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月光
申城的夜晚霓虹閃爍，紅色尾燈連成彎彎繞繞的長線，將這座繁華之都渲染得亦幻亦真。
白色商務車在高架橋上勻速行駛著。
溫念予坐在後座，兩手捧著一本古代言情小說，看得十分認真。
這部小說在今年年初完成了電視劇的拍攝，而溫念予前不久被製片人邀請，為電視劇製作並獻唱一首插曲和片尾曲，寫詞編曲都由她親自來。
製片人給了她大綱，她沒看。
認真讀原著，才會容易找到正確的感覺。
助理喬琳在開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哎呀一聲：“念予，我前幾天給你抽了張關於桃花運的卡牌來著，解析結果忘記告訴你了。”
溫念予對桃花運並不感興趣，翻著小說敷衍道：“沒事呀，你可以繼續忘著。”
“你聽我說，這個對你很重要。”
喬琳的語調稍往上提了些：“解析裏說，你命中的桃花運會在近期出現，並且你認識這個人，你們會有一場令人心動的重逢，還會談甜甜的戀愛！”
話落，喬琳眉眼間略顯興奮，期待著溫念予的反應。
從初入大學認識至今，她給溫念予當了五年好友，三年助理，還從來沒聽溫念予提起過誰的名字，也沒見溫念予身邊有過什麽可發展對象。
直到上周幫溫念予搬完家，她意外在溫念予的抽屜裏，看見了一張有些舊的背影照……
照片上是個男孩。
穿著藍白色的校服，陽光打在他身上，後頸白皙似在發光。
右下角簽了個名，隻是字跡不太優雅，看不出是哪幾個字。
喬琳好奇了這些天，琢磨不到答案，心裏怪急切的。
她不敢直接問溫念予，隻好編了個桃花運的幌子，企圖套話：“咳咳，解析結果上還說了，這個人是你認識的人哦，你要不要想想，誰會跟你有桃花運？”
溫念予扯起嘴角，梨渦淺淺。
她的語調略帶了些撒嬌：“喬琳小可愛，我命中可以沒有這種東西。下次給我算個來財運的日子麽？我更喜歡財神爺。”
喬琳嗬了一聲，眯著眼說：“女人，你認為錢比愛情還重要麽？”
溫念予把紙書從眼前挪開，盯著車內後視鏡裏的喬琳。
認真地反問：“難道你不這麽認為麽？”
兩秒鍾的沉默後，喬琳點頭：“好吧，錢確實比愛情重要。”
溫念予歪著腦袋賣了個萌：“那你有空給我算個遇財神的日子，我很期待，謝謝。”
前方綠燈通行，喬琳踩下油門。
“說不定你近期的桃花運，身上還有財神爺的buff呢。”她想到那張背影照，八卦兮兮：“你以前有沒有認識過比較有錢的男孩子呀？”
“沒有。”溫念予回答得很快，沒有半秒思索。答完，她怕喬琳將話題繼續，又說：“讓我安靜地看會兒書哈，寫不出詞正焦慮呢。”
接下來的十幾分鍾，喬琳都保持安靜，專注開車。過了兩個紅綠燈，車輛離錄音室大樓越來越近。
兩周前，青春愛情電影《我的初戀》製片人找上溫念予，邀請她為這部電影獻唱片尾曲的女聲部分。
這是溫念予第六次為電影獻唱片尾曲，也是溫念予第無數次去往錄音室。
她出道四年了。
起初隻能為網絡小甜劇獻唱，而隨著網劇的爆紅，她的歌曲也會常常出現在各大軟件的小短片中當背景音樂。
溫念予開始有了更多的工作機會，她時不時地會在一些綜藝節目和歌唱競技類節目中露臉，漸漸在大眾心裏留下了“人美歌甜”的標簽。
甚至還上了【內娛甜妹天花板】的投票榜Top1。
這四年來，從默默無聞到電視劇禦用女歌手，溫念予走得還算輕鬆愉快。
很快，白色商務車開到了錄音室樓下。喬琳熄了火，提醒道：“念予，你先補補妝。”
“嗯，”溫念予放下紙書，從包裏掏出化妝品，問她：“對了，聽說男歌手換人了，換成誰了啊？”
“項銘澤啊。”喬琳轉臉，看著溫念予，“他不是經常跟你聊天麽？沒跟你說麽？”
溫念予搖頭：“沒有，其實我們也不是很熟。”
項明澤是去年一檔男團選秀綜藝裏的參賽選手，而溫念予是節目裏的聲樂老師。
溫念予跟項明澤在錄節目的時候接觸挺多，項明澤的斷層投票數還是她報的，但節目結束後就沒怎麽見過麵了。
