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月光
並肩走到橋洞外, 寒冬的風刺痛臉頰，溜進溫念予的衣領口裏。
她把圍巾給?了陸斯衍，那少爺今天不嫌棄圍巾是粉色的了, 乖乖圍在脖子上。
溫念予笑他：“陸斯衍，我覺得, 其實你挺適合粉色的。”
鼻尖傳來的少女香氣不可忽視, 陸斯衍把下巴壓低了些?，縮在圍巾裏, 淡淡說：“別扯。”
他心底其實是介意?粉色的, 但一想這是溫念予的圍巾, 算了, 粉色就?粉色吧。
溫念予逗他：“建議你多穿粉色, 顯年輕。”
陸斯衍斜眼瞪她, 不說話。溫念予憋著笑，“真的，不僅顯年輕, 還有點可愛。”
十分離譜，陸斯衍第一次聽見可愛這個?詞, 被人?用在他身?上。
挺無語的。
鬼使神差地，陸斯衍抬手捏住溫念予的臉頰，威脅她：“你再說一遍？誰可愛？”
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兩個?人?皆是一愣，溫念予被迫仰著臉看他，眨眨眼：“唔…”
皮膚上傳來陌生的體溫, 讓她立刻就?認輸了：“同桌，我開?玩笑的！”
指尖的觸感溫熱滑膩, 惹得陸斯衍眼神飄忽。他很快就?放了手，滾動著喉結, 開?口時嗓音有些?啞：“溫小予，以後不許說我可愛。”
“哦哦，”溫念予揉了揉自己的臉，乖乖點頭：“知道了。”
她從口袋裏掏出幾根煙花棒，遞給?陸斯衍一根，“一點都不可愛的同桌，放個?新年煙花吧。”
陸斯衍隨身?帶著金屬防風打火機，他偶爾會抽煙，幾乎都是在跟陸致峮頂嘴挨打之後。
他拆開?煙花棒的包裝，點燃煙花的那一瞬，溫念予主送把煙花棒湊過來，蹭他的火。
下一秒，焰火在雪花裏狂妄燃起，肆意?綻放著。陸斯衍的臉色好了很多，跟被踹出門時兩模兩樣。
他看溫念予拿著兩根煙花棒跑來跑去轉圈圈，一臉傻樂樣兒，禁不住笑她：“溫小予，你是不是傻？”
溫念予一個?笑臉湊到他眼前?，“陸斯衍，你才傻好不好，哪有人?放煙花拿著不動的？”
陸斯衍頷首裝酷：“你同桌。”
“真沒?意?思。”溫念予又掏出來一根長長的銀色煙花棒，遞給?他：“你得像我這樣甩一甩，火花有了形狀，才漂亮。”
陸斯衍低眉：“什麽形狀？”
溫念予鼓著臉看他：“我畫的兔子，嘻嘻。”
陸斯衍哼笑一聲?，帶著嘲諷，“傻。”
他點燃煙火，沒?想好畫什麽。
看向溫念予，這會兒她手裏的煙花棒，遊動的弧度不像是在畫兔子。
猜著，溫念予還悄摸回頭看他一眼。
還是猜不到她畫的是什麽，但陸斯衍突然想到要?畫什麽了。
一根煙花棒可以燃放十五秒，足夠他們在火星釋放的時候，在空中留下對方名字的痕跡。
也是那一天，陸斯衍把溫念予送到公交站，溫念予心頭一熱，問陸斯衍：“同桌，等高考完，我們讀同一所大學怎麽樣？”
陸斯衍沒?猶豫：“好。”
說完，他輕輕勾住溫念予的右手小指，“拉鉤了，不爽約。”
那是他們的第二年除夕，也是溫念予過得最快樂的除夕。後來的每一年除夕夜，她都格外鬱悶，再也沒?有點過煙花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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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好景不長，在最不能疏忽大意?的高三?下學期，溫念予的弟弟病情驟然加重?，住進了醫院。
醫生發話，如果一年內沒?有合適的骨髓移植，溫念爾的生命長度最多到第二年秋季。
這對溫竹雲母女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而長期的住院治療，也讓本就?不富裕的家裏幾乎被掏空了。
沈嘉綠知道沈弘揚把給?她留學的錢，投了一部分進醫院之後，她不哭不鬧，悶聲?把家具全摔爛了，還剪爛了溫念予不少衣服。
溫念予自知理虧，相處中過分討好沈嘉綠，但沒?半點用。
沈嘉綠開?始頻繁地抽煙，溫念予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便有了半工半讀的打算，想著把沈弘揚的錢還回去。
而溫竹雲當晚拉著溫念予進了房間，手搭著手地跟她談了談。其中意?思是讓溫念予休學去打工，幫家裏渡過難關。
溫念予心底酸澀，耷拉著腦袋：“我會去賺錢的，但是書也得繼續讀。”
