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綺蘭想著反正自己還沒想好在哪裏定居,不如就先護送這主仆二人,順便看看京城的風景,看看適不適合經營。
一行人就準備上馬車,柳琴跟綺蘭先進去,那主仆二人還在馬車下。
綺蘭就主動撩起簾子。
可不想那書生
會錯了意還是其他的,搭著她的手,這才上了馬車。
他在她手上稍微借了力,綺蘭也不好鬆開,於是就任憑他扶著她的手上了車。
溫涼的手掌還帶著薄薄的繭,那書生坐穩,朝她輕輕一笑。
頓時那雙清淺疏離的眸子就變得格外動人,連帶著那張普通的臉都變得不普通了起來。
綺蘭不自在的收回手,輕輕咳了一聲,見那書童也利索的上了車,然後像是在掩飾什麽一樣說道,“既然都上來了,那便走吧。”
一路上馬車十分安靜,原本綺蘭還會跟柳琴說些話,此時有了生人,於是也不說話了。
不過那書童倒是個機靈的,主動打開話匣子,“公子姑娘,你們怎麽稱呼啊?”
綺蘭:“你叫我蘭姑娘便好,這位是柳琴柳公子。”
書童,“你們喚我聽鬆便行,這是我家公子,祈墨。”
綺蘭頷首示意。
祈墨也彎起唇角。
綺蘭:“你們跟那一夥人是有什麽仇怨嗎?”
“我家公子從小便跟人定了親,此次出行本也是去尋親,不過可恨那親家,見我家公子如今難於言,於是便企圖毀了婚約!這些賊人,也恐是他們找的,真的可恨至極!不過如此背信棄義之人,也不配當我祁家主母!”
聽鬆一臉義憤填膺。
但是見祈墨卻還是十分平靜的樣子,臉上還頗有不讚同,手上又比劃了幾個手勢。
聽鬆一見,更是委屈,“公子!他們如此對待你,你竟還要以德報怨,主動解除這件婚事,全了兩家顏麵,哼,那幫人根本不配你這樣做!”
綺蘭一臉驚訝的看向他,覺得此人屬實大善人,被逼到這種程度也不知反抗,若是她早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報複回去了。
書童一臉不爭氣的看向祈墨,“公子,您性子這般溫和可怎麽是好,難怪老夫人總不想讓您去外麵,免得您被欺負了去!”
綺蘭無意中看向祈墨,卻發現他又在看她。
“你家公子一直便這樣嗎?”柳琴突然好奇出聲。
祈墨搖了搖頭。
那書童歎了一口氣,又道,“我家公子是小時候被人陷害,才成這樣的。”
書童這樣說著,但是祈墨臉上並無半分低沉沮喪之意。
若是被人陷害的,那多半不能治好了,綺蘭有些惋惜的看向祈墨,長得普通還是個啞巴,換了她也要退親。
或許是談論到了沉重的話題,幾個人不再說話,馬車行了半日,還在郊外,於是柳琴提議停下車休整一會。
綺蘭早就憋得慌了,一聽要休整一會,於是立刻下了車了,伸了伸懶腰,呼吸新鮮空氣,馬車裏本就不大,又多了兩個人,實在是擠的慌。
若不是為了那一千金,她是決計不會主動攬上這件事情的。
幾個人陸陸續續的下了車,駐紮在馬車旁。
柳琴說去尋些柴火過來,聽鬆也跟著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一同去尋些柴火,原地就隻剩下綺蘭跟祈墨。
兩個人幹瞪眼,綺蘭覺得有些尷尬,於是便掏出幹糧,借吃東西來掩飾尷尬。
吃到一半想起對麵還有一個人,伸出手問道,“你要來一點嗎?”
是梆硬的牛肉幹,咬的綺蘭腮幫子疼。
那人直直的看著她微微一笑,然後從綺蘭手中拿過。
小拇指在綺蘭的掌心一勾,勾的綺蘭酥癢難耐。
她驀然抬頭一看,那人神情自若,小口的吃了起來,動作十分的斯文。
綺蘭心中驚疑不定,剛剛這是無意的還是.....?
綺蘭偷偷的瞧了他好一會,發現他隻是專心的吃幹糧,一言不發。
那應該是她的錯覺?剛剛隻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祈墨似乎注意到綺蘭的打量,比劃了一下手勢,似乎是在問她什麽問題。
綺蘭看不懂,於是伸出手,“你寫我手上吧,我看不懂。”
祈墨微微彎唇,那雙眼睛愈發的溫柔動人,伸出手指在綺蘭的手上開始寫了起來。
溫涼的指尖帶著些薄薄的繭,畫在掌心的時候帶起一陣陣癢意,綺蘭強忍住往後縮的欲望。
這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看不明白,寫的還特別慢。
綺蘭難受無比。
“剛剛怎麽了?”他問道。
好不容易等他寫完,綺蘭立刻收回了手,“沒事,就是想問你,這肉很幹,你要不要喝水?”
