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嘭!”

半空一道身影狼狽的砸落下來, 在地上陷落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韻琴仙子抱著破敗的斷琴艱難的坐起身,看著半空緩緩降落的身影,眼底的神色有些複雜。

司昆手持長劍緩緩走近, 身周劍氣繚繞,劍尖指她,“他在哪?”

韻琴仙子笑了一聲, 道:“都說雲霄君厭惡少宮主,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看來傳言不實啊。”

司昆皺了下眉,手一揮, 韻琴仙子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劍痕,“多嘴,他在哪?”

韻琴仙子輕歎口氣,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雲霄君如實回答,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司昆沉默的看著她,沒說話。

韻琴仙子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傳言雲霄君對剝奪遠古遺族血脈之事深惡痛絕,遇到必殺之, 請問, 傳言屬實否?”

司昆不避不閃直視著她,一個字鏗鏘有力, “是。”

韻琴仙子看了他一會,慘然一笑, “罷了, 現在已無退路,我也隻能賭一把了, 雲霄君的名聲還是值得我放手一搏的。”

她緩緩站起身,揮手收了斷琴,款款向禦獸宗內走去,“隨我來吧,我帶你去找他。”

司昆收了劍,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

一路上都是昨晚的戰鬥造成的損壞,樹木拔根而起,房屋倒塌,所有的建築都有大大小小的損壞,令人驚奇的是,昨晚山穀裏的妖獸都隨意的在整個宗門走動著,走幾步就能看到一個弟子身上纏著繃帶一臉淒慘的躺在路邊,身邊必有一頭甚至幾頭妖獸趴臥著守護,有的還親昵的伸出舌頭舔舐著主人,一副心疼的表情。

哪還有一點昨晚殺氣騰騰的模樣?

司昆皺眉看著,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我們不止鞭打了它們,還折斷它們的四肢不讓它們走路,”韻琴仙子溫柔一笑,“是不是感覺很殘忍?可它們還是這麽喜歡我們。”

司昆淡淡道:“理由?”

韻琴仙子歎笑一聲,“因為我們在救它們啊。”

司昆眉間疑惑更濃。

韻琴仙子眼神溫柔的看著妖獸們,輕聲道:“這些孩子啊,為了救金焱獸,是可以拚上命去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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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

謝危看了眼土雞,想起之前在街上時聽路人提過的事情,妖獸傷了在禦獸宗附近的金法宗的人。

他頓時明悟,“金法宗的人?”

半空中的打鬥還在繼續,金法宗的人隻有七人,但各個都是精英,金燁更是合體後期,而滕玉君隻是合體中期,他幾乎是被壓著打,隻有招架的份,沒有還手的份。

謝危撐著下巴看著,鑒於這人剛剛的態度,他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土雞同樣沉默的看著,不過它看的是金法宗的人,那雙小豆眼裏殺機森寒,透著刺骨的冷意。

它點點頭,道:“他們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得知世上還殘存有最後一頭大地金焱獸,整天拿著曜日鏡在萬山嶺到處晃,不知引起多少火係妖獸暴動,晃到禦獸宗附近時,大個子被反噬引發暴動,體內火焰噴湧不息差點暴露自身,一旦被外人發現禦獸宗藏著一頭大地金焱獸,後果不堪設想。”

謝危想起葉懷和葉素的事,唏噓的點點頭,“那是。”

怕是會吸血蚊子一樣引來一大堆想要瓜分金焱獸的人。

土雞拿翅膀輕輕摸了摸底下的烏龜腦袋,“大個子為了保住禦獸宗,為了保護我們,就打算……”它停了停,異常艱難道,“……自絕生機。”

謝危瞳孔一縮。

土雞說:“禦獸宗為了保住大個子的命,被迫用封印之鎖鎖住它的經絡,鎮壓它全部靈力,防止它真的自殺,但金法宗那群人還是不斷拿著曜日鏡在附近亂晃,甚至還召集了一些小門派做炮灰給他們探路,最後……”

