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司昆抱著謝危, 很認真的在想要不要幹脆把這人扔地上不管了。
這理由也實在是太……讓人不能接受了。
司昆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好像謝危是不太會穿衣服,那次光教他梳個頭發都讓他頭皮疼了好半天, 孔維教他穿衣服教得嗓子都喊劈了, 也隻是穿得勉強湊合。
那麵對他身上更加繁複層次更加多的衣服,謝危估計更是無法下手吧。
這麽一想,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的樣……
等等, 作為同樣愛美的孔雀,孔維的衣服好像不比他複雜到哪吧?
所以果然還是……嫌棄他?
司昆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有點不太能接受這理由。
有朝一日,他嫌棄了很久的人終於慢慢不嫌棄了, 等好不容易成了朋友的時候,對方又開始嫌棄他了。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心情複雜。
謝危推了推他, 道:“你……放手, 我還得……還得去找人……給這笨孔雀換衣服。”
司昆冷酷無情,“他不需要換。”
謝危瞪他, “那你需要?”
司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是可以需要一下的……
謝危:“那你去找你的弟子換吧。”
司昆:“……”
謝危掙紮了幾下, 推開司昆, 踩著軟綿綿的步伐出去了。
司昆一臉複雜的跟在身後。
謝危晃晃悠悠出了門,正好見陸顏昭從眼前跑過,連忙一把拉住,指了指院子裏呼呼大睡的孔維, “麻……麻煩陸師兄幫我……給他換身衣服, 抬……抬**……安頓好。”
陸顏昭見他這樣, 還嚇了一跳,“小師弟你喝醉了?”
謝危“啊”了一聲, “一時興奮……喝多了……”
陸顏昭哭笑不得,“行行行,我給你安頓,你也睡會吧,瞧這醉的。”
謝危晃晃頭,道:“不行,我……我還有點事,你……嗝~你先去安頓他。”
陸顏昭無奈,看到隨後跟出來的司昆,臉上一瞬間露出一抹戲謔調侃的笑。
他眨了眨眼,笑,“行,你們去忙吧,我給你們收拾。”
謝危“哦”了一聲,沒多想,又晃晃悠悠往隔壁去了。
爹和妖王應該都溝通好感情了,清除那反噬也該開始了,他得過去看看。
司昆就在身後看著他走。
然後就見謝危停在了玄月宮牆外一顆老樹前。
然後順著老樹那比較平緩的樹身踩了上去。
再然後……
“嘭!”
毫不意外的摔下來了。
司昆一臉麻木的伸出一隻手接住了他,道:“……你可以走正門。”
謝危:“……這……這裏快。”
司昆歎口氣,把人打橫抱起,一躍翻過了牆,又把人放在地上,遞給他一顆丹藥,“解酒用的,吃了。”
謝危“噢”了一聲,伸出手接了,往嘴裏一丟,霎時一股清涼的氣息從喉嚨裏滑入體內,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感覺到一股清爽涼氣,被酒意迷蒙的神智總算是徹底清醒了。
他甩了甩頭,拍拍臉頰,重啟完畢,整個人神清氣爽,轉頭朝著司昆一笑,“謝了。”
司昆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
可算清醒了。
謝危轉身走到大殿門前,敲了敲門,“爹,開始了嗎?”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眼前空無一物。
謝危眨了眨眼。
突然腳被啄了一下,一道惡狠狠的聲音響起,“這裏!你往哪看呢!”
謝危緩緩低頭,對上了一雙火紅色的眼睛。
一隻羽毛淩亂參差不齊的火雞翅膀叉腰站在那裏,理直氣壯的宣誓主權,“這是我的地盤,你出去!”
謝危默了默,用腳扒拉開它,徑直走了進去。
看都沒看他一眼。
火雞氣急,追上前去掛在他腿上,怒道:“不許進去!這是長輩的地盤,你怎麽這麽沒眼色?你爹平時就這麽教你的?目無尊長!不敬長輩!你果然和你父親一樣討厭!”
謝危頓住腳步,低頭看他,“你知道我父親是誰?”
火雞理直氣壯,“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知道他追殺自己的崽,他就是個討人厭的垃圾父親!”
