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綺蘭像是突然頓悟了一禮,走到評委席旁,行了一個禮,“願借百合枝一用。”
主持人見狀,當即不滿道,“你不上台來,問評審要百合作甚?難不成你以為就此能討好評審給你一個好成績不成?”
台下頓時一陣嘻笑,大家見綺蘭一開始借口不願上台,便是默認了這女子琴技難登大雅之堂,此時不去台上,反而去評審席。
這不是討好評審是什麽?
這女子蒙著麵,眾人隻隱約看得出她曼妙的身姿還有一雙靈動的眼,想來是個絕美的女子,不過沒想到小心思倒是挺多。
一眾評委不發一言,既沒有說可以,也沒有拒絕。
眾人以為她會撐不住麵子,自己灰溜溜的放棄,可卻不知道綺蘭全身上下最不值錢的就是麵子。
綺蘭徑直走到白硯的麵前,折掉了他前麵的百合枝!
真是粗魯無禮!眾人紛紛心下歎道,可見那白硯,竟然也沒有說什麽,任由那女子胡來!
更離譜的是那女子,不僅僅折了百合枝,還拿了七個酒杯,在裏麵斟了些酒,擺放在了琴旁。
更有眼睛尖的人看到酒杯裏的酒的量都不一樣!
“你還要不要比賽了?不會就下去,別在這搞些有的沒的,浪費大家的時間!”主持人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了,這女子本事沒幾分,花樣倒是賊多。
他已經打算讓人將這女子拉走了,免得在此讓人貽笑大方!
就在他要喚人時,卻眼尖的發現,那女子拿著百合枝,回到台上,渾身的氣勢卻突然的變了!
她手舉百合枝過頭頂,柳腰半彎,足弓緩慢的抬起,而後繃的筆直。
像是一株開在雪地裏的百合,清冷孤傲,忘卻眾生,遺世獨立。
全場有一瞬間的寧靜。
主持人也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他馬上又反應過來,並且為自己剛剛的出神感到惱怒。
但是更多的是對綺蘭的惱怒。
她不好好彈琴,在這跳什麽舞!這可不是她胡鬧的地方。
主持人拿出自己的氣勢,想喚人把這女子趕下台去,“來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白硯一個眼神阻止。
眼神裏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儀與壓迫撲麵而來,主持人頓時禁聲,不敢再說話。
這會的時間,台上的女子已經開始動了起來,她的動作極其簡單,甚至根本算不得上是舞蹈,毫無章法,但卻仿佛充滿著無限的靈氣,散發著出眾的力量,牢牢的吸引著人的目光。
那株百合枝隨她的動作而動,十分自然的落在酒杯或者是琴弦上,落在酒杯上時,便是清澈叮咚的山泉,落在琴弦上時,便是悅耳悠長的琴音。
與其說是簡單的樂曲,不如說她是在彈奏畫麵——
明月照嵩山,清泉石上流。
有隱居之士乘興而來,引吭高歌,手舞足蹈,數不盡的風流意氣。
台下眾人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後麵紛紛麵露向往神隱之色,仿佛自己就是此山中人,避世修行,不為世俗所擾。
一曲落畢,久久不能自已。
不少人看向
台上那女子,一副找到平生知己的表情,更是有人忍不住追胸頓足,“吾亦向往之啊!”
台下有人直言道,“此曲雖毫無技巧,但卻能引人入勝,讓人共情其中,從立意上來說,堪稱大雅啊!”
“大雅”是對操琴者的至高讚美。
一番言論引起無數點頭認可。
綺蘭不知道大雅意味著什麽,但是她通過眾人的表情判斷,估計應該是了不起的誇獎,於是放下手中的百合枝,虛偽的笑了笑。
她深知自己的琴藝難登大堂,於是決定劍走偏鋒,冒著風險搏了一搏,但卻沒想到,效果意外的好。
看台下諸人反應,這應該是得到了認可吧?
主持人臉色不好,倒是沒想到,此女這麽能耍小聰明,小瞧了她!
