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月光
申城連著下了兩天小雨, 傍晚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馬路上的車排著?長隊，水珠凝在玻璃上, 折射出窗外的光怪陸離。
沈嘉綠穿著?一身黑色襯衫短裙，踩著?高跟鞋從公司大樓出來。她撐開傘, 在小?雨中?獨自過了馬路, 往一家便利店走去。
這會兒是大部分上班族的下班點，外麵開過的公交車上擠滿了白領, 但?她隻是?出來吃個晚餐, 不過二十分鍾就得回公司加班。
申城分公司是Scarlett才開不久的, 不管是?總監還是?副總監之位, Scarlett能讓她任職其一, 都是?認可她, 對她有期待。
她自然也要付出足夠的時?間和百分百的努力，去讓Scarlett滿意她，信她是?個可造之材。
沈嘉綠走進便利店, 收了傘，不輕不重地扔進門口的雨傘框裏。她走到點餐台, 隨意往裏看了眼，沒什麽想吃的，但?也得塞點填填肚子。
店員禮貌地問她：“女士，需要來點什麽？”
沈嘉綠臉色很?淡，微微上挑的眼線襯得目光冷若冰霜, “一份車仔麵。”
買完單，沈嘉綠站在旁邊等?出餐。這會?兒店裏沒有在等?餐的客人, 兩分鍾就煮好了。
沈嘉綠取了雙筷子，端著?麵碗在玻璃窗旁邊的位置上坐下開吃。
她淡漠高冷的氣質引得一旁的男人注目, 隨即他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很?快便從座位上站起，往沈嘉綠身旁走去。
“誒，美女，加個微信聊聊唄？”是?個略顯調戲的聲?音，聽著?就叫人很?不爽。
沈嘉綠停了筷子，偏頭，對上男人目光時?，她眼裏的厭惡露得很?明顯，“不加。”
男人不覺得尷尬，繼續問：“加了就給你轉五千，你再叫聲?哥哥，叫騷一點，怎麽樣？”
沈嘉綠沉了臉，聲?音也壓低了些，“我給你一萬，你滾遠點。”
男人兩條眉毛一挑，看著?有點驚喜，“我去，你富婆啊？那行啊。”
他果斷掏出手機，打開收款碼，遞向沈嘉綠：“來吧富婆，您掃這個。”
沈嘉綠掃了眼收款碼，譏笑?道：“別著?急，等?你死?了我燒給你。”
男人沒想到沈嘉綠能這麽耍他玩，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你說什麽？”
沈嘉綠懶得搭理他了，“趕緊滾吧。”
她轉回臉，繼續吃麵。
男人受了冷臉，氣急了似的口不擇言道：“穿得這麽騷，不就是?出來勾引男人的麽？老子給你機會?，還裝什麽裝？”
沈嘉綠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拿起旁邊的飲料，反手往他頭上砸去，“再多說一句，我讓你爬著?出去。”
那男人捂著?腦袋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沈嘉綠，似乎沒想到她會?直接動手。
但?一看她的穿著?氣質，還有胸前掛的工牌，能看出來不是?好惹的，不禁有點慫，嘴碎一句，也就灰溜溜出了店門。
爭執結束，店內恢複平靜，沈嘉綠雖然沒吃幾口，但?也沒胃口接著?吃了。
她擦了嘴，正要起身出門，透過玻璃窗，看見外麵雨勢漸大，又坐下了。
沈嘉綠靜置兩秒，拿出手機，給陸斯衍發了條微信：【我很?無?語】
陸斯衍在線，回得很?快：【怎麽？】
-沈嘉綠：【在便利店吃晚餐，有個男的找我要微信，我不同意，他就罵我】
-陸斯衍：【哪個便利店？】
-陸斯衍：【給你叫同城代打】
沈嘉綠嘴角微不可查地彎起，動動手指：【不用代打，我自己上了】
-陸斯衍：【行】
-陸斯衍：【別跟傻逼置氣】
-沈嘉綠：【嗯嗯】
-沈嘉綠：【你在幹嘛？】
-陸斯衍：【陪Scarlett吃晚飯】
-陸斯衍：【對了，你怎麽跟溫念予說的？】
突然談起溫念予，沈嘉綠心弦一繃，回複：【怎麽了？】
下一秒，彈出陸斯衍的信息：【回首都那晚，她親了我一下】
