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簽下婚書, 商言津和季嬈的婚約算是定下,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兩人後日就會正式領證結為夫妻。

商季兩家人對這樁婚事都很滿意, 當晚擺在季家的宴席算是訂婚宴,季嬈坐在商言津身邊,時不時有人端著酒杯過來恭喜,商言津一一回敬,嘴角噙著笑, 溫潤的聲音裏也夾雜著壓抑不住的笑, 周身如春風拂過,笑得真心實意。

眾人七嘴八舌商討舉行婚禮的日期,說十月末天氣好,不冷不熱,就是時間太趕, 籌備婚禮太倉促, 再往後天氣太冷了, 冬天衣裳太厚, 穿婚紗不如其他季節那樣輕薄好看, 且今年年前總共也不剩下多少日子,商季兩家的婚禮一定要盛大隆重,今年的日子怎麽算都不夠。

那便最好訂在明年, 有個商家的女眷, 似乎是商言津的堂嫂說, 回去合一合季嬈和商言津的八字, 選一個春暖花開, 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橫豎先領了證, 舉行婚禮的日子不用太過著急,要緊的是要萬事俱備,要大操大辦,還大包大攬的讓商老爺子把操辦婚事的事交給她,商家這一二十年大大小小的宴席都是由她操持,保證會把這場婚禮辦的風風光光。

季嬈逐漸覺出不對勁,北城這些豪門大家族,家族產業遍布各地,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封建迷信,即便是內心不信,但是在一些事情上,諸如大項目啟動,家裏有喜事,都會燒燒香,測個八字,擇選個吉利日子。

所以她在聽到老爺子讓她和商言津今天就訂婚時,才會下意識想出用合八字這種理由拖延。

商老爺子說她封建迷信,結果商家負責打點族中宴席喜事的女眷都說要給她和商言津合八字選婚禮日期,也沒見老爺子嗬斥她封建迷信。

季嬈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悄悄抬眼,看向身側的商言津,他正端著酒杯,同商家那邊過來的幾個同輩說話,他身量高,和人說話時,微微垂著頭,嘴角始終帶笑,側臉浸潤在燈光下,深邃的眼眸中笑意愈濃。

滿屋子喜氣洋洋,商言津猶甚。

季嬈心緒複雜,她沒想過結婚,甚至早已在心底下定主意一輩子不婚,可是想到要和商言津結婚過一輩子,真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就是深刻的意識到,她對自己的小聰明太過自信了,自以為她和商言津之間,她是沒有心的那一個,便能握緊韁繩掌握主動權,卻不知不覺主動踏進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她剛剛怎麽會天真的以為,執掌商家幾十年的商老爺子,會輕而易舉的在外人麵前質疑商家的現任掌權人,又怎麽會愚蠢的覺得商家的掌權人會輕描淡寫的說出放棄這個位置。

這分明就是商家這一對老奸巨猾的父子倆合起夥來演戲給她看。

為的就是此刻。

婚書她簽了。

商季兩家共坐一堂,興師動眾的商議婚事,手機微信消息爆炸般的不停湧進,她和商言津坐在一起簽訂婚書的照片被人發了出去,圈子裏那些小姐妹們都震驚的跑過來祝福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商言津將於後天領證結婚的消息了,她整個人仿佛被貼上了商言津的標簽。

還真是讓悅妍一語成戳。

玩火自焚。

她以為商言津看了她的微信聊天記錄後,不動聲色,繼續陪她玩,是存了報複她的心思,沒想到他是真的沒時間白白浪費在一段感情上,他不動聲色,是在靜悄悄的編織一張大網,想要徹底把她綁在身邊。

這樣大陣仗,人人都知道商季兩家即將聯姻,倘若這個時候出了差錯,必然會影響兩家之間的關係。

到了這一步,作為連接兩家關係的聯姻工具人,就算是心中還有些猶豫不決,甚至不甘願,為了家族利益,也不可能輕舉妄動,最終都會在兩個家族的極力促合下完成婚約。

想到這裏,季嬈勾起嘴角,伸手輕輕晃了晃商言津的胳膊。

商言津回頭,目光和她對上,上身微微向她傾靠,俯身附耳到她唇邊,聽她說話。

季嬈壓低聲音,同他耳語,“少喝些酒,你喝太多了。”

