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這是白鬱第一次來流銀市。
明顯有些落後的基建設施、落滿灰塵的廣告牌、有著流銀市獨特風格的建築,以及因為沒有人打理而瘋狂生長的綠化帶。
“這裏原本是東洲最荒涼偏僻的地方,專門用來流放罪犯,直到三百多年前,有人在地下發現了一座銀礦,當時的皇帝便派來了官兵把守,並且讓那些罪人夜以繼日地挖礦。”
“後來,不止是罪犯,就連一些走投無路的貧民,也來到這裏,為了生活而整日挖礦,這裏成為了東洲最大的銀產地,流銀市的名字也因此而來。”
“時間飛逝,罪犯、官兵和貧民們後代就這樣一代又一代地生活在這裏,流銀市也成了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當初的王朝被推翻後,東洲執政官對這裏進行了一定的管理,這才好了很多。”
“但是在我上任後沒多久,流銀市的銀礦徹底空了,這個以銀為主要產業鏈的城市又走向了混亂,再然後,就是汙染大爆發.....”
沈榕一邊向白鬱介紹流銀市的曆史,一邊領著他往前走去,直到停在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地下入口前。
刷了指紋虹膜和密碼後,塵封了許久的大門轟然打開,飛揚的灰塵和裏麵湧出來的寒氣一同朝著外麵席卷而來。
“這裏就是了,所有流銀市的居民都在這裏。”
沈榕沿著長長的樓梯走下去,懷念地看著那一張張沉睡中的麵容,
“這個是流銀市裏手藝最好的爺爺,一輩子都在鑽研銀飾,這個是專門打造武器的老板,這個是很會畫糖畫的小姑娘。”
“好,我知道了,你離得遠一點,小心我也把你變成植物人。”
白鬱點點頭,同時又瞥了一眼沈榕。
他記得沈桉也沒有這麽能說話啊。
或許是沈榕長期不和人交流又被誤解,所以現在隻要抓住一個機會,就不停地說吧。
如果沈榕能和薄荷中和一下就好了,後者天天一言不發,白鬱都擔心他的聲帶會在某一天退化掉。
白鬱腦海中閃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但手中動作不停。
淺綠色的光點從藤蔓中飛了出來,隨後緩緩沒入了每一個流銀市居民的眉心,一種玄之又玄的聯係在他們之間產生。
一人一植就這樣在地下礦洞中行走,在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下午後,總算把光點沒入了所有人的眉心。
“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白鬱收回了自己的藤蔓,道。
他還以為自己要貢獻出點能量,但結果卻發現自己的能量甚至還比之前多了些。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把這一點歸結為藍晶石。
他吞食了世界本源之一,而世界本源又可以提高他的汙染值且幫助他製造汙染物.......
白鬱心中有了一個大膽但是又合理的猜測。
汙染,或許就是世界本源造成的。
不對,不能叫汙染,應該叫全世界進化。
就像是這個世界以前經曆過的無數次進化一樣。
很久以前,世界本源讓低等級的生物,進化成了高等級的生物,現在,世界本源讓普普通通的動植物,進化成了更加強大的變異生物。
至於那些畸變者和不幸死亡的動植物——進化過程中淘汰掉很大一部分劣勢群體,對於世界本身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所以他幫助這麽多普通的人進化成了強大的植物人,算是順應了世界本源的發展,所以壓根沒有花費自己的能量。
“什麽不一樣?”
沈榕望過去,問道。
“流銀市人口比我想象中的要少一點。”
白鬱隨口扯了一個理由,隨後轉變了話題走向,
“季悅他們在哪裏?”
“季悅是在北洲,她說北洲現在無比混亂,如果不能搞事的話,那就太可惜了,項陽和調查局那個女孩子都在流銀市,現在應該在大街上到處溜達。”
沈榕想了想,回答道。
白鬱點頭:“好,那我去找一下他們。”
“等等。”
“還有什麽事?”