謝危緩緩道:“最後妖獸們忍不住了,發動了一次暴動,衝出去傷了不少人,這是第一次妖獸暴動。”

土雞沉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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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其實我們知道它們忍不住的,這底下的整片大地都是金焱獸的龜殼,它們從小在金焱獸身上長大,日日和金焱獸的氣息為伴,金焱獸就是它們的父親。”

韻琴仙子一邊走,一邊道,“我們想了所有一切的辦法,封住它們的靈力,給它們灌軟骨湯,用鎖鏈捆住,隻要不傷到它們,我們都用盡了,然而百密一疏,即使沒有任何靈力,它們還是憑著強大的肉.身一點點咬壞鎖鏈,趁我們不注意刨洞鑽出去了,那次它們出去了一百多頭,回來隻有不到三十頭,其它的……”

她搖了搖頭,沒再說了。

司昆眯了眯眼,看向那群傷痕累累的妖獸,它們有的甚至走路都一瘸一拐,但還是拖著傷體趴在主人身邊忠誠的守護著。

韻琴仙子緩了緩情緒,繼續道:“所以之後,掌門師兄一狠心,卸了所有妖獸的四肢,隻要不聽話就打,狠狠地打,傷在我們手裏,總比死在外麵要好,我們給它們用最好的傷藥,最毒的狠打,然而不管用,它們還是要出去傷人,我們越打,它們殺氣越重,但卻從來沒傷過我們。”

她輕輕吸了口氣,又笑起來,“我本以為哪天稍一鬆懈,它們又會跑出去了,但是昨晚你們那麽一鬧,傷了我們那麽多弟子,這些妖獸們反倒一個個都開始護主了,守在弟子們身邊就怕他們遭遇不測,今天隻是有幾頭格外強的跑出去了,也幸好發現的早,都追回來了。”

她回頭一笑,眼角帶著點點淚意,“你說它們是不是賤骨頭啊?明明這麽強,怎麽打都不聽話,但我們一受傷,就巴巴的守著來了……”

她說到最後,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遠處天邊飛來一隻淺紫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劃痕累累,傷勢不輕,但還是乖巧的停在她頭上,點點熒光灑落她身上,似是在安慰。

韻琴仙子擦了擦眼角,珍而重之的抬起手將它捧在了掌心,輕輕吻了吻蝴蝶翅膀。

蝴蝶回以輕柔的顫動。

司昆靜靜看了一會,道:“若是我,我會去對付金法宗。”

韻琴仙子歎了口氣,“你以為我們沒想過?成不了的。”

她回頭看向司昆,緩緩拋出一個重磅炸彈,“金法宗宗主就在萬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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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法宗宗主,傳說他離大乘隻有一線之遙,或許早已無聲無息的跨入大乘了。”

土雞道,“我們不是不想動,是動不了,別說禦獸宗就兩個合體了,再加兩個合體也打不過他,哦,或許雲霄君可以。”

謝危用手撐著下巴,坐在龜殼上看著上麵激烈的打鬥,有種置身事外的悠閑感。

他瞥了眼土雞,“那你和他們又是怎麽回事?幹嘛要關你?”

土雞翻個白眼,“我們意見不合,我有辦法解決眼下的難題,他們非要拒絕,關我還不夠,還要把我封印起來,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才逃出去的!”

“嘭!”

頭頂一道身影狠狠的砸落下來,就摔在謝危不遠處。

是滕玉君。

謝危一挑眉,“啪啪”拍了兩下手,熱烈慶祝討厭鬼被揍下地,“恭喜恭喜!”

滕玉君瞪了他一眼,艱難的從龜殼上爬起來。

謝危沒理他,繼續問土雞,“所以你具體是什麽意見?為什麽和他意見不合?”

土雞深沉道:“能救全局的意見。”

滕玉君剛剛站穩,聽到這句話頓時氣道:“你那什麽破辦法!用你的火焰廢除金焱獸的功法血脈?這事是解決了,你自己還有命嗎?你不是在找死嗎?那次要不是我及時發現你破出牢籠去找金焱獸,你早沒命了!”

