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引誘

◎“怎麽停了?”◎

蔣馳期到小區門口等了會才看見尤簌。

她比他早出門, 卻剛走到小區門。

女生臉色如常,邊走邊晃沾了水珠的手,“路上碰見李奶奶讓我幫她摁小狗洗澡, 司機到了嗎?”

這是Y市立冬後的第一個晴天, 但光照依然不強,懨懨地灑著。

蔣馳期聞聲, 目光順著光線打到她臉上。

“尤簌。”

他語氣端正,無意又讓她剛穩住的心顫了下。

尤簌瞳光微閃,手指隱秘地掐著掌心。

下一刻,卻看見蔣馳期指腹搭在她眼尾, 輕輕抹了一把。

“又跑哪兒哭了?”

眼睛又紅了。

“……是小狗沐浴乳辣到眼睛了。”

尤簌隨口胡謅道,手掌抓住他的,下意識攥得很緊。

“車來了。”

……

尤江楓站在陽台擔心地向外眺視著,任槐柔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 啟唇勸慰, “我看他不像在說假話, 對簌簌是真心的。”

順著陽台眺,也不過隻能看見樓下的一段路,小區大門的方向被一棟棟老樓擋得嚴絲合縫。

樓宇下的電瓶車車棚排成長長的一列, 棚頂灰暗,尤江楓視線落在灰色棚頂上,聲音逐漸沉緩。

“他腳上那雙鞋,要我兩個月工資, 之前我們領導的兒子就想要那個牌子的,我們領導還要他期末必須進校前一百才給買。”

“我隻怕他……”

能一個人承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請護工照顧病患, 尤江楓的月薪也超了這座城市的一大半人。

他兩個月工資才能買得起的鞋……

任槐柔視線頓了頓, “家庭背景差距大也未必會受委屈,簌簌她清醒的。”

柔風順著窗戶飄進客廳,混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果香。

任槐柔見開解不動他,也暗自歎了口氣。

她握著輪椅扶手,挪進廚房,忽然發現地板上不知何時落了個帶著刺繡的掛件。

她咦了一聲,費力撿起,

才發現是個平安符。

“什麽時候掉在這的。”女人低眼看著符扣,輕念出聲,

“諸事順遂……”

-

爺爺從她上高中就被查出患癌,到現在已經堅持了四、五年,針對他的身體情況來看,也算是個奇跡。

其實她早在了解過這個病,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但當事情真的發生,當下那一刻還是無法接受。

人死了,不過就像水消失在水裏。

尤簌漸漸知道死亡是無法逆轉的,而她能做的,也隻能是努力學習,努力生活,讓爺爺安心,讓身邊人安心。

初冬來臨,冷空氣全麵席卷了L省,隨之而來的還有整個L大的噩夢——

快到學期末,考試周要來了。

尤簌抱著英語六級卷子和各種專業課書,早六點半準時出現在圖書館外排隊。

蔣馳期每天跟著陪讀,白天又在課上睡大覺,不過他腦子好使,之前家裏也帶他捋過金融方麵的東西,考試沒問題。

已經下午五點,他的卷王女朋友還在握筆奮戰。

蔣馳期低頭去看她熬紅的眼,怕影響別人,學中學生偷偷遞小紙條。

[休息會不?]

尤簌剛對完一套六級答案,成績大概在570左右浮動。

她本想著過線就行,但查網上資料說,可能會有一些外企公司會對六級成績有要求,才又撿起來再刷幾套。

紙條上已經堆了五六條,問休不休息的言論,尤簌總算抽時間給他回。

[你別總盯著我。對麵的同學之前傳紙條給我,說祝我們99。]

蔣馳期輕笑,提筆回她,[祝99不好麽?]

[但我更想讓她祝我綜測第一,六級600。]

“……”

在圖書館一眾,祝考研順利、考公順利的上進氛圍中,她居然被祝了一個和學習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詞,心裏多少有點小落差。

手指又扶在卷上報複性地訂正了會,但似乎是被打斷後也沒了心情,一直沒進去狀態。

尤簌看眼一邊叩著耳機打遊戲的蔣馳期,敲了敲他肩膀,小聲道,“走啦。”

剛走出圖書館,就察覺到一股冷風席卷而至。

尤簌被吹得皺眉,倒著走,蔣馳期和她牽手,壞心思地把人往水窪帶。

“…蔣馳期!”

她差點真的踩進去,幸好最後被男人拽了回來。

蔣馳期嗯了一聲,笑著剛扭頭,就看見她想打又落不下的手掌。

“還打人呢?”他忽地挑眉。

“誰家男朋友陪學一天,出來還要被打啊。”男人語調拖著,渾不在意地,沒一會又牽住她的手。

尤簌又有點不好意思,任他牽著,友好提議,“不然你明天別來了?”

他早上就在宿舍樓下等著,一直陪到晚上十點學完再回宿舍。

贏天揚最近在朋友圈連連呼喚他的好兄弟,甚至在動態已經寫了一部名叫《消失的兄弟》的連續劇。

尤簌每次刷到都覺得不好意思。

“想好要去我公寓學了?”

蔣馳期瞧她。

他白租個公寓,天天睡宿舍,好不容易期末周能當個免費自習室,小姑娘說什麽也不去。

“去公寓怎麽學啊……”

尤簌小聲嘀咕。

“怎麽不能學?我專門買了人體工學椅,給你收拾好一間房,那裝著隔音,比圖書館早起排隊不舒服麽?”

