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齊朔不慌不忙地接住韶聲丟來的梅枝,將它插在手邊的淨瓶裏。
他又將手伸到窗外,抓了一把積雪,捏在手心,向韶聲走來。
除了身上披著的外袍,他隻著一件雪白中衣,衣襟敞開,露出修長瑩白的脖頸,胸膛隱隱綽綽地掩在散亂的衣襟之中。
他將握著雪團的手,伸進她嚴嚴實實裹著的被子裏,冰冰涼涼的雪團,便直接這樣地貼在了她的後頸上了!
韶聲驚叫一聲:“啊!”
將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起來。這屋裏日夜燃著地龍,哪裏就冷了?”齊朔直接去掀韶聲的被子。
韶聲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付他方才放進來的雪,來不及管被子,就這樣被他剝了出來。
她才想起來去搶。
當她俯下身子,伸手抓住被齊朔奪走的被子,雪白而的腰背便全都露出來了。腰間勻淨的軟肉上,遍布著斑駁青紫的指印。
韶聲低頭一看,便立刻又抬頭大聲不滿道:“都怪你,留這麽多印子!我就是冷!”
還不忘將齊朔剛說的話嗆回去。
她以己度人,本以為齊朔會因她對身上印記的控訴,而感到羞赧。
卻沒成想,他不僅神色自若,甚至還伸手碰了碰:“痛嗎?”
韶聲的身子容易留痕跡,看著嚇人,其實並無什麽感覺。
直到齊朔開口,她得了提醒,才想起可以裝痛:“嘶!痛!你拿開。”
可惜在她大叫之時,他的手卻早早地收回去了。
不過,齊朔並不拆穿她:“那可如何是好?我幫小姐吹吹。吹走了,就不痛了。”
他俯下身,將涼涼的嘴唇印在她的腰間。
“你別……”韶聲的身子一下全軟了下去。胸口與腿間,又生出了奇怪的濕潤感覺。隻能勉力維持著聲音不發顫。
齊朔聽話地不再撩撥。
“那我為小姐更衣。穿了衣裳,小姐就不冷了。”
“不要……”韶聲連連搖頭。
讓他更衣,再發現她身上的不自然,那她可要羞憤而死了。
“小姐怎麽與真真生分了?真真是小姐的夫君,為小姐做這些,天經地義。”齊朔伸手,撐在韶聲身後貼著的床壁上。
黑黑的眼睛,仿佛無盡的夜色,一下子壓了過來。
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的熏過的香氣。
不是他常帶的涼意,而是在韶聲房中呆久了,而沾染上馥鬱的沉水楠香。
原來,他已是自己的夫君了嗎?
韶聲愣愣地看著齊朔的眼睛,恍如剛從長長的睡夢中走出來。
她對與他成親一事,從來沒什麽實感。從去年他就這樣說過。
如今竟然成真了嗎?
但在自己心中,他究竟如何,她仍然囫圇混沌。
與他的關係亂七八糟,如同許多糾纏在一起的絲線團,裏麵全是死結。她理不清,更不想理。
從救下他那一刻起,事情便成了這樣。當時她更笨,隻堅持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為了羞辱他。當真如此嗎?
就像兩年多前,她從雲仙庵逃出,被攻打澄陽他的捉住,一直在他手下過活。她所為一切,也當真是為活下來嗎?
韶聲仍然愣愣。
她伸手,碰碰自己的臉,又碰碰齊朔。
“夫君。”她喃喃地道。
“卿卿。”齊朔答。
“我……如今是將軍夫人。”
“是。”
“將軍夫人……要做什麽?”
“隨你心意。”
“不、不行……”
“有何不可?”
“你是我的夫君……至少、該我為你更衣的……”
韶聲喏喏低下頭,想從齊朔越收越近的手臂與身子之間鑽出去。
“真真以前說過,想讓小姐像最初一樣,讓小姐永遠做我的小姐。”
韶聲能清楚地聽見,他精壯的胸膛裏傳出來的有力震顫。她仍然不明白齊朔到底想要什麽,但這並不妨礙她決定做一個稱職的將軍夫人。
她想起在澄陽時,吳移將軍曾私下裏叮囑過她,要她理解將軍。
她會的。
滿室皆靜。
許久,齊朔不再為難韶聲。
“小姐想為真真更衣,那就來吧。真真求之不得,受寵若驚。”他張開雙臂。
外間早早候著的侍婢終於忙碌了起來。
由紫瑛領著,恭敬地端著托盤,有條不紊地進入房中,托盤上有將軍夫婦待換的衣裳,也有花露、青鹽等一應洗漱之物。再恭敬地侍立在床帷之外。
韶聲接過托盤上的東西,一項一項地為齊朔打理好。
她從沒做過這種事情,成婚前也沒有母親教導,動作便不太利索。
譬如為齊朔束發戴冠:她慢慢試了好幾次,到最後臉都因羞慚而不由得全紅了,才在紫瑛的指導之下,梳好了最中規中矩的發髻,端正地戴上發冠。
齊朔始終彎著眼睛,笑著看她。
不亂動,也不出聲打擾。
這使韶聲安心不少,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熟練。
甚至可以開口說話了:“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把來拜見我的夫人們都擋回去了,收了她們的禮物,然後辦集會來賞玩它們。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啊?”
