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綺蘭還是低估了事實情況。
她一出門,就被一個雞蛋砸中額頭,蛋清蛋黃滑膩的流了滿臉,花了她臉上特意畫的出殯妝。
“妖女!霸占徐家家產,迫使骨肉分離,你不得好死!”一個頭發虛白的老翁朝綺蘭惡狠狠的罵道,剛剛的雞蛋也是他扔的。
徐府門口圍滿了人,紛紛帶著打量的目光掃過綺蘭全身。
徐老爺是聞洲城富甲一方的人物,他這一死,家裏也無男丁,就留下個貌美寡婦,這意味著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各式各樣的人懷著各種心思,一時間簡直要把心裏的欲望跟野心寫在臉上,綺蘭從小便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她心裏門清。
眼前這老者,也不過是被大家推出來的出頭鳥罷了,對待這幫心思不正的烏合之眾,肯定不能用尋常辦法來對待。
短短一瞬,綺蘭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元寶想上前替綺蘭擦掉臉上的雞蛋,但是卻被綺蘭不在意的推開,她反而走近剛剛朝她扔雞蛋的老翁,心平氣和的問道,“敢問老者是何人,又是以何立場質問我此事?”
“我並非是何人,我就是看不慣你這毒婦做出此等有喪人倫之事罷了!”老者一甩袖,義正言辭道。
“那事情好辦了。元寶!”綺蘭臉色雲淡風輕的喚道。
元寶立刻規矩上前。
“將這人告到衙門,請上聞洲城最好的狀師,務必要把他給我告到牢裏去!”
“是!”
話音畢,老者似乎這才有了一絲慌張害怕,但卻仍舊強撐著麵子,“我不過就是路見不平替天行道,你即使告到衙門,那我是占理的!”
“占不占理,咱們到了衙門,就見分曉。”綺蘭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老者破破爛爛的一身,接著又輕飄飄飄的收回目光。
話說的不多,但是想說的都包含在了目光裏。
“至於其他人....”綺蘭的目光掃過剛才氣勢洶洶的那幫人。
人群熙熙攘攘,原本鬧的最凶的那群人見綺蘭如此強勢,已經是充滿怯意。
綺蘭朱唇輕啟,
“若是有人敢上前驚擾老爺下葬,張武趙德直接打死!任何後果我一力承擔!”
臉是端的貌美動人,說的話確實狠辣無比,任誰也沒想到,徐老爺這留下的唯一遺孀竟是個這般強硬不好惹的,一時間,那些被徐治賢鼓動,想要渾水摸魚分上兩杯羹的紛紛都打了退堂鼓。
綺蘭的目光準確的捕捉到了人群後的徐治賢,他一接收到綺蘭的目光,就立刻隱去人從中。
綺蘭朝身邊的元寶使了個眼色,元寶心領神會退下。
等到人群逐漸散開,綺蘭也抱著引魂幡帶領著出殯隊前行。
一路紙錢不要命的撒,
綺蘭一路上做足了剛死了丈夫的悲痛絕望勁。
隨著徐老爺的棺木下葬,綺蘭心中的最後一塊大石也像是隨之落下,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也都被那一撮撮黃土徹底掩埋,迎接自己的是坦**自由的未來還有數不清的鋪子跟田宅。
綺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眼角突然流了一滴真情實感的淚——
當然為的是自己這麽多年的忍辱負重,對於徐老爺,她願意花錢厚葬他已經是她大恩大德了。
沒人知道她從一個隻會跳舞的樂伎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到底經曆了些什麽,她什麽苦都願意吃,什麽都願意學,從小便察言觀色洞察人心,美貌是她最大的偽裝,也是她一步步往上爬的利器。
徐老爺是她這輩子最痛恨的人,但也是帶給了她最大利益的人。
不管她再怎麽恨他,但是她向來隻認利益,不認感情,衝著他留下的這份家產,她也會厚葬了他。
最後一撮土被填平,徐老爺的喪事算是落幕。
一些有關的無關的人都被遣散回家,綺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
後山坡。
元寶帶著一群人終於逮住了準備悄悄溜走的徐治賢,麻袋套了頭就是一頓毒打。
徐治賢隻顧的慘叫,連罵人都來不及。
元寶默默的站在一旁好生勸道,“二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好話歹話奶奶都跟你說過了,您為什麽就是不死心呢?”
回答元寶的隻有徐治賢的哆嗦慘叫,“毒婦!賤人!我遲早要讓你們這對狗奴仆好看!”
