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香婆問何靈芸有沒有約到張構林。
何靈芸苦笑, “我連他的麵都沒見著。聽說他最近身體不好,在半山休養,不見外客。”
阿香婆拍拍她肩膀, “沒事兒, 以後還有機會。其他人呢?”
提起其他人, 何靈芸臉上帶了幾分喜色, “《快周刊》宣傳他們,為他們增添名氣, 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為了讓她寫好點, 這些人還給她算過卦, 雖然說的都是“事業有成”讚美之詞,但是遠不如蘇念星算得那麽精準,她看蘇念星的眼神越發熾熱, “你比他們厲害多了,這些沒你厲害的大師都賺得盆滿缽滿,你未來肯定也行。不過得慢慢積攢口碑。”
如果蘇念星像張構林那樣捧出一個富豪,她將來的名氣未必會輸給張構林。畢竟張構林之所以稱為“香江第一術士”, 並不是他有多神, 而是他指引李黎江發財。李黎江投桃報李宣傳他的事跡, 這才弄得人盡皆知。
“有才也得會吹才行。現在早已不是‘金子遲早會發光’的時代。報紙上天天充斥著虛假消息,市民已經分不清誰真誰假。尤其你是算命先生, 沒辦法提供證據,如果有名望的人說你幾句好話, 遠比在報紙上打廣告要來得可信。”
何靈芸果然是做媒體這行,說起道理頭頭是道, 讓人無法反駁。
蘇念星把自己給武昌崇指點迷津的事說了,“不過電子廠一時半會兒還蓋不起來, 離他發財還早著呢。”
何靈芸認得武昌崇,他之前經營的塑料品牌很有名,在報紙、雜誌和電視台打過廣告,雖然不算頂級富豪,但也算小有名氣。她搖了搖頭,“你給武昌崇算卦就算他真的賺到錢,影響也有限,他本來就有錢,你又不是從微末時期就幫他算卦,讀者不一定認可你的判斷。”
她積極給蘇念星出主意,“其實以你的容貌可以當演員。再加上你算卦還準,可以提前算出哪部電影會火。隻要你火了一部電視劇,你就能收獲一大波影迷。我有個朋友是狗仔,專寫明星花邊新聞,認識好幾個經紀人。你要是想進這個圈,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蘇念星愕然,她不用算也知道哪部電影會火,但是沒有背景和財力的女人進入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很難保全自己。上輩子她和幾個富二代閑著無聊,去一部青春偶像劇裏客串。當時就是好玩,沒想到電視劇還沒開拍,她就惡心得夠嗆。
她以為富人圈就夠亂的,夫妻表麵恩恩愛愛,私底下卻是各玩各的。娛樂圈不遑多讓,什麽一夜情、劇組夫妻、爬床等等手段層出不窮,她都怕自己染病,戲沒開拍,她就開溜了。
這時期香江娛樂圈隻會比三十年後的內地更難混。聽說許多娛樂圈老板都有涉1黑背景,巨星被拍裸1照,女星被性侵,還有人被扇巴掌下跪等等。她長這麽漂亮,沒有背景兜底,簽了合約就等於簽了賣身契,她傻了才進去。
娛樂圈確實來錢快,可她又不是非得進這個圈子才能成為富婆。
蘇念星果斷拒絕,“聚光燈能照到的地方都爬滿虱子,可以想象內裏有多不堪。”
何靈芸瞠目結舌,居然無法反駁。
阿香婆也覺得沒必要去娛樂圈,“慢慢積攢人氣,遲早會火的。”
三人正說著話,蔣夢雲的律師過來找她們,明天開庭審理,希望她們能出庭作證。
蘇念星和阿香婆自是滿口答應。
阿香婆有些擔心蔣夢雲,“她會不會被判有罪啊?”
律師也不好百分百保證一定能贏,隻說自己會盡力,“她是個孕婦,陪審團會同情她。所以她贏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說完他就離開了。
何靈芸好奇問這樁案子怎麽回事?蘇念星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她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隻讓何靈芸自己判斷。
何靈芸何其聰明,立刻猜到這裏麵的關鍵點,蔣夢雲到底知不知道那杯飲料有毒。人與人不同,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同。這樁案子很有看點,夫妻關係本就與市民息息相關,話題度很高。
她來了興致,“我明天也要去旁聽,到時候寫進報紙裏。”
阿香婆樂了,“那可太好了,小星的人氣又能漲一波。”
蘇念星頷首,“可以啊。”不過她有些擔憂,“你每隔一段時間就寫我的事會不會被上司批評?”