“流銀市官方人員位置空缺,白鬱,我們缺一個綠化局的局長,你要來嗎?主要是負責管理綠化帶和公園。”
沈桉琉璃色的眼眸望過去,裏麵帶著點點笑意。
來的路上,他其實一直都在暗中觀察身旁的植物。
在路過那些瘋狂生長的綠化帶時,白鬱表達出了明顯的疏離和不喜。
“我再想一想.....”
白鬱沉思,不得不說,沈榕真的很會抓住植物的心理渴望。
把一座城市的人都變成植物人後,再在這座城市種滿薔薇花。
有點心動。
“再加上一整棟流銀市市中心的房子,產權永久。”
“好,成交。”
**
流銀市又陸陸續續恢複了往日的煙火氣息。
或許是大家在沉睡前早就有了預料,又或許是被改造後的身體加強了心髒的承受能力,大部分人都很良好地接受了自己變成了一個植物人的事實。
畢竟父母還是那個父母,孩子還是那個孩子,對象還是那個對象。
每天吵吵的內容還是那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父母的養老、孩子的學習、夫妻之間的感情問題。
所有人都覺醒了,那就相當於所有人都沒有覺醒。
大家該幹啥還是幹啥,和之前的日子也差不多。
不過說和過去的生活一模一樣,也不合適。
最起碼大家都喜歡上了曬太陽和喝水,一天最起碼曬五個小時,喝十升的水,如果能一邊曬太陽一邊喝水,那對現在的流銀市居民來說,就是天大的幸福。
賭博打牌的人少了,半夜鬼火炸街的人少了,街頭吵架打架的人少了,賭博混黑的人少了,這些強烈刺激感官的活動正在被淘汰,所有人都愛上了在公園或馬路邊上曬太陽。
工作累了,曬一曬。
和家人有矛盾了,曬一曬。
心情不好了,曬一曬。
一個星期後,所有人的膚色都黑了一個度。
流銀市市政大樓中。
“這是剛剛結束的幸福指數調查表,上麵顯示,流銀市居民的幸福指數已經高於東洲城市平均幸福指數,和清河市齊平。”
頭上長了一片葉子的秘書將文件遞過去。
“西邊的老舊城區進行改造,東邊發展為居民區,和住建部那些人商量一下,建築風格和類型該變一變了。”
沈榕十分滿意地看了下手中的報告,隨後拿起一份新的文件遞過去。
現在的流銀市居民,光是曬太陽和喝水就能感受到身體傳來的幸福和快樂,也不會特別執著於天價房子和貸款,身體強化後生病次數也少了很多,幸福指數當然會升高。
但這也同樣帶來一個問題,整個城市的人都是這樣,那他們就必須要為這幾十萬流銀市人創造一個足夠曬太陽的地方,同時也要保證充沛的幹淨清澈的水源。
“說的沒錯,最好有露天花園,南向,建造之前先給居民發調查問卷。”
白鬱隨手在紙上畫了一個雛形,
“說起來,我還是清河大學建築係的學生。”
雖然他壓根就沒有學到什麽,至今還連畢業證都沒有拿到。
本來上一個夏天就該拿到手,但汙染大爆發導致工作繁忙,他又沉迷於和楚澤淮的戀愛中,於是就一拖再拖。
現在好了,估計再也拿不到了。
“所以你現在是要承擔起這個工作嗎?”
