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們一起擁有一個家吧
顧老爺子的話一出, 現場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顧惜雪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眾人的反應，沒看出什麽來。
顧時節一貫處變不驚，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促成了, 所有沒有任何驚訝的。
以前是因為他將他們當做家人, 所以一些利益或者一些委屈, 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人往往隻會越加貪婪……
有些事情也許現在還沒發生，但顧時節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他要的東西很簡答，該屬於他和孟羨的，他絕對不會退讓。
顧時節給孟羨拉開椅子，等她坐下了，然後坐在她的旁邊，並且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孟羨朝他微笑，安然入座。
這一次座位的順序發生了改變，顧時節直接坐在了顧老爺子的下方, 是離顧家家住最近的位置, 這個位置原本屬於顧父。
顧惜雪和封盎對視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
顧母見了，微微皺了皺眉，正準備說些什麽，被顧父拉著坐在了他們對麵，他明顯知道了。
沈明珠的眸光微暗, 顯然也將這次家庭會議的目的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在場隻有顧時笙一個憨憨,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位子變了, 但依然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顧父和顧母的下首。
顧老爺子環視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表情, 將每個人的想法都看透了，他其實不太情願分家的，人老了，還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闔家歡樂的。
但老大這一家偏心偏到家了，還有沈明珠這個兒媳婦也不是吃醋的，他對顧時笙真的是恨鐵不成鋼，要能力沒能力，要出息沒有出息，整天以沈明珠為中心，差點將顧氏集團賣了都不知道。
顧氏集團如果交到顧時笙的手裏，不到幾年，不是破產了就是改姓沈了。
顧老爺子想到了前幾天顧時節給他看的文件以及這對婆媳背著他做得那些糟心事兒，一陣頭疼。
罷了，他老了，該服老了，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操心吧。
顧老爺子清了清嗓子，直切主題：“今天把你們叫到這裏來，主要是為了分家。”
“分家？”顧母不敢相信，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因為震驚臉嘴巴都是微微張開：“爸，為什麽要分家啊？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顧母表示非常不理解，而顧父隻是坐在一邊，保持沉默。
盡管有這個猜測了，但真正聽到顧老爺子親口說分家，其他人的內心依然很震驚。
雖然他們不住在一起，雖然顧時笙成家了，但顧家沒有分家，很多利益和事情都是緊緊關聯在一起的，他們這一脈，大都是沾了顧時節的光，才能有如此的風光。
顧父深知這件事情，顧氏集團在他手裏沒有擴張，也隻是堪堪守住了而已，到了顧時節手裏才逐漸強盛起來，蒸蒸日上，他雖然退休了，手裏也握著顧氏的分紅，說到底，他們這群人都是靠著顧時節養著。
但想到顧時節和他的徹夜長談，他才知道原來顧時節這麽多年來的委屈和不平，他想要彌補，但也來不及了，顧時節不是剛來時渴望親情的小男孩了，他現在有了軟肋也有了盔甲，他是顧氏集團的掌權人。
所以他唯一的願望，顧父願意支持他，就算他不支持，其實也沒有任何辦法。
顧時笙看了看老爺子，欲言又止。
沈明珠麵色有些不安，她總覺得這一趟是鴻門宴，隻能焦急地扯了扯顧時笙的衣袖，示意他說話。
在妻子的鼓勵下，顧時笙終於開口了：“爺爺，我們是一家人啊，為什麽要分家？可以不分家嗎？”
盡管顧時笙結婚了，他和沈明珠平時都不住老宅，有自己的小家，他也從來沒想過分家。