從三?月底開?始，溫念予經常缺課去兼職，陸斯衍問過她是不是家裏出事兒了，她瞞得很好。
隻是隱隱擔心，陸斯衍成績那麽好，她成績算是中上遊，但如果一直這樣持續到高考，分數肯定是比陸斯衍差遠了的。
跟陸斯衍讀同一所大學的約定，溫念予心裏沒?底了。
經人?介紹，溫念予找了份燒烤店的兼職，錢不少，但很累，大半個?月她就?感覺身?子快垮了。
事與願違，這一次，溫念予的秘密被很多人?知道了。
普通的周日，班長帶著一群同學來吃燒烤，推開?門進來，不可思議地看見了溫念予：“我的天，溫念予？你怎麽在這裏啊？”
“額…”溫念予端著盤子，幹笑了下：“那個?…我在這裏兼職。”
已經當麵撞上了，也沒?得她再逃避。
但看著熟悉的同學們，溫念予忽然覺得，兼職並非那麽羞於啟齒，“最近有點缺錢，就?出來幹點活兒。”
班長表現出幾分尷尬，又刻意?藏好：“哦哦哦，原來是醬紫，你都沒?告訴我們，還挺意?外的。”
溫念予點頭：“你們快進去吧，剛好有空位。”
“哦哦好！”班長給?了溫念予一個?笑臉，帶著同學們往裏走。
他們陸續跟溫念予擦肩而過，人?群最後，是沈嘉綠和陸斯衍。
陸斯衍掃她一眼，麵上沒?什麽情緒，但眼神似乎要?把溫念予洞穿。
溫念予有點慫，對他訕笑：“嗨，同桌…你也來啦？”
陸斯衍沉著臉，沒?理她。溫念予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哪裏又惹到他了。
一群人?坐下，開?始點菜，自然是溫念予幫他們點。點菜過程挺尷尬的，再到上菜，吃完，都挺尷尬的。
畢竟都是玩得好的同學，他們沒?法兒去不注意?溫念予。陸斯衍坐在長桌角落裏，整場沒?怎麽動嘴，他坐姿散漫，麵無表情地看著溫念予。
溫念予很忙，不停地點菜，上菜，收桌，開?酒瓶。
她的頭發又長長了，馬尾鬆鬆垮垮的，額前?的劉海淩亂濕潤，眼裏沒?光亮，嘴唇也幹燥，疲憊得惹人?心軟。
陸斯衍沒?多看，收回視線，他單手開?了罐啤酒，灌下去大半瓶，冰冷感刺激著心髒，沒?壓下去半分煩躁。
這一頓燒烤吃得很不愉快，餐桌上沒?幾個?人?講話。草草結束了，溫念予過來結賬，偷笑著：“你們很幸運，店裏有熟人?，可以打七折哦。”
聚餐都是陸斯衍買單，他低眉看著溫念予：“掃哪裏？”
溫念予的脖子上掛了個?收款二維碼的牌子，她拿起牌子遞過去：“掃這裏。”
陸斯衍掏出手機：“多少？”
溫念予說：“打完折是七百二。”
陸斯衍付了款，一行人?沒?多留，跟溫念予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全程，沈嘉綠沒?有跟溫念予講過一句話。
而溫念予也不知道，陸斯衍家的那輛黑色邁巴赫，在散場時開?走了，不久後卻又開?回來了，停在店門外許久。
十二點，溫念予下班出門，外麵的風很清爽，她這才覺得呼吸舒暢了些?。
路燈下，溫念予沿路往前?走，陸斯衍發話，讓司機跟著她開?。一路跟到公交車站，又跟到了怡景花園樓下。
時間是晚上十二點三?十六分，溫念予到家了，跟沈嘉綠住同一個?小區。
陸斯衍坐在車後座，板著臉。
車內的氣壓很低，看陸斯衍明?顯心情不好，司機劉叔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小陸，溫同學已經到家了，現在送你回去吧？”
陸斯衍壓眸看著窗外，眼神幽深。
司機沒?得到回應，隻當他是默認了，掉了個?頭往別墅區開?去。
溫念予精神渙散地回到家裏，肚子餓了，坐下扒拉兩口飯菜，食不知味。
溫竹雲在她後頭進門，淚眼婆娑地坐到她旁邊：“念予，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醫院裏要?花好多錢…你弟弟高燒不醒，嘴巴都白了，我真的好擔心他啊，你說他會不會挺不過去？”
溫念予說話有氣無力：“不會的，媽媽。”
“哎…”溫竹雲又提自己的苦：“我一天打兩份工，累死累活的，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溫念予已經沒?精力安慰她了，埋頭吃飯，一言不發。
溫竹雲哭訴完，拍了拍溫念予的肩膀：“念予。這個?家裏，就?你最輕鬆了。”
溫念予心頭酸澀，眼眶發熱，沒?搭理溫竹雲，吃完飯就?進門了。
沈嘉綠還在畫畫，不看她一眼。
洗漱完，溫念予看了眼手機，陸斯衍給?她發了一些?關於學習的信息，她回了個?收到。
想著歌唱軟件上應該又收到了一些?許願幣，她準備提取出來，都轉給?溫竹雲。
