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兩個人在屋子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什麽動靜。
孔維在地上癱了半晌, 實在有點無聊,又開始滿地打滾。
但屋子裏依舊沒動靜。
直至到了下午,那倆還是沒出來, 也不知道在屋子裏搗鼓啥。
孔維實在等不了了, 爬起來湊到屋門上,打算聽聽裏麵在幹嘛。
屋子裏傳來一些模模糊糊的聲音。
“再用力點,快了, 快了!”
“你頭出去!頭卡住了!慢點!嘶!角角角角角掛住了!”
“等等等等!你尾巴先別出來,頭別亂鑽……你怎麽又把自己打成死結了?”
孔維:“???”
裏麵到底在幹什麽?怎麽這用詞怪裏怪氣,還有那麽點狂野?
他是不信這兩人真有什麽曖昧之事的,畢竟之前司昆如何嫌棄謝危他還曆曆在目呢, 短時間內就發展到這關係他是怎麽都不信的。
小夥伴什麽脾氣他能不知道?
沒嫌棄司昆已經是很給麵子了,怎麽也不可能再發展其它關係的。
但裏麵這到底咋回事啊,好奇死個人!
孔維扒著門縫竭力去探聽屋裏的聲音, 結果不小心太用力, 壓到門上發出“吱呀”一聲響,霎時裏麵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 似乎開了隔音結界。
孔維:“……”
他挫敗地趴在地上, 懊惱捶地, “到底什麽時候才出來啊!”
又過了一個時辰,直至天黑了,屋門才打開。
孔維都無聊地在地上數草玩了,聽到這聲音“嗖”一下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 張口就是一聲抱怨, “你可算出來了, 我等你等得草都數完了!”
謝危一手負在背後,一本正經道:“咳, 出了點意外。”
意外?什麽意外?
他好奇地往他身後看去,屋子裏空****的,並沒第二個人影。
孔維:“他人呢?”
謝危身子始終麵對著他,甚至路過他的時候都是麵向他轉過身子的,他一路背對著院門方向往出走去,麵不改色道:“他剛剛從後窗走了。”
孔維懷疑地看他一眼,“你這姿勢怎麽怪裏怪氣的?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事?我剛剛怎麽聽到一點奇奇怪怪的聲音?”
謝危這時候已經退到了院門口,聽到這話差點一個趔趄摔倒,笑容都有點不自然了,“我能對他做什麽?不就是……懲罰什麽的麽……他的修為都比我高,我還能欺負得了他?”
孔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出於對小夥伴的了解,他敏銳地嗅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他緩步往前走去,眯著眼睛道:“真的嗎?那讓我看看你背後啊。”
謝危:“……”
謝危“嗖”一下轉身就跑了,轉身的一刻始終背在身後的右手速度極快的往身前一藏,那一瞬間孔維好像看到了某個黑藍色的玩意兒一閃而過,好像是顆……圓球?
什麽東西?
孔維好奇地追了上去,“你別跑,你讓我看看你藏了什麽!”
謝危哪會給他機會,飛一般跑出去,順著牆邊那顆歪脖子樹一躍進了玄月宮,張口就喊,“爹快來救命啊!”
孔維:“……”
孔維抖抖索索就縮回去了。
拔毛狂魔魔主什麽的,羽族天敵不外如是。
闕殷還在給謝危之前送的那一束紅炎花澆水呢,謝危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喊頓時把他驚了一跳,差點手一抖把花給砸地上去。
他抱著花就閃身到了院子裏,一抬眼就看到了舉著什麽東西慌慌張張朝他跑來的謝危,頓時渾身氣勢暴漲,想都不想就是一句:“是那蠢鳥又惹你了?”
謝危一個急停停在他麵前,聽到這話頓時嘴角一抽。
妖王的形象算是徹底根深蒂固扭轉不回來了。
他好笑地搖了搖頭,道:“不是他,妖王去學怎麽做父親了,是我闖禍了。”
闕殷瞬間收斂了所有怒氣,微笑道:“哦?沒事,你就是把合歡宮都燒了我也不會怪你,闖什麽禍了?”
謝危訕訕地伸出手,遞給他一顆……球。
黑藍色的龍打結成的球。
圓溜溜一顆,放在地上還會滾,都可以當球踢了。
闕殷的嘴角頓時抽搐起來,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是……雲霄君?”