他被保護的太好了，至今都帶著少年人的天真和不諳世事。
顧老爺子瞥了沈明珠和顧母一眼：“分家的事情已經決定好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母給打斷了：“爸，好好的分什麽家啊，別讓阿時和阿笙離了心……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您不能獨斷專行。”
顧老爺子壓抑的怒火瞬間被顧母點燃：“離心？這心早離了，你和阿笙媳婦幹得蠢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以為建明和阿時不知道！？？？”
“爸！”顧母被顧老爺子嚇到了，她自從嫁進顧家之後，顧老爺子一向平心氣和地對待她，罵人的對象從來都是顧家父子。
沈明珠內心咯噔一下，她徹底意識到今天這場局是衝著她來的，眼淚瞬間充盈了眼眶：“爺爺，對不起，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阿笙和婆婆。”
她哭起來很好看，而且態度誠懇，一雙眼眸裏盛滿了真誠。
沈明珠將所有過失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是擔心顧時笙遭到老爺子的厭棄，老爺子可以討厭她，但不能對顧時笙失望，二是給顧母遞台階下，處理好婆媳關係。
沈明珠一向通透，能屈能伸。
如果不是沈氏突然出事，她也不會兵行險招，將主意打到顧時節和孟羨的身上，要不是顧時節昏迷，她也不敢的。
而且顧母主動給她助力。
沈明珠哭得梨花帶雨，顧時笙在一邊慌忙地擦拭著她的眼淚：“爺爺，是我自願的，而且沈氏的項目確實穩賺不賠的。”
顧時笙還不知道沈明珠陪著顧母逼迫孟羨簽承諾書的事情，以為是顧老爺子知道了他主動將公司百分之三十的現金流都投到了沈氏集團的新項目上。
“混賬東西！”
顧老爺子氣得直抽抽，顧時節急忙上前給他順氣：“爺爺，要不我來說吧？”
顧老爺子順了口氣，粗糙厚重的大手拍了拍顧時節的手：“不用，這個惡人爺爺來做。”
他是真的心疼顧時節這個小孫子啊，顧母是被豬油蒙了心，她的做法哪一樣擔得起顧時節母親的稱謂。
顧時節沒再說話，回到座位做好了，他其實無所謂，早在做好這個決定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徹底撕破臉的準備，既然顧家隻有顧老爺子真心待他，其他人為了眼前的利益要撕破臉，那麽他也不是吃醋的。
人總不能一邊享受著他的庇護，一邊欺負他護在心尖上的人吧。
孟羨見狀，在桌下悄悄地牽起他的手，他低頭看她，孟羨衝他笑笑，好像在告訴他，她一直在他身邊。
顧時笙見顧老爺子被他氣得大喘氣，也不敢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氣他了，隻默默地牽著沈明珠的手，讓她別害怕。
顧老爺子不再看顧時笙了，看得他眼睛疼，他瞥了一眼不服輸的顧母和低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沈明珠，不打算再提他們遮掩了。
“趁著這次家庭聚會，你們兩個給仙貝道歉，趁著阿時昏迷逼迫仙貝簽署承諾書這麽丟人的事情，你們也敢做！！？？？”
“顧家是缺你們吃缺你們穿了嗎？啊！！？？”
顧老爺子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怒目而視。
顧母嚇了一跳，身體忍不住一抖，但她還是強撐著為自己狡辯道：“我……我也是擔心阿時，總不能讓阿時辛辛苦苦賺得錢便宜了沒有關係的人吧。”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都聽見了。
沒等顧老爺子再次發火，顧時節開口了：“仙貝是我的愛人，不是毫無關係的人。”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他的話重若千鈞，沒人以為他在開玩笑。
顧母震驚地嘴唇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還沒出聲，就被顧時節給打斷了。
“至於媽，你真的是在關心我嗎？”
顧母和顧時節對視了，她的呼吸一滯，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是你媽，還能害你不成？”
她有點心虛，但半字不提道歉的事情。
顧母沒有發話，沈明珠也不好在顧母之前道歉，隻略帶歉意的看向孟羨。
孟羨毫無表情地轉過頭，沒有給她任何的反饋。
