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月光
高二暑假隻放不到一個月, 七月中旬放假，八月上旬就要開?學。
暑假的?第一天，溫念予八點半起床, 洗漱換衣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 生怕吵到沈嘉綠。
出門?時天氣晴朗, 林蔭路上枝葉葳蕤，蟬鳴聒噪。溫念予戴上耳機, 坐上了77路公交車。
一路上車水馬龍光影交錯, 半小時後到達“甜蜜時光”甜品店。
十點開?始營業, 店員各自分工, 溫念予開?始洗水果備材料。
直到下午, 溫念予都在不停地做飲料, 看到有人進門?，還得喊一句：“喜歡您來，甜蜜時光。”
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 不停歇。
如此十多天，暑期過?了半。溫念予感覺靈魂也被抽走?了大半, 整個人精疲力竭。
這天晚上九點多了，顧客漸漸離店，隻剩溫念予一個人。
她做完衛生，清點完賬目，十點一到就俯身關機準備走?人, 店門?卻突然被人推開?。
溫念予有點不高興了，但還是擺出一副笑臉：“喜歡您來, 甜蜜時光。”
話音落下，進門?的?顧客抬起了頭, 溫念予頓時傻眼：“同?…桌？”
大晚上的?，居然在這兒碰到了陸斯衍？這可比她數學考滿分的?概率還小啊。
真可怕。
對上溫念予的?目光，陸斯衍進門?的?動作停住。他眉心跳動，迷惑著開?口：“溫小予？你怎麽?在這兒？”
雙方愣住，都很意外。溫念予瞪著眼，大腦卡了殼：“額…我?…”
陸斯衍定在門?口，下意識打量著溫念予。
她站在吧台裏，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胸前是印著店名的?卡其色圍裙，頭頂黑色鴨舌帽。
身份已經很顯然了。
陸斯衍了然，沒在門?口僵著，挪步往裏走?。溫念予看著他進店，無措著：“我?…”
她倏然紅了臉，抓緊圍裙說不出話。
青春期那點虛榮心，自尊心，誰都有。溫念予也不希望自己打工被同?學看見?，但偏偏陸斯衍就是看見?了。
溫念予覺得羞恥，低下頭，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我?…在這裏…兼職…”
店裏稍稍靜謐片刻，陸斯衍走?到了吧台前。他穿著一身深色休閑服，帶來一陣清爽的?香味。
溫念予不說話了，也不敢抬頭看他。陸斯衍淡淡睨著她，心裏有種無名的?感覺在悄然湧起。
他無法形容那是什麽?滋味，從未有過?，但他不喜歡。
沉默須臾，陸斯衍指尖敲了敲吧台，還是平日裏的?散漫：“溫小予，你瞞著大家偷偷賺錢？”
一句話，打消了溫念予心裏敏感的?自尊。
她壓著下巴，掀起睫毛看他，表情有些埋怨：“陸斯衍同?學，你怎麽?又發現了我?的?秘密？”
陸斯衍逗她：“給點好處，同?桌幫你保密。”
“好吧。”溫念予抿抿嘴，指了指玻璃櫃裏的?小蛋糕：“二十塊錢以下的?，你隨便挑。”
陸斯衍也不客套了，真裝模作樣地挑了起來。
他看了一圈，選了個價值十八的?草莓蛋糕，“這個，裝起來吧。”
“哦，”溫念予乖乖開?櫃拿蛋糕，裝袋時，再次跟他確認：“那你真的?會幫我?保密麽?？”
陸斯衍說：“看你表現。”
“啊？”溫念予乍然想到某些不好的?可能，頓時變了臉色，驚慌起來：“你不會每天都要一個吧？那我?可給不起啊！”
陸斯衍很無語，萬萬沒想到他在同?桌心裏竟然是這樣的?人。他垮了臉睨著溫念予，滿是不悅：“不占你這點便宜。”
溫念予下意識接了一句：“那你想占我?什麽?便宜？”
……
……
漫長的?五秒鍾，店內靜到落針可聞。
怪異的?氣氛使然，溫念予緊張起來，臉紅到了耳根，她別扭地給自己找補：“額，我?是說…同?桌，你想看我?有什麽?表現？”
陸斯衍的?神情也有點不對勁，但他好歹散漫慣了，沒表露出幾分。他拿起裝蛋糕的?紙袋，留下一句話：“唱首好漢歌吧。”
說完，轉身走?人。
溫念予：“……”
-
從那天開?始，陸斯衍幾乎每天都會來甜品店裏，不是刷卷子就是打遊戲，一待就是一下午。
溫念予一開?始還挺不自在的?，但幾天過?去也慢慢習慣了，埋頭做飲料，完全無視陸斯衍的?存在。
倒是陸斯衍，拿了幾張卷子裝裝樣子寫?著，數學題沒解幾道，心思全放在溫念予身上了，目光總喜歡往她身上瞥，還得裝得不經意。
好在他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沒招蜂引蝶，隻安靜地為所欲為。
他也不打擾溫念予。
頂多就是，多看她幾眼。
一晃八天過?去了，暑假時間見?了底，陸斯衍這才?開?始認真起來，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僅把自己的?作業完成了，還主動把溫念予的?作業也完成了。