……
許久過去，聊天頁麵都沒有人接下一句，但?沈嘉綠也沒有退出，她隻是?短暫地起了一絲情緒波動，很?快又恢複平靜。
幾分鍾過去，沈嘉綠還雙目無?神地看著?陸斯衍的頭像，腦海裏不斷浮現陸斯衍各種?表情的臉。
其實她跟陸斯衍也不過才幾天不見。
也許是?忙碌的工作讓她靈魂疲憊，精神困乏，不知日夜更替，總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讓她很?想，再見一見陸斯衍。
一瞬間思緒飄遠，沈嘉綠沉著?臉，無?意識地在對話?框裏輸入幾個字：【陸斯衍，你能不能離我近點？】
這句話?，沈嘉綠試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沒敢發出去，隻能一一刪掉，沉默地退出聊天界麵。
而後，肌肉反應地點開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裏存了很?多很?多僅自己可見的文字，從高一，發現自己喜歡陸斯衍開始，直至現在，快要二十?三歲了。
那些信息，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條了。
今晚，又添了一條——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讓我感到惡心。隻有陸斯衍先生，我很?喜歡。
-
沒過幾天就到了七夕節，溫念予跟陸斯衍分隔兩地，各自忙碌，沒顧上節日祝福的事兒，隻是?在晚上互道一句晚安。
八月末，賀璿給溫念予接了不少工作，溫念予幾乎是?在各個城市連軸轉。
本來說好了在陸斯衍生日那天放一天假的，然而二十?九號，溫念予早上九點就被喬琳的電話?吵醒，“念予！我現在去你家接你，你趕緊起床！”
溫念予蜷縮在被子裏，閉著?眼睛囈語：“琳琳，我今天休息…”
“休不了啦！”喬琳的聲?音刻意壓低過，“出大事兒了，你得去幫忙！”
溫念予迷糊著?問：“怎麽了？”
喬琳嘖了一聲?，又歎歎氣：“就是?今晚要錄製總決賽的那檔節目啊，我們公司的前輩阿哲，他不是?進到總決賽了麽，但?他那女搭檔昨晚塌房了，現在熱搜已經被頂到了第一，全民抵製她呢…”
不好的預感讓溫念予瞬間清醒了些，她在被子裏睜開眼，“那璿姐是?讓我過去救場麽？”
喬琳說：“是?啊！我們公司的女歌手，除了你以外，今天都不在申城。”
想到今天是?陸斯衍的生日，溫念予一下子煩躁起來，皺眉問：“璿姐還能找到別人麽？我今天真有事兒，去不了。”
昨晚，陸斯衍跟她打了個電話?，說今年生日一切從簡，聚完餐後，晚上就不開派對了，八點以後的時?間，隻留給她一個人。
地點是?上次的酒店，他坐等?航空母艦。
溫念予自然是?答應了，今晚準時?赴約。
“不行的，念予，”喬琳好聲?好氣地說：“出了這事兒，阿哲的名?聲?也會?受影響，誰會?願意來救場啊，璿姐隻能選我們公司的人啊。”
心情沉得很?快，溫念予的臉也拉了下來，“所?以這事兒沒得我拒絕了？”
喬琳默了兩秒，嗯嗯一聲?，“璿姐已經答應節目組了，說你今天會?去給阿哲做搭檔，完成總決賽的男女合唱環節。”
房裏很?安靜，溫念予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很?緩慢，很?失落。
她討厭這樣的意外，非常討厭。
但?是?成年人大多數時?候都身不由己，更別談隨心所?欲。她無?聲?輕歎，開口有氣無?力：“我知道了，總決賽幾點結束？”
喬琳遲疑一瞬，給了答案：“應該是?八九點吧，也不算晚。”
“行。”溫念予說：“我現在起床。”
她掛斷電話?，迅速起床換衣。好在晚上八九點就能結束，能趕上給陸斯衍過生日。
溫念予出門前，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跟陸斯衍交代清楚了，陸斯衍沒回，大概是?還沒醒。
