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人繼續往裏遊逛,等到身側沒有攤位,燈火也漸闌珊時,周嫵才回過神來,她方才一心二用,一邊反芻著自己那番叫人臉紅的告白話,一邊無意識地朝前走,結果出神間竟將容與哥哥領來了側巷偏路。
他倒全程信任跟隨,真是被人賣了都不知。
周嫵拉著他手正要回返,可忽的聞聽到些異樣動響,她頓住腳步,仔細辨聽,不想緊接入耳的竟是一道女子嬌滴滴的哼喘聲。
周嫵嚇了一跳,豎耳想確認,卻被容與拉進懷裏。
他抬手,為她悶住耳朵。
“好像有人在……”
“別聽。”
周嫵乖乖不再出聲。
他們有點進退兩難了,為了不驚動對方,周嫵本想暫先匿藏,可是開始還好,越到後麵那兩人似乎愈發動情難抑。
甚至連男子都忍不住抵力粗喘出來,他們如此肆無忌憚,饒是容與哥哥堵著她耳,可有些靡響還是難以全部阻絕。
周嫵窩在容與懷裏,側耳靠著他胸膛,聽他心跳聲,想盡力叫自己分神。
大概是她過於專注的原因,隻覺耳下心跳聲慢慢震耳,甚至一聲蓋過一聲,她羽睫蜷蜷,感覺嗓口發幹,於是更不自覺地往他懷裏輕蹭了蹭。
容與咬咬牙,怎會不受折磨?
才聽她說了那樣動人的話,現在又軟香掛身,他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青年,麵對的還是自己最摯愛的姑娘,豈會真的無動於衷,他生怕自己失禮,故而在將要失控之際,立刻挪身向後,不動聲色地隔開腹部與她的距離。
兩三寸都不夠,眼下的起勢……他真的混賬。
怕她察覺,容與躲身握拳,隨後猛地用力砸向他們身靠的磚牆上。
動靜很大,牆身都震顫,周嫵嚇得一愣,而那對正在野叢幽會的有情人,察覺聲響,立刻謹慎遁逃離開。
“容與哥哥……”她輕聲。
夜濃幕沉,藏他窘迫。
容與喉結微滾,抬手理了理前擺衣袍,聲啞開口,“沒事了,走吧。”
周嫵嘴巴張了張,還想再說什麽,可見容與哥哥麵色板肅著,隻好默然邁步跟上。
她暗自猜想,大概是方才那對行事大膽的男女惹了容與哥哥的惱。
他向來是循規守禮之人,若非她有時的刻意招惹,以他的克己自持,定不會輕易僭越男女之界分毫,也因此,他該是不恥那叢中男子的大膽行徑。
兩人並肩走出偏巷。
彼時周嫵並不曉,她隻明晰了知到容與的一半心思,他的確不恥那陌生男子兀自在野就迫不及輕薄姑娘的孟浪,可另一方麵,他對她的髒念頭又何嚐不是從未幹淨過多少。
所幸,心事可和月色掩。
她永遠不會知道,在那個幽深陋巷轉角,他曾也想從後提起她腰。
清風疏冷,湛然俊漠。
他是嗎?
對她,從不是。
……
他們返回時沒走原路,而是拐進了附近店肆如珠璣的朱雀商街,京都夜生活很是豐富,販賣的,雜耍的,酒館小飲通亮熱鬧,畫舫遊船管樂悠揚。
加之今日又趕上花燈佳節,自是金吾不禁,歡聲達晝。
兩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挑買了不少新奇小玩意,都是姑娘家喜歡的,不長的一條街叫兩人慢悠閑轉了半個多時辰,等到街邊遊人身影漸稀,天色著實不早,容與才不舍地頓住足。
“再逛晚些,周伯父應會擔心,我現在送你回去。”
周嫵也隨他停下步子,美眸眷留著,“還是我送你吧,你的眼睛……”
“這點事都做不成,豈非真成了廢物。”
“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嫵擔憂著:“那你可識得回去的路線?”