何靈芸驕傲地拍著胸脯,“我這次可不是在幫你,而是覺得這樁案子很有看點。它的社會討論度一定很高。至少比高欣怡的案子更能引起共鳴。”
高欣怡的案子沒有任何爭議,已經鐵板釘釘,無從抵賴。報導出來,給蘇念星的卦攤增添人氣,但是對報紙銷量反應平平。但是這樁案子就不一樣了。它有兩種可能,就像日本電影《羅生門》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蘇念星對新聞不太敏感,見她不是為了幫自己才寫這篇新聞頓時鬆了一口氣。
翌日一早,蘇念星三人到法庭的時候,見到了蔣夢雲。
今天的蔣夢雲素麵朝天,說不出的憔悴,肚子比之前大了一圈,可能是沒吃好,臉上的膠原蛋白消失,麵黃肌瘦,瞧著就可憐。
蘇念星還看到了重案A組的梁督查等人,他們今天也要出庭。
看到蘇念星,張正博衝她笑了笑,兩人還沒來得及寒暄,案件開始審理。
律政司的檢控官(黃律師)以謀殺罪名控告蔣夢雲,梁督查一幹人等是本案重要辦案人員,黃律師讓幾位辦案人員皆二接三出庭把案件偵破過程一一講述。
蘇念星也是參與庭審才知道,原來蔣夢雲的丈夫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他讓小三假扮妻子買藥,還準備了遺書。
蔣夢雲丈夫想殺妻子的目的、人證和物證都有。這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疑點就是蔣夢雲是不是想報複丈夫,所以把飲料交換。
蘇念星和阿香婆作為證人出庭,黃律師詢問案發事情經過。
蘇念星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黃律師詢問蔣夢雲是否相信兩位神婆的話。
蔣夢雲回答“不信”,黃律師追問,“既然不信,為什麽故意交換飲料?”
蔣夢雲雙眼通紅,辯方律師提出抗議,“請檢控官注意用詞,我當事人並非故意交換飲料。她懷著身孕,內分泌失調,敏感脆弱,全身心信賴自己的丈夫,不相信神婆,也是人之常情。當晚我當事人在看電視,看到精彩處太入迷了,所以無意間拿錯了飲料。注意,她是無意,並非故意。剛剛出庭的重案組梁督察也說了,兩杯飲料放在茶幾上,相隔不過十公分,杯子長得一樣,飲料也一樣,誤拿的可能性很大。”
黃律師拿不出有力證據,無法證明蔣夢雲是蓄意謀殺。
接下來是雙方律師發表結案陳詞。
蔣夢雲請的律師是業內有名的大律師,先是大打感情牌,蔣夢雲是位稱職的好太太,但是好人沒好報,她的溫柔善良不僅沒有得到丈夫關愛,反倒遭遇背叛。後是以孩子作為切入點,蔣夢雲懷著身孕,是位充滿母愛的好人,明明感冒不舒服,但是為了孩子健康,她沒有吃藥。這樣偉大的母親不該讓她的孩子在牢裏出生。
陪審團有年輕人,有中年人,有老人,有男人,有女人。大家無一例外都經曆過孩子階段,他們對孩子本能充滿憐惜,大多數人都很同情這位太太的遭遇。
案子審到這裏,檢控官拿不出蔣夢雲犯罪證據。
法官休庭半個小時再宣判。
旁聽席的何靈芸拿筆刷刷記錄著什麽,蘇念星和阿香婆在證人席緊張不已,前麵的重案組人員關注點卻不在蔣夢雲身上,張正博和大林咬耳朵,時不時回頭瞅一眼,嘀嘀咕咕,互相推胳膊。
梁督察側頭看著他們,隻聽到“你去!”,“你去!”,“咱們猜拳!”等爭議,打斷兩人,“你倆說什麽呢?”