“在你們心中隻有大哥一個兒子吧。”
顧時節說出了心裏話，他也不期待顧母和顧母能給出反饋，這些親情在一年一年的偏心和偏見中，消磨得寥寥無幾了。
顧父張開嘴想解釋，但觸及到顧時節冰冷的眸子，終究沒有開口。
倒是顧母心中一寒：“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要鬧著分家，從你被接回來之後，你哪天不是沉著個臉，我和你爸想和你親近都被拒之門外。”
“再說了……如果不把你當兒子，你把當初會力挺你繼承顧氏集團，我看你就是被狐狸精迷了眼，翅膀硬了……”
直到現在，顧母仍然不承認自己的偏心，在她看來，是顧時節的性格有問題，而且被孟羨給迷住了，而且顧時笙沒有繼承顧氏，她私下裏用補貼一下顧時笙和沈明珠，怎麽了？
他顧時節可是繼承了一整個顧氏，結果呢？
他們對他這麽好，到頭來立遺囑的時候收益人寫的確實孟羨的名字。
顧父握緊拳頭，怒聲道：“夠了，別說了！”
他不像顧母一樣，很多事情顧父知道，但他裝作沒看見罷了，畢竟在他潛意識裏也覺得養在身邊的顧時笙更親近，這些年隨著關係的變化，顧父也一直在檢討自己，爭取做到一碗水端平。
但他苦苦經營的假象，就這樣被顧母硬生生地撕開了，她就差沒直接說自己就是偏袒顧時笙了。
可當初他們都忘了，一開始顧氏集團並不是由顧時節繼承，而是由顧時笙，是因為顧時笙出了大亂子，是大學剛畢業的顧時節力挽狂瀾穩定了局麵，之後顧時笙本人不願意接手，才交給了顧時節。
想到這裏，顧父臉上燥得慌，偏顧母不依不饒：“顧時節，你真的是狼心狗肺……”
顧父和顧老爺子同時開口：“夠了！！！”
“你再說一句話，就從顧家滾出去，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媳。”顧老爺子這次較真了，警告道。
顧母不敢相信，顧老爺子和顧父同時吼她，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吼她，但她知道顧老爺子的話是動真格的，她沉默了。
顧惜雪沒有插嘴，隻沉默地看著這一場鬧劇，她現在是真的心疼她的小侄子了，顧父和顧母的態度著實讓人心寒啊。
顧老爺子看向顧時節，安慰道：“阿時，不要將你媽的話放在心裏，你永遠是爺爺的孫子。”
顧時節：“分家吧。”
他不想再聽他們掰扯下去了。
顧老爺也明白了顧時節的決心：“好，吳律師。”
吳律師和林特助上前，將文件下發給每一個人：“阿笙，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這幾天將所有事情交接好，將權力歸還給阿時。”
“這一點，你有問題嗎？”
顧時笙看了一眼沈明珠，猶豫道：“沒……沒有。”
他確實沒有能力掌管公司，這幾個月來掌管顧氏他幾乎每一天睡得安穩，如果不是不想讓沈明珠擔心，他不會願意接下重擔的。
在他看來，顧老爺子和顧父都比他更有能力，在顧時節昏迷的時候，足夠讓風雨漂泊的顧氏穩定下來。
但想到沈氏，顧明笙略帶抱歉的看向沈明珠，好在和沈氏的項目差不多推進到一大半了，應該不會出岔子。
沈明珠見顧明笙答應了下來，咬了咬唇，她要是再敢說什麽，下一個離開顧家的會是她。
盡管沈明珠沒有說話，但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顧老爺子鄭重地看向顧時笙和沈明珠：“明珠，你現在已經嫁到顧家來了，你用自己的私房錢或者自己賺到的錢補貼家裏，這些我不管，但如果用顧氏集團的名義，私下資助沈氏，那麽你也一樣，一起從顧家滾蛋。”
沈明珠弱弱地說道：“我知道了爺爺。”
她心裏暗自慶幸這一次幫助沈氏集團度過了難關，而且顧老爺子沒有深究。
哪知道顧老爺子的下一句就是關於他們私自挪用顧氏集團的資金。
“這次阿笙和你私自挪用的資金，從你們的分紅扣。”
“還有和沈氏項目，我已經讓人慢慢撤出來了，沈氏也答應了。”
沈明珠和顧時笙沒有看透的事情，顧老爺子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成為了局中人啊，沈氏明顯沒有將沈明珠放在心上，他們的這個項目表麵上看即將要盈利了，其實隻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
可沈氏呢？明擺著想讓顧家跳入坑中，和沈氏綁定在一起，沈家人明顯是豺狼虎豹啊，隻有沈明珠和顧時笙還以為他們是為自己好。
沈明珠震驚：“……爺爺？”
但顧老爺子沒再看他，而是看向客廳裏頭都快低到底下的律師團隊們：“吳律師，可以開始了”
吳律師連忙上前，並且示意身後的同僚們，一摞摞文件發放到在座的所有人手中。