謝危深沉點頭,“你說得對。”
火雞:“???”
這……突然讚成自己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
火雞呆了呆,又很快回過神來,氣勢洶洶道:“你別以為你討好本王本王就可以讓你進去,這可是本王的地盤,本王不會讓你隨意進去的,你爹肯定也不同意!”
“崽崽,把他趕出去,你進來。”
內殿裏突然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謝危唇角一勾,低頭看火雞,“好的。”
火雞呆住。
火雞被拎起後脖頸,一路拎小雞似的把他放到門外,微微一笑,“祝你好運。”
然後“哐”一聲關上門,回屋去了。
火雞:“……”
火雞氣得拿翅膀哐哐砸門,邊嚎邊砸,“闕殷你不能這樣,說好的我倆待一天呢,你讓你崽子進去幹嘛!他明顯是破壞我們感情來的,你得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他都有司昆那小子照顧了幹嘛還來打擾我們啊啊啊……”
“咳咳……”一道咳嗽聲在身後響起。
火雞回頭。
司昆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手裏七殺劍劍氣森寒,身上氣勢洶湧澎湃,似乎隨時能掀翻一座……咳,一隻雞。
他緩緩道:“妖王,本君剛剛好像聽到你在說誰的壞話。”
火雞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有意見?”
司昆眯了眯眼,“我記得你之前還傷過本君。”他緩緩舉劍,“前塵舊賬,一並算吧。”
火雞瞪眼,“本王還怕了你啊!”
一人一雞互不示弱的瞪視半晌,下一刻,兩道身影悍然相撞!
森寒劍氣裹挾磅礴威勢迎麵襲來,火雞仰頭張嘴,口中火焰若隱若現,就在劍氣襲來的一刻,他猛地……
往旁邊一躲。
“轟——!”
劍氣落在宮殿門上,轟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破口。
火雞扇著翅膀“啪嗒啪嗒”就飛進去了,一邊跑一邊叫,“闕殷我來了!我和你講,這次可不是我強行闖進來的,我是為了保護你,你看你門都破了一個洞,是你崽的姘頭幹的,他們果然要對你不利,你還是趕他們走……”
“嘭!”
然後他就被一顆黑紅色的火球毫不留情的轟出去了。
火雞在地上滾了幾圈,一臉憤憤地站起身,“你已經被奸人蒙蔽了眼睛!”
一道聲音幽幽的在身後響起。
“我看你是被美色蒙住了眼睛。”
火雞回頭看去。
司昆緩緩舉劍,說:“我突然對火雞肉很感興趣。”
火雞:“……”
司昆扛著劍就火雞就朝火雞懟過去了。
火雞:“咕——!”
“轟!”
一聲重響驚得整個院子都震顫了兩下。
內殿裏。
謝危雙手抱臂站在窗戶口看著,平靜地評價:“揍得好啊,我看他就是欠揍。”
闕殷盤腿坐在榻上,緩緩把身周漂浮的火焰收攏回體內,懶洋洋道:“某些人呐,就是裝傻裝可憐插科打諢用苦肉計讓你心軟的,你可別上當了。”
鳳凰堂堂妖王,掌控生死法則的頂級大乘,會被一個剛剛大乘的司昆追著跑?
他會不知道他裝成火雞被端上闕殷的餐桌不會被識破?
他會不知道所謂的雞鴨投毒隻是個笑話?
他又不知道他變成鴨嘴鷹獸幼崽進來會被闕殷識破?
千方百計使盡手段往他身邊湊,打的什麽主意,闕殷又豈會不清楚?
闕殷伸了個懶腰,冷哼一聲,道:“你可別被他的外表騙了,這蠢鳥看著蠢,心裏可精著了。”
謝危點點頭,深以為然——要真這麽蠢,妖族早滅了。
他關上窗戶,走到榻邊看向闕殷,臉色終於嚴肅了一點,“你和妖王商量得如何,那反噬什麽時候能徹底解了?”
