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蘇念星手撐著額頭, 耳邊全是家屬們鬧哄哄的聲音,她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就在這時阿香婆從外麵風風火火跑進來,在門口逡巡好一會兒才在角落找到她, 快速跑過來, 見她沒事, 拍著胸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蘇念星頭暈不想說話,唐夢璐幫她解釋, “她中了蘑菇的毒, 催吐後, 現在頭還有點暈。”
阿香婆立刻坐到蘇念星旁邊,擔憂地看著她,“都過去這麽長時間, 你頭怎麽還暈啊?”
蘇念星指了指自己的頭,“比之前好多了,現在就是有點暈,沒有其他反應。他們比我嚴重多了。”她指了指其他食客, 那些人上吐下瀉, 遍地哀嚎, 哭聲能把屋子掀翻。
阿香婆鬆了口氣,她剛剛在冰室聽到食客們說酒樓出現食物中毒, 嚇得不輕,忙跑到酒樓, 剛好碰到關淑惠和大林,從大林口中得知蘇念星參加的酒宴出了事, 立刻過來。
她還帶來了吃食,將帶來的保溫盒打開, “你現在還能不能吃東西?”
蘇念星點頭,“當然可以。我剛剛在酒宴沒吃多少。又來醫院催吐,早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她打開保溫盒,裏麵是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太香了。”
阿香婆見她喜歡,也笑起來,“你現在胃口不好,正適合吃小米粥養胃。”
蘇念星笑眯了眼,“這個好。”
她給唐夢璐一隻勺子,對方卻沒有胃口,謝絕了。
關淑惠在另一邊向梁督察匯報酒店進展,結束後走過來問蘇念星有沒有事。
蘇念星搖頭說沒事,關淑惠打量她氣色,“你這大半年出入我們警局好幾次了。你是不是該給自己算一卦呢?我就沒見過運氣像你這麽差的算命大師。別人都是算卦不準被打,你是算卦這麽準,還中招。你這運氣有點背啊。”
蘇念星搖頭,糾正她的說法,“不是我運氣差。而是我做的是高風險行業。就像你們警察一樣,拿著高工資,風吹日曬,還要麵對槍林彈雨,上次你們梁督察中了兩槍。其中一槍離胸口隻有五厘米,你怎麽不勸他去算一卦呢?”
關淑惠怔了怔,麵露古怪,“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勸他去算卦呢?”
蘇念星愣了下,他們讓梁督察找神婆算卦?沒有被他呲嗎?
阿香婆在邊上道,“她這是無妄之災,跟算卦沒什麽關係。”
唐夢璐有些羞愧,“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堅持想讓你算卦,你也不會中毒。”
蘇念星看著她,“又不是你下的毒,跟你沒什麽關係。我隻是沒想到會有人到酒店下毒,風險也太高了吧?”
要知道這酒宴都是十幾桌,下毒的人無法確定哪一盤的菜會端上既定的餐桌,所以就要給所有桌都下毒。給十幾份菜下毒比給一份菜下毒難多了。所以沒有深仇大恨,對方不會這麽冒險。
關淑惠見她現在還想著案子的事,不由笑起來,“我們已經在調查了,很快就能將人抓住的。你們不用擔心。”
說完,她先給其他人做筆錄了。這些食客洗完胃,有些已經恢複清醒,但是語氣不怎麽好,說話很大聲,而且怨氣滔天。新郎新娘既要照顧自己的父母,又要給親戚朋友們道歉,焦頭爛額。
蘇念星還在醫院等候結果,阿香婆是趁著休息空檔過來的,她還要回去準備晚飯,先回冰室忙活了。
直到晚上,案件結果終於查出來。
其實這樁案子不難查。這是個管理嚴格的酒店,招的廚師和服務員都是正規錄用。身份信息都是登記好的。