喬琳來得很?快，保姆車也開得很?快，不到一個小?時?，溫念予就到達了錄製現場。
學習時?間非常緊湊，溫念予上台彩排時?，腦袋整個都是?麻木的。
下台後，迎麵走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長相，熟悉的灰白色狼尾，是?項明澤。
“溫老師？”項明澤看到溫念予在場，顯然很?驚訝，“你怎麽在這兒啊？”
溫念予見到他，有些意外，淡笑?，“過來給阿哲當臨時?搭檔。”
“還真是?你啊？”項明澤穿著?一身無?袖牛仔衣，朝溫念予走近，“我還以為消息是?假的呢。”
“假不了。”溫念予沒接這茬兒了，她今天心情不佳，也懶得應付項明澤，“你去彩排吧，我回休息室了。”
“哦，”項明澤站到溫念予麵前，盯著?她看，臉上揚起爽朗的笑?，“好久沒見溫老師了，感覺還挺驚喜的。”
溫念予歪了歪腦袋，也扯出個笑?：“決賽加油哦。”
“好嘞，”項明澤挑了挑眉尾，愜意地說：“這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啊。”
“嗯？”溫念予對他的反應感到不解，“怎麽啦？”
“沒事，”項明澤斂著?笑?，賣了個關子，“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溫念予也沒有多好奇，點點頭，“哦，那你去彩排吧，我回休息室了。”
倆人一前一後擦肩而過，溫念予聽到項明澤心情不錯地哼起歌來。
總決賽六點開始，激烈地進行到將近九點，裁判宣布了項明澤那一組是?冠軍後，錄製結束。
後台，溫念予取下麥克風，火急火燎地要離場，卻被工作人員留下：“溫老師，今天是?項明澤的生日，節目組給他準備了驚喜，需要你們幾位老師一起配合哦。”
“啊？”溫念予著?實被嚇到了，“今天也是?項明澤的生日？”
聽到也字，工作人員沒多想，“是?啊，我們要拍點花絮，單獨剪一集的。”
溫念予壓下心中?的不耐，溫吞道：“可是?我今晚有事誒。”
工作人員笑?了笑?，“你來都來了，多留點鏡頭，有什麽不好的呢。”
“再說了，你經紀人還在外麵呢，她知道有這個環節的。”
言下之意，賀璿已經同意了，比完賽之後的錄製事宜。短暫的幾秒內，溫念予權衡了下，決定留下錄製，她不想惹賀璿發火。
然而溫念予沒料到的是?，給項明澤過個生日居然能錄到十?一點，眼看今天的時?間就要結束了，溫念予如?坐針氈。
期間，陸斯衍發來幾次信息，問她到哪裏了，她都說還在現場。
十?一點過後，溫念予再看手機，陸斯衍沒再繼續發信息催了。
好像已經接受了，她不能赴約的事實。
餐桌上，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唯獨溫念予內心焦灼，她根本沉澱不下來，隻想趕緊走。
但?人多的地方總是?會?話?題不斷，溫念予就算不主動參與其中?，也會?有藝人帶她入局。
眼看要十?二點了，節目組這才將蛋糕推出來，讓大家一起給項明澤唱生日歌。
溫念予全程沒有任何情緒。此時?此刻，她的生日歌，本該是?要唱給陸斯衍的。
看著?項明澤切完蛋糕，把第一塊拿到她麵前，“溫老師，謝謝你給我唱生日歌。”
溫念予接過蛋糕，麵上還是?笑?得燦爛，“項明澤，生日快樂喲。”
“有溫老師的祝福，我快樂得不行。”項明澤喝了酒，雙頰有點紅，看溫念予的眼神也有點直白，“我是?真沒想到，你今天會?在這裏。”
溫念予無?力地說：“我也沒想到。”
“今天能見到你，”項明澤忽然認真了些，對上溫念予的雙眸，似乎陷了進去，“是?我近期最開心的事情。”
溫念予睫毛顫了顫，“以後還會?有很?多更開心的事情。”
項明澤說：“那我得跟你常見麵才行。”
溫念予沒接話?了，吃完蛋糕，她起身想走，又有藝人提議拍大合照，溫念予隻能一起拍，卻沒想到自己會?被擠到中?間，跟項明澤肩貼肩站在一起。
散場後，溫念予讓喬琳先回家了，她叫公司的司機送她去酒店。
但?一想，陸斯衍這會?兒肯定已經回家了，便又改了地址，讓司機送她去陸斯衍家。