張正博和大林像是受驚的小鳥,立刻坐直身體,臉通紅,一看就是做壞事被逮住的心虛樣子。
梁督察抱著胳膊審視兩人,最後還是大林沒義氣,指著張正博告狀,“梁sir,他想找神婆算命。”
張正博捶了大林一下,說好一輩子的好兄弟呢?這麽快就出賣他,太沒義氣了。
頂著梁督察駭人的目光,張正博弱弱替自己辯解,“梁sir,咱們查無頭屍案把碼頭四周全都查過,連下遊都查了,新聞也發了,報紙也登了,電視也播了,就是沒人出來認屍。查不到死者身份,我們就沒辦法偵破案件。再拖下去,市民又該罵我們無能了。我也是沒辦法。”
這幾天他們在碼頭附近問了許多人,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沒能找到死者的信息。沒辦法,最後隻能求救媒體,寄希望於香江群眾,但事與願違,重案A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關淑惠電話接到手軟,記載的幾千條信息沒一條證明與死者相關。
剛剛看到蘇念星,聽她替蔣夢雲算命,兩人突發奇想讓蘇念星算死者身份。她算命那麽準,都能算到他們的姓名,家庭,甚至是未來情況。死者沒道理算不出來。但是兩人誰也不敢向梁督察提議,畢竟上回他可是把他倆罵得狗血淋頭。
梁督察一言不發,側頭看了眼蘇念星,她正在緊張地搓手,顯然沒有注意他們的交談。
半個小時結束,法官當庭宣布:蔣夢雲無罪。
檢控官拿不出蔣夢雲的犯罪證據,隻要案件存疑,按照‘疑罪從無’的原則,隻能判她無罪。
對於案件結果,偵辦這起案子的重案組成員早有預料,他們也沒有太過驚訝,唯一接受不了判決結果的是死者父母。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死了,凶手一定是兒媳,但是卻無罪,這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他們怎能接受?
兩人大鬧法庭,想找蔣夢雲算賬,奈何被別人攔著,蔣夢雲在律師的護送下從另一道門離開了法庭。
蘇念星歎了口氣,“我一直提心吊膽,這滋味太難受了。”
阿香婆看著那對老夫妻,“恐怕他們還會上訴。”
蘇念星點點頭,肯定的。
擔心那對老夫妻發瘋牽連到自己,蘇念星和阿香婆不敢逗留,一起結伴走出法庭,剛走出大樓,就聽身後有人叫自己名字。
蘇念星回頭發現是梁督察,她疑惑看著對方。
梁督察笑道,“這兒離百德新街很遠,你們沒車,我送你們吧?”
阿香婆有些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
蘇念星扯了下阿香婆的胳膊,甜甜一笑,“謝謝梁sir。”
梁督察去開車,阿香婆疑惑,“讓他送我們回去不太好吧?”
蘇念星嘖嘖,“他之前一直懷疑我是神棍,這次卻主動送我們回去。你覺得他是那種會發善心的人嗎?”
阿香婆一愣,果斷搖頭,這人常年板著臉,都不會笑,怎麽可能會發善心,她聽說蘇念星的潛台詞,“你是說他別有所圖?”
蘇念星狡黠一笑,“咱們打個賭吧。”
奔馳車停到麵前,阿香婆不好說話,做了個OK的手勢,算是答應了。
一路上,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阿香婆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我要贏了。”
蘇念星示意她稍安勿躁,“別急。”
到了地方,蘇念星和阿香婆下車衝他道了聲謝。
眼瞅著轎車消失不見,阿香婆攤了攤手,“我贏了。”
蘇念星撓頭,她居然輸了,不過願賭服輸,她果斷道,“中午我請客。”
話音剛落下,梁督察邁著大長腿走了過來,阿香婆扯了下蘇念星的胳膊,示意她回頭看。
“你怎麽又回來了?”
“剛剛找車停。”梁督察給了一句簡短解釋。走近前,卻抿嘴不說話,蘇念星主動開口,“梁督察,這次又想讓我給誰算卦啊?”
雖然這人不是真的想算卦,但是她確實掙到錢了,蘇念星不介意別人拿她當實驗品。
梁督察卻很古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扭捏半天後坐下來,“上回你算出那個無頭屍,那你能不能算出他的身份?”
蘇念星愕然,讓她給屍體算卦?他什麽時候這麽看得起她了?
