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不是說你跟我沒關係嗎?”
甘棠耳邊縈繞著那句“她的事跟我沒關係。”
不知道是酒精的熏染還是沙石作祟, 她鼻子開始有些發酸,略微著眸子裏帶著些許亮晶晶。
她垂下頭,塵封的記憶在她腦海中浮現。
那年元旦, 甘楠早就發了消息讓她回家, 不過她當時叛逆, 她又被她逼著換專業。
那段時間, 她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她隻不過是她養的傀儡, 她要按照她的思想活下去。
她反駁,叛逆, 不願意。
元旦前兩天,她就計劃好後麵的假期她要怎麽過,也是在那幾天後,她和甘楠有一場激烈的爭吵。
甘楠還是跟以往那般溫柔, 坐在沙發上細聲細語的問她元旦為什麽沒回來。
偏偏是那最溫柔的一麵卻讓她感覺格外壓抑。
“不想回來。”她斬釘截鐵。
屋裏的氣氛讓她覺得壓抑, 覺得她回的不是家, 是監獄。
甘楠心裏似乎是壓著很大一口氣,她緩緩道,“棠棠, 你今年多大了你不知道嗎?你已經不能向以前那樣任性。”
聽見這句話,她沒忍住冷笑出聲,“以前那樣任性?媽,我照著你說的做, 還是不能讓你滿意嗎。”
“實在不行, 你去翻翻古書我們靈魂互換, 以後你自己操作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她試探性的反問, 語句裏帶著些許諷刺。
也是這麽一句話, 她看著甘楠的臉色逐漸變得黑沉下去,她雖不算獨生女,還有弟弟。
不過家裏的重擔始終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想做什麽,喜歡什麽,都會被反駁。
可能在她眼裏,最有用的,就是按照她給她的規劃活下去。
甘楠站起身,語氣在輕聲細語中夾帶了絲不悅,“甘棠,你什麽意思,媽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看別人我會管她嗎?”
“元旦那麽重要的座談會,全球各地的金融大咖數不勝數,媽媽讓你去聽,你怎麽還這麽任性呢,這些可不是你在學校可以學到的。”
“美術學出來有什麽用,你看看有多少學這些就業困難的,媽媽還不是為了你以後好。”
一句一句的為了她以後好,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聽到她聽見這句話都會覺得心裏不適。
她抬頭反問,“為我好你怎麽不為我想想。”
甘楠的語氣已然不耐煩,“我這不是為你想?不是為你想我跟你說這麽多幹嘛?”
甘棠笑出聲,提高音量,“為我想你怎麽不問問我想要什麽,你這到底是為我想,還是為你自己想。”
“甘棠,這不是你想不想要,這是你必須的要,誰讓你生來是我甘楠的女兒,注定沒有…”甘楠。
“那我寧願不是你生的。”
甘楠不知道從哪抓來的玻璃瓶揚手摔碎在她麵前,“啪”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裏麵裝的水以及玻璃碎片炸的滿地都是。
她看著滿地狼藉,甘楠還在不停整理自己的情緒,她有些咬牙切齒,“你果然跟你爸一樣,是好是壞都分不清。”
甘楠滿眼的恨鐵不成鋼,“我上輩子眼瞎跟你爸,生了你。”
她瞪著她,似乎不想再看見她哪怕一分一秒,剛說完就已經踩著樓梯離去。
甘棠站在原地,她的鼻翼開始發酸,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裴青止那裏的。
她忍住沒哭,眼圈卻是紅的厲害,她沒換鞋,等到他門口時,大冬天她的腳已經凍的發紫沒了知覺。
她本來都沒哭,一見到裴青止她的眼淚有些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跟個淚人似的。
他把她哄進屋,不停的擦著她掉不完的眼淚,看著她凍的發紫的腳,他端起熱水幫她舒緩,寬大的手掌不停的揉著她的那雙腳。
他眉頭緊皺,“下次不許穿拖鞋出門。”
甘棠嘴巴一撇,“我也不想穿拖鞋出門。”
那種情況,她哪有心情換鞋。
“那你還穿。”裴青止的臉色微沉,抬頭鎖著她的目光,甘棠移過眼有些心虛。
那個時候關於她家裏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有跟他說過,他一丁點都不知道,甚至連她今天為什麽會這樣跑過來她都不知道。
裴青止似乎是意識到她不想說,他沒多問,輕輕捏著她的腳,無意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什麽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不管發生什麽事。”
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
甘棠倒在**,記憶嘎然而止。
想到這番話她心裏還是忍不住一怔。
她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這種義無反顧。
那麽多年來,最愛她的人應該莫過於裴青止。
甘棠仰著天花板,眼眶裏的亮晶晶不停的打轉。
隻可惜,她還是不配。
