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蘇橋不懂, 陸瓷為什麽對這份假骨灰如此執著。
那副表情,快哭出來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恨她。
蘇橋躺在**, 翻來覆去,她睜開眼, 盯著床頭櫃上那個陶瓷罐子, 神色怔然。
她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假骨灰拿了回來。
她不想因為這個假骨灰,所以引起蘇家和十五區之間的戰爭。
聽說蘇家已經派人來到十五區,商討接回骨灰的事情, 最近城堡內到處都在談論這件事。
“如果指揮官不將骨灰送回去,不會還要再打仗吧?”
“其實……蘇家蘇橋是蘇家的人,指揮官這樣霸占著人家的骨灰也不好吧?”
不知道是畏懼戰爭,還是畏懼蘇家, 侍女們都傾向於讓十五區將骨灰還回去。
蘇家的人來的很快, 當那架小型直升飛機停在城堡後麵的飛機停車坪的時候, 老刺客正在跟她商量著怎麽刺殺陸瓷。
“聽說蘇家有人要來拿回蘇家蘇橋的骨灰, 蘇家跟十五區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到時候陸瓷死了, 大家都會認為是蘇家幹的,我們正好脫身。”
老刺客算計的很好, 根本就不管陸瓷死後會發生什麽大事。
十五區再次陷入□□,跟蘇家對著幹, 周家趁機攪渾水,到時候又是三家大戰。
“我去吧。”
蘇橋一把按住老刺客的手。
老刺客神色懷疑地看向蘇橋, “你行嗎?”
“總有第一次。”蘇橋笑了笑, 然後拿著手裏的藥瓶子走出房間。
按照老刺客的計劃,在陸瓷跟蘇家會麵的時候, 趁機在他的茶水中下藥。
下毒,這是老刺客千挑萬選的一種刺殺方式。不用直接對抗,能省下來一條命,畢竟前麵死了那麽多人,刺客也是人,不想有命賺錢,沒命花錢。
聽說這毒藥厲害的很,見血封喉。
蘇橋拿在手裏都怵得慌,直接撒著埋進了樹根下麵。
對不起了,樹。
收拾完,她穿著侍女服,走在寬敞的走廊上,透過窗戶,看到前麵急匆匆走過來一行人。
為首之人穿著白色軍裝,頭戴白色軍帽,容貌俊朗英挺,身上的信息素卻異常淩厲,就像是故意在針對和威壓這裏的主人。
不過更像是因為城堡內主人的信息素,所以被迫釋放。
相比起昨晚,城堡內屬於陸瓷的信息素變得更加濃鬱,那股從地獄裏散發出來的糜爛的玫瑰香氣幾乎要堵斷蘇橋的喉嚨。
城堡內除了beta外,大部分ao都無法在這樣的信息素下工作,因此,今日侍女的數量驟減。
“快過來幫忙!”有一個beta侍女看到站在那裏的蘇橋,趕緊喚她過來幫忙。
“快去給客人倒茶。”
蘇橋一恍神的功夫,蘇聿白已經略過她走到了會議室,空氣中徒留一點屬於他的信息素。淩厲的刮過她的身體,除了這股滔天憤怒之外,還帶著一點不可察覺的悲傷。
城堡內的會議室也裝點的很漂亮,牆上掛著壁畫,會客用的茶盞也都是中世紀的仿品,非常有格調。
蘇橋端著茶盞,走進會議室,給眾人添茶。
蘇聿白坐在位置上,從腰間取出自己的配槍,拿在手裏。
蘇橋站在他身邊,偏頭看了他一眼,正準備退出去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打開。
陸瓷出現在門口。
蘇橋下意識側身,背對著陸瓷,假裝擦灰。
偷假骨灰的時候雖然她蒙著臉,但說不定還是會被認出來。
看到陸瓷,蘇聿白立刻舉槍,“把我姐的骨灰還回來。”
陸瓷站在門口,臉上還戴著半邊麵具,他麵對蘇聿白,緩慢抬手,取下臉上的麵具。
蘇聿白的瞳孔微微睜大,“怎麽會是你?”
