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毒啊?這世上的惡人怎麽那麽多!”阿香婆沒有客人, 跟蘇念星咬耳朵。

如果說何靈芸是識人不清,信錯了人,那周興甫的遭遇就是蓄謀已久了, 活了大半輩子, 她這一年來碰到的奇葩比她前麵六十年加起來都多, 她難以理解這些人的腦回路, “這究竟是什麽深仇大恨?居然想到下毒害人?”

1990年的香江還沒有廢除死刑。為了報仇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嗎?

蘇念星不知緣由,她胡亂猜測, “他一身行頭很值錢的, 行走在大街就是個發光體。有些心思不正的人禁不起**謀財害命也屬正常。”

阿香婆歎了口氣, 人心是最難揣測的東西,窮人嫉妒富人,社會的壓力讓他們翻不了身, 就想走捷徑。

兩人正感慨呢,梁督察帶著一位打扮光鮮亮麗又過份帥氣的年輕男人站到她攤前。

梁督察素來嚴肅板正的臉上說不出的詭異,那審視的目光就這麽看過來,蘇念星被他看得頭皮發毛, 這一臉凶相該不會她又扯進案子裏吧?

蘇念星絞盡腦汁思考這幾天的求卦人, 周興甫剛算卦沒多久, 還沒開始探店呢?高欣怡的案子不需要她作證吧?其餘人都沒涉及刑事案件,她應該不會被當成嫌疑人或是證人啊。

阿香婆捅了捅她的胳膊, 壓低聲音問,“什麽情況?他該不會找你要賬來了吧?”

這表情不欠八百萬說不過去啊?

蘇念星撲哧一聲笑了, 就她這個窮鬼,溫飽都成問題, 她哪有錢借給別人。兩人還在胡思亂想時,梁督察已經帶著靚仔走過來, 梁督察坐下來,阿香婆將自己對麵的折凳遞過去,示意靚仔也跟著一塊坐。

但靚仔扶了扶臉上的墨鏡,冷淡疏離地道了聲‘謝’,但他的表情告訴別人他看不起這種塑料折疊凳,反而雙手插腰擺了個帥氣的POSE,站在梁督察右側,路過的行人好奇盯著他看,他似乎很享受路人的目光,下巴往上抬了抬。

蘇念星看了對方一眼,又看了眼梁督察,這麽板正的人是怎麽跟這發光的孔雀成為朋友的?兩人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啊?

梁督察輕咳一聲,打斷她的目光,好奇問,“你是怎麽算出來林香怡男朋友出軌,在鄉下還交了一個女朋友?你去過大澳?還是偶然見過他們約會?”

蘇念星愣了愣,恍然大悟,“林香怡拍到她男朋友出軌的照片了?”

這速度夠慢的呀,都過去好幾天了,她才拍到照片。

梁督察點點頭,“對。”

蘇念星見他直勾勾盯著自己,這眼神就好像她是妖精變得,他要把她打回原型,她無奈又好笑,“我沒有去過大澳,也沒見過他們約會,我是自己算出來的。”

她發現自己有氣死人的本領,明知道麵前之人不相信玄學,她偏偏要挑戰他的耐性。

梁督察似乎早就料到她不會說實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扭頭看向旁邊之人,回頭看向蘇念星,“如果你能算出他的身份,我就相信你。”

蘇念星剛剛就注意到這位靚仔了,長得真帥啊,比前世她交的那些男朋友都要帥。不過她現在是個窮人,連家都沒有,哪裏還能金屋藏嬌呢,她果斷收回驚豔之色,重新看向梁督察,她壓根不在乎他相不相信,隻聳了聳肩,“一卦五百。不準不要錢。”

梁督察掏出五百港幣放到桌上,示意她可以算了。

蘇念星將錢收好,朝旁邊的靚仔招招手,“你先寫個字,再將手伸過來,我要看手相。”

靚仔似乎有些不情願,好看的眉峰緊擰,嘟著粉嘟嘟、亮閃閃的唇,“既然要測字,那就測吧,何必再看手相?”

蘇念星見他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笑了笑,“你去醫院看病,不得先卦號,醫生才能給你看病嗎?你就當這字是掛號。”

靚仔覺得她在強詞奪理。她一個神棍憑啥跟醫生比?醫生有文憑,神棍有嗎?

他張嘴就要反駁,梁督察輕咳一聲,靚仔似是想到什麽,不情不願坐下來。

雖說他乖乖坐下,也按照她的吩咐寫了字,但蘇念星明顯能感受到他眼裏的嫌棄。蘇念星一開始以為他是嫌棄她的神棍身份。對於不信命的人,她懶得多說,也不會多想,等他不情不願將手伸過來時,蘇念星看完視頻才恍然,原來他是嫌棄她的卦桌不衛生。

蘇念星收回手,挑剔地審視他這身打扮,上身bulingbuling的亮片外套,下身休閑褲,穿得跟電影明星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閃。收回視線時,她眼睛被閃了一下,扭頭看去,原來他的右耳還打了耳釘,她雙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抵著卦桌,似是好奇詢問,“你們法醫可以戴這種耳飾嗎?”

