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翌日, 街坊們早早等在蘇神算冰室,“也不知能不能抓到?”
“這可難說。尖沙咀那邊地形跟我們這邊類似,都是高樓間隔著小巷子, 騙子要是熟悉地形, 很容易逃脫。”
“希望他們能抓到。一百個便衣警察應該能抓到的。”明哥讓大家不要多想。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三點, 街坊們的心都跟著揪起來。
有街坊提議去警署門口詢問進展, 被蘇念星叫住了,“你們去了也沒用。他們去的是尖沙咀, 沒那麽快回來。”
“再等等吧。”
他們等啊等, 一直等到晚上七點, 街坊們才看到重案C組的警員們帶著那三個騙子出現在警署門口。
口水全衝到女友麵前,不敢相信麵前這個打扮豔麗的女人是他即將成婚的老婆,他有些難以接受, “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靚女被他逗笑了,“不然呢?你還以為我真的看上你了?跟你拍拖這麽久,你連高檔餐廳都沒帶我去過一回。每次約會都選擇蒼蠅館,看場電影連爆米花都不舍得買。我懷孕了, 吃水果都不行。”
街坊們看看這個, 看看那個。一時不知該同情誰。這騙子兢兢業業跟了口水全這麽久, 沒想到隻騙到彩禮的三萬塊。這精力與回報嚴重不匹配啊。
當著這麽多街坊的麵,口水全摳搜的一麵暴露出來, 他羞愧欲死,“我不是為了攢錢買車嗎?你不是嫌我收入少嗎?我想買車當出租車司機, 這也有錯嗎?”
靚女翻了個白眼,“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現在你都對我這麽吝嗇, 有錢之後誰知道你會不會包二奶、三奶。你這樣的cheap man我見多了。”
口水全為自己辯駁,“我不是那種人。”
“那誰知道!”靚女完全不信他的話。
王督察可沒功夫聽他們胡扯, “行了。你跟我到警署交待還騙了哪些人。”
明哥拍拍口水全的肩膀,“這世上的好女人多著呢。”
口水全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回去的路上,有靚仔湊到口水全麵前,碰了碰他肩膀,“你真那麽摳啊?請人看電影都不買爆米花?”
“約會隻吃蒼蠅館?”
“有沒有給她買衣服?”
“情人節送禮了嗎?”
一個個問題砸下來,口水全根本招架不住。
年長些的街坊上前打圓場,“這也挺好的。至少口水全沒有吃虧啊。騙子還得把收的三萬塊錢彩禮吐出來,算起來還是她吃虧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口水全還是你厲害。能讓騙子甘拜下風。”
“我剛剛問過王督察,這家人騙了十幾個,金額最高的有十幾萬,你才三萬。算是裏麵最少的。”
“摳門也有摳門的好。”
街坊們議論紛紛,到了蘇神算冰室繪聲繪色講給其他街坊們聽。
“騙子這麽厲害。一年就能騙到這麽多錢?那她很忙啊?”蘇念星隻在視頻中看到騙子騙了口水全又去行騙,可不知道她成功案例這麽多。
“現在的騙術都高級了。尤其喜歡騙那些老實男。”街坊們感慨萬千,“讓人防不勝防。”
上次老人家買床墊受騙的事過去還沒多久,現在又有年輕人上當受騙,這些騙子的手段真的是層出不窮啊。
“什麽時候打官司?”
“很快。”明哥回答她的問題,“王督察抓人的時候,那個女人正在釣男人呢。當場抓個正著。連名字都換了。”
出了冰室,明哥摟著口水全的肩膀將他往巷子裏帶。
口水全低著頭,形容憔悴。
明哥問口水全,“你打算怎麽請客?”
口水全微微睜大眼睛,請客?這麽多街坊請客,這得花多少錢啊?
明哥見他瞪大眼睛就知道他誤會了,“不是街坊,是梁督察、蘇神算和王督察。人家這麽幫你,你不請客,你說得過去嘛。之前我們找王督察,他可不想出動那麽多警力抓這些騙子。要不是梁督察幫忙,你的錢不一定能找回來。”
口水全恍然,是了,這三人確實該感激,但是他沒做過這種事,於是虛心向明哥請教,“我在哪裏請客比較好?”