梁督察經過走訪調查,很快鎖定一位犯罪嫌疑人,對方是新娘的前男友。
得知女友在跟自己交往的時候劈腿,而且還另嫁他人,一時氣不過,就想著報複前女友。
他跟蹤前女友,得知他們結婚定了這家酒店,他應聘到這家酒店當廚師,實施報複。
撒完蘑菇粉後,他將剩餘的蘑菇粉全部燒掉,來個毀屍滅跡。
要說他為什麽這麽大膽呢?因為香江法律講證據,沒有證據,法官就定不了他的罪。
但是理論很紮實,操作時卻有了失誤,他沒想到自己燒蘑菇粉的時候,因為太過緊張,將蘑菇粉撒歪了,有部分飄到牆上,哪怕他拿著抹布擦過牆麵,但還是有部分殘留在縫隙中。
法證從縫隙中提取藥粉,跟食物中一對比,成分一致,將嫌疑人扣住。
得知真相時,新郎與新娘大吵一架,埋怨她沒有跟前男友斷幹淨,導致他親戚朋友受罪,還怪她讓他丟人。
新娘也不是個軟弱的性子,直接與他對罵,“你就沒有問題嗎?你前女友不是一樣鬧到婚宴,向我挑釁嗎?我們半斤對八兩,誰也別嫌棄誰。”
唐夢璐看著這對新婚夫妻,突然覺得挺可笑的。
她看向蘇念星,“大師,你給他算過嗎?他的婚姻如何?”
剛剛那個新郎過來關心時,蘇念星跟他握手時替他算過婚姻,不過讓唐夢璐失望了,“他們不會離婚,他的婚姻生活算是各取所需。”
新郎花心爛情,在外麵養二奶三奶。新娘也不是善茬,綠帽子一戴就是好幾個。跟她上輩子見過的許多夫妻一樣,各玩各的。正因為他們在這方麵誌同道合,所以他們的婚姻才能長久。
唐夢璐突然笑起來,“我想開了,其實分手並不那麽可怕。更可怕的是明明不愛了,還要被綁在一起。”
蘇念星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也許在唐夢璐眼裏婚姻就是愛情,但是在這兩人眼裏,婚姻是婚姻,愛情是愛情,性是性。三者可以互不相幹。
天色不早了,唐夢璐要回家,“我叫輛出租車,順道送你回去吧。”
蘇念星搖頭拒絕,“我離這兒不遠,走路幾分鍾就能到。”
唐夢璐沒再堅持,與她告別。
蘇念星正打算離開,梁督察剛好收隊,讓張正博開他的車送其他組員回去,“這麽晚了,不好打車。”
關淑惠有些不放心,“你呢?”
梁督察示意他們先走,“我等會兒搭別人的便車。”
等其他人走了,梁督察走到蘇念星麵前,“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蘇念星以為他有事要問自己,也就沒有拒絕。
香江的夜晚燈火璀璨,是個繁華的夜都市,風吹過來,蘇念星眩暈感都跟著減輕。她沒話找話問梁督察,“你們重案組一年能接多少案子?”
“沒有數過。幾十起有的。不過多數都是小案。”梁督察隨口回答。
蘇念星點點頭,空氣陷入沉默。
梁督察突然道,“你這次是受了無妄之災。”
“你該不會也想勸我找個大師算命吧?”蘇念星想起關淑惠說她最近很倒黴,有些忍俊不禁。
梁督察失笑,“其實你運氣算好的。我遇過許多大師被打過。你至今好像沒有被人打。”
蘇念星之前被那個家暴男打過,不過這件事太丟臉,她不好講出來,隻好奇道,“他們是算得不準才被打吧?”別說梁督察,蘇念星自己就見過不少,之前她擺攤的位置有別的神算子過來占位置,因為算卦不準被打過。就連阿香婆也說過,她之前算卦不準,那些客人找上門鬧事,要她賠錢。
梁督察微微一怔,搖了搖頭,“其實並不都是不準。我曾經碰到過一個神算子。他算卦真的很準。在那一代很有名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說就連富豪都來找他算卦。但是某一天,我聽說他的祖墳被人挖了。”
蘇念星驚得目瞪口呆,不自覺停下腳步,呆呆看著他,重複他的話,“祖墳被挖?為什麽!”