“好。”商言津放下手裏的酒杯,摸了摸她後腦勺,輕聲說:“不喝了。”

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雖聽不見季嬈和商言津竊竊私語,但是看到季嬈跟商言津說完話,商言津就放下了酒杯,大概能猜到季嬈是勸商言津不要多喝酒,看著商言津的眼神便帶了幾分打趣。

商言津笑了笑,伸手攬過季嬈的肩膀,一派妻管嚴的模樣說:“你們隨意,我酒量不好,再喝下去,有人要擔心。”

他聲音溫和,也不介意別人調侃,嘴角揚起了愉悅的弧度。

酒過三巡,商老爺子身體不好,不能再熬,季鴻振帶著季嬈送客。

季嬈今晚要留在季家老宅這邊,不回博璟公館,商言津先把商老爺子扶上車,回過頭同季嬈說話。

季嬈低頭往他腿看了一眼,不放心問:“腿真沒事吧?”

不管是不是演的,老爺子那一拐杖下去,都是實打實的落在他小腿上。

就為了給她下套,硬生生挨了那麽一棍子。

季嬈心情更複雜了。

何至於此,結婚有什麽好。

商言津笑說:“沒事。”

他今晚喝了很多酒,冷白的皮膚微微泛紅,笑著看她,周身都是暖意。

“你回去以後,拍張腿上的照片給我看。”季嬈不放心的說。

商言津嗯了一聲,看她欲言又止,笑著問:“想說什麽?”

季嬈抿了抿唇,難以啟齒,牽著他的手往旁邊走了幾步,距離商老爺子的車遠了些,小聲說:“那個……你為什麽沒告訴我,商家要跟季思柔聯姻的是商彥欽,不是你呢?”

商言津眯了眯眼,語氣微沉,“告訴你,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彥欽了?”

季嬈聽出他話裏的不悅,趕緊搖頭,“當然不是,我當時都和你在一起了,怎麽可能再去找他。”

“那是不是一開始你沒有誤以為聯姻的人是我,你接近的,就是彥欽了?”商言津追問。

“.…..”季嬈抿了抿唇,有點尷尬,“不會吧。”

“不會?”商言津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幽深。

“就是不會。”季嬈回想了一下自己當時在她爸書房外聽到她爸說的那些話,誤以為季思柔是要和商言津聯姻時的心情,語氣帶了絲討好,“我剛回國時就聽說過你了,都說你是北城上流圈裏最受名媛們喜歡的男人,顏值高脾氣好,很多小姑娘都想嫁給你,我以為我爸要把季思柔嫁給你,覺得他太偏心了,才會想著接近你,如果是商彥欽……”

季嬈頓了頓,覺得今天商言津和商彥欽看起來叔侄關係挺好的,委婉道:“我不是說商彥欽不好啊,隻是相對於你來說,如果當時我沒有聽錯人,我不會覺得我爸很偏心,想把最好的都給季思柔。”

商言津抬抬眉梢,笑說:“你覺得你爸想把季思柔嫁給我,而不是想把你嫁給我,是他偏心,這意思是,從一開始你就想嫁給我?”

季嬈神色微怔,覺得自己的話被商言津曲解了。

不過看商言津表情,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後,挺開心的。

算了,不解釋了,現在不必浪費這些沒必要的口舌。

“你明天幾點可以下班?”季嬈問。

商言津:“你希望我幾點下班?”

季嬈咬了咬唇,看起來很糾結,“我們後天真的要去領證嗎?”

“你不想?”