沈榕先是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後笑眯眯看向白鬱。
“不要,但是我這裏有推薦的人選。”
白鬱搖搖頭,掏出手機找出來一份資料。
周逸,清河市人,清河大學建築係優秀畢業生,上一屆清河大學獎學金的獲得者,同時也被評為清河市優秀青年。
“清河市啊,感覺從清河市帶人來這裏還挺困難的。”
沈榕摸了摸下巴,道。
自從白鬱光明正大降臨流銀市後,整個城市周圍就布滿了各種檢測儀,就算是沈榕下了封城令,白鬱在整個城市周圍都布上了一層水霧,也依舊阻攔不了這些試圖窺探流銀市內部的機械造物。
“這件事就麻煩你了,對了,我有事去一趟西洲的富爾頓市。”
白鬱拿出來一個小本本,同時拿過來沈榕桌麵上的四洲地圖。
“就為了引開外麵的這些監測機器?會把富爾頓市的居民和西洲區域執行官嚇壞的吧。”
沈榕也湊過來,一眼就看見了處於西洲南部的繁華城市。
富爾頓市,西洲最大最繁華的城市,是聖塔所在的地方,也是西洲最強的執行官、S級覺醒者薩爾坐鎮的城市。
“外麵的試探越來越多,去秀一下自己的實力,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安分一點。”
白鬱翻了翻手中用來記仇的小本子,淺綠色的眼眸眯起,
“順便,找一個家夥複仇。”
**
S級汙染物【白薔薇】橫空出世,並於東洲珊瑚島上,吞食S級汙染物【海魘】,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S級別汙染物。
一天後,【白薔薇】降臨荒城流銀市,並且築起迷霧屏障,人類方派出無數用於探測的高科技機械,但全部都被擋在了外圍,裏麵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一周後,【白薔薇】降臨西洲富爾頓市。
富爾頓市。
這個城市位於西洲的南部,此刻本應該是繁花布滿、暖風和煦的場景,卻因為超S級汙染物的降臨而被籠罩在冷肅與恐怖的氛圍中。
白鬱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和行蹤,早就監測到超高級別汙染值的聖塔眾人,已經在城市的中心做好了對戰犧牲的準備。
“真是沒想到啊,你居然會率先來這裏,我還以為你會先占領清河市,唔啊——”
被圍在中間的薩爾眯眼看著白發綠瞳的植物,連第一句話都說出來,就被一根藤蔓卷到了天空中,隨後又被狠狠地抽在了地上。
短短的三秒中,他甚至連一個招數都沒有使出來。
嘶,這就是超S級和S級之間的差距嗎?
灰塵揚起,圍觀的人警惕地看著中間的一植一人。
“不好意思,我現在可是隨心所欲得很。”
白鬱一隻腳踩在薩爾的胸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這隻狼狽的紅狼,隨後環視周圍的人,漫不經心道,
“你們想一起上的話,那就來吧。”
雖然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薩爾這個半夜睡他床、挑撥他和楚澤淮關係、最後成功位於他記仇小本本第一名的人給痛毆一頓,但如果其他不長眼的人想要過來,他也不介意借著他們再發泄一下。
“不用。”
薩爾艱難地用右手比了一個手勢,碧綠色的眼睛看向白鬱,
“你來,隻是單純為了我吧。”
不然他想不通白鬱為什麽放著距離近的南洲、更熟悉的東洲和此刻混亂的北洲不去,非要來到和東洲流銀市距離最遠的西洲。
富爾頓市並沒有什麽能夠讓對方看得上眼的,除了(揍)他。
“不要說的我們好像私下裏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白鬱垂眸道,踩著對方胸口的靴子用力。
雖然他沒有正麵回應薩爾的問題,但確實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植物的確是為了複仇而來,對於沒接觸過的聖塔和富爾頓居民,隻要不作死湊到他麵前來,他是不會分半點眼神在上麵。
薩爾鬆了一口氣。
白鬱不是為了占領或毀滅富爾頓市來的,那就太好了。
雖然他品德不好又沒有底線和下限,但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西洲區域執行官,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守護的城市被毀滅,還是做不到的。
在發現同事和無辜市居民基本不會受到傷害後,薩爾再一次對視上那雙熟悉又陌生的淺綠色眼眸。
明明是和以前一樣朝思暮想的鳳眸,隻是換了一個瞳色,就顯得冰冷非人起來。
翡翠一樣的顏色和質感,透徹的眼瞳裏麵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情感和認知,看著這雙眼睛,薩爾才第一次意識到,當初自己調戲勾搭的家夥,真的不是人。
人類是無法擁有這樣的眼睛的。
“我,咳咳——”
緩過氣的薩爾剛想說話,後知後覺才感受到胸口傳來的劇痛。
“你想說什麽?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我給你一個留遺言的機會。”
白鬱減輕了自己腳上的力道,淡淡道。
“你都這麽說了,難道還不肯承認我們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嗎?我可是半夜爬上過你的床,我們之間是上床的交情,你居然這麽冷漠——”
薩爾沒什麽遺言可說,再得知自己會死但是富爾頓市會平安無事後,反倒是輕鬆起來,趁著死之前的機會,再口上調戲一下。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放飛自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放在他胸口的那隻靴子再次用力。
一口血直接從紅狼的口中噴出。
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闖了進來。
“等一下,還請腳下留情,薩爾他死前沒有遺言,但是我們有話對他說,拜托讓他活著聽完這些話——”
另一個西洲區域執行官無比珍重地抱著一個繈褓走過來,半跪在了距離薩爾不遠處的空地上。
繈褓的一頭露出,那是一個紮了雙馬尾的草娃娃,臉上的塑料珠子還因為剛才的挪動而滴溜溜地轉。
“小草,我的孩子.....”