容與拉上她手,從容邁步,邊走邊回:“在京數日,我並非隻會悶閑在屋子裏,京城主街縱南北,縱橫阡陌,走一遍便盡數知悉,尤其,從客棧到丞相府的那條路是我首要探明的,又豈會不識?”
周嫵依舊關懷:“當真的?你不要逞強。”
容與轉頭過來,罕見笑得和溫可掬,他抬手摸摸她頭,柔聲回:“嗯,不逞強。”
周嫵臉頰微紅,這才勉強點頭應允。
兩人正要走,忽的,身後突兀傳來一陣急促腳步,其中還夾雜幾聲挽留。
周嫵困惑回頭,抬眼看到一個身穿黑色粗綢袍衣,商賈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朝他們小跑過來,在近距看清她麵容後,對方更露驚喜神色。
他操著一口彧地方言,急道:“姑娘,哎呦還真是,剛遠遠瞧著這身影就覺像您,臨近來才敢確認。”
周嫵微微蹙眉,對方雖是自來熟的語氣,可她眼下還沒認出來人究竟是誰。
“掌櫃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遲疑開口。
對方堅定口吻,“怎會呢,姑娘一個月前剛在我這裏定製過的玉佩難不成忘記了?而且姑娘付的是全金,今日我又不是來催尾債的,姑娘何至於開見麵不識人的玩笑呢。”
周嫵還是反應慢,還是沒想明白對方到底是誰,她思忖間,容與已經戒備地擋身在前,隔絕外人打量在她身上的視線。
“離她遠些。”他聲冷威懾。
商賈掌櫃摸不著頭腦地左右看了看兩人,見那白綢遮目的公子雖是目盲,卻威冽十足,不由心裏打鼓生怵。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撤到合適距離,這才敢回話:“不是姑娘,你是不是禮物備得太多,貴人多忘事,才把我家玉肆給忘了?”
“禮物?”
周嫵低喃,有些深埋記憶正虛虛實實開始映目。
她還未來得及理清前後事,店掌櫃那邊已經口直心快,尋著更多細節著急言明:“就是一個月前,姑娘說身邊有重要之人過生辰,便從我這裏專門定製了兩枚成對的璜形玉佩。為顯心意,姑娘特意吩咐,要我在玉身篆刻上對方姓氏,為此還特意給我多加了銀兩,想來姑娘身邊這位,就是即將要收禮物的沈公子了。”
他這話一出口,周嫵瞬間瞠目,也終於想起這應是自己重生前做的蠢事。
她急忙看向容與,卻見其神色淡淡,未有異樣的反應。
隻是他越是這樣,周嫵心越難安。
“容與哥哥……”
“你先處理。”
周嫵一噎,被他毫無感情的口吻懾住,她心慌意亂,更有些不知所措。
偏那掌櫃的不會看眼色,這會兒還在賠笑解釋:“姑娘買來玉佩應是準備給公子作驚喜的,隻是我看姑娘到了約定時間卻沒有把玉佩驗品收走,方才抬眼又說不認識在下,這才一時情急說漏了嘴,還請姑娘諒解。我那玉肆雖小,但也是老字號買賣,主打的就是品質和招牌,等姑娘驗收完貨,我這樁掛念的生意也算是做完了。”
他說完這些,周嫵戰戰兢兢,指甲都要摳進肉裏,她僵立半響沒動,心虛的完全不敢看向身旁。
沒法解釋,沒法狡辯,事實擺在眼前,她還能不認不成?
店掌櫃眼巴巴直等了好一會,終於聽眼前那位孤冷氣質的公子啟齒出聲。
“去拿。”
掌櫃應聲,嘿嘿賠笑,趕緊轉身在前帶路。
容與不顧周嫵,獨身跟上,神色陰鷙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