等到了打分的環節,眾人更是拭目以待。
第一個評委毫不猶豫的給出了一級甲等的評分!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皆是一級甲等!
眾人的期待之情被拉滿。
“這不就能拿到六個一級甲等吧?”
“很有可能,畢竟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這場演奏的境界在近三三年,不,是近十年的巔峰水平了!”
“有你說的這麽誇張嗎?”一旁的人嗤之以鼻。
沒想到旁邊的人竟認真的回答了他,“真的有。”
“那就看是不是真的能六連中了。”
但是跌破大家期待的是,第五個評審給出了一級丙等的分數。
“這是試琴大會,不是什麽投壺比賽,也不是什麽舞蹈表演,望各位周知,我隻是在遵循比賽規則給出分數。”
在場不少人明顯變得失落,但卻也沒有出聲反駁,因為大家都知道,這確實是試琴大會,用百合枝還有酒杯舞蹈做輔助,確實是有些劍走偏鋒了。
綺蘭倒覺得還好,畢竟比自己預期的丟臉場景已經好了很多,她的心態十分的輕鬆,反正她又不是衝著奪第一來的。
眾人不抱期待的看向白硯,他的打分一貫比所有人都要低,這次他前麵的人打了一級丙等,而且有理有據,相比他隻會更低。
蘭姑娘的表演雖驚為天人,靈氣十足,但是看樣子是無法拿第一了。
眾人不抱期望的想。
“真是可惜。明明是今天最好的表演。”
“我就說吧,沒你說的那麽誇張。”
“真的很可惜,就看白先生怎麽打分了,希望不要太低,不要讓蘭姑娘麵子上不好看。”
“喲,一口一個蘭姑娘,你這是已經成為她的簇擁了嘛?”
“我這是心服口服,你懂什麽?”
台下的人竊竊私語間,就看見白硯緩緩舉起了他麵前的木牌。
他的動作優雅簡潔,木牌上麵的字跡也是一樣。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級甲等。”
場上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不知是因為綺蘭跟周氏女評分的結果,還是因為白硯打出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
沒多久,現場就陷入了竊竊私語。
“這樣的話周氏女與蘭姑娘皆是平分,那這個第一可隻有一個,聽風映月也隻有一把。”
“我看得是蘭姑娘,空前絕後,此音人間難尋。”
“得了吧,蘭姑娘毫無技巧可言,全憑投機取巧,真正講到音律之道還得是周氏女,我選周氏女。”
“你懂個屁,真正的大雅不懂欣賞,反而欣賞一些**技巧之作,跟你本人一樣小家子氣!”
現場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爭得麵紅耳赤。
綺蘭假裝不經意的的看向白硯,他的依舊淡定自若,閑逸十足像是置身事外渾然不受影響一般。
他給了她最高分屬實是沒想到的,她以為他會給她一個最低分,再刻薄的點評一番“投機取巧。”
現場的人心思不一,討論也越來越熱烈。
此時一聲長鼓,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了舞台。
主持人略咳嗽一聲,雙手交疊在背後,略有些不懷好意道,“既然周氏女與蘭姑娘皆是平分,那不若看評審覺得這個獎更值得誰拿,白先生你覺得呢?”
他的眼神銳利的看向白硯,他這麽一說無疑是將所有炮火集中在白硯身上,綺蘭的最高分是他給的,他若是說周氏女更改拿獎,那便是評審不公。
可他若是說綺蘭該得第一,那就是讓支持周氏女的人質疑他的水準,讓一個毫無技巧的人拿到了第一。
左右都是陷阱,就看他怎麽選了。
綺蘭當然聽得出主持人不懷好意的問話,隻是他左右為難好像跟她關係不大。
她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仿佛一個旁觀者,向白硯投去幸災樂禍的目光,似乎也很想知道白硯會怎麽選。
台上的人沉靜如水,矜持冷淡的眉眼並為因為這場陷阱一絲動容。
案桌前的百合盛開,跟他的人相應得彰,純潔清冷到了極致。
眾人翹首以待,端看白硯會選哪個當第一。
但是大家還沒有等多久,一道女聲打破了眾人的,
“我願意放棄第一。”周氏女道。
全場嘩然!