闕殷伸出手看向指尖,黑色的魔炎已經消退了一大半,就剩指尖一小點了。
他若無其事的握了握手,道:“再有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你給我護法,我繼續。”
謝危“嗯”了一聲,專心致誌的守在旁邊。
闕殷閉上眼,又開始運功。
黑色的火焰蔓延在體表,一層一層渾厚的靈力在體內衝刷,指尖那殘破的黑色印記不斷消減,消減,最終匯聚在了中指,成了芝麻米粒大小的一個點。
隻要把這點驅除了,反噬就徹底沒了。
謝危微微鬆了口氣,緊繃著的心總算放鬆了一點。
卻就在這時,那米粒大的點忽而散出一點淺淺的血光,那血光越來越亮,原本黑色的印記竟漸漸變成了血紅色。
闕殷眉心一蹙,臉色迅速變得蒼白起來,氣息有一刻的淩亂。
謝危臉色一變,“爹!”
他連忙衝上前去,一掌拍到闕殷後心,滾滾金紅色火焰迅速進入闕殷體內,卻發現他體內遍布絲絲縷縷的血紅色細絲,闕殷的黑色火焰正和那些細絲對峙。
隨著金紅色火焰的加入,兩方對峙迅速被打破,血色細絲被一點一點逼退,歸攏,最後退縮到了手腕附近的經絡之中,形成了一個血紅色的轉輪印記。
九片血色蓮瓣圍繞中心米粒大的一點黑色魔炎印記旋轉,看起來格外的熟悉,他才在昨天一個人的手腕上見到過。
謝危倏然睜開眼,看向闕殷的手腕,眼神裏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充斥著一股可怖駭人的氣勢。
他緩緩道:“這是什麽印記?閻初輪身上也有。”
他抬頭看向闕殷,目光灼灼,“他說我會看到這印記的,也一定會去找他的!”
闕殷的眼神略有些複雜,半晌才道:“九轉血煉訣。”
謝危一怔,“這是什麽東西?”
闕殷看向謝危,不知為何眼神微微變了一下,眼裏似乎閃過一絲心疼。
他道:“提升血脈濃度的一種禁術,現今存在的遠古遺族體內血脈稀薄,遠遠比不上遠古時期的祖先,血脈中蘊含的法則之力很弱,但若是用禁術提升血脈濃度,就可以一定程度返祖,血脈法則天賦神通都會大大提升。”
謝危越聽,心裏反而越加慌亂,也不知是自身還是其它原因,他從靈魂之中升起一股濃濃的驚懼,仿佛自己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他聲音不由自主帶了一絲顫抖,“這法術……有什麽後遺症?”
闕殷沒有隱瞞,他輕歎口氣,道:“這世上除了鳳凰的帝炎決,任何返祖之術都有很強大的後遺症,不是神智迷失就是根基斷絕,或是獻祭魂魄,或是獻祭生命。”
他低頭看向手腕上的印記,道:“九轉血煉訣,從一轉到九轉共九層,一旦修煉就沒法停下,一般極難修煉到九轉,至少我從沒聽說有人成功過,修煉越高,神智越淡,到九轉時會徹底變成一具傀儡。”
謝危輕輕抽了口氣。
從沒人修煉成功過的九轉血煉訣,一下子冒出了五個。
他喃喃道:“怎麽會這樣……你……這不是魔炎劍的反噬嗎?”
“是那兩個黑衣人自爆的血。”闕殷眯了眯眼,道,“修煉到九轉的血煉決的血,隻要遠古遺族一沾上,就會被迫開始修煉,這世上隻有兩種人不怕那血,一種是修煉過帝炎決的人,一種是本身血脈就至純至淨的人。”
“帝炎決!”
謝危猛地站起身,“我去找妖王,爹你等我!”
“等等!”
闕殷叫住了他,輕歎口氣,道:“我沒事,不用這麽慌慌張張的,我曾經修煉過帝炎決,隻是沒修煉到最高層,這東西奈何不了我,最多處理起來稍微有點麻煩而已。”
謝危眨了眨眼,問:“真的?”
闕殷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我從不曾騙過你,不是嗎?”
謝危頓了頓,心裏緊繃的大石總算稍微鬆了一點。
闕殷笑道:“你去叫妖王進來,我和他商量點事。”
謝危“嗯”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他臉色微有些蒼白,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門,門外兩個人還在打架,司昆追著火雞上躥下跳,整個院子裏一片狼藉。
謝危深吸一口氣,道:“妖王,爹出事了。”
“轟!”