“像梁督察這種高收入群體,你請他吃飯怎麽也得去高級餐廳,不能去蒼蠅館。”明哥可是知道他的摳門本性,再三提醒他。
口水全漲紅著臉,“明哥,我真的是想攢錢買車。我不適合做銷售。”
明哥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但是這個錢該花還是得花。”
口水全平時節省慣了,還真不知道哪裏適合請客,於是讓明哥幫忙介紹餐廳。
明哥還真就介紹了一家餐廳,消費水平不算特別高,人均兩百就能吃得很好,而且餐廳環境雅致,很適合談事情,“我之前就是在那兒認識的阿嬌。這是個很有品味的地方。”
口水全鬆了口氣,四個人八百足夠了。他記下餐廳地址,很快約到了蘇念星,至於梁督察和王督察,他去警署邀請不合適,免得給兩人帶來不好影響,請蘇念星幫忙。
蘇念星打了個電話,梁督察得知餐廳地址,同意一起吃飯。
口水全選的餐廳位於福盛大樓的十樓,可以俯瞰維多利亞公園,餐廳布置也很用心,清幽又有格調,難得口水全知道這種地方。
口水全和蘇念星先到了餐廳。口水全大概沒來過這種地方,顯得格外拘謹。
“哎,你快看看那個人是不是明哥?”蘇念星等得無聊,很快在餐廳角落發現一個熟悉身影。
口水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可不正是明哥嘛。
明哥此時像個墜入愛河的愣頭青,滿臉甜蜜陪著陪著一位靚女。可惜對方背對著他們,看不清容貌,但是光看她那身打扮,也猜出對方身家不菲。
“他條女是白富美?怪不得遲遲沒有帶回去給明叔看呢。”
口水全微微有些驚訝,“隻一個後背,你就看得出來她是白富美了?”
蘇念星小聲跟他解釋,“她那身衣服全是世界名牌,這一身至少五位數。手腕上的表限量款的,少說也要五十萬。還有她剛剛塞進包包裏的鑰匙,車標是法拉利的,最低一百萬。不是白富美,她開得起嗎?”
口水全每聽她報一個數字,就誇張地叫一聲,“太富了。”
如果這都不算白富美,那全香江就沒有白富美了。
剛剛失戀的口水全語氣酸溜溜地,“這麽有錢卻跟明哥拍拖,肯定有短板,說不定長得醜。”
蘇念星心裏也是這樣想的,明哥已經32了,在百德新街算得上青年才俊,但是跟香江公子哥一比,他無論是從長相,還是氣度,亦或是財力都差了很大一截。不過明哥幫她一回,她不好意思直白說出來。
不過讓兩人失望了,當白富美起身時,兩人將她的正臉看得一清二楚。雖然比不上娛樂圈頂級靚女,但也算是花容月貌,再配上她的財力,用人間富貴花來形容也不為過。
明哥走了幾步剛好看到他們,很自然衝他們打了聲招呼,陪著靚女一起走了。
“哇,明哥好福氣。”口水全現在隻剩下羨慕了。
蘇念星麵露古怪,“可能兩人隻是朋友,不一定在拍拖。”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隔得有點遠,遠超過情侶之間的距離,不像男女朋友,倒像是普通朋友。
口水全怔住,“不能吧?我看明哥最近買了好幾身西裝,每天打扮花枝招展。”
“可能還在追。”蘇念星猜測。
口水全恍然,是了,怪不得明哥遲遲沒有帶條女給明叔看,原來還沒追到手。
兩人正說著話的功夫,梁督察帶王督察來了。
王督察大概是頭一次看到蘇念星,打量她好幾眼,“說起來這次能抓到騙子多虧你的卦象。我一直以為報紙上那些新聞都是瞎編的。沒想到你真有幾分本事。”
蘇念星笑笑,“還成。”
王督察看向梁督察,“怪不得你年紀輕輕就升了高級督察,是不是有她這個幫手?你小子不夠意思啊,王牌在手,現在才說出來。”
梁督察微微一怔,蹙眉,“你想多了。我升督察的時候,她還沒來香江呢。”
服務員端上一瓶紅酒,蘇念星笑著給他倒酒,“是啊,我認識梁督察的時候,他已經被稱為香江警隊之星。他升上高級督察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王督察將兩人審視一圈,“那你上次說破了連環殺人案有她一份功勞也是假的?”
梁督察搖頭,“這樁案子確實是她的功勞。”
王督察笑了,拍拍他肩膀,“你以後有她幫你,你們組的破案率一定會更高的。說不定你明年就能升警司。”
蘇念星上輩子沒有工作過,她對職場的彎彎繞繞不怎麽了解,但她再遲鈍也看出這人不對勁了,說話怎麽酸溜溜的,她笑起來,“王督察,多謝你看得起我。如果你想通過算卦提升破案率,我歡迎你到蘇神算冰室排隊取號。找我算一卦,一千港幣起。如果是臨時算卦,隻需付雙倍卦金。”
王督察微微睜大眼睛,“這麽貴?你搶錢呐!”