周氏女竟然主動放棄第一!她這是什麽意思?自動認輸的意思嗎?周氏唯一的傳人竟然主動向一個不知名來曆的女子認輸?這可是天大的奇聞!
周氏女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放棄第一,並不代表我主動認輸,畢竟在技巧上,你不如我。”
周氏女目光如炬大的看向綺蘭,眼底是強大無比的自信。
“隻是如今我的琴藝確實有所欠缺,正如白先生所說,所以這第一名我心中有愧,所以自願放棄第一,待到我實力足夠與之匹配那日,我自會來摘得魁首。”
原來是這樣!眾人心下了然,頓時又對周氏女充滿了欽佩,真正以身侍琴之人才能無視這些虛華名祿,追求心中真正的琴道!
台下掌聲雷動,綺蘭見狀,不免覺得遺憾,想看的熱鬧沒看成,周氏女替他主動解了圍。
倒是一個四處招蜂引蝶的人,想到這裏綺心不在焉的隨大流鼓起了掌,稱讚了周氏女幾句。
這第一名倒是落在了自己的頭上,綺蘭屬實沒想到,她對這個結果還是滿意的。
周氏女獲得了名聲,她摘得了大獎。
讓她想想是拿去聽風映月去賄賂高官,多拿幾條渠道比較好,還是拍賣個高價拿實際的銀子比較切實際。
侍人告訴她,聽風映月就在城西琴舍,她可以拿著拿著銘牌明日去取。
夜幕降臨,山上燃起了篝火擺上了宴席,場上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這一場盛會要一直到明日黎明才會結束,音律大賽隻是給這場大會的精彩拉開序幕。
綺蘭作為本次比賽的第一名,來跟她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數不勝數。
綺蘭灌了一杯又一杯,這些人煩不勝煩,一個個身份大如天,她又推辭不了,隻能接下。
到最後一個時,綺蘭的頭開始發暈,身形也開始不穩,她知道自己到臨界點了,不能再喝下去了。
綺蘭已經看不真切眼前這個是誰,隻是溫溫柔柔道,
“抱歉,我需要去更衣一趟,暫時可能喝不了你這杯酒了。”
“怎麽跟別人就能喝?跟我就喝不了了?”
好熟悉的聲音,綺蘭頓住腳步,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他披的長長的黑發,身姿婀娜,長相陰柔秀氣。
是她的品味,隻是她真的喝不了了。
“要不你等我回來後再與你喝這一杯?”綺蘭建議道。
等她去醒個酒,回來再陪美人喝。
柳琴強忍著怒氣,“現在喝跟等你回來有什麽區別?”
他是想要喝酒嗎?他根本不是,她就隻是想躲著他而已。
綺蘭蒙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現在的意識像是漂浮在雲端。
“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麽時候?”柳琴壓抑著隱隱的怒氣。
上次她因為趙夷翎的事情生氣,故意跟趙夷簡在一起氣他就算了,他去找她她還故意躲著不見他,今日若不是他也來了這試琴大
會,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著她!
眼前的人沒有說話,隻是睜著一雙比繁星還要璀璨的眸子,認真的看著他,仿佛眼底隻有他一人。
像以前小時候一樣,她也是這麽專注依賴的看著他。
“沒….沒躲你。”眼前的人小聲道。
柳琴頓時軟下心來,“那你剛剛跑什麽?你又是怎麽來參加這個比賽的?”