元寶抻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那既然這樣,二爺也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元寶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家丁就加大了手裏的力道,徐治賢叫的更大了。
遠遠的,綺蘭循著著元寶的方向走來,她好不容易辦完了喪事,終於騰出手來收拾徐治賢了。
徐治賢無非是看見徐治民死了,見徐家隻有她這麽一個寡婦,不甘心徐家的家產全都便宜了她這個外人罷了。
還好她聰明,提前假造了婚書。
徐老爺那個老不死的,就是死前都不肯給她正室的名頭,不過沒關係,他不給她她就自己偽造,反正徐府上下早就是她的了,她差的也不過就是那麽張紙。
一張紙而已,又如何能難倒她,綺蘭不屑的想。
不過徐府家大業大,招人眼紅,老不死的一去,她就變成了別人眼裏的香餑餑,誰都想過來攀咬一口,這也確實麻煩。
今天這種場景她早有預料,而且以後也絕不會少,今天她是在眾人麵前立了威,嚇走一批膽小怕事的,可保不齊有些膽大心狠的。
而且這徐治賢肯定不會輕易放棄眼前這麽個大富貴,她今天教訓他一頓,並不能杜絕了他的心思,以後他指不定還能給她鬧出什麽幺蛾子。
綺蘭的視線落在徐治賢身上,他的傷處越來越多,渾身上下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眼見隻剩一口氣了。
若是能就此.....
綺蘭眼底劃過一道狠戾的光,但是隨後又否認掉自己的想法,這個當口,若是徐治賢出了事,第一個就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算了,還是謀定而後動,辦法多的是,還不到那一步。
綺蘭想要上前叫停元寶他們,餘光卻瞥到遠遠走來的一個人。
他在這山林中實在是過於引人注目,一襲白袍,腰間配著一柄劍,渾身上下像是踱了一層溫潤的光,他腳下踏著的仿佛不是土地,而是雲彩。
風光似霽月,清泠如朝露。
綺蘭有一瞬間的心神一動,但又很快恢複清醒。
他蹙著眉,握著手中的劍,向元寶他們走去。
是個會武功的,若是跟元寶他們發生衝突,還說不好誰勝誰負。
綺蘭急中生智,摘掉鬢角的白花,又散開婦人的發髻,比他更快一步的衝了出去。
她不敢置信的指著元寶他們,聲音顫顫悠悠,但卻堅定溫柔,“你....你們住手!“
她身著一襲白色紗衣,隱隱勾勒出纖細瘦弱的身姿,麵容絕美。
元寶愣了一愣,周圍的家丁也愣了一愣。
被罩頭的徐治賢聽出是那毒婦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那毒婦又是在玩什麽把戲,他想開口,但是已經虛弱到發不出聲音。
元寶不愧是從小就跟著綺蘭的人,心思靈泛,餘光瞥到遠處那個白色身影,一瞬間的怔忡之後,頓時反應了過來。
元寶拿著木棍,對著綺蘭惡聲惡氣道,“哪裏來的無知婦人,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元寶示威一般晃了晃手裏的武器。
“光天化日,青天朗朗,你們怎可如此傷人。”她像是不知道眼前的危險也不知道害怕一般,一身正氣的走向元寶。
白色的身影一頓。
元寶瞅準時機,虛晃一招,橫著木棍朝綺蘭的胳膊打去。
綺蘭輕呼一聲順勢倒下。
元寶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抬起地上的徐治賢拔腿就跑。
白色的身影上前想要追去,但是卻被一道聲音叫住。
“公子,你快些去救人。”
但綺蘭咬著唇,一臉隱忍,任誰也看得出,那雙燦如繁星的眸子裏流露出的痛苦之意。
嘴裏雖說這快些去救人,但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見這絕色女子遭受如此痛苦,都不會輕易走開。
那人也意料之中的回頭,綺蘭這才看清楚他的臉。
豐神俊秀,俊美至極。
他雖衣著都是極為普通的料子,可他渾身上下又透露出一種淡漠矜貴的氣息,氣質十分矛盾。
這個氣質樣貌,在整個聞洲城都是頂尖,
綺蘭一窒,捂著胳膊的手又使勁捏了一下,眼底頓時泛出晶瑩,看上去可憐至極。
她此時扮演的應當是一個心地極其善良,為了他人不顧自身安危的柔弱女子,她捏著三分楚楚可憐,兩份柔弱堅強,一分的害怕無助,
“公子,我沒事的,你不必擔心我,去救他才是要緊。”
但她知道,沒有人會眼睜睜的丟下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不管不顧。
果然她看見那人輕輕擰起斜飛入鬢的眉,似乎是糾結了一會。
但是,糾結不超過一瞬,他毫不猶豫扭頭——
綺蘭:?
看見他完全出乎意料的轉頭離去,綺蘭來不及,想也沒想下意識抓住他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