她記得內地的法醫不能戴配飾。因為法醫不是醫生,是警察。

她這話一出,梁督察和靚仔齊齊愣住,靚仔比梁督察更快一步,傾著半邊身子探頭看向她,“你能猜出我是法醫?”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自己的衣著,“我哪裏露了餡?”

他明明已經按照梁督察的吩咐換了身潮服,還打了耳洞,化了妝,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梁督察哼了哼,“我讓你忍忍你那潔癖。你偏不聽。這世上有哪種職業像你們醫生那麽明顯?”

靚仔不高興了,“我都說了,法醫不是醫生。”

梁督察嗤笑一聲,“沒有醫生看病的本事,倒是醫生有的毛病,你一樣不缺。”

靚仔抿了抿唇,“行,就算我有潔癖,但是醫生也分很多種,她為什麽能猜到我是法醫呢?”

梁督察這次沉默許久都沒有回答,他也猜不出來蘇念星為何一口斷定莫懷雨是法醫。許多醫生都有潔癖,這是公認的,但是法醫跟醫生區別還是很大的。

蘇念星看著靚仔眉峰緊擰,好奇不已的樣子,她本就是愛花惜花之人,本著憐香惜玉的原則,她沒有讓美人久等,笑了笑,“我算出來的。我不僅可以算出你的身份,我還可以算出你的名字和年齡。”

靚仔眼裏閃過驚喜,他的眼睛好看得過份,就像孩童得到了新鮮的玩具,滿心滿眼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梁督察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下意識想到她可能通過別人打聽到小雨的身份,可是他很快就否定這個猜測,小雨昨天剛入職法醫,手續還沒辦好呢,連他妹妹都不知道這事,蘇念星怎麽可能打聽到。

蘇念星拿出三個銅錢,扔六爻金錢卦,當著他們的麵掐指念叨。

靚仔碰了碰梁督察的胳膊,小聲道,“她看起來很像神算,應該有三分本領。”

梁督察瞪了他一眼,還沒算呢?他居然就倒戈了?他的操守呢?

靚仔被他一瞪,乖乖坐好。

念了十多分鍾,兩人等得有些不耐煩,靚仔實在不習慣坐這麽矮的折凳,就像屁股長針眼似地扭來扭去。靚仔側頭打量梁督察,對方大馬金刀穩坐如山,雙眼始終盯著蘇念星不放,似乎想拆穿她騙人伎倆。靚仔心想:他還沒梁sir高呢,坐著都不舒服,梁sir身高腿長,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我算出來了!”

蘇念星緩緩睜開眼睛,梁督察沒能看出異樣,抿緊雙唇,靚仔雙手撐著卦桌,“我姓什麽?多少歲?”

在兩人三分懷疑四分期待的目光中,蘇念星薄唇輕啟,幽幽解迷,“你叫莫懷雨,今年23歲。”

莫懷雨雙眼亮得驚人,“全對!你怎麽算出來的?有沒有什麽訣竅?”

蘇念星卻避而不答,拿起對方剛剛寫的字,繼續算,“你寫的‘國’字證明你是一個有文化的人,而且兩次學曆中段,此‘國’字由‘口’和‘或’組成,因‘國’屬乾金,‘口’為四方之土地,因‘天圓地方’之意,故土生金,主有印生身,定是文化人,因‘或’泛指人或事物,所以你被某人或某事困住,也就是學曆中斷,又因‘或’以城邑為中心包括周圍地區的邦國,所以雖有阻,但還是能再一次奪取邊境或疆界,隻是出了一點‘漂亮’風頭,也就是大學本科,得到了一個完美的聲譽,但邊鏡必定不是中心,故不會上升到最核心地位,所以你兩次學曆最高是碩士。①”

梁督察愕然,這些連他都不知道,他看向莫懷雨,對方似乎想起了傷心事,定定看著她好半天才道,“你算對了。我在國外讀的碩士。”

蘇念星緊接著又道,“你馬上就會迎來第一具屍體。勘驗起來很有難度,是個無頭屍,你要迎來新挑戰了。”

莫懷雨眼裏閃過驚喜,“果真?”

他像視頻裏那樣高興,好似他得到的不是骷髏,而是美味的糖果。這是個純粹的人,他的眼裏沒有太多雜亂的東西。

梁督察驚愕過後,卻是若有所思,連這都能測出來,莫非她真會算卦?