陸瓷的視線順著蘇聿白往後看,他看到站在蘇聿白身後的蘇橋,雙眸再次泛紅。
男人低頭,抬手戴上麵具,聲音嘶啞的開口道:“骨灰不見了。”
“哈!兔崽子,你以為我會信嗎?你他媽的,老子可不管你一個alpha假裝omega靠近我姐是為了什麽,反正今天這骨灰你不給也得給!不然老子現在就直接斃了你!”
“誰知道我姐到底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蘇聿白的情緒異常激動,即使是被陸瓷那股無處不在的信息素壓製著,也爆發出強烈的恨意。
兩股信息素在空氣裏打架,蘇橋下意識後退一步。
陸瓷的信息素毫無戰鬥意誌,不過因為天生的等級壓製,所以蘇聿白倒也無法將他怎麽樣。
此刻的蘇聿白完全被憤怒所控製,他直接拿著槍起身,走到陸瓷麵前。
槍口對準了陸瓷的額頭,抵住他的麵具。
“陸瓷,我再說一遍,把我姐的骨灰交出來!”
陸瓷的視線一直不在蘇聿白身上。
他看一眼站在那裏的蘇橋,然後低頭,還是那個回答,“不見了。”
蘇聿白打開了保險栓。
陸瓷身後的玉真昕也趕緊舉起了槍對準蘇聿白,而蘇聿白帶過來的那些人也跟著舉起了槍。
一時間,場麵有些混亂。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道聲音,“蘇將軍!蘇將軍!”有人在喊蘇聿白,是蘇聿白帶過來的人。
那個人懷裏抱著一個東西,手裏拿著一張紙條,“有人,有人把這個東西送了過來!”
那人跑近了,站在那裏的陸瓷看到他懷裏的罐子,下意識伸手,卻在半空之中停住了。
蘇橋看到他滿是傷痕的手,並沒有處理,有些傷口甚至還在滲血。
天氣這麽熱,就算是e,也不能這麽無視自己的傷口,糟蹋自己的身體吧?
“說,說這是,這是……骨灰……”那人跑得太急,話有些說不清楚,蘇聿白已經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紙條。
那是蘇橋用左手寫的。
【蘇家蘇橋的骨灰,十五區敬上。】
蘇聿白轉頭看向陸瓷,“你這是什麽意思?”
陸瓷盯著那骨灰不動,緩慢收緊手,握成拳,垂在身側。
“這是真的骨灰嗎?”蘇聿白有些不相信。
陸瓷的嗓子更啞了,仿佛泣血一般,“是的。”
蘇聿白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骨灰。
“陸瓷,你最好不要騙我,不然我遲早把你宰了!”蘇聿白抱著骨灰,急匆匆離開城堡。
他也沒有想到這趟居然這麽順利,直接就將骨灰拿到手了。
蘇聿白上了私人飛機,他抱著懷裏的骨灰罐子,讓外麵的人先不要上來。
隱忍著情緒,蘇聿白剛剛坐穩,身後就伸過來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誰?”蘇聿白的眼神瞬間淩厲起來。
“乙方。”
蘇聿白:……
“您交給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這位十五區的指揮官太難殺了。”蘇橋一邊注視著外麵的人,一邊牽製著蘇聿白。
蘇聿白雙手緊緊抱著懷裏的骨灰,眼神警惕,“什麽意思?誰要殺他?算了,關我什麽事,像這樣的狗崽子,死了才好。”
蘇聿白的手輕輕撫過懷裏的骨灰,低頭的瞬間,蘇橋看到有淚從他眼眶裏滑落。
蘇橋緩慢拿下匕首,輕輕退開。
不是蘇聿白找人來殺陸瓷的嗎?那是誰呢?
-
蘇聿白走了,帶著那個假骨灰。
蘇家與十五區之間的矛盾看似暫時解決了。
蘇橋轉身,看向身後巨大的城堡,然後立刻伸手捂住了口鼻。
這股信息素……陸瓷再這樣下去,真的是想死嗎?