土雞理直氣壯,“這是傷亡最小的辦法,也是能保全禦獸宗最好的辦法!”

滕玉君暴怒,“我禦獸宗不需要你來保護!要存共存,要亡那就一起亡,你和金焱獸一個都不能少!”

土雞氣得炸起羽毛,“你堂堂一個掌門怎麽一點大局觀都沒有?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耍你的那套英雄主義?這是一個門派的存亡,不是小兒戲!”

滕玉君道:“禦獸宗是一個整體,不存在個人英雄主義,我說了不允許你死,你就不能死!”

一人一雞互相對峙,一個為了大局一個為了個體,誰都不服誰。

謝危在旁邊看著,冷靜點評,“都是不怕死的。”

一人一雞齊齊看向他,眼睛幾乎噴火。

謝危指指對麵,“別看我,看他,曜日鏡又出來了。”

滕玉君豁然轉頭,就見沒了滕玉君的牽製,金燁又把曜日鏡拿出來了,緩緩對準了金焱獸。

滕玉君眼眶暴突,一句髒話脫口而出,“我特麽……”

“吼——!”

安靜已久的金焱獸猛然發出一聲吼叫,鎖鏈隨著它痛苦的顫抖簌簌抖動,全身靈力都開始狂暴洶湧的暴動起來,皮膚上那紅色的岩漿脈絡一股又一股的跳動著,眼看都要撐破皮膚爆炸開來了。

滕玉君瞳孔一縮,想都不想便一揮藤蔓,鋒銳的尖端刺入那跳動的岩漿脈絡,似血又似岩漿般汩汩濃稠的鮮血奔湧而出。

謝危一怔,突然發現這就是之前躲在暗處時看到的滕玉君那碗裏的半碗岩漿火焰。

他看向金焱獸,這火焰流出來後,金焱獸暴躁的氣息總算是略微平和了一些,但氣息也更加虛弱了。

那是金焱獸的血脈靈氣,也是最濃稠最精華的金焱火。

滕玉君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謝危,道:“你跳下岩漿,我求求你下去好嗎,它雖然會抽取你一部分丹田的火焰,但真的隻是一部分,你過後還會恢複的,我會給你很多補償,隻要你救它的命……”

謝危不為所動,“為什麽要我的火焰?”

“火係妖獸的反噬隻有更加高等的火焰才可以鎮壓,越高貴的火焰,反噬起來越可怕。”

土雞幽幽道,“他們已經找了很多火焰,都不管用,看到你的出現都快樂瘋了,為了杜絕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他們放棄了友好溝通的可能,決定把你綁過來強製救它,大個子反對都不管用。”

謝危“唔”了一聲,不解道:“其實你們要是好好溝通,我也不是不能救,為什麽非要用這種辦法?”

滕玉君怒道:“萬一和你說了你透漏了金焱獸的存在怎麽辦?已經有了一個金法宗,我不想再給金焱獸帶來任何危險了!”

謝危看了他半晌,輕“嘖”一聲,語氣頗有些複雜道:“執念入魔啊。”

這修真界還真是人生百態都有,上次柳炎村的村民為了榮華富貴不惜出賣對他們有恩的遠古遺族,這滕玉君又為了保護兩隻遠古遺族而變得如此不擇手段,甚至不惜賭上整個宗門存亡。

一個個的,不是極端就是瘋子。

土雞歎了口氣,讚同道:“你魔障了啊。”

它剛剛一直靜靜的趴在金焱獸頭上,現在突然站起來,屁股底下放著一顆火紅色的蛋。

它把蛋一踹,落入了岩漿池裏,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謝危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土雞一身土黃色羽毛竟然全都變成了青色,雙腿纖長有力,尾羽長長的拖曳到地麵,修長的脖子優雅的抬起,整隻鳥神氣活現,優雅尊貴,說不出的好看。

它已經徹底變回青鸞了。

它轉過頭看向謝危,笑道:“恭喜我吧,我完全恢複了,可以給你廢除功法了。”

它低頭看向金焱獸,“也可以救大個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