保姆車在馬路上疾馳，淩晨一點剛過，停在了溫念予熟悉的高檔小?區門口。
她跳下車，飛一般地衝進小?區裏，以前在學校跑千米都沒這麽急速過。
夜色黑沉沉的，濃墨似的雲霧裹著?月光，瞧不見一顆星星。
小?區裏五米一盞路燈，算不上太暗，但?溫念予跑得太急，還是?不小?心摔了下。
她穿著?短裙，膝蓋在水泥地上重重摩擦後，白皙的皮膚上立時?出現一片鮮紅。
血往外湧出，她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站起身繼續往前跑，跑進單元樓，跑進電梯裏。
直到站在陸斯衍門前，溫念予才停下。
感覺到呼吸比任何時?候都更困難，頭重腳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
樓道裏的燈昏黃，襯得她臉色更虛弱無?力。
“陸斯衍。”溫念予抬手拍了拍門，“陸斯衍，你在家麽？”
許久，裏麵都沒有反應。
溫念予掏出手機給陸斯衍打電話?，對方不接，又一連串的信息發在微信上，對方不回。
溫念予知道，陸斯衍肯定在裏麵，但?他也真的生氣了。她繼續拍門，“陸斯衍，你在裏麵的話?，可以開下門麽？”
樓道給她的回應還是?一片寂靜，溫念予垂下腦袋，聲?音很?輕：“陸斯衍，我想見你。”
哢嗒一聲?，是?門鎖鬆動的聲?音。隨即，陸斯衍從裏緩緩拉開門。
溫念予抬起頭，從門縫裏看著?陸斯衍。屋裏沒有開燈，他身後一片黑暗，隻有頭頂的昏黃光線斜射在他臉上，眸底晦澀不明。
堆積了一天的鬱悶在這一刻被瓦解掉，溫念予咬咬唇，“對不起，我遲到了。”
陸斯衍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項明澤發的微博，你給我個解釋。”
溫念予在回來的路上也看到了，項明澤發了微博，配圖有大合照，也有跟她的雙人照。
看了照片她才後知後覺，項明澤好像，有意無?意地在跟她親密。
緘默五秒，溫念予想好措辭，娓娓解釋：“節目錄製完，我才知道今天也是?項明澤的生日。節目組留我們一起給他過生日，錄製花絮，我不好拒絕，就陪他過了。”
“那我呢？”陸斯衍壓抑著?情緒，沒敢釋放出來，隻是?斂著?眉心質問：“溫念予，你有為我努力過麽？”
察覺到陸斯衍在克製，就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溫念予認真想了想。
節目組的要求就真的那麽難以拒絕麽？今晚就非得留在現場陪項明澤過生日麽？賀璿的責罵就真的那麽讓她害怕麽？
此刻站在陸斯衍麵前，溫念予突然有了不一樣的答案。總決賽結束時?，她就應該不顧一切，回來陪陸斯衍過生日的。
所?有人的感受，都沒有陸斯衍重要。
溫念予眼眶不自覺的紅了，她揚起頭，透過門縫，對上陸斯衍黯淡的雙眸，“對不起，今天晚上是?我的錯。”
陸斯衍不說話?了，狹小?悶熱的空間將呼吸聲?放大，溫念予看他沉默，又問了句：“你吃蛋糕了麽？”
陸斯衍淡看著?她，嗓音薄涼：“你已經吃過別人的蛋糕了。”
溫念予心尖一軟，無?盡的愧疚湧起，咬了咬唇，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陸斯衍垂了眼，想合上門，“你回去吧，我困了。”
“等?一下。”
溫念予看著?越來越小?的門縫，緊張之下說：“你上次說，我們再見麵，要親嘴的。”
她脫口而出：“我想親完再走。”
話?音落下，沒等?陸斯衍反應過來，溫念予上前一步，從門縫裏擠身進去。
她踮起腳，雙手攀住陸斯衍的後頸，仰臉在陸斯衍唇上吻了一下。
柔軟的，溫熱的，蜻蜓點水般的，卻讓陸斯衍的心髒漏跳一拍，措手不及的僵住。
溫念予的臉近在眼前，甜膩的香水味繚繞在鼻尖，他的呼吸開始紊亂，“溫小?予…”
溫念予維持著?姿勢，陸斯衍的體溫和香味讓她大腦空白，放棄思考，“外麵好像下雨了。陸斯衍，你今晚收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