雖然e很強大,但跟alpha和omega一樣,信息素的釋放是有定量的,就如同體能一般,如果進行信息素對抗的話,也會出現體力不支的情況。
像陸瓷這樣不要命的釋放信息素,卻還能扛到現在,就因為他的體質是e。
可就算是e,也不是神,會死的。
蘇橋有些生氣,生氣陸瓷為什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回到城堡之中,路過會議室的時候,發現陸瓷正坐在裏麵。
蘇橋腳步一頓,走進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色香濃,還搭配著新鮮的糕點。
陸瓷神色一頓,他緩慢抬頭,對上蘇橋的視線。
蘇橋迅速低頭,避開男人的目光。
“我以為你……走了。”男人坐在那裏,低著頭,看不清臉,就像是一個無措的,被拋棄的孩子一樣。
“剛才來的客人是走了。”蘇橋如此解釋道。
陸瓷伸手,端起那杯花茶,輕抿一口。
茉莉花茶,帶著清甜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蘇橋看著陸瓷端著茶杯的手上的傷口,停頓了一會兒,在會議室的櫃子裏找到一個醫藥箱。
她拿起他的手,替他消毒,上藥,包紮。
動作熟練且小心。
“不能沾水,每天都要上藥。”
蘇橋收拾好醫藥箱,將其放進櫃子裏,然後起身。
“你要……走了嗎?”身後傳來椅子摩擦地板磚的尖銳聲音,表露著男人的急切。
“您還有什麽吩咐嗎?”蘇橋轉身,始終低著頭。
“……沒有。”
“那我下去了。”蘇橋轉身,走到門邊,身後再次傳來一道聲音,“等一下。”
蘇橋頓住腳步,站在那裏,沒有回頭。
“可以讓我,再看一眼,你的眼睛嗎?”
果然是因為眼睛啊。
蘇橋轉身,抬頭,直視陸瓷。
男人站在那裏,身後晚霞如綢,瑰麗的不可思議。可他的神色卻哀傷到了極致,看著她,落下了淚來。
他緩慢上前,伸手似要觸碰她,卻又像剛才看到那個骨灰罐子一樣,將手收了回去。
“您好好休息。”蘇橋轉身,迅速離開。
她踩著腳上的小皮鞋,小皮鞋敲擊著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音。
夕陽下,她的雙眸亦有些不易察覺的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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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蘇橋任務失敗,所以老刺客決定自己上,隻是剛剛走出房間,她就被陸瓷的信息素壓的連路都走不了。
“這個信息素到底是什麽情況……”老刺客捂著口鼻,立刻退了回去,“這個十五區的指揮官是要把自己殺了嗎?他到底有什麽看不開的?難不成他還想跟著那位蘇家蘇橋殉情不成?”
雖然老刺客是個沒什麽道德,隻看金錢的地下工作者,但她也聽說過蘇家蘇橋的事跡。
對於這樣的人,老刺客是佩服的。
“殉情?”蘇橋一愣,扶著老刺客的手驟然一鬆。
老刺客“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蘇橋推開門,跑了出去。
“喂,把我扶起來啊,你去幹什麽!”老刺客在蘇橋身後喊,她卻已經跑遠。
老刺客艱難伸手,關上了門,才終於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城堡內的信息素濃到令人不適,蘇橋在從前自己住的那個房間裏找到了陸瓷。
男人蜷縮著躺在**,雙手抱頭,看不清臉。
蘇橋抬腳,正欲走進去,一旁傳來一道聲音,帶著冷冽的質問,“你是誰?指揮官不讓任何人進這個房間。”
玉真昕擰著眉,將剛剛打開的房門關上了。
“……他……指揮官這樣多久了?”
“這不是你該問的。”
“我就是想關心一下,再這樣釋放信息素下去,會死的。”
玉真昕的表情也變得極其難看起來,“沒有人勸的了他。”
“為什麽?指揮官到底怎麽了?”
“因為……她死了。蘇家蘇橋,死了。”
“你們指揮官跟蘇家蘇橋的關係不是不好嗎?聽說她以前還開槍打過你們指揮官……”
“那是誤會。”玉真昕低頭捂住自己的臉,“我不應該告訴他的,我不應該把那件事告訴他的。”
“哪件事?”
“蘇家蘇橋並沒有背叛他,她隻是,想讓他活著。”有淚從玉真昕的指縫中留下來,“可是,指揮官他好像,活不下去了。”
人,怎麽會活不下去呢?
因為死,比活著簡單多了。
可是,她讓他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好難。
橋橋。
活著好難。
陸瓷環抱著自己,他又在做夢了。
他喜歡做夢,做夢的時候就能夢到她了。雖然總是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能聽到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