為表謝意，溫念予又請他吃了小蛋糕。
暑假的?最後一天，溫念予照常去店裏打工，陸斯衍照常去溫念予兼職的?店裏寫?作業。
周末人多，街上人聲嘈雜。
黑色邁巴赫開?到了商業街拐角，正要去停車場入口時，陸斯衍隨意往車窗外看了眼，卻在來往的?人群中，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身形高挑纖細，長發紮著馬尾，穿著甜品店的?工作服，戴著黑色鴨舌帽。
是溫念予。
八月的?申城驕陽似火，室外像是被火球裹住的?空間，沒有一塊陰涼地。
而?溫念予穿著工服，拿著一疊優惠券，在人群中不停地走?動著，將手?裏的?優惠券一一遞出去：“您好，甜蜜時光八折優惠券，歡迎進店品嚐。”
她一直重複著這句話，明明已經被太?陽刺得睜不開?眼了，卻還是帶著笑臉在工作。
陸斯衍沒多看，收回眼神撇開?臉。心裏好像堵住了一口悶氣兒，路上那點好心情全沒了。
司機劉叔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瞧他臉色不好，揣摩著說：“小陸，那今天還去不去？”
陸斯衍垂著睫羽，“去。”
司機說：“可是溫同?學今天不在店裏。”
陸斯衍淡道：“我?進去等她。”
不用猜也知道，甜品店裏發優惠券是需要店員輪流來的?。他不知道溫念予在外麵發了多久，也不知道她還需要發多久，但總是要換班的?。
邁巴赫停到了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陸斯衍下了車，情緒沒往日好。
他在車裏拿了把傘，沒去店裏等著，而?是穿過?擁擠的?人群，站在了溫念予身邊。
陸斯衍撐傘，舉在她頭頂，遮住烈日灼熱的?光線，讓溫念予皮膚上的?刺痛感減輕了些。
她停住發優惠券的?動作，抬眼看著陸斯衍，“同?桌？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陸斯衍高出她一頭，看她時半垂著眼睛，沒什麽?表情，但溫念予還是能感覺到他不開?心，“你怎麽?啦？”
陸斯衍不答，隻說：“組織派我?來給你打傘。”
溫念予憋著笑：“組織英明啊！”
笑完，又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讓一個家境好的?大少爺來給她撐傘，這不合禮數。
溫念予無所謂地推了推陸斯衍，“好啦，你去店裏涼快吧，我?再發一個小時就可以了。”
陸斯衍沒動，看著她手?裏的?那疊優惠券，無端說了句：“你老板是傻逼。”
溫念予蒙了：“啊？你說什麽?？”
陸斯衍重複：“你老板，是傻逼。”
“額…”溫念予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但陸斯衍罵人，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也就沒去計較，“好咯，你說是就是。”
倆人在烈日炎炎之下站了三四分鍾，溫念予再次推陸斯衍：“你快進去啦，外麵好熱。”
陸斯衍紋絲不動：“一起進去。”
溫念予嘖了一聲，“我?這兒得到四點才?能換呢，還有一個小時。”
陸斯衍隻是哦了一聲。
溫念予沒辦法了，走?到陸斯衍身後去，兩手?抵住他的?背，把他往店門?口推：“同?桌，你別在這裏站著，影響市容。”
畢竟來往的?女生總是愛看他，還拉幫結派地看他，來來回回地看他。
讓溫念予心裏怪怪的?。
陸斯衍沉默著，任溫念予怎麽?推，他硬是沒往前挪一步。溫念予生氣了，皺著臉瞪他：“陸斯衍！你到底想幹嘛？”
陸斯衍嘴裏說得不是正經話：“店裏太?冷了，外麵暖和。”
溫念予：“……陸斯衍，你還正常麽?？”
陸斯衍撐著傘，傘尖往溫念予身上傾斜著，蓋住了大片的?陽光，在地麵打上一小片陰影。
他轉臉看著身後的?人，小聲說：“等到四點，一起進去。”
“啊？你是認真的?麽?？”
溫念予愣住幾秒，再不理解也隻能由?他去了，“好吧，那就等到四點一起進去吧。”
於?是，溫念予繼續發自己的?優惠券，陸斯衍繼續給溫念予打傘，一起等著四點到來。
快結束時，溫念予悄悄往陸斯衍腳上看了眼。
她其實不怎麽?注意陸斯衍穿什麽?牌子的?鞋，但還是記得，每次不經意掃過?他腳上時，看見?的?鞋子都是不一樣的?，從來幹幹淨淨，沒重複過?。
再抬頭看他側臉，棱角分明，每一根睫毛都是精致貴氣的?。
這樣的?人，居然樂意在八月的?太?陽下陪她發優惠券。
溫念予迷惑的?同?時，不自知地在青澀懵懂的?心動頁上，寫?下了第一個名字——陸斯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