祈墨輕輕點了點頭,接過綺蘭遞過來的水壺,開始喝了起來。
他的脖子修長,從綺蘭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凸起的喉結,形狀十分的漂亮,她發現他的下頜弧線意外的好看,清晰分明,弧度流暢。
喉結上下滑動,水壺裏的水也漏灑了一些,順著下頜流了下來,水滴落下的時候有種莫名勾人的感覺,而這種勾人的感覺讓她覺得無比的熟悉。
腦子裏突然閃過某個人的身影。
綺蘭甩了甩腦袋,怎麽就突然想起那個人了。
祈墨一臉疑問的看向她。
綺蘭笑笑,“沒事,你長得像我一個故人。”
祈墨頓了一下,在她手上寫著,“是一個很好的故人嗎?”
綺蘭搖搖頭,“.....是一個很討厭的人。”
祈墨,“那便不要再想他了。”
綺蘭點點頭,繼續啃手中的牛肉幹。
過了會,祈墨又在她的手中寫道,“我想去溪水邊淨手,你要一起嗎?”
綺蘭點點頭。
兩個人走到溪水邊,祈墨蹲了下來,浸濕了帕子。
綺蘭站在他的背後,說實話,若是不看他的臉,單看背影,美人在溪邊淨手,還怪養眼的。
祈墨拿著濕潤的帕子轉過身,將帕子遞給綺蘭。
畫麵瞬間不美了。
綺蘭:“給我的?”
祈墨緩緩點點頭,然後又在她的手心寫道,“溪邊濕滑,便不要過去了。”
綺蘭拿過帕子,想著這個人還挺好的。她隨意擦了擦臉,還有手,又將帕子還給他。
祈墨接過帕子,卻並未收起來,反而就著剛剛的帕子,開始擦起臉來。
綺蘭腦子裏又開始想,這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這幾個巧合連在一起,也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直直的盯著祈墨。
祈墨抬頭:“怎麽了?”
綺蘭盯著他,直直一笑,“無事。”
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些吧。
沒多久,柳琴跟聽鬆便回來了,手裏提著柴火還有一隻野兔。
“琴哥哥,你回來啦?”柳琴摸了摸綺蘭的頭,“嗯,還帶回來一隻兔子,今晚我們烤兔子吃。”
“我們不繼續走了嗎?”
柳琴解釋,“天色已晚,距離城中還有一段距離,不如駐紮在此處。有轉頭看向祈墨,詢問道,“你們意下如何?”
不知為何,看見這人他就心下不喜,柳琴按捺住心中的個人情緒。
祈墨點點頭。
於是一行人便今晚駐紮在此處,柳琴開始生火,一旁的聽鬆也麻利的處理起兔子來。
夜幕逐漸降臨,林間寒風陣陣,本就臨近冬天,林子裏夜晚的氣溫也滴了下來,雖然柳琴生了爐火,但綺蘭仍覺得寒冷,忍不住搓著手。
柳琴看出來她冷,於是自然的捂住她的手,“好一些了嗎?”
綺蘭點點頭,隨即靠在了柳琴的懷中。
聽鬆打趣道,“蘭姑娘,柳公子可真是心疼你呢!你們二人兄妹二人感情真好呢!”
綺蘭知道聽鬆誤以為他們是兄妹,於是張口便道,“我們不是兄妹。”
聽鬆疑問,“那你們是什麽關係啊?”說著眼神止不住在二人之間盤旋。
綺蘭張了張嘴,話卻沒有說出聲。
身旁的柳琴卻是掩飾不住的期待朝她看來,似乎是期待著她的回答。
以往要是遇到類似的問題,綺蘭都是避而不
談的,她與柳琴絕不可能。
可如今,她已經不是徐家大奶奶,也失去了家產萬貫,一言一行以及未來的經營都要依靠柳琴,而且她也答應了他,若是能把她救出來,她就許給他他想要的。
綺蘭知道自己此時應該給他一個定心丸。
正是此時——
“我家公子說,他有狐皮毯子,若是姑娘冷,可以贈與姑娘。”
聽鬆開了口,仿佛一場及時雨,正好解救了她。
綺蘭鬆了一口氣,避開柳琴目光,“贈與就不用了,借我便行。”
聽鬆麻利的從行李箱裏麵取出來一張白色狐皮毯子,油光水滑,沒有一絲雜毛,而且是一張完整的狐裘。
綺蘭多年富貴生活,一眼便看出這麽一張狐皮毯子都要值千金,心中忍不住咋舌,原來這人這麽有錢,隨隨便便開口便是千金,頓時後悔自己剛剛拒絕了人家的贈與。
綺蘭從柳琴的懷裏離開,蓋上了狐皮毯子,頓時覺得暖和不已。
正在心中暗暗驚歎的同時,眼前遞過來一隻兔腿,綺蘭抬眼看去,是祈墨將烤好的兔腿遞給了她。
此時柳琴手中的兔腿也考好了,遞了過來。
兩隻兔腿橫在綺蘭的麵前。
柳琴手中的樹枝撥開另外一個,柳琴不動聲色,“我自會幫蘭兒烤,不勞您費心了。”
綺蘭接過,對著祈墨歉意一笑,“多謝祈公子了。”
祈墨收回烤兔,對著綺蘭笑了笑,並不以為意。
冷風吹過,綺蘭裹緊身上的狐裘,一邊嘴裏吃著烤肉,烤肉烤的外焦裏嫩,香油不停往外冒。
雖然烤肉香,狐裘也暖和,可綺蘭還是思念她在徐府的少奶奶生活,她可以一頓吃到烤兔肉,烤羊肉,烤牛肉。
往年的徐府此時也應該燒起來地暖,在屋子裏即使隻穿著薄薄的紗也不會覺得冷,她雖然沒有同樣好的狐裘,可是她可以有一百條稍微遜色一點狐裘,隨便做成領子,帽子,大氅,每天換著穿。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綺蘭算是體會到了,她深深的思念著做徐大奶奶的日子。