一看嚇一跳，累積的許願幣竟然已經飆到了上百萬，兌換成人?民幣，有一萬多。
投贈者?，幾乎全部來自新粉絲“冷酷L少”。
這天降的錢財實在讓溫念予惶恐，她不太敢收，在軟件上給?對方發了私信：【您好，請問您是不是手滑投多了幣？】
【如果是，我這邊退還給?您！】
-冷酷L少：【沒?手滑】
-冷酷L少：【自願贈予】
畢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溫念予惴惴不安，發送：【這可是一萬人?民幣哦？】
-冷酷L少：【嗯】
看來對方不差錢，溫念予心裏糾結一番，恐慌地收下了。
那一筆錢幫了溫念予大忙，可她沒?想到，半個?月後竟然又收到了兩百萬許願幣，也就?是兩萬人?民幣，都是來著同一個?粉絲“冷酷L少”的投贈。
這次沒?等溫念予去問，“冷酷L少”主動發了信息過來：【自願贈予】
溫念予紅了眼眶，水汽氤氳，顫抖著指尖給?對方發過去一句：【感謝您，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平安喜樂】
-冷酷L少：【嗯】
-冷酷L少：【早點睡】
後來的一段時間，“冷酷L少”時不時地就?給?溫念予投幾萬，溫念予不用再半工半讀，沈弘揚拿出來的錢，她也都還回去了。
因為?很久沒?上晚自習，溫念予堆積了很多卷子沒?寫?，陸斯衍都在課間慢慢幫她補完了。
三?模過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溫念予的成績不但沒?倒退，反而還進步了五十多分。
功勞全在陸斯衍身?上，溫念予放下話：“同桌，等高考完，我一定好好答謝你。”
這陣子溫念予不用缺課了，陸斯衍的心情好了些?，“行，我等著。”
然而高考完後，溫念予每天都要?往醫院跑，去照顧弟弟，根本沒?時間好好答謝陸斯衍。
陸斯衍也沒?催她，乖乖等著。
六月中旬，高考成績出來，溫念予跟陸斯衍的分數相差不太大，能夠進入同一所大學。
倆人?的第一選擇都一樣，申城的A大。
六月下旬，沈嘉綠感冒了，幾天沒?見好轉，沈弘揚就?帶著她去醫院做了檢查，抽了血。
誰都沒?想到的是，非親屬骨髓匹配成功，幾萬分之一的概率，在他們身?上發生了。
溫竹雲得知沈嘉綠的骨髓，跟溫念爾的骨髓匹配成功的那一刻，激動得幾乎要?跪下。
畢竟如果再不進行骨髓移植，溫念爾的時間就?不多了。
然而沒?等溫竹雲開?口去求沈嘉綠，沈嘉綠就?先同意?了給?溫念爾骨髓移植的事情。
她一貫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溫念予沒?想到她會這麽輕易，就?主動同意?給?溫念爾做骨髓移植，不禁對她有所改觀。
沈嘉綠雖然高冷勿近，但內心很善良。
夜晚，溫念予從醫院回到家。進房間，看見沈嘉綠趴在桌子上發呆，沒?畫畫。
溫念予以為?她是感冒還沒?好全，倒了杯熱水端過去：“嘉綠，你還是不舒服麽？”
沈嘉綠不說話。
溫念予把杯子放在桌上，蹲下，仰臉看著她：“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
沈嘉綠一貫對溫念予冷漠，現在也不太想搭理她，“你別跟我說話。”
溫念予心髒一沉，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嘉綠，你不開?心麽？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許久，沈嘉綠都沒?開?口。溫念予不知所措，輕問：“嘉綠，你怎麽了？”
沈嘉綠無力地扯出個?笑，“我聽陸斯衍說，你們要?上同一所大學。”
溫念予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說這個?，想了想，老?實點頭：“嗯嗯。”
沈嘉綠問：“你們會在大學談戀愛麽？”
這個?問題讓溫念予心顫，不敢陷入思考。
她之前?沒?想那麽多，隻想著先跟陸斯衍邁進同一所大學再說。
至於戀愛的事……好像沒?有答案。
“我…”溫念予遲疑了。
“溫念予。”
沈嘉綠直起上身?，抬眸看著溫念予，眼底有高傲，也有挑釁：“我給?你弟弟捐骨髓。”
溫念予安靜等著下一句話。聽沈嘉綠說：“你跟陸斯衍分開?吧，不要?一起讀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