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綺蘭等了許久,才等到白硯來找她。
綺蘭瞪他:“你還知道來找我?”
白硯輕步朝綺蘭走過來,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醋壇子。”
綺蘭不高興道:“你有病?”
白硯隻是笑,也不反駁她。
“剛剛有些麻煩,於是久了些。“他解釋道,而後拉著綺蘭往外走。
“走吧,一起回家。”
綺蘭跟著他一路往外,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宮人。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熟人。
白硯不欲給他眼色,但是董思語卻主動走了過來。
“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是個癡情種子,為了輕衣殿下放棄了宋家的姻親。”
“可惜。”董思語歪頭一笑,話語裏充滿了無限的惡意,“沒有宋家,你就等著死吧。”
白硯麵無表情,一句話也懶得多說,要上馬車離去。
董思語卻趕在他之前,目光若有若無的掃過白硯身後的綺蘭,話語裏帶著些暗示:“你這侍女生的不錯。”
白硯眉間微不可察一動,這才開口說了句:“不自量力。”
一句話瞬間引燃了董思語,他麵色扭曲,但是卻又竭力忍耐住。
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眼神如同惡鬼,
“姑且看你還能蹦躂幾天!”
兩個上了馬車,綺蘭好奇的問道:“剛剛那人是誰啊,他好像跟你很有仇的樣子。”
白硯輕描淡寫:“一個跳梁小醜罷了。”
綺蘭又試探道:“可我見他身上穿著一品朝服,身後跟著大群奴仆,地位應該不低吧?”
白硯定定的看向她:“你對他很感興趣?”
綺蘭立刻無所謂的笑笑:“隻是好奇罷了,他竟然當街攔你,想來應該是個厲害角色。”
過了會他又問道,“你之前在宮中遇到的是董思語?”
綺蘭悄不可查的頓了一下,而後十分輕鬆道:“誰是董思語?”
白硯盯著她看了幾瞬,似乎是在勘察她話中真假。
半晌,白硯道,“就是剛剛那人。”
綺蘭:“哦。”
“你離他遠些。”想了想,又補充道:“以後不要隨便跟陌生男子說話。”
綺蘭聽這話湊近了他,一臉打量,“怎麽?你吃醋啊?”
她湊近看了那張如同冰天雪地的臉,帶著戲謔與打量。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吃醋,她也想象不出,她問這話的意思隻是單純想給他添堵。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愛答不理的,直接忽略人說話,反而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墨色漸濃。
“羅綺蘭。”他低聲喊道。
瞧他這麽模樣,綺蘭突然不受控製的脫口而出:“你不會是因為我拒絕了姻親吧?”
白硯警告性的看了綺蘭一眼:“我勸你少自作多情。”
綺蘭:“哦。”
想來也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為了她拒絕姻親,他是為了那個叫什麽輕衣的,把人家放在心裏三年,又為了她拒絕陛下的賜婚。
“輕衣是誰啊?”綺蘭問道。
白硯輕輕的瞥了她一言不說話,這反倒讓綺蘭心底更加癢癢起來。
這個悶騷放在心裏三年的人,那會是什麽模樣?
“你說啊,我好奇。”
白硯注視著她的一雙眼,問道:“你很在乎嗎?”
其實也沒那麽在乎,就是很好奇,能讓他埋在心底的女人,還為之放棄了一樁婚事。
綺蘭長長的“嗯”了一聲,感受到對方一眼不眨盯著自己的視線,又道:“有一點。”
白硯驀然輕輕一笑,如同冰天雪地盛開的花,好看的有些不真實,看得綺蘭有些迷花了眼。
“她不重要。”
“你是你,你不需要在乎她。”
莫名其妙的,她當然知道自己跟她是兩個人。
“那你為什麽要拒絕姻親?”綺蘭不理解。
白硯定定的看著她,而後認真道,“我不需要姻親來作為逐利的籌碼,有沒有宋家我都能贏。”
眼底是一覽無遺的強大的自信。
綺蘭輕輕的切了一聲。
馬車行到一半,白硯突然問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綺蘭在國公府許久,當然想出去透透氣,於是當即點頭。
京城的繁華遠非聞洲城還有滁州可比,繁華鬧市,十裏長街,看得綺蘭眼花繚亂。
白硯帶著她一路來到鬧市裏的一棟茶樓,茶樓在巷子裏麵,反倒十分幽靜。
茶樓裏有伶人呀呀的唱著小曲,別有一番趣味。
綺蘭坐在二樓的雅間,透過窗子往下看,便能看到台上伶人的表演,那伶人生的唇紅齒白,十分的俊美,一手琵琶談的出神入化,配合著嘴裏的江南小曲,即養眼無比,又格外的妙趣橫生。
“喜不喜歡?”
聽到身邊的人問道,綺蘭轉過頭,眯著眼睛,“喜歡!”
這環境,這表演都深得她心。
身邊的人又到了杯茶水,遞給綺蘭。
綺蘭眼睛專注的看向台上,接過茶水嚐了一口,滿嘴苦澀,隨後就擺到了一旁。
這個伶人實在是貌美,她都看不夠,眼見一曲末了,綺蘭找到一旁的仆使,“這個伶人彈的分外的好,深得我心,能不能把這個伶人叫過來。我想要同他探討探討?”
仆使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而後退下。
綺蘭一轉眼,便不見了白硯。
他也沒說去做什麽,就直接不見了,應該是趁自己聽曲子的時候離開的。
房間裏隻剩下綺蘭一個人。
此時正好無人,若是她.....
