成淚人,他也不能確定她是否真的在意他,沒想到她迫不及待是要去洗臉梳頭發。
一陣無言,季嬈臉頰燒得更燙,再也無法忍受自己這麽糟糕的樣子站在他麵前,抬腿去衛生間。
這回沒往外麵的衛生間跑,他都知道她的意圖了,她直接走進病房裏的衛生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開水龍頭將臉洗幹淨。
哭了太久,眼睛腫的厲害,商言津拿了條毛巾,用熱水打濕,季嬈坐在沙發上,用熱毛巾敷眼睛。
房間裏靜悄悄,季嬈垂著頭,眼睛盯著他的腳尖,又羞窘又尷尬,根本不好意思抬頭和他對視。
心情平複了會,季嬈聽到商言津問她,“哭什麽?”
季嬈手裏捏著已經沒什麽熱意的毛巾,抿了抿唇,頭埋得更低,小聲說:“你知道。”
商言津向後退了幾步,和她拉開距離,聲音清清冷冷,“我不知道。”
季嬈:“你知道。”
商言津淡淡道:“我知道什麽,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他仿佛又恢複了那副對她冷淡疏離的樣子。
季嬈心中裏剛壓下去的酸澀又湧了上來,說話斷斷續續,“行洲……行洲說你出車禍了。”
商言津:“然後呢?”
季嬈心裏一陣後怕,“他說,很嚴重,生死未卜。”
“這跟你有關係嗎?”商言津聲音淺淡,“季嬈,你說過,對我沒有半分真心,所以即便我真的生死未卜,你也不會擔心,你到底哭什麽?”
季嬈喉嚨堵得難受,“我……我……”
季嬈咬了咬唇,下意識想反駁他,她怎麽可能不擔心,她聽到行洲說他出了事,她嚇得魂都要飛了。
可是她怎麽反駁他。
當初是她自己要走的,用了那麽決絕的方式。
她總是騙他,對他滿口謊言,欺騙他的感情,即便她現在說擔心他,他也不會相信了。
季嬈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半晌,商言津說:“你住哪裏?”
季嬈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酒店。”
“哪個酒店?”商言津說:“我讓人送你回去。”
季嬈一愣,抬頭看向他。
商言津望著她的目光深邃溫和,聲音卻很淺淡,“現在是淩晨四點,天還未亮,你一個小姑娘,待在男人的房間裏,不方便。”
這是清清楚楚和她劃著界限。
季嬈捏著毛巾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蓋泛白,聲音微顫,“我……我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視線盯著他,步子緩慢的往門外走,經過他身邊時,隱隱嗅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商言津。”她腳步頓了頓,盯著他額角的紗布,嗓音低啞,“真的不疼嗎?”
商言津淡淡的嗯了一聲。
季嬈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
商言津耐心的盯著她,等著她說。
兩人靜靜對望,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商言津先開口,“回去吧。”
他聲音很低,聽起來很疲憊。
季嬈看著他比從前消瘦很多的身形,突然克製不住,“商言津,我可以抱抱你嗎?”
她朝他抬手。
商言津向後退了一步,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著她臉龐,“你以什麽身份抱我?”
季嬈說:“我就是想抱抱你。”
“不可以。”商言津語氣冷冽,“你不可以抱我。”
季嬈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說:“抱一下,就抱一下。”
商言津抿著唇,沉默的看著她,不應聲,似乎是在等一個明確的答案。
季嬈深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商言津,今天在葉家的婚宴上,你說,你有未婚妻。”
商言津麵上沒什麽表情,還是沒開口。
季嬈咬了咬唇,繼續說:“你還說,不知道未婚妻去了哪裏?”
商言津依舊不說話。
“葉珣叫我弟妹,謝知頌喊我嫂子,你沒跟他們說我們分手的事,你口中的未婚妻,說的是我吧。”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商言津八風不動,“那又如何?”
季嬈噎了一聲。
“你又不承認。”商言津眸色深沉,眼底劃過一抹自嘲。
季嬈心口被他眼底的那抹諷刺撞了一下,酸澀得要命,“我……我承認。”
商言津冷嗤,“你承認有什麽用,隨時可以改口。”
季嬈立刻道:“我不會。”
商言津冷漠的看著他。
季嬈急切的說:“商言津,我這次不會改口了。”
她伸手扯住他衣角。
商言津嘴唇微動,正要說話,季嬈直接撲到他懷裏,手臂緊緊攀住他後背,“商言津,我想你,你抱抱我吧。”
“抱抱我,好不好?”她抬頭,滿眼水汽的看著他。
“抱抱我,抱抱我。”
似乎是怕他拒絕,她不停重複。
“你以什麽身份讓我抱你?”他再次確認他們的關係。
季嬈吸了吸鼻子,“未婚妻。”
“你確定嗎?”商言津盯著她眼睛,似乎是在探究她此刻說的話是否是出自真心。
季嬈點點頭,“我確定。”
商言津嗯了一聲。
季嬈不確定他是什麽意思,手臂抱他抱得更緊,小心翼翼試探,“我……我是你未婚妻,你是不是應該親親我。”
“不是隻要抱抱。”
商言津突然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季嬈雙手環住他脖子,得寸進尺的習性依舊不改,一被他抱起來,便自覺有了底氣,趴在他耳邊,撒嬌說:“我想你親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