本來還被追殺處於弱勢的火雞一瞬間身上爆出一股恐怖的威勢,霎時間化成一隻巨大的火鳳凰,一雙鳳眼鋒銳逼人,謔地轉頭看向謝危,宛如一隻凶猛可怖的遠古荒獸。
拋去那憨儍可愛的外表,這才是妖王真正的麵目。
他氣息暴虐,火焰暴漲,鳥喙張開,一字一頓地說:“你剛剛說誰出事了?”
司昆猛地停住腳步,身影一轉擋在謝危身前,警惕地看著他。
謝危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的不安,拉住司昆讓開身後的大門,道:“爹讓你進去。”
“嗖!”
火鳳凰化成一道火光掠進宮殿內,整個過程迅如閃電,帶起的風壓差點把宮殿門給掀飛了。
內殿陷入一片寂靜,火紅色的結界閃耀,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院子裏陷入了一片寂靜。
半晌,司昆才輕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謝危輕歎口氣,把九轉血煉訣的事說了,末了道:“我要去找閻初輪,他應該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眼神沉怒,眼裏仿佛有一團火焰洶洶燃燒。
“我要給爹報仇!”
.
內殿之中。
鳳元坤化成人形,站在床邊看著闕殷。
他臉色沉沉,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這印記不止有九轉血煉訣,還有魔炎劍的最後一點反噬,你就算有我的幫助用帝炎決煉化它,那點反噬你也沒有餘力再處理了。”
闕殷麵色淡淡,“你隻管助我煉化血煉決就可,魔炎劍我自有辦法。”
鳳元坤道:“讓你崽子幫你?”
闕殷挑了挑眉,沒反對。
鳳元坤猛地一拂袖,神色沉怒,“我承認他的火焰厲害,但和魔炎劍相比還太遜色,那可是丹鳳走火入魔遺留下的魔火,就連我都沒法抗衡,他又能幫得了你什麽?”
他眼神閃了閃,忽地道:“不對,有辦法,讓他修煉帝炎決。”
“轟!”
一捧黑色火焰猛地飛了過來,狠狠砸在鳳元坤身上。
鳳元坤下意識拿衣袖一擋,火球落在衣袖上,被火紅色火光吞噬了。
他有些驚怒道:“你做什麽?這是唯一救你的辦法!”
闕殷冷笑一聲,“我做什麽?你當初讓我們的崽崽剛出生就修煉那帝炎決,害他九死一生受盡折磨,最後不堪忍受離家出走,你讓我們父子分離這麽久,你還好意思讓我的崽崽再去修煉那見鬼的東西!”
鳳元坤一提到這一點就有些慫,但他還是忍不住辯駁道:“可帝炎決是年齡越小修煉越能出奇效,他那麽小修煉,說不準就能返祖成丹鳳呢,血脈越純淨越能隱匿氣息,他身上有我們倆的血脈,一旦氣息泄露,後果不堪設想,我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的,我隻是……隻是……”
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長長歎了口氣,“我隻是想讓他有自保的能力,想讓他活得更久一點啊……”
闕殷閉上眼,沉沉一聲冷笑,“丹鳳……丹鳳……談何容易……”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談何容易啊……”
鳳元坤沉默著,久久沒說話。
全身金羽者為丹鳳,為鳳凰至尊血脈,掌生死之火,當之無愧的火中帝王。
火鳳凰看似是鳳凰,卻也隻是火鳳凰,羽毛之中一點金色都沒有。
他是成年才開始修煉的帝炎決,卻已經晚了,再無法返祖。
小時候受盡覬覦的視線,跌跌撞撞地長大,好不容易有了個崽崽,他想給他一個安穩的餘生,便迫他修煉了帝炎決。
雖艱苦難過,雖痛不欲生,但煉成之後隱匿自身氣息,絕無人再發現他的遺族身份。
哪知崽崽卻逃了。
他長歎一聲,看向闕殷手腕上的印記。
魔炎劍,丹鳳走火入魔所化之火,丹鳳之羽所鑄之劍,也隻有丹鳳才可吞噬。
他到哪再去找一隻丹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