她肯定不知道,他來試琴大會,也是為了聽風映月,想要送給她哄她開心,隻是不過他知道自己的琴技可能不能穩拿第一,於是便想著到時候能不能買下來,隻是沒想到她也來了,還自己拿了第一。
他知道她一直如此閃亮,如同天上的那顆最亮的星,無論走到哪裏,都閃閃發光耀眼無比。
她即使身在最肮髒的地方,也能爬出去,成為高高在上。
她值得最好的,她會永遠閃亮。
她醺醺然一笑,輕輕湊上前,附在他的耳邊說,“我要去更衣。”
又嬌有軟,把他的一顆心都揉化。
算了算了,她之前躲著他的事情他就不跟她計較了,左右他是個男子,應該大方些的。
他替她整理了一下麵巾,這才鬆開手,“去吧。”
他也去替她尋些解酒湯。
綺蘭一路有些不穩地走著,但是又不知道茅廁在哪裏,於是隨手抓了一個人,“敢問茅房哪邊?”
主持人不耐煩的甩開手,這是哪裏的醉鬼?
眼神卻不經意看清問眼前人,竟然是她!
此時她雙眼朦朧,一看就是喝醉了。
主持人心思一轉,指了個跟跟茅房完全相反的地方。
那地方樹多人少,路多坎坷不平,一不小心活活摔死也是可能的。
綺蘭順著主持人指的方向而去。
路越走越偏,越不平,綺蘭走了許久,也沒看到茅房。
她思考著隨意原地解決的可能性。
隻不過此時她的腦子渾濁,連這個都思考了好一會。
一陣熟悉的琴音傳來,如同空穀幽蘭。
綺蘭不自覺的被吸引,聞聲而去。
沒多久她就看清了琴音的來源。
一襲白衣倚樹而坐,他的頭頂是參天的的大樹,月光透過縫隙中灑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仿佛都籠罩著一層氤氳的光,模糊不真切。
綺蘭跌跌撞撞朝那道模糊的身影走去,一直走到白硯的麵前,發出傻傻的笑,“你怎麽在這裏?”
琴音停歇,白硯靜默而坐,垂首不語。
他隻是想尋個清靜的地方彈琴,內觀自省,卻沒想還是碰見了她。
“今天好高興,我贏了誒。”綺蘭眼底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耀。
她想起是他最後給他的打分,才讓她跟周氏女打成平局。
“你今日是不是偏心我了,才給我滿分。”她歪頭。
白硯十指壓下琴弦,“是你憑本事所得。”
“哦,原來我這般厲害,傳說中的周氏傳人也不過如此。”綺蘭美滋滋道。
但有人看不慣她這般自大,還沒高興多久,就被人潑了冷水。
“毫無技巧,指法生澀,贏了也不過僥幸。”
“哦—”綺蘭拉長了語調,“她彈的那般好,你都隻給了她一級丙等,你明明知道我技巧不足,卻仍舊給了我滿分。”
“那說明,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綺蘭故意斷了一個音,又說道,“的曲子啊?”
白硯抬首,冷淡的看向她,眼前的人,滿身的酒氣,臉頰坨紅,醉的一塌糊塗。
醉酒之人,滿嘴胡言罷了。
白硯默然不語。
見白硯沒有反應,綺蘭又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不滿道,“你怎麽不說話?”
白硯看了看自己被戳的位置,淺淺凹進去一個小坑,她的力道很輕,與其說是在戳他,倒不如說是在撓癢。
綺蘭恍然一笑,“我知道了,你就是特別喜歡我…..的曲子,你隻是不好意思說罷了。”
白硯淡掃了她一眼,不欲與一個酒鬼爭論,“你說是便是吧。”
她談的曲子毫無技巧可言,不過勝在了一個自然靈動上麵,至於他為什麽給滿分,隻是單純的不想聽風映月落在巧技**之人的手裏罷了。
白硯側過臉,側臉線條在隱隱星光中如同鬼斧神工,一襲白衣將他的氣質襯托的愈發與星月同輝。
綺蘭看得怔神,過了會一聲歎氣,“你可真是會招蜂引蝶,不僅有一通個數不清的冤孽的冤家,還有一個幫你解圍的周氏女。”
“要不你別理他們了,跟我吧,我比她們都好看,我還很有錢。”綺蘭酒醉口出狂言。
一派胡言,輕浮之極!他不理睬她,卻沒想到她來了勁。
綺蘭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如同今日在林子裏那般,如法炮製,“我好不好看,漂不漂亮?”