謝危:“……啊,對,我和他鬧著玩,給他打了個結,就……解不開了。”
闕殷:“……”
你還是把合歡宮給燒了吧。
他拿著那顆球轉了一圈,終於在某個角落裏找到了被龍角卡住出不來的某顆龍頭。
眼睛緊閉,拒絕說話,似乎已經木得靈魂。
闕殷默了默,道:“……我……盡力一試。”
謝危雙手合十一臉期待,“您一定能行!”
闕殷頂著謝危崇拜的眼神把花放到了一邊,又把龍團子往桌上一放,開始專心致誌的……解龍。
謝危略有些心虛的縮在一邊,輕歎口氣。
小奶龍解結的能力下降了呀。
他記得以前這貨調皮搗蛋以一己之力整得整個崽崽群雞飛狗跳崽不聊生,把他頭都折騰大了,實在熊氣過頭的時候他就給他打一個結,企圖讓他安生一點。
沒想到這貨天賦出眾,解起結來速度很快,後來他就和他杠上了,研究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龍結,活結死結蝴蝶結中國結……越來越難越來越恐怖,小奶龍解起結來也越來越慢,但總歸是能自己解開的。
隻是有一次打好結後,到了飯點還沒解開,他就出於好心幫了他一把。
沒想到這一幫就露餡了。
他……不會解結。
隻會打結不會解結!
那會兒都快把小奶龍惹急眼了,幸好最後還是他自己給鑽出來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隻是一個最普通的死結,他都能把自己給鑽成個死球,徹底解不開那種!
天賦能力直線下降!
謝危都感覺自己冤死了,明明這種結他以前不過一會自己就能解開的,怎麽就能鑽成個死龍球呢!
難道是他在旁邊幫忙……的原因?
不,絕對不是!明明他都幫忙解了!
謝危堅決不承認!
幸好闕殷還是很靠譜的,花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把龍球給解開了,黑藍色的小龍癱在桌上死氣沉沉,拒絕動彈一下。
謝危小小聲道:“我感覺他在生氣。”
闕殷瞥他一眼,“自信點,把‘我感覺’去掉。”
謝危:“……”
謝危低頭沉吟,如何能讓一隻生氣的小奶龍重現活力?
他問闕殷,“你有辦法?”
闕殷看他一眼,忽而一抬手點在他眉心上,黑芒一閃而過,原地眨眼多了隻巴掌大的鳥團子。
他把鳥團子往小龍麵前一放,“辦法來了。”
死氣沉沉的小奶龍忽而抬起頭,目光直直望向鳥團子。
闕殷一臉溫柔道:“一隻崽的成長是少不了同齡玩伴的陪伴的,祝你玩得愉快,崽崽。”
他揮一揮衣袖,微笑著回屋去了。
謝危:“……”
小奶龍四爪撐地,龍頭高昂,居高臨下地看著僵硬的鳥團子。
突然他一低頭,龍嘴一張,一口叼住鳥團子後頸肉提了起來,龍尾一擺就遁入了虛空,像是一隻叼著獵物回家享用的猛獸。
夜空之中回**著鳥團子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你口水糊我絨毛上了喂!”
合歡宮的日子過得溫馨又快樂,每天都在打打鬧鬧雞飛狗跳裏度過。
有親爹的寵溺式寵愛,有小奶龍的傲嬌式寵愛,還有一眾師兄師姐們兩眼發綠的擼鳥式寵愛,每天都沐浴在充滿著愛……咳,溫情的氛圍裏,讓謝危好好過了一把被寵愛的癮。
哦,期間還不時會收到某些奇奇怪怪的禮物,比如一個用羽毛編織的很醜陋的巨大鳥窩,比如一隻用羽毛編織的醜不拉幾勉強能看出是一隻鳥的玩偶,比如用羽毛編織的一張巨床……
合理懷疑某隻鳥躲暗處不出現是因為把自己拔禿毛了。
時光在打打鬧鬧裏慢慢流逝,鳳凰鳥崽茁壯成長,不出一個月就差不多恢複了人形,頓時收到了合歡宮上上下下一堆人所謂“愛的祝福”。
整隻鳥都快萎了。
畢竟是從大風大浪裏闖過來的人,習慣了外麵的風吹雨打,在溫室裏怎能待得住?