薩爾愣住了。
“薩爾,你放心地去吧,我會代替你守護好富爾頓市,守護好西洲,也會代替你把小草撫養成大草。”
那人目光流露出悲愴來。
“我的孩子,就交給你了。我把它生了下來,卻沒有盡到撫養它的義務,希望它以後不要恨我....”
白鬱看看旁邊淚流不止的西洲執行官,又看看腳下這個從騷男人直接變成母愛光環籠罩著的男媽媽,不由抽了抽眼角。
這個場麵究竟是怎麽發展出來的?
白鬱再一次刷新了對人類的認知。
他有些懷疑植生地看著那個草娃娃。
如果他沒有判斷失誤的話,那個分明是月季花十塊錢在網上買來的、特地作為惡作劇用具的草娃娃。
植物們都可以通過寄生的方式,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放進別人的肚子裏,看那人驚慌失措的樣子或者玩假孕play。
不過隻有月季花格外喜歡這種技能罷了。
白鬱腦海中的思緒轉了一圈,最後又落在了現實中。
即使心裏麵因為這些人類的操作和薩爾的母愛而感到大為震撼,但他表麵依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
“說完了嗎?”
“可以了。”
哢嚓——
在強大的外力作用下,肋骨被踩斷的聲音響起。
薩爾又吐出一口血,但臉上的表情卻鬆懈下來。
小草會沒事,西洲也會沒事。
他一個人的死,能換這個平安的結果,已經足夠了。
男媽媽的母愛光環逐漸褪去,騷氣的本質不由再一次出現。
在白鬱那雙冰冷眼眸的注視下,在被踩著的肋骨接二連三的斷裂聲音下,薩爾舒暢地叫了一聲:“啊~爽~”
白鬱:.....我大為震撼。
他就知道,薩爾肯定還會繼續說騷話。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無論是植物,還是圍觀的默默流淚的人,此刻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薩爾,你是不是有M傾向?”
還是說,當初在光輝神教和月季花相處的那段時間,這家夥被開發出了什麽新的屬性?
“我隻是在想,咳咳,我死在超S級汙染物手下,或許還是第一個,咳咳咳,也算值了,說不定還會載入史冊,這種榮耀將覆蓋我所有的人生汙點——哇!”
薩爾一邊咳嗽一邊說,在吐出一口血後,還露出了變態的笑容,
“而且我可是一直都夢想著能被你踩,雖然不是在**,但這種感覺也差不多,真的很爽,讓我爽死好了。”
說完,那雙碧綠色的眼眸看向胸膛處的靴子,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唇。
白鬱默默收起腳。
救命,這也太騷太變態了太惡心了。
植物以為世間已經沒有什麽能再打倒他。
結果證明,他還是太天真了。
薩爾的變態程度,這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
“怎麽不繼續踩我了?”
薩爾伸出手。
“覺得殺了你簡直太便宜你了,而且還會汙染我的靴子。”
白鬱後退一步,一臉冷漠地用藤蔓卷起半死不活還要繼續**的男人。
變態,就應該去變態該呆的地方。
“轟”一聲,薩爾整個人被扔進了不遠處的有害垃圾箱裏,還被藤蔓貼心地蓋上了蓋子。
智能垃圾箱閃爍兩下,電子屏上出現了一個綠色的笑臉:
【有害垃圾鑒定成功,感謝這位公民對富爾頓市環境做出的偉大貢獻,祝您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