算得不準祖墳被挖,她還能理解,算得準還被挖,有點不講理了吧?
梁督察像是想起久遠的過去,幽幽道,“大概馬有失蹄?那家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他躲到國外去了,那家人找不到,又很恨他,於是就挖了他的祖墳以泄心頭之恨。其實算命大師這個行業的危險性比我們警察更高。”
蘇念星讚成他的說法。
“我們警察麵對的是歹徒。但是我們有合法的槍支可以反擊,還有成千上萬的市民和媒體幫襯。但是你沒有。你名氣越高,你就等於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旦哪天你算卦不準了,你的信徒們會拋棄你,你的競爭對手會上來踩你,媒體更會像蒼蠅一樣盯著你。所有人都在等你翻車。”梁督察眉宇中有著濃濃隱憂,“我說句不好聽的,我有時候想勸你其實不必算得那麽準。但是……”
他攤了攤手,這種話說出來,估計她也不會照做,甚至是認為他別有用心。
蘇念星對他的話不怎麽認同,“這些人找我算卦都是有所求,我明明知道他們所求的結果,卻還對他們撒謊。這不是存心欺騙他們嗎?更何況我還收了他們這麽多卦金,我的良心也過不去啊。”
她自朝一笑,“興許有一天,我真會翻車。到那時,我不想麵對也得麵對了。”
梁督察若有所思。他隻想到她的職業生涯,但是她卻將每一位顧客都放在心上,並不敷衍。
“哎呀!”他正愣神時,突然見她加快腳步走到巷子口,隻見拐角處有隻小土狗正可憐兮兮趴在那兒。
“這是一隻流浪狗。”梁督察見她想碰,下意識阻止,“它身上肯定有跳蚤,會爬到你身上。”
蘇念星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來,“香江哪兒可以收容流浪狗?”
“可以送到寵物收容中心。”梁督察沒養過狗,他討厭一切帶毛的動物,他掏出大哥大,正想打電話,卻見蘇念星指著土狗脖子處的鈴鐺,“這個不是流浪狗,有主人的。你們重案組是不是可以把它送回主人家。”
梁督察收回大哥大,彎腰看了眼牌子,“上麵的字已經模糊了,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以登報。”
蘇念星頷首,將寵物拿起來塞給他,“那它就交給你了。”
梁督察下意識想把狗狗扔回去,好在蘇念星沒有鬆手,定定打量他,“你怎麽了?”
“我……”梁督察額頭冒汗,渾身僵住。
蘇念星驚疑不定打量他,“你不會是怕狗吧?”
梁督察搖頭,“不是。它身上有跳蚤。”
“流浪狗身上肯定有跳蚤啊。這個沒有狗鏈,而且它腿還受傷了,不能走,隻能抱著它。”蘇念星抱著狗狗。
雖然如此,梁督察還是接受無能,他四下看了看,沒有找到合適的盒子,於是將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下,想用它包狗狗。
蘇念星被他這動作懵了好半天,最終還是把狗狗移開,不讓它碰到外套,“你這西裝外套很貴吧?用它包狗狗,回頭你就不能穿了。太浪費了。還是我來養它吧。”
不過想到家裏太小,狗狗可能沒有自由,她不忘補充,“我隻能養幾天。你爭取早點找到狗主人。”
梁督察有些過意不去,“我才是警察,讓你養著狗狗,不合適。”他忍著不適接過狗狗,“還是我來吧。我家裏寬敞些,狗狗應該能舒坦點。”
蘇念星見他動作僵硬,就猜到他不喜歡狗狗,有些好笑,明明不喜歡卻還要強撐著抱過去,她想抱回來,他還不願意,隻能歎了口氣,“要不是我的地方小,我早就想養一隻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今天還有一卦沒算呢。馬上就到淩晨,不算就浪費了,我來試試看能不能給它算一卦。”
她還沒有給狗狗算過卦,也不知能不能行。
梁督察被她逗笑了,“它又不會開口說話。你怎麽給它算?”