顧老爺子的聲音緩慢且蒼老：“我名下所有顧氏集團的股份全部交由阿時，顧家名下的房產以及剩餘固定資產按比例分配給其他人……原來分給你們的顧氏集團股份你們每年可以拿分紅……記住，隻有顧氏集團好好的，你們才能安穩地分到錢……”
“實在沒事做，就去種種花或者旅遊，別一天到晚算計這兒算計那的，一家人都被你們算計完了。”
顧老爺子眼神清明，說出來的話卻透徹：“沒有問題的話，就在文件上簽字。”
顧母不情願地簽了字，其實文件裏給到她的東西足夠多了，這些年她的娘家的企業越發不好了，很多時候都需要她額外補貼，所以在知道顧時節給孟羨留下這麽多財產之後，才會馬不停退地逼迫對方簽字。
那麽一大筆的財富，顧母不可能不心動。
但經曆了顧老爺子和顧父的敲打，顧母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她現在很後悔當時顧時節要和孟羨談戀愛的時候，就應該阻止，要不然家裏也不會亂成這個樣子。
顧母這些年在顧家過得順風順水，心底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顧老爺子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也罷，反正該說的他都說完了，觸及到了他的底線，顧老爺子不會手下留情，即便是顧家的媳婦也不行，這個兒媳是越發的拎不清了。
顧惜雪和封盎也在文件上簽了字，作為顧老爺子唯一的女兒，顧惜雪得到的也不少，不僅得到了好幾份房產，顧老爺子的私人收藏也得到了不少。
她的心裏一陣溫暖，即便嫁人了，顧老爺子仍然關心她，特意把封盎叫過來，也是為了告訴他，顧家的女兒是有靠山的，隻要顧家不倒，她永遠是驕傲任性的顧家大小姐。
顧惜雪看向顧母，希望對方早日醒悟吧，依她的眼光來看，其實他兩個侄子都是頂頂孝順的，但一個被她寒了心，另外一個不知道她能否抓得住了。
其他人也一一簽了字，吳助理和其他律師將文件一一收好。
顧家分家完畢，顧氏集團徹底易主。
顧老爺子看著他們：“天色晚了，我就不留你們了，早點回家吧。”
顧老爺子轉身上樓了，留給他們一個寂寥的背影，那岣嶁的身軀和記憶裏永遠挺直的脊背漸漸重疊，最後隻剩下了落寞和無奈。
其他人麵麵相覷，顧父走到顧時節和孟羨的身邊，語重心長道：“阿時你辛苦了。”
“接下來的日子好好過。”
顧時節看著他，沉默了半響：“嗯，爸，我們先走了。”
說完，帶著孟羨離開了顧家大宅。
黑色的賓利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顧時節瞥了一眼後視鏡，老宅離他越來越遠了。
車裏很沉默，孟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顧時節。
倒是顧時節先開口了：“仙貝，要不要去看電影？”
孟羨看了時間，晚上十一點三十二分。
她笑著回答道：“好呀，我們好久沒約會了。”
顧時節驅車來到了最近的電影院，孟羨熟練地戴上帽子和口罩，雖然深夜電影院沒什麽人，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做了完全的準備。
顧時節去買了看電影必備的爆米花和可樂，兩人檢票入場了。
檢票員覺得他們有點眼熟，多看了幾眼，但到底也沒想起來，畢竟任誰也不會將當紅大明星和集團總裁深夜到影院約會這件事聯係在一起。
孟羨牽著顧時節的手，進入放映大廳，找到了位置。
她精心挑選的看電影的最佳視角，非常隱蔽又可以很好地享受電影。
她主演的《救贖》前一個星期從電影院下線了，他們選的是一部搞笑愛情片，節奏輕鬆搞笑，大眾點評也還不錯，適合心情不太好的時候看。
孟羨的左手被顧時節緊緊地牽著，她右手拿起冰可樂，喝了一口，神清氣爽。
電影的情節還挺有意思的，孟羨不由地看入迷了，邊看邊吃爆米花，不忘偶爾給顧時節投喂。
顧時節看了一會兒電影，時不時地將目光看向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後抬眸看向孟羨的側臉，溫柔淺笑。
仙貝在他身邊，就是命運對他最好的恩賜。
哪怕與所有人為敵，哪怕失去一切，他都會護她健康平安，幸福順遂。
因為，她是他的全世界。
電影播到淩晨一點多才散場，顧時節和孟羨像普通的小情侶一樣，牽著對方的手，在昏暗中，順著人流走出了電影院。
這個城市即便到了深夜依舊燈火通明，大街上偶爾有行人走過，顧時節和孟羨不著急回家，他們牽著彼此的手，慢悠悠地散步。
走了很久，孟羨停了下來，伸手環抱住了顧時節。
她說：“阿時，我們一起擁有一個家吧。”
一個溫暖的、屬於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