“哦，我以為他會主動跟你說呢。”喬琳拿起一旁的鏡子，舉在溫念予臉前。
鏡子裏是一張洋娃娃般精致的臉，一雙圓眼亮如星，淡淡的桃花色妝容甜美又溫柔。
喬琳盯著溫念予，忍不住地花癡：“念予小姐姐，長得這麽好看，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
溫念予對喬琳眨了下眼：“便宜你。”
補完妝下了車。
喬琳帶著溫念予往大樓側門走去。
五月初的夜晚，空氣裏飄著一陣涼而舒爽的風。溫念予穿著一件淺粉色牛仔短裙，內搭純白色長袖襯衫。
半紮的高馬尾上夾了一個粉色蝴蝶結，微卷的發尾披散下來，柔軟垂在胸前，隨風飄逸。
上到大樓第十層，整層都是一家錄音工作室。這間工作室在行業內屬於頂尖，跟溫念予有過多次合作。
喬琳熟門熟路地把溫念予帶進去，跟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後，走到了第二間錄音室門口。
她遞給溫念予一個卡通保溫杯：“進去吧寶貝，我在外麵等你。”
“嗯嗯，”溫念予拿了保溫杯，隨意說：“今天應該很快就能完事兒，錄完我們去吃火鍋吧。”
“好哇，好久沒吃火鍋了。”喬琳抬手敲了敲錄音室的門：“哈嘍哈嘍，溫老師來啦。”
“請進——”男人的聲音從門裏傳來。
溫念予進去後，順手帶上了門。她看見錄音台邊坐著的人，淺笑著打招呼：“哈嘍，陳老師，好久不見呀。”
陳淮抬手：“來了，今晚挺堵的吧。”
“是挺堵的。”溫念予想起前陣子陳淮發的戒煙朋友圈，笑問：“您戒煙成功了麽？”
“沒有，還在努力中。”陳淮搖頭。
“好吧，項明澤來了麽？”溫念予說著，隨意地側過臉，視線往裏麵的玻璃窗裏望去。
錄音室裏站著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薄衛衣，單手拿著歌詞稿，站在立麥後。細碎的劉海搭在眉骨上，雙眸裏好似斂著星光。
兩個人視線交織的瞬間，溫念予怔住，心尖顫了顫。沒有絲毫的預料和準備，她遇見了陸斯衍。
一別五年，他好似瘦了些，也褪去了幾分青澀稚氣，眉目間仍然帶著鋒芒，微抬著的下巴看起來有幾分傲慢。
如從前一樣，張揚不收斂。
溫念予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娛樂圈裏前浪後浪波濤洶湧，而陸斯衍還能在短時間內一騎絕塵，成為斷層頂流。
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眾星捧月。是桀驁而矜貴的，是特別而耀眼的。
視覺上的衝擊力過大，而溫念予卻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喬琳在車上說的話。
命中的桃花運。
近期遇見的熟人。
——陸斯衍。
可是……他們之間隻有令人窒息的對視，和酸澀疼痛的過往，跟桃花不搭半點邊。
空氣裏的寂靜持續了三四秒。陸斯衍先垂下眼睫，低頭看手裏的歌詞稿。
陳淮站起來，拍了拍溫念予的肩膀，“那是陸斯衍，我哥們，你們還不認識吧？進去打個招呼。”
“怎麽會是…陸斯衍？”
溫念予把視線從陸斯衍身上收回，機械地轉臉看著陳淮：“不是定的項明澤麽？”
“你記錯了吧？”陳淮說：“沒聯係過項明澤，一直定的拽哥啊。”
拽哥是陸斯衍在娛樂圈裏的別稱，因他多次在頒獎典禮上囂張發言懟黑粉，人稱內娛拽哥，粉絲愛稱陸拽拽。
陳淮說完，又笑起來：“而且我覺得你們倆的音色特搭，我早就想推薦你倆合作了，今天算是能感受到了。”
“可…”溫念予驟然萌生一股退意，咬了咬唇，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下去了。
複雜心緒湧起的同時，溫念予想到了五年前，她跟陸斯衍的最後一次見麵，結局並不愉快。
而前兩年她忙於工作，漸漸要將陸斯衍淡忘時，陸斯衍突然空降在娛樂圈裏。