體內鬧騰的火焰在熊熊燃燒,驅使著他想去闖,去浪,去打遍世界……
他若有若無的和闕殷提過幾次,均被無情鎮壓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合歡宮是平平靜靜的,外麵卻是一股子風雨欲來的氣氛。
整個修真界都陷入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狂歡裏。
有人找到了突破到大乘的方法。
血神宗好像早就為自己找到了一條後路,自宗門被滅後,這些年來從遠古遺族身上取得的成就便雨後春筍一般從修真界各地一股腦冒了出來,隻要花幾塊靈石,幾乎人人都可以知道。
血神宗這些年就幹了兩件事。
一件是將九轉血煉訣的副作用壓到最小,作用發揮到最大。
一件是利用遺族的血把自己變成遺族,配合九轉血煉訣成功返祖到達大乘。
這兩種方法都極為極端,但不可否認裏麵有很多可取之處,被有天賦之人得到,稍加修改,修為短時間內足可快速晉階。
尤其是對於那些長久困在合體巔峰苦於無法領悟法則的人來說。
比如把自己變成遺族,和遺族合二為一,掠奪對方天賦據為己有,那對方的天賦就是自己的法則。
雖然這樣的大乘比不上真正的大乘,但也是很強大的,尤其數量一多,更是難纏。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外麵足足多了二十來個大乘。
而這樣修煉而出的大乘,心性都不會好到哪裏去。
合歡宮和妖王宮現在還沒受到挑釁,隻是因為之前鳳元坤,闕殷,謝危和司昆聯手滅二十三個大乘的事震懾住了他們,這些半吊子暫時不敢來犯。
但也隻是時間問題。
外麵的大乘隻會越來越多,合歡宮最多不超過三個月,必有人來犯。
妖王宮也不例外。
闕殷就是怕他出去會出事,所以把他拘在合歡宮裏,哪都不讓去。
雖然心是好的,但人卻快被憋壞了。
而在這混亂之中,於半月之前突然傳出了一道消息。
仙門中的第一仙境——青雲仙境即將開啟。
而明尊,就是在那裏一戰成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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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遍地燃燒,天際都是一片火焰,整個世界都在震**,有人哭嚎,有人怒吼,有人咒罵,有人慘叫,似乎天地都要傾塌。
青雲仙境要塌了。
而這裏雲集了仙門大部分的精英,長老,最低元嬰,最高合體,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大半片秘境。
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
空間崩裂,天塌地陷。
大地岩漿噴薄,天際雲層陷落,妖獸暴動見人就殺,人修失去理智把別人當肉盾,親情友情任何感情在這個時候都成了虛無,到處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除非有人能滅了這天地之火。
除非有人能撐起這塌陷的天空。
除非有人能頓悟法則突破大乘!“吵死了。”
一道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他扛起長刀,抬目四掃,聲音清清淡淡地,落地卻震耳發聵,“不就是個大乘,我突破看看。”
有人怒吼,“你以為大乘這麽好突破?一萬個遺族的血也不一定能供養出一個大乘,何況這裏並沒有幾隻遺族,你哪來的法則突破?”
他輕嗤一聲,“何必那麽麻煩,自己領悟不就成了?”
有人譏諷,有人嘲笑,有人不信,有人鄙夷。
他輕歎口氣,“不要這麽絕望嘛,好歹信我一次。”
他抬眼,眼神銳利,直刺人心,“信我的刀!”
他揮出一刀。
九重刀影。
斷天地。
“轟——!”
謝危驀然睜眼,一片天際印入眼簾,身下是屋頂瓦片,身周是司昆和明輝宮。
不是夢裏青雲仙境的天崩地裂,而是合歡宮的平靜安穩。
安穩到都快閑出病了。
他的眼神一瞬間從銳利張揚變得麻木死寂。
他伸出一隻手向天空抓去,垂死呻.吟,“我想出去……”
司昆坐在一邊擦劍,動作優雅一絲不苟,當沒聽到。
謝危拿眼角瞥他,“說起來,你都在這待了一個月了,什麽時候走?”
潛在意思——走的時候把我也順走吧。
司昆剛擦拭好一麵劍,換了一麵繼續擦拭,目不斜視道:“明天,仙門那邊有大乘挑釁師尊,我回去看看。”
哦豁!