但是又想起柳琴還在生死未卜,綺蘭就壓下心中的想法。
正在這時,白硯進了門。
“你做什麽去了?”綺蘭自然的問出口。
“評彈結束了嗎?”他反而問道。
綺蘭點點頭。
正在這時,仆使帶著伶人一同進了門,仆使行了個禮。
“姑娘,您吩咐的,我把璞玉帶了過來,若是想聽什麽曲子,您盡管點。”
伶人夾著嗓子:“承蒙姑娘喜愛。”而後又抬眸,欲語還休的看了綺蘭一眼。
綺蘭不自覺的看向白硯,卻發現他也在看她,眼神卻好似有些深沉可怖。
綺蘭幹笑了兩聲,“我也隻是想聽個曲子而已。”
仆使開口:“那您先點著,小的就先退下了。”
白硯神情淡漠:“我們不需要,先下去吧。”
仆使猶疑的看向綺蘭。
這是兩個人都下去的意思還是?
綺蘭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是你,不是你們。
仆使明白了意思,就一個人離開了,剩下璞玉還在屋子裏。
璞玉坐好,正要抬手彈琴,但是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聽不懂話嗎?”
雖然語氣平淡,但是卻莫名的有種難於抗拒的威懾力。
璞玉惴惴不安的看了二人一眼,感受到如同實質般及其有壓迫力的視線,終究是抵抗不住這氣勢,輕聲告退。
見璞玉出去了,綺蘭十分的不高興:“我就是想聽曲子,是你帶我出來的,我現在想聽曲子,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你這個謊話精!偽君子!”
一連串罵人的話想也不想甩了出來,白硯聽進了耳朵,但是卻又好像沒有完全聽進去。
白硯繃著聲音道:“我給你彈!”
綺蘭更不高興了,“我不要聽你彈的,我要聽他彈的,你談的能跟人家比嗎?”
白硯眯著眼,身上的氣息變得十分的危險:“你再說一句,我哪裏不能跟人
家比?”
“哪裏都不行!人家彈的是靡靡之音,你會嗎?你就會成天彈些酸掉牙的高山流水,然後一堆偽君子來捧臭腳,難聽死了!嘔!”綺蘭邊說,還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若是大慶那些名家聽到綺蘭這般評價,想必要氣暈了過去。
這種市井粗鄙不入流的曲子,他肯定不願意彈!他們喜歡琴的人最講究心性與德操,覺得這種不入流的曲子是對人格的侮辱,對琴道的大不敬。
可綺蘭不愛陽春白雪,就喜歡市井粗俗。
就像她不愛烹茶品茗,隻愛小糖水一樣。
在徐老爺還有柳琴麵前,她還會維持形象裝一裝,可是在白硯麵前,她裝都懶得裝。
綺蘭故意抱胸,示威性的打量著白硯。
然後她就看見白硯關好了門窗,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一串熟悉的曲子在指尖傾瀉而出。
綺蘭快樂的邊聽邊小聲哼唱著《十八摸》,心情愉悅的坐下了下來,隨手拿起一碗茶送入口中。
舌尖沒有意料之中的苦澀,反而是熟悉的廉價而稀薄的酣甜。
綺蘭突然想起他半途的離開,又看向那人。
他的眉目低斂,神情專注,像是在做著什麽極為嚴肅的事情。
綺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好像發現了,他對她似乎格外的容忍。
外麵開始下起了小雪,兩個人直接在茶樓用膳。
茶樓的完善準備的十分的精致,都是一小碟小碟的點心,正好綺蘭在宮中也不曾吃飯,肚子也餓了起來。
上菜的仆使多說了幾句話,“過兩天便是除夕,天氣也越來越冷了,我們店給二位送了壺竹葉青給二位暖暖身子!”
綺蘭一愣,竟然快要到除夕了。
以往的除夕,她都是跟柳琴一起過的。
想到了這裏,她便主動倒了兩杯,一杯給白硯,一杯給自己。
綺蘭喝著小酒,“今年的除夕,府裏打算怎麽過呀?”
白硯一飲而盡,又看向她,“你想怎麽過?”
綺蘭想了一下:“我想要熱鬧一點,然後要很多的人,想要很多很多的祝福。”說完又給他倒了一杯。
白硯輕輕的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京中除夕禁火,向來冷清。”
意思就是她想要的那種熱鬧場景好事別想了。
兩個人難得這麽平靜的坐下來一起,綺蘭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給他倒酒。
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喝了一大盞,綺蘭的腦中已經有了一絲迷蒙,她定睛看向對方卻發現對方的眼神依舊清明。
綺蘭咬了咬牙,又喚人多加了一盞。
最後喝到自己人都發懵的程度,對方依舊麵不改色。
綺蘭氣的把酒杯一甩。
不喝了,回家!
上馬車的時候人都晃晃悠悠的,還是白硯把她抱上去的。
路上綺蘭聽到好幾次他想要同她說話,但是她都裝睡裝聽不見。
回家之後,她暈到不行,味道是極其清爽可口的竹葉青,但是沒想到後勁這麽大。
綺蘭迅速洗漱完上了床,白硯也同她一起。
黑夜裏,白硯捂著她的手腳,綺蘭也不覺得冷。
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時候,突然聽見身邊的人說:“我不喜歡輕衣,心裏也從來沒有過她,我與她的那些事情,不過都是世人自以為是的猜測罷了。”
他好像很少說這麽長的一段話,語速也比平時慢了許多。
長長的呼吸綿延在黑夜之中,帶著些輕微的酒氣。
過了一會,綺蘭又聽見他說:“但是,我心中確實有一人。”
清清淺淺的語調在黑夜中響起,如同雨滴打在竹葉上,清脆動聽。
綺蘭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
感受到身邊人吐出的酒氣,綺蘭試探的問道:“白硯,柳琴在哪?”
回答她的隻隻有平穩而緩和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