“你是怎麽算出來的?”莫懷雨就像個好奇娃娃,再一次追問。

蘇念星故作高人狀,“天機不可泄露。”

莫懷雨有些失望,側頭打量梁督察,“sir,你看出來了嗎?”

梁督察沒有回答,他剛剛一直盯著她不放,小雨也沒有主動透露自己的姓名年齡,更沒有說自己的過往經曆,但是蘇念星還是算出來了。這超出他的認知。

回去的路上,莫懷雨嘖嘖稱歎,“來之前你把她貶得一文不值,說她是個江湖神棍,可我覺得她真有本事。你該相信這世上真有奇人異事。”

梁督察沒有找出蘇念星作弊漏洞,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質疑算卦的存在,他打量莫懷眼好幾眼,“你好歹是學法醫的,能不能別那麽迷信。你對得起你上那麽多年的書嗎?”

莫懷雨搖頭,“我在念書的時候也遇到過一個占卜師,他占卜很準。還有咱們國內的張逸仙幫助漂亮國考古學家發現世界上第一隻海龍化石。當時用的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堪輿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們要秉持懷疑態度才能進步,在核磁共振沒被世人發現時,許多人覺得聲音不可能擊碎杯子。可是當科學家證明它的原理時,沒人再質疑。事情明擺著在眼前,你還一廂情願否決。你這不是科學,你這是老古板。”

梁督察被他一通教訓,想起O記查的那樁案子,他示意莫懷雨跟他一塊到電話亭打電話。

莫懷雨也沒事可做,靜靜在旁傾聽。

梁督察很快撥通O記督察的電話,當時就是他將案子交結給對方,“林sir,林威虎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凶手抓到了嗎?”

“凶手早就抓到了。對方也已經認罪了。不過暫時還結不了案,這兩個社團最近在醞釀大陰謀。”

梁督察想起之前蘇念星的判斷,試探問,“凶手是不是大概五尺五,穿著紅夾克,頭頂有黃毛,一臉的凶神惡煞,名字裏應該有龍?”

電話那頭停頓好一會兒,突然暴躁起來,“你早有懷疑對象?為什麽之前不說?”

蘇念星把凶手特征告訴張正博,對方斟酌再三還是告訴了自己,但是他那時覺得太荒謬了。如果讓O記的人知道他們破案不去找線索,反而找神婆,一定會嘲笑他們,所以沒有告訴他們。

但是O記督察的話驗證了蘇念星之前的卦象,梁督察心裏一緊,就以“自己隻是初步懷疑,沒有實質證據”為由掛了電話。

莫懷雨見他不說話,表情變幻不停,心裏爽翻了,“怎麽?又被她說中了?”

梁督察這回再也說不出她可能提前與嫌犯接觸過的念頭,如果當時蘇念星真的在場,嫌疑犯肯定第一時間將她幹掉,怎麽可能留她活著。

但她是怎麽知道的呢?難不成真是算出來的?

梁督察隻覺得腦子炸了,偏偏莫懷雨還在邊上嘀咕,“你之前不是說她剛到香江沒多久嘛。她連身份證都沒有,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事情。”

梁督察沒有回答莫懷雨的問題,心事重重回了家。

他的妹妹正在跟林香怡商量怎麽報複賤男人,顯見是要對方在婚禮上丟臉。

梁督察不好打斷她們交談,回屋洗了個澡正準備入睡,BB機響個不停,他用家裏的電話撥回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淑惠鏗鏘有力的聲音,“sir,碼頭發現一具無頭屍。”

“又中!”梁督察掛上電話,拿起外套,與沙發上的兩人匆匆告別。

到了碼頭,莫懷雨比他先到一步,對方將工具箱擱到屍體旁邊,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臉興味擺弄無頭屍,法證在附近采證,他的組員正在詢問報案人細節。

梁督察走到莫懷雨身邊蹲下,“有沒有什麽發現?”

莫懷雨側頭看了他一眼,吹了聲口哨,“這次又被神算料到了。你這次不會還說她早有預謀吧?”

雖然他還沒有詳細檢驗,但是屍體剛死沒多久,那時候孖辮妹好像正在給他們算卦吧?她怎麽可能料到十幾公裏外的碼頭會有死屍呢?

梁督察心裏的天平確實傾斜,但是蘇念星算卦再神,對他們這樁案子也無濟於事,“這案子隻能靠我們自己。你別想找她看手相。”

莫懷雨訝異看著他,“你居然想讓她幫你抓凶手?你也太敢想了吧?要是警司知道這事,他頭一個把你揣了。”

雖然他相信玄學風水,但是他可沒指望蘇念星幫他算死者死了多長時間,身前受了多少罪,在專業技能方麵,他還是更信自己。

梁督察被他懟,反應過來自己失言,閉嘴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