杏眼下薄紅如紗,一雙如同桃花一般的唇飽滿滋潤,膚白勝雪,烏發雲鬢,沒有人可以否認她的美貌。
他想把她甩開,但是卻被她抓得更緊。
“說嘛,說嘛,我好不好看?”如同孩子一般,眼底水光粼粼,充滿了期待之色。
沒有人人心拒絕這種眼神。
他被逼的煩了,權當是在敷衍一個酒鬼,於是十分勉強道,“好看。”
綺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羞澀的彎唇一笑,整個人看上去喜不自勝,如同千樹萬樹梨花開,又小聲問道。
“那你喜不喜歡?”
得寸進尺。
白硯眼角**,閉眼,選擇無視。
“不說我就咬你了。”綺蘭做了一個張牙舞抓的動作。
白硯這次不再配合她,直接把手抽走,而後無情的推開她。
綺蘭受力往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發懵。
他竟然敢推她!
“嗚嗚嗚。”綺蘭開始掩麵假哭起來。
指頭張開一絲縫,想看看他是不是會愧疚哄她,卻看到對方直直看過來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綺蘭吐了吐舌頭,一點也不尷尬,把手放下。
白硯不再說話,於是轉手撥弦,開始繼續彈琴。
琴音漸起,古韻綿綿,雖是一把極其普通的琴,但是在他的手下卻依舊彈奏出來的不一樣的質感。
這深夜裏的琴聲,倒是讓綺蘭隱隱約約的想起,自己以前深夜還在練舞的時候,那時候她還隻有十四歲,對一切都充滿著美好向往,但卻隻能被關在院子裏,沒日沒夜的跳舞。
她日日夜夜盼望著,要是能有一個神仙能夠帶自己脫離苦海就好了,離開那個地方,忘記所有的煩惱。
她沒日沒夜地跳啊跳啊,有時候就想著若是能就這麽死了也未嚐不是一個好事。
可是卻每次都能在苟延殘喘命懸一線之時又頑強的活過來,死又死不了,活著又不如死了,她就在這生死邊緣之間徘徊,逐漸長大。
琴聲又起,綺蘭脫掉了鞋子,開始在這浩瀚天地間跳起舞來。
落雪尋梅,那是她烙印在骨子裏的印記,一輩子也忘不了。
月光之下的人開始翩翩起舞,與白天那些動作不同,如果說白天的是輕盈自然的像一株百合,那現在的綺蘭就是一個在夜晚裏魅惑的妖精,一舉一動都能勾動人心。
她有著不可思議般柔軟的腰,可以做出嫵媚到極致的動作,她的手臂纖長,在夜空之中如同天鵝一般自由地伸展。
她舞的如同一隻墜落凡間的精靈,美的讓人失語。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跳躍都仿佛是踩踏在人的心尖,盤旋上揚。
白硯不經意的抬首,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那是真正隻能在天上看到的舞蹈。
原本綺蘭隻是在他的前方起舞,可慢慢的她開始靠近他,圍繞在他的身旁,伴隨著他的琴音輕舞。
她身上長長的輕的跟風一樣的批駁在他的麵前飄過,蓋在了他的眼睛上,眼前朦朦朧朧的,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她跟隨著他的琴音裏而跳動,他不需要睜眼便能感受到她的輕喘的呼吸,飛舞的發絲與批駁,還有跳躍的光潔的足。
那是一雙完美到極致的腳,腳趾瑩潤如玉,腳背繃的筆直。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那雙跳動的腳卻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是一雙他可以一手握住的腳。
琴音不知道何
時開始變得急促起來,遠不如一開始的平緩柔和,如同湍湍激流。
綺蘭的速度也開始加快,逐漸的她都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她憑著感覺踩著舞步,渾然忘我的跳動著。
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綺蘭一個跳躍,真好輕輕落下,但是地麵卻是起伏不平,綺蘭沒注意,落地不穩,朝一旁猛的跌過去—
在跌倒之前被落入了一個充滿薄荷味道的懷抱,一旁的琴也摔落在地。
綺蘭愣愣地看了眼前的人幾瞬,這才從剛剛的情緒中出來。