謝危瞬間來興趣了,“我也去!”
司昆用眼角瞥他,“如果你能在魔主和妖王的監視下離開合歡宮宮門,我可以帶你。”
謝危:“……”
他抬頭望天,合歡宮的結界徹底包圍了整座宮殿,別說出去了,就是撞上結界闕殷都能感受得到。
自從他表達過想出去的想法後,這結界就又給他關上了。
早知道就偷偷溜出去了。
他幽幽道:“我知道你有辦法。”
司昆頓了頓,收起帕子,轉頭看向他。
謝危不閃不避,微笑道:“考慮一下。”
司昆收回目光,半晌才道:“外麵覬覦你的人很多,就目前來說,你的確是待在合歡宮最安全。”
謝危瞬間萎了。
這時候地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好從屋子裏出來,謝危眼睛一亮,立刻手一撐落了下去,搭住人肩膀就笑,“維子啊,你什麽時候打算走啊?”
孔維翻個白眼,“怎麽,你還要趕我啊?”
謝危笑道:“哪能啊,我隻是想去我倆長大的地方看看,一起去唄?”
孔維眼睛一亮,“好啊!什麽時候走?”
謝危道:“如果你能解決結界的事情,我現在就走。”
孔維抬頭看了眼結界,想了想,道:“挖地洞?”
謝危:“不行,我早試過了。”
“去找找哪裏有沒覆蓋的地方?”
“不行,我也試過了。”
“去求求魔主?”
“……他隻會再給我加一層結界防止我跑。”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姿態親密,舉止自然,從遠處看就像一對親密的戀人。
司昆眯著眼睛看著,身周氣息越來越暴躁,握著七殺劍的手越來越緊。
一個月了。
謝危嚴格遵守著他之前的話,幾乎沒和他有過什麽肢體接觸,和孔維倒是親親密密,經常勾肩搭背抱成一團,別提有多親密。
明明之前在柳炎村的時候,孔維也和他一樣嫌棄過謝危的,而現在謝危偏偏就和孔維打成一片,獨獨嫌棄他?
嫌棄他!
司昆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忽地開口,“我有辦法讓你出去。”
底下的兩人豁然抬頭看他。
司昆抬起手朝自己一勾,示意他上來。
謝危眉開眼笑,一躍就跳了上去,笑道:“什麽辦法?”
司昆道:“先告訴我你要去哪?如果你出去會遇到危險,我寧願你待在這裏。”
謝危歎了口氣,盤腿坐到他身邊,道:“你們把我保護得太好了,我也沒有那麽脆弱,我感覺我很快就可以突破大乘了,隻差了那麽一點機緣,但是待在這裏,我基本沒什麽機會突破。”
他轉頭看他,道:“外麵的大乘越來越多,合歡宮遲早有一天會受到挑釁,我爹是關心則亂,他曾經失去過我一次,所以想盡可能把我留在身邊保護,但卻忘了,其實最好的保護是讓我自身強大起來。”
司昆一怔。
謝危定定看著他,道:“我要去青雲仙境,我要突破到大乘。”
司昆沉吟一會,發現好像的確是他們擔心過度了,謝危從來不是什麽溫室的花朵,他遇強則強,似乎天生善於戰鬥,如果把他困於一方,那才是真正委屈了他。
謝危笑眯眯道:“如何?能告訴我你的辦法了嗎?”
司昆看了他一會,又看了看地上的孔維,又看了看他,忽而手指朝他一勾,“這辦法比較隱秘,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謝危眼睛一亮,想都沒想就把耳朵湊了過去,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他身上,“快說!”
司昆呼吸一滯,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白皙精致的耳朵,眼瞳一瞬間收縮成了豎瞳。
他閉了閉眼,勉強穩住呼吸,嘴唇湊到那耳朵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謝危猛然睜大了眼睛。“真要這樣?”
司昆點頭,“隻有這樣。”
謝危的臉色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兩個人的姿勢此時看起來格外的親密,像是耳鬢廝磨一般,比剛剛和謝危和孔維嘀嘀咕咕的時候還要親密得多。
至少是看起來。
司昆眯起眼,朝著底下的孔維瞥去一眼。
隱隱暗含挑釁示威。
孔維:“???”
這人眼抽筋了不成?他什麽意思?要打架?
日常的牛頭不對馬尾式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