蘇念星笑了,“跟您的前途相比,這點錢算什麽呀。難道您不想升警司?您這麽年輕,精神矍鑠,得往上升一升啊,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王督察一時分不清她是在寒磣他,還是真的想幫他算卦,他看向梁督察,“你找她算卦,也這麽貴?”
梁督察搖頭,“這是普通卦的價格,如果算命案,收費更高。”
王督察將信將疑,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梁督察破案率怎麽會這麽高?別說在銅鑼灣警署了,就是全香江重案組一塊比,重案A組的破案率也是遙遙領先,與第二名幾乎是斷崖式拉開差距。
他很想套梁督察的話,奈何這人就像蚌殼,根本不開口。他把主意打到蘇念星身上,於是他表示不想喝紅酒,想喝洋酒,“給我一瓶Whisky。”
他給每人倒了一杯,“這酒好喝,紅酒度數太低,跟果汁沒什麽區別。”
口水全很少社交,他酒量不好,謝絕了。梁督察以開車為由拒絕。
王督察也不生氣,給梁督察和蘇念星都倒了一杯。
蘇念星已經吃了七分飽,見他給自己倒酒,而她也好久沒有喝酒了,沒有拒絕。
三杯下肚,她伸手摸鼻子,梁督察蓋住她酒杯,“我來替你喝。”
蘇念星可是海量,尤其王督察故意想灌醉套她話,她就更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了,她端起杯子,“不用。我能喝。”
於是兩人在飯桌上拚酒量,王督察喝到舌頭都大了,蘇念星依舊風清雲淡跟他聊天,“來!再喝一杯,你怎麽才這點酒量?”
“你連一杯酒都搞不定,你怎麽搞定那麽多下屬?你將來還怎麽當警司?”
“喝啊!不喝不是男人!”
……
王督察一頭栽倒在餐桌上,雙手胡亂揮舞,“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梁督察無奈看了眼蘇念星,她是故意的吧?他看向口水全,“你將他送回家吧。他已經不能走了。”
口水全看著兩人你來我往那叫一個目瞪口呆,這兩人居然把一杯Whisky給喝光了。這酒量也太牛了吧?
口水全扶著爛醉如泥的王督察出了餐廳,蘇念星微醺,拍了拍梁督察的肩膀,“走吧!你送我回家!”
說著她撐著桌子站起來,但是這動作讓梁督察膽戰心驚,忙伸手扶住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什麽酒量,他還想跟我鬥!”蘇念星腦袋有點暈,眼睛有點迷糊,微微有些亢奮,“我知道他是什麽心思,嫉妒你嘛。你別以為我沒工作過,其實我什麽都懂。”
梁督察好笑看著她,“他嫉妒我,你著什麽急?”
“我當然得急了。你是我朋友嘛。”蘇念星噘嘴,“他說話欠扁,上次街坊報警,那麽多人求他,口水全就差給他下跪了,他還騙我們,欺負我們不懂香江警隊人員調動。太可惡了。”
梁督察扶著她往外走,一直下了地下停車場,這兒黑漆漆的,她大概覺得胸悶,不舒服,“好臭!”
梁督察猜想她可能聞不慣氣油的味道,將車開出停車場,打開車窗,她舒服地眯了眯眼,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梁督察開了一段就在一處藥店門口停下,進去後買了一瓶藥又很快出來。
蘇念星睡得迷迷糊糊間,有顆藥塞到她嘴裏,她微微睜開眼睛,迷蒙看著他,打掉嘴裏的東西,“什麽?”
“維生素B,解酒的。”梁督察又塞了一顆,擰開礦泉水瓶將藥送下去。
蘇念星吃了一顆後,腦子也清醒了些,四下環顧,“這是哪兒?到家了嗎?”
“沒有。”梁督察重新坐回副駕駛的位置,“你家住幾樓啊?”
“四樓。403A室。”蘇念星頭有點疼。
梁督察很快將車停到大樓門口,見她走路打斜,扶著對方上樓。包租婆從側麵看到這一幕,神神秘秘探頭瞅了一眼,看向管理員陳伯,“誰哇?”