綺蘭掙紮著從他的懷裏起來,慌亂之間她好像碰到了一個東西。
她愣了一愣,又看向白硯。
他的神色如常。
黑夜像是打開了邪惡的種子,綺蘭試探的伸出腳,踩踏著腳下略微發燙的東西。
此刻的她,像是一個無知的孩童,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
她輕輕的碾著,力道很輕,但卻並不是完全沒有。
這恰到好處的的力量剛好能使人在冰與火之間,天堂與地獄之間來回搖擺。
黑夜裏,他比月色還要皎潔,讓人忍不禁滋生出想要玷汙的欲望。
她看向眼前的人,他的皮膚還是很白,他的臉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他的黑發也安靜沉默的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隻是那雙淺灰色的眸子卻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如同濃墨一般濃鬱黏稠。
他的頸側青筋隱隱浮出皮膚表麵,但是他看上依舊冷靜無比。
“放開。”他的嗓音清淺如琉玉,帶著動聽的質感,但不知為何,綺蘭卻從中聽出了一絲緊繃的意味。
酒精讓綺蘭對周圍人跟實物的感知更加的敏銳,她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隱忍。
他在忍耐,綺蘭無比的確定。他不如表麵上看上去這麽冷靜。
她沒有說話,隻是那雙眼睛化成纏綿不斷的春水,欲拒還迎的看向他,那雙勾人的杏眼裏寫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沒有鬆開腳,反而稍稍挪了一下力道中心,但是卻沒挪開腳,她繼續揉捏著那個物事,言語裏帶著得寸進尺的試探與驕矜,
“放開什麽啊?”綺蘭明知故問道,連聲音的末尾仿佛都像是帶著勾子,勾著人進入無限深淵。
她肆無忌憚的盯著那張臉,目光大膽而又赤果。
他沉默了半瞬,那頸側的青筋愈發的突出,像是忍耐到了極致。
一雙鐵手攥住綺蘭的腳踝,力道大的她完全無法掙開。
白硯的聲音帶了些不易察覺的起伏,他略略眼含怒意的看向她,“放肆!”
完美的表情終於碎裂,露出他的真實情緒。
綺蘭的腳踝被捉住,整條腿都被迫抬起,她整人失去依靠,一時不穩,於是連忙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兩個人靠的更緊了。
耳邊是沉穩的心跳,綺蘭安心的躺好。
“你把人家捏疼了!”聲音又嬌又軟,整個人都軟的跟條蛇一樣攀在他的身上。
胸膛的起伏更加劇烈了,綺蘭膽大包天的伸出纖纖玉手輕輕的撫著白硯的胸膛,嗔道,“氣什麽呀。”
是能把人活活氣死的語氣。
白硯閉了閉眼睛,強壓怒氣,告誡自己眼前是一個酒鬼。
他提起手,準備給她一個手刀,讓懷裏這個麻煩安靜下來。
今晚發生的一切,他就當從未發生過。
手正準備落下,耳邊就響起她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的輕快狡黠。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勉強睜眼朝她看去,卻看見滿麵坨紅的女子,勾著他的脖頸湊上前來。
接著嘴唇上邊碰到一片溫涼,唇齒間還帶著肆意的酒香,跟玫瑰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仿佛能讓人的靈魂沉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勉強撐著身子離開。
那桃花瓣一般的嘴唇早已紅腫不堪,像是被人反複噬咬過。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露出得意的笑,在月色下美的如同夢幻。
手刀落下之前,他聽見她說,“我喜歡你。”
月色如輕紗,樹影浮動。
不遠處,一抹青色的身影像是站在此處許久,腳下是撒掉的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