有完美顏值的加持，陸斯衍以令人驚訝的速度爆紅，專輯在短時間內一騎絕塵，位居銷量榜斷層第一。
漸漸地，廣告短片上是陸斯衍的臉，音樂榜單上是陸斯衍的歌，周圍一切都有關陸斯衍。
存在感如此強烈，溫念予再難忘幹淨。卻也是真沒想到，會這樣措不及防地跟陸斯衍重逢。
“你先進去吧。”陳淮的聲音拉回溫念予的思緒，“別等會兒錄太晚了。”
“哦…好。”心裏再不願，溫念予也隻能強作鎮定，硬著頭皮走進了錄音間。
裏麵過於安靜，顯得腳步聲很沉重。溫念予繞過第一個立麥，朝陸斯衍靠近。
空間並不算大，隻短短幾步她就站在了陸斯衍身前，鼻尖縈繞著一陣清爽的男香。
陸斯衍並沒有因為溫念予站在了他麵前，而有所舉動。
甚至懶得抬頭。
“陸老師您好，”出於禮貌，溫念予臉上扯出僵硬的微笑，擠出一句開場白：“我是溫念予，很榮幸能跟您合作。”
聞言，陸斯衍輕掀眼睫，深邃的雙眼裏毫無情緒。他盯著溫念予，淡聲說：“有多榮幸？”
沒想到是這個四個字，溫念予一愣。四目相對間，她掀著眼睫真誠地問：“您覺得呢？”
安靜的空氣在加深重逢的尷尬，封閉的空間更是讓人心跳不穩。
溫念予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擠出這四個字。
也不知道陸斯衍會有什麽反應。
陸斯衍微不可察地輕笑一聲：“你隨意。”
溫念予吞咽一口虛無，又對陸斯衍笑了一下：“好的。”既然打了招呼，就可以幹正事了，早幹完早溜，離開這個桃花…是非之地。
“那我們開始？”溫念予問。
陸斯衍：“嗯。”
溫念予挪步，站到了旁邊的立麥前。看見陳淮在外麵做了個OK的手勢，她點點頭，戴上了耳機。
陸斯衍也默默戴上耳機。
今天要錄的這首歌名叫——[初戀是你]，是電影《我的初戀》的片尾曲。
音樂前奏非常熟悉，溫念予在家裏已經聽了很多遍了。
十多秒的吉他音弦過去後，入耳是陸斯衍帶著磁性的低醇嗓音：“我手裏的紙飛機，總是飛進你懷裏。”
溫念予太久沒有聽到陸斯衍唱歌。
他聲線變了些，比以前更低，也比以前更有磁性，讓溫念予心裏的小湖瞬間被歌聲**起了一陣漣漪。
陸斯衍垂著睫毛，繼續唱：“純白色的草稿紙，好像在說喜歡你。”
兩秒鍾的和弦飄過，溫念予看著歌詞稿開口：“日記本上的心事，總是寫滿你名字…”
她的聲音很輕，因為緊張，她剛唱完一句，就聽到了明顯的顫音。
陳淮在錄音間外的機台邊坐著，他按著耳機，皺了下眉，但沒說話。
溫念予停下，主動開口：“不好意思，我的問題。”
陳淮點頭，打了個OK的手勢。伴奏戛然停止，溫念予覺得喉嚨忽然有些幹癢，打開保溫杯喝了口水，做了個深呼吸。
她這才敢側過臉去看陸斯衍，“陸老師，我可以開始了。”
陸斯衍沒說話，也沒回應溫念予的眼神。
陳淮推動機台上的按鈕，熟悉的吉他音弦再次在耳機裏響起。
陸斯衍開口還是很穩，四句過後帶動了溫念予的情緒，而溫念予卻在唱副歌前的最後一句時，音調沒提起來。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歌曲再次從頭開始。
第三次、第四次……
溫念予總是會有小小的失誤。
陸斯衍在她身旁站著，耳機裏是陸斯衍的聲音，她的情緒很難不被陸斯衍影響。
第五次聽到自己失誤時，溫念予窘迫得臉都紅透了。她怯怯地看著陸斯衍側臉，提氣輕道：“對不起，陸老師。”
陸斯衍垂眸，薄唇微張，欲言又止。
陳淮發現溫念予狀態不對勁，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溫老師，你調整一下情緒，放輕鬆點兒，我老感覺你緊張。”
溫念予點頭：“好。”
說完拿下了耳機。
陸斯衍也取下耳機，掛在了脖子上，側眸看她：“故意的？”
溫念予眼睛張大，認真搖頭：“不是。”
“不舒服？”
“沒有。”
陸斯衍停頓一秒，稍抬眸：“不想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