齊朔:“對。”
韶聲:“你別這樣。我想,我作為將軍夫人,出麵打發這些夫人,這是該做的吧?唉,你又不告訴我要做什麽。”
齊朔:“夫人當真要聽實話?”
韶聲:“聽就聽,有什麽好怕的。”
“夫人這一招來得極妙。”話雖是誇獎,但語氣全然不是如此。
“可當真是幫我把人都得罪遍了。”果然,下一句就是嘲諷。
“這些人裏,肯定有人想在私底下走你這邊的路子,卻要被你公之於眾。不僅欲行之私落空,還白搭進去一份禮物。”
“但我又不知道誰這麽想。你什麽都沒告訴我,我也不認識她們,她們更不會跟我直說。而且肯定還有人想借這種機會,蒙騙我,暗度陳倉。幹嘛嘲笑我。”韶聲委屈。
“所以我說,夫人這一招來得極妙。”
“我為何要怕得罪人?此舉倒是幫我好好地敲打了這些人。且我給你帶過話,讓你延後再聚,也算是給了他們機會。趁著我夫人還未公開,把手上的小動作都收一收。”齊朔話鋒又一轉。
“當真?你沒哄我?”韶聲將信將疑。
“當真。”
“那這樣的話,還要不要辦這個賞寶集?他們都受你的敲打了,肯定要給一次機會的吧。”韶聲試探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要。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找你換寶的,你全隨了他們便是,隻是莫忘了記賬。且這種集會,是難得的機會,將人都湊到一起,可以好好觀察一番的。日後對每個人,心裏便能有個判斷,再打交道時,也不至於再這樣興師動眾。”齊朔教她。
他的話,卻與韶聲自己初時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使她獲得了莫大的鼓勵:“那我這樣做,對你是好事咯?”
“是的。小姐真聰明。真真就想不到,還能這樣亂拳打死老師傅。不愧是元將軍的夫人。”齊朔俯身湊近韶聲,在她耳畔,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笑道。
說完,還在她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發出了”啵“的聲音。
室內其餘人等,皆低頭不敢直視。
有沉不住氣的小丫鬟,已經羞得滿臉通紅。
這讓韶聲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推開齊朔的臉,又問:“我之前按你說的,隻是通知他們,說我要開這個鑒寶集,並沒提時間。你當時也隻告訴我,說年後。那年後是具體什麽時候?”
“不遠了,待我得了尉陵。”
“夫人以此為慶。”齊朔答。
”尉——!“韶聲驚呼出聲,卻又怕泄露了機密,趕緊捂住了嘴。
”怕什麽?“齊朔問。
”還是夫人覺得,我做不到?“
”真真可是小姐的百寶箱,真真對小姐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的。小姐不要老說這些沒意思的東西,真真想和小姐去外間玩雪。“他又湊近了韶聲的耳邊,嬌嬌地佯作生氣。
韶聲的耳朵敏感,耳廓,耳垂,耳根,皆被他的呼吸刺得癢。
她直往前躲:”我陪你賞雪,你再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齊朔不情不願地答應:”好吧。“
韶聲便說:”自我再見你之後,除了成親的時候,你從來都穿一樣的青袍,隻根據季節變換些布料。“
”小姐是心疼真真了?還是嫌棄我不如原先好看?“
韶聲不想聽他再胡攪蠻纏,索性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卻沒成想,這人竟伸出舌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地舔舐她的手心。仿佛一根濕乎乎的羽毛,在她的手心撓來撓去。
韶聲連忙要抽回手,手掌卻被他整個抓住了,不得動彈。
隻得盡力忽略手心的感覺,繼續說:”你穿得簡樸,卻在我這裏放了許多奇珍異寶,凡有人來,都能看見。我之前說要跟你一樣簡樸,你不僅不聽,還生氣把我罵了一頓。所以,你是故意想讓我幫你挨罵嗎?為什麽?“
”小姐怎麽還記仇。“齊朔小聲說。
他的聲音被韶聲捂在手心裏,聽上去悶悶的。
”你回答我的問題呀!“韶聲有些著急,連手上輕輕細細的癢意,也顧不上去在乎了。
”我沒有!小姐房裏的東西,都是從舊朝皇宮裏搬出來的。如今我們北地,沒人願意用錢糧來換這些東西,於我當然無用。它們擺在小姐房裏,還能占個好看,擺在倉庫裏便隻能廢棄了。“齊朔終於回答了韶聲的問題。
”若小姐覺得真真現在不美,除夕是趕不上了,等到了元夕,我便穿新衣給小姐看。“
他還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