雖然蘇念星很高興自己被人肯定,但是給無名屍算命,她還是覺得不靠譜,“我聽說人死之後,皺紋會消失,我擅長的是手相,掌心沒有掌紋,我沒法算。”
她又不是真的算命大師,她靠的是金手指,她隻能看到求卦者心心念念的那件事或人,死人又沒有思想,怎麽可能看到畫麵。
但是梁督察不知道啊,聽到她的話,他立刻補充,“不是所有掌紋都會消失。尤其死者死亡不超過24小時,掌紋保留完好。”
他掏出照片,遞給蘇念星,想讓她通過照片看個清楚明白。
蘇念星張了張嘴,這人原來是有備而來。其實這也不怪他,是她對外說她會看手相,於是他理所當然認為她可以通過掌紋看人的命格,死人的掌紋沒有消失,所以她應該能看得出死者的身份。
好家夥,這人在這兒給她卡BUG呢?
她舔了舔嘴唇,“我沒給死人算過卦,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算得出來。”
也不知道屍體行不行?如果看不到視頻,她就說自己算不出來。最多她不做他生意了,他又能拿她怎麽樣呢。
阿香婆在邊上提醒蘇念星不要衝動,扭頭看向梁督察,“梁督察,我們玄學界有三不看的規矩,其中之一就是不給死人算命。”
梁督察臉上難以掩飾的失望。
蘇念星上輩子看過那麽多港劇,也有自己的看法,“你們不是可以通過DNA比對死者的身份嗎?”
梁督察點頭,“確實提煉出DNA,但是DNA庫都是有過犯罪記錄的犯人,死者並不在其中。”
蘇念星恍然大悟,“死者失蹤好幾個月,它的親人應該報失蹤了吧?可以從這些失蹤人口裏找。”
雖然不可能一一比對失蹤人口的DNA,但是法醫應該能判斷出基本信息,比如年齡,性別,身高,腳碼,有沒有生育過,身上有沒有暗傷等等。
梁督察自然都查過了,若不是因為查不到死者身份,他也不會求助蘇念星。
他一個公職人員求助神婆,這事傳出去肯定讓人笑掉大牙。可是查不出死者身份,他就無法找出死者身前與誰結怨,那就更不可能查出凶手。
到時候報紙一定會罵他們重案組無能。市民也會罵他們浪費納稅人的錢。
比起這些後果,找神婆已經不值一提了。可惜他腆著臉來問,神婆卻不肯破例,他歎了口氣,已經做好挨上司罵的準備了。
蘇念星見他愁眉苦臉,突然想到自己留在香江就必須麵對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彪哥正在被兒子的事牽製住,等他解決完麻煩,會不會命令她為他辦事呢?她兩輩子都是良好市民,可不能成為黑S會份子。
如果她和梁督察交好,就算彪哥有需要想用她,他也怕自己招了個間1諜不敢用她。
蘇念星看著梁督察,還有什麽比雪中送炭更能增進聯係呢?
她輕咳一聲,很快有了主意,“我想試一試。”
梁督察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照片遞給她,蘇念星卻推開照片,“我算卦水平不高,隻能親眼看到掌紋才行。”
照理說與案件無關人員不能接觸死者,但梁督察現在連死者身份都查不出,也就不講這些規矩了,他迫不及待點頭答應,“好,我帶你去。”
阿香婆見她要給死人算卦,急得抓她袖子,“你瘋了!你忘了咱們老祖宗的規矩了?你這孩子怎麽葷素不忌啊。”
這孩子真的太虎了,怎麽什麽卦都敢接?
蘇念星卻歎了口氣,“阿香婆,我不想給彪哥賣命。”
她以前不在乎彪哥是因為她壓根不能在香江久留。可現在不同了,她要在香江打拚,肯定要跟彪哥打交道,她隻能給自己找個靠山。這是個非黑即白的選擇,不可能左右逢源。
阿香婆一愣,瞬間反應過來,是啊,她怎麽把彪哥給忘了。那位半點不輸虎哥,手段狠著呢。
梁督察聽到蘇念星的話,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想讓他欠她人情,將來好拿他當擋箭牌。他立刻保證,“放心吧,隻要你能幫我查出死者的身份,以後隻要你不犯法,沒人敢欺負你。”
香江警察的權力還是很大的,尤其過幾年就要回歸,那些混1黑的知道,內地不可能容忍黑S會的存在,所以精明些的都在想盡辦法洗白,不精明的則是想幹票大的移民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