陳伯搖頭,“沒見過。不認得。”
四樓,蘇念星晃晃悠悠開了門,梁督察將她送到**,打量這間房子。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狹窄閉塞的房間。一張床,一套桌椅和一個小小的衣櫃就滿了。怪不得她說自己家小,養不了狗狗呢。狗狗住進來,恐怕隻能原地轉圈圈了。
他幫她將被子拉上,看了一遍小房子,很快退出了。
口水全被騙的事很快在銅鑼灣傳開,除了騙子不做人之外,還有口水全摳搜的名聲也越傳越廣。
直到這天蘇神算冰室來了一位靚女,他的事情才被掩蓋。
“我的童年很糟糕。父親出軌廠裏的女工,被母親抓個正著,兩人由於輿論壓力雙雙殉情,母親也跳河自殺,我成了孤兒。那段日子真的很灰暗,感覺天空都是黑的。”
百德新街滴滴答答下著雨,蘇神算冰室內隻有店員和這位前來算命的食客。她透過玻璃看著外麵蒙蒙細雨陷入回憶。
那天的天空很藍,白雲像棉花糖般柔軟,輕風浮麵,但是她卻很膽怯,害怕高年級的學生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父母死後,她跟著阿公阿婆生活,小孩子有時候很天真,有時候也很殘忍,無父無母的她沒有人撐腰,成為他們的欺負對象。
路邊美麗風景她顧不上欣賞,隻想早早回家,卻還是被人堵住了。一共五六個男孩,每個都比她高,他們像往常那樣嘲笑她,想伸手過來拉扯辮子。
就在這時有個女同學跑過來,當時我們路過的同學有很多,但是他們不敢對上這些高年級學生,紛紛躲著他們走。隻有這位女同學站出來,攔在她身邊,跟那些高年級的學生講道理,並且威脅他們,如果再欺負珊珊,她就告訴老師。
高年級的學生不想被老師批評,很快就走了。
從此以後,珊珊和朵朵成了好朋友。朵朵會在珊珊被同學欺負時站出來保護她,也會在她難過時安慰她,告訴她長大後就會好起來。
後來工廠搬遷,她們各奔東西,再也沒了聯絡。
珊珊傾著身子靠近,“大師,我想找到朵朵。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蘇念星蹙眉,這時間跨度也太大了吧?童年時期,看這位靚女的年紀,離現在少說也有二十年。
“她是我童年時的一道光。我想親口跟她說一聲謝謝。”珊珊說起往事,情緒激動,擦了擦眼淚,“那時候我們說過一輩子都要當好朋友。我馬上要結婚了,想讓她見證我的幸福。”
蘇念星剛準備起身拿工具,就見阿珍捂著臉哭得稀裏嘩啦,“太感動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阿喜抽出紙巾遞過去。
蘇念星搖六爻金錢卦,測字和掐指,在看完手相後,蘇念星歎了口氣,沒有看到具體地址,不過……她看到一幅場景。
這是個小漁村,房前屋後種著青菜,密密麻麻擠在一起,青翠細嫩。村外那條主幹道與海麵平行,蜿蜒而上,好似沒有盡頭。
右側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夕陽餘暉灑落海外將海麵切成一顆顆鑽石,顏色由淺變深,每一層都是不同的色塊。
遠處打魚歸來的漁民們滿載而歸,將船停靠在海岸,嘴裏唱著歡快的歌。
蘇念星將情景一五一十描繪給對方聽。
珊珊怔愣好幾秒,突然像是打開久遠的記憶,“她在海邊。我過生日時,她帶我一起去的那個小漁村。我們約定好,長大後要當漁民,在海裏自由自在航行。”
她捶了下腦袋,她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她一定在那裏等我。但是我……”
她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向蘇念星雙手合十道謝,“大師,我知道去哪裏找她了。多謝你。”
蘇念星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感慨。
原以為是單方麵尋找,沒想到珊珊要找的人從未忘過她們的約定,一直在漁村等著她。
“好感動。”阿珍哭著鼻子走過來。
阿喜不太理解,“這靚女把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太不應該了。”
蘇念星搖頭,“也不能怪她。她無父無母在大城市打拚,工作占據她大部分精力,那麽遠久的事情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阿珍羨慕得不行,“這樣的閨蜜情好好磕,太美好了。希望她們可以重聚,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蘇念星想起視頻裏的剪影:昔日的小姐妹闊別二十年,重聚後感情生疏,但是她們共同看向夕陽的畫麵讓她有股想流淚的衝動,她們一定會永遠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