富貴又自在,不像現在,隻有自在沒有富貴。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進入到了滁州城的地界,綺蘭提議下來走走,看看滁州城的風光,幾個人便一同下來逛街。
滁州城近海,盛產珍珠瑪瑙,市集上麵有很多賣飾品的鋪子,一顆顆在聞洲城昂貴至極的東珠,到了滁州就便宜的似乎都不要錢。
換成以前的綺蘭,那定是看上的都買回家,然後請上最優秀的首飾匠人替自己打造首飾。
可如今,她身無分文,頭上就戴了朵珠花,那還是入獄之前戴的。
算了,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一切等她把祈墨送到京城,到時候她有了本錢,再做生意,營生起來了,她有錢了。到時候想買什麽便買什麽。
綺蘭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從那些珠寶上離開,卻不經意間看到街角上閃過的一個人影,“琴哥哥,你看!”
柳琴朝綺蘭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抹熟悉的人影閃過,看上去匆匆忙忙,臉頰上還有傷。
她匆忙的跑過,綺蘭勉強看到臉。
綺蘭:“那是不是碧蘿?”
柳琴的臉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突然古怪了起來,“許是有事,我去看看,你先逛,我們在城中的客棧匯合。”
綺蘭點點頭。
奇怪,柳琴的侍人怎麽會突然出現這裏。
“柳公子是有事情去了嗎?”聽鬆問道。
“他去找一個熟人,沒事,我們先逛我們的,到時候客棧集合便好了。”綺蘭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祈墨比了比劃手勢。
綺蘭向聽鬆投去疑問的視線,於是聽鬆立刻出來翻譯。
“我家公子說,你看上什麽首飾盡可挑,他可以送給你。”
綺蘭又看向祈墨,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綺蘭毫不猶豫挑了一顆最貴的瑪瑙。
老板打量了他們一下,獅子大開口,“一百兩!”
這周圍的一些高檔點的珠寶首飾價格基本都在五十輛左右,一百兩在別的地方有可能,但是在滁州城卻有些離譜了。
一百兩相當於普通家庭一年的開支,並不是筆小的數目,祈墨沒有必要送自己這麽貴的禮物。
綺蘭默不作聲的看向他,他卻沒有絲毫要砍價的意思,當即就去另外一邊去結賬。
十成十的冤大頭了,人傻還錢多。
趁祈墨去結賬的時候,綺蘭湊近掌櫃的低聲,“你現在退五十兩銀子給我,你還有的賺,不同意的話我便叫那位公子去別處買。”
掌櫃的臉上神色不定。
“我數三聲,三,二...”
還沒數完,綺蘭的袖子裏就被塞了一顆銀子,在手上掂量著估摸有五十兩。
綺蘭一手握著五十兩銀子,一手拿著祈墨送給她的瑪瑙手釧,美滋滋的出了鋪子。
出門的時候卻遇到一個市中穿行的馬車,迎麵而來,綺蘭閃躲不及,下意識閉了眼睛。
一個有力的手攬住了她的她,把她往回拉入懷中,右手護著她的後腦勺飛速後退。
馬車堪堪迎麵擦過,差點綺蘭就撞了上去,
綺蘭睜眼,那雙泛著灰光的眸子裏寫滿了擔憂,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護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牢牢的護在懷中。
動作似曾相識,腦中再次有片段掃過。
綺蘭再次定定的看向他,眼前的人長了一張跟那那個人天差地別的臉,在那個人的臉的襯托下,這張原本普通的臉甚至可以說奇醜無比。
綺蘭微微一笑,“我沒事,幸好你救了我。”
聽鬆這時候跑了上來,拍著胸脯,“剛剛嚇死我了,這人在市區中這麽橫衝直撞,不要命了?”
綺蘭安慰道,“我沒事,多謝你們家公子。”
聽鬆這才道,“沒事就好,不然若是出了事可就大罪過了。”
祈墨鬆開腰間的手,在她的手上輕輕寫上,“不要怕。”
綺蘭看向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裏依舊鎮定從容,嘴角彎起,帶著些安慰之意。
“沒事了我們便走吧,找個地方吃飯,這個點我都餓了。”聽鬆小聲道。
“那走吧。”綺蘭說著走,可腳步依舊停留在原地。
看著前麵主仆兩個人的背影,綺蘭對著那道削瘦的人影,試探的喚道,“白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