商言津神色不變,但季嬈還是隱約能察覺出他看似平靜的語氣裏有一絲變化。

季嬈垂著頭,小聲嘀咕,“現在我的想法還重要嗎?大家都知道我要和你領證了。”

商言津被她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樣子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似的說:“領證的日期雖然有些趕,不過我們早晚都要領證,早領晚領都一樣,你放心,領完證,我們還像現在這樣,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季嬈撇了撇嘴,說:“我才二十一歲呀。”

商言津正想說什麽。

季嬈有些心煩的說:“算了算了,商老爺子還等著,時間不早了,今天先不說了,我們明天再聊,你明天加班嗎?下午五點能不能下班?”

商言津說:“我明天下午四點有個會,結束後就下班,五點可以。”

季嬈點了點頭,說:“好,明天你下班後,我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飯。”

商言津嗯了一聲,揉揉她頭發,轉身上車的時候,季嬈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回去後不要忘了給我拍照,疼得話一定要上藥。”

商言津坐上車,降下車窗,對著她揮了揮手。

目送商言津的車消失在視線中,季嬈一回頭,就看到她爸笑眯眯的朝她走過來,“嬈嬈,怎麽之前沒跟爸爸說,你和商總在一起了。”

季嬈敷衍,“之前都是在曖昧期,這次我去海城才和他正式確認關係,這次帶他回來就是為了告訴您我和他的事。”

回到客廳,就看到陳雅茹和季思柔母女倆坐在沙發上,陳雅茹臉色還算正常,季思柔完全控製不住,一臉怨恨的看著季嬈。

季嬈勾起嘴角,笑盈盈的看著她,“姐姐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季思柔蹭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手指著季嬈,“你就是故意的。”

她氣急了,抄起茶幾上的花瓶砸向季嬈。

站在季嬈旁邊的季鴻振慌忙摟住季嬈躲向一邊。

砰一聲。

花瓶摔得四分五裂。

季鴻振懷裏摟著季嬈,震驚的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心有餘悸,回過頭看向還在罵罵咧咧的季思柔,舉著巴掌就要抽過去。

不過這一巴掌到底沒落在季思柔的臉上,被陳雅茹攔住了。

她擋在季思柔麵前,“季鴻振,你敢動柔柔一下,我跟你拚了。”

季鴻振擰眉,“你看她幹了什麽好事,萬一傷到嬈嬈了怎麽辦?”

陳雅茹沉默片刻,目光掃向季嬈,冷聲說:“不管嬈嬈是有心還是無意,柔柔的婚事都是因為她才取消,這麽大的事,柔柔不過就是砸個花瓶瀉瀉火,又沒真砸到她,至於大驚小怪。”

“這要是真砸上就不得了了,這……”

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花瓶飛出來,擦過季鴻振耳邊砸向陳雅茹,直接砸到陳雅茹肩膀上。

陳雅茹沒防備,被砸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花瓶碎在她腳邊,她躲閃不及,碎瓷片濺到她小腿上,劃破一塊皮肉。

“季嬈——”季思柔衝季嬈吼,撲過來就要打她。

季鴻振人還沒回過神,下意識攔住季思柔。

“爸,你看她把媽媽砸的。”

季鴻振也驚訝的看著季嬈,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幹出拿花瓶砸人這種事。

季嬈聳聳肩,漫不經心說:“砸個花瓶泄泄火而已,至於大驚小怪。”

季鴻振沉聲,“你砸到你阿姨了,給你阿姨道歉。”

季嬈無辜的眨眨眼,不能理解,“為什麽要道歉,我隻是砸個花瓶,誰讓她沒躲開。”

季鴻振噎了一聲。

陳雅茹手捂著腿,抬手時,掌心有血。

家裏的傭人急忙提著醫藥箱過來給她處理傷口,陳雅茹把手掌攤給季鴻振看,“你現在還覺得是我沒拿她當親女兒看待嗎?誰家女兒會拿花瓶砸自己的媽媽。”

季鴻振對著季嬈的語氣重了些,“嬈嬈,道歉。”

季嬈沒搭理他,扭頭往樓上走,腳步輕快,“需要我付醫藥費的話,記商言津賬上,去找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