蘇念星握住狗狗的爪子,畫麵出現了。
這是個豪華的別墅,以狗狗的視角展開,精美的地板,它跳來跳去。主人在客廳交談,似乎在說話,聽不太清楚,狗狗跳動間,她看到遠處的茶幾上放著一張藝術照,戴著皇冠,穿著禮服的照片。
這似乎是個港姐。可惜蘇念星沒見過她,並不認識她是哪一界的港姐。
蘇念星鬆開狗狗的爪子看向梁督察,“你能不能問TVB例年的港姐?”
梁督察微微一愣,“你算出它是某位港姐的狗狗?”
蘇念星頷首,“可能是。你先問問看。”
梁督察點頭答應。
蘇念星看了一圈四周,天太晚了,隻有酒吧還開著門,大部分的店都關門了,她沒辦法用狗狗沐浴露或藥幫它除跳蚤,隻能叮囑它用檸檬汁和溫水洗一洗,可以去除大部分跳蚤。
梁督察認真記下。
翌日一早,蘇念星居然在冰室看到了梁雅靜,“你是稀客呀。這麽早來吃早點?”
梁雅靜搖頭,“我們家才有稀客呢。我哥居然抱回一隻狗狗。”想起昨晚哥哥那如臨大敵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發笑,“我哥昨晚給狗狗洗了澡,原本放在箱子裏,誰知半夜狗狗打開門跑到他**,他嚇得大叫,連夜起來給它做了個狗窩,一大早還做狗糧。”
蘇念星有些過意不去,到附近寵物醫院買了些狗狗用品和狗糧送到警局。
梁督察正在瘋狂打電話,問對方有沒有丟狗。
說實話這並不好找。港姐從1973年開始每年選一次,初選就有82名,這麽多年辦下來,也有上千人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電話。也不是每個人都還在娛樂圈混。找TVB負責人要電話,他們也拿不出更多聯係方式。
從早上到現在,A組的警員們分配電話,每人打了幾十個,最終還是沒找到。
蘇念星送狗糧過來,梁督察拆了一包狗糧放到狗狗麵前,“這隻狗很乖巧。昨晚沒怎麽鬧。”
蘇念星沒有拆穿他的謊言,“能找到主人嗎?”
“應該能。”梁督察沒有猶豫。
蘇念星見狗狗愛吃狗糧,“你妹妹今天來我們店裏了。要不然還是我養吧?”
梁督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定是妹妹向她說他的窘事,他輕咳一聲,“沒事。讓張正博養。他很喜歡狗狗。”
張正博被梁sir點名有點懵,下意識點頭。
等蘇念星離開警局,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梁sir,我家不行啊?我家地方很小,養不了狗狗。”
梁督察看向關淑惠,嚇得她一個勁兒搖頭,“梁sir,我小時候被狗咬過,我怕狗。”
大林也立刻補充,“我家也小,養不了。”
其他組員也是搖頭,生怕這事落到他們身上。
梁督察無可奈何,隻能自己養,但是為了早點解決這個麻煩,他還是督促組員繼續打電話。終於在打第476個電話時,打通了。電話那頭得知他找到了狗狗,表示立刻會讓人將狗狗接回來。
當天下午,狗狗就被對方的司機接走,留下一萬的感謝費。
梁督察將錢拿給蘇念星。她不肯收,“狗是你養的,主人也是你找到的。我不要。”
“你提供的線索,你當然有份。”
蘇念星想了想,隻拿了一千卦金,“剩下的你們組員分了吧。他們這些天打電話也很辛苦。尤其是你,既要打電話,還要養狗狗。”
梁督察又給她拿了一千,“我們是警察,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蘇念星沒有跟他推讓,好奇問,“哪位港姐啊?”
梁督察沒有見到本人,隻拿出她的照片,蘇念星看了一眼,確實跟照片上的人長得很像。她鬆了口氣。
“她叫陸詩意,是去年港姐季軍,但是沒怎麽拍戲。”梁督察隻知道這些。
蘇念星點點頭,她隻是隨口一問,這時候的她想不到有一天陸詩意會來找她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