不配被愛。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坐起身發覺口渴的厲害,酒店裏已經沒有水,她收拾收拾又把剛脫掉的高跟鞋穿上出門。
有電梯方便不需要多久,她這隻不過進屋幾分鍾的時間,電梯門口圍上一圈黃色警示帶。
維修中——
剛剛都還沒壞,她現在看著這警示帶都在懷疑這是不是故意的了。
甘棠有過半分遲疑,最後還是拗不過口幹的厲害,她伸手揣進兜走向安全通道。
樓道裏聲控燈一暗一亮,她扶著牆心裏開始打退堂鼓。
突然覺得口也不是這麽渴,她撐著牆剛準備往回走,高跟鞋沒站穩瞬間朝著旁邊摔去,她被狠狠的摔在樓梯上,聲音大到亮起好幾層樓梯的聲控燈。
腳踝處疼的厲害,她的鼻子又開始發酸,還沒來得及查看怎麽回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
她還以為是誰準備讓讓位置,回過頭一看,那道急促的腳步很快緩慢下來,裴青止臉色黑沉,站在她高幾階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他眉頭漸漸緊蹙,甘棠趕緊挪了挪位置還以為是擋著他道,誰知她這麽一動,她右腳踝那個地方卻越發疼的厲害,隱隱約約望下去似乎還有些發腫。
裴青止緩緩走到她身旁,目光沉沉,“喝了酒還穿高跟鞋在樓梯上遊**,不摔你摔誰。”
甘棠本來就覺得已經夠委屈,他這麽一句,她心裏更是難受,咬著牙尖反駁他的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打算不理他。
畢竟好女不跟壞男鬥。
她坐在樓梯上,伸手輕輕觸碰著她的腳踝。
之前有被扭到過腳,這麽一看她就知道。
疼死了。
裴青止的目光很快注意到她腳踝紅腫的那一塊,眉心越發蹙的厲害,轉身蹲在她麵前,他伸手脫下她那雙足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
甘棠本來還有些抗拒,誰知道他緊緊的握住她的腳讓她動彈不得。
“怎麽沒摔死你。”
“我跟你有仇是…啊。”
甘棠話還沒說完,她眼看著裴青止起身,手指勾著被他脫掉的鞋跟,彎腰將她從樓梯上抱起。
他輕輕掂了一下,嚇得她趕緊環住他的脖頸,她湊在他胸膛前,聞著他身上的清香有些入迷。
裴青止低頭看著鴉雀無聲的甘棠接下她那句話,“我跟你有仇是不是?”
她嘴巴瞬的一撇,完全沒在意他那句話,反而自顧自的問,“你不是說你跟我沒關係嗎?”
幹嘛還來幫她。
而且他剛剛跑那麽快下來幹什麽?
是不是一直跟著她的。
裴青止眼裏閃過一絲異樣,“醫者仁心。”
甘棠沒說話。
這確實是一個好理由。
“開門。”
裴青止腳步邁得快,沒一會兒就已經站在她臥室門口,她伸手刷卡,他可謂是乘隙而入,沒到三秒,她被扔在臥室**。
她下午有在上麵翻轉過,上麵亂糟糟的一團,那種亂到不像是她一個人弄的亂。
甘棠眼看著裴青止蹲下身,腦海裏浮現出今天下午電梯的一幕以及周詞的話。
她聲音有些顫顫巍巍的解釋道,“裴青止,我,我今天下午就隻有一個人,床是我自己弄的,周槐序把我送到就走了。”
她害怕剛剛在車裏的解釋他沒聽見或者是沒解釋清楚他誤會。
裴青止沒想到她會解釋,拖著她腳的手一頓,眼底蓋住層層陰霾。
甘棠薄唇微張,還沒等到他的回話,腳腕上一陣錐心的疼痛傳來,臉上的表情立馬被難受到差點叫出來替換。
本來以為疼痛還要持續一會兒,誰知道它卻逐漸舒緩下去,直到後麵隻有一點點的疼。
“好了。”
“好,好了?”甘棠有些不敢相信,她記得她上次崴腳是在大學時期,當時被送到校醫那,她沒被她折磨的想哭都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她隻不過說了兩句話,他就說好了??
“嗯。”裴青止站起身將手揣進兜裏,風光霽月的麵孔在冷光燈照射下來的陰影顯得愈發清冷。
他轉身準備走的那一刻,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回過頭,“你的事跟我沒關係,不用解釋。”
他根本也沒在意被她一個人弄亂的床。
裴青止轉過身的那一刻,她薄唇輕輕抿起,勾勒著一絲笑意,借著酒意她大膽猜測,跟他沒關係?
那為什麽她剛摔,他就這麽急急忙忙的跑下去,他是不是早就跟著出門,要不然怎麽聽見的?
難不成這又是巧合嗎,她不信。
甘棠是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她喝了酒有些頭疼,整雙眼睛都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不清。
剛接過,那邊直接開門見山,“你好,我是甘祈的班主任,請問你是甘祈的家長嗎?”
是一位女聲,淡淡的裏麵還帶著一點焦急,一提到甘祈,她有了意識,伸手揉著眼睛,聲音沙啞:“我是。”
“甘祈突然在教室暈倒現在已經送往第一人民醫院,麻煩您趕緊來一趟。”她的語速很快。
甘棠瞬的一怔,半眯的眼眸在這一刻徹底睜開,她翻過身耐心詢問:“有說是什麽原因嗎。”
班主任似乎是跟著救護車一起的,裏麵隱隱約約還能聽見一些其他的聲音。
“我跟醫生說甘祈的先天性心髒病史,他們懷疑是先天性心髒病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