“那你還不是在……”

她囁喏出聲。

“噢……”

蔣馳期稍稍了悟,噙著絲笑,口無遮攔道,“別擔心尤同學,你男朋友最近禁欲,不硬扯著你做什麽。”

尤簌心跳快了點,又不自覺地想到什麽,耷拉著頭不說話了。

一路靜著走到超市,蔣馳期幫她買了瓶熱牛奶,低頭把東西遞給她的時候,才發現,

尤簌不知道什麽時候眼尾紅了。

“怎麽了?”

他眸光微暗,伸手碰她眼角。

尤簌搖頭不說話,握著牛奶,怕他多想,又硬著頭皮補了個理由。

“……我不喜歡不上進的男朋友。”

“……”蔣馳期嘖了一聲,肩膀微鬆,“我以為出什麽事兒了,至於紅眼睛?”

“學,明兒就學。”

手中的牛奶瓶溫熱,尤簌稍稍暖了暖手心,沒擰開蓋子。

跟在他身邊的腳步減緩,她躊躇了半晌才試探性地開口,“……蔣馳期,我爸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什麽?”

他稍停了會,又攬住她,像是剛想起來似的,“他說你從小成績優異,要我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得上你。”

“什麽啊,”這說法編得太離譜,尤簌別過臉,“我爸從來不會這樣說話。”

“老丈人對她女兒男朋友能有什麽好臉?你爸挺凶的,對我。”

他漫不經心地,聽著尤簌沒音了,又忽然開口,“對了……你媽媽那邊,我找個醫生去?”

他家養了幾個醫生,有些公立醫院裏也有關係,不知道她媽媽有沒有去首都城市看過病。或許有一天,也能治好呢。

畢竟才40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牛奶瓶子扣得很重,尤簌指甲嵌進一層薄薄的包裝膜,良久才緩緩搖頭,“先不麻煩你了。”

身側的陰影忽然轉移到頭頂,尤簌腦袋抬起來才發現蔣馳期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身前,黑瞳緊盯著她。

“尤簌,你又開始了。”

女生蠕了蠕唇,硬著頭皮道,“不是不讓你幫忙,隻是想等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寒假,等放寒假吧。”

她聽見自己聲音很輕地開口。

蔣馳期到底還是沒逼她,隻說了句,他這邊隨時能找醫生過去。

尤簌點頭,快走一步進了食堂。

距圖書館近的食堂三層沒多少人,她問清楚蔣馳期要吃什麽,握著飯卡走了上去。

窗口是位勤工儉學的同齡男生,蔣馳期沒攔她。

尤簌最近有意識地開始挑戰自己,打飯還是排隊這種事都能自己來了,雖然有時候跟他們對視還是會低頭,但能看出來有好轉。

蔣馳期事先在微信上問了家裏醫生,她這種病該怎麽治。

那邊說具體要拍個腦ct和什麽抽血化驗,零零碎碎說了一堆沒用的。

最後才說,聽著症狀不算太嚴重,可以讓她自己摸索突破,心理疾病其實有時候自己想開比吃藥更有用。

他這才放心讓她來。

握著飯卡的手指細長幹淨,尤簌緩緩斂下眼皮。

那次醫院繳費幾乎花掉尤簌存下的所有積蓄,之後爸爸給她又轉了幾千塊,告訴她,現在家裏負擔比之前小了,不用太省著,要照顧好自己。

是實話,

爺爺去世後,少了一大筆的治療費。

尤簌哽了會還是把錢收了,這段時間蔣馳期也變著法的給她錢,光棍節,24節氣都發,出手就是五位數。

她沒敢收,偷偷退回去,後麵又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她飯卡充了很多錢。

等餐窗口前的擋板透明,虛虛映著男人落拓的身影。

天色漸漸暗下來,食堂頂部的暖黃色燈光照得他很有溫度。

尤簌看見男人低頭沒一搭沒一搭地劃著手機,而後有女生紅著臉,舉著手機要他微信,他就頭也不抬地,指她的位置。

心照不宣地。

打包的晚餐被裝進袋子裏,蔣馳期提著。

一路沿著路燈走到公寓,尤簌才從悶不做聲的狀態轉出來。

房門緊閉,她緊了緊心神,瞄了身側的男人一眼。

“蔣馳期,我今晚暫時不去圖書館了。”

“怎麽了?”

“就是不想去了。”她又重複一遍,緊接著,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

唇貼得很突然。

兩人衣服還帶著外麵的涼氣。

尤簌已經學會了在接吻時換氣,但她好像還沒學會循序漸進,剛開始就咬得很重。

拎回來的晚餐隨手扔到玄關櫃,蔣馳期低頭隨意地任她親,黑睫輕掃眼皮,罕見的沒什麽動作,像是任她宰割。

她吻得很青澀拙劣,一直到最後察覺到男人唇上被咬出血,才懊惱地停下,“是不是——”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強勢地摁回去。蔣馳期眸中帶著情.欲,嫻熟地翹開她唇,咬著。

他動作比尤簌有分寸,舌尖混著勾在一起,煉出一陣濕潤的電流感。

尤簌被親得腰軟,背後的玄關櫃貼得冰涼。

良久才聽見他帶著喘意的嗓音,微沙,帶著磁性。

“剛有點感覺,怎麽停了?”

指腹抹過她唇上蹭到的血,蔣馳期手掌攏在她頭發裏,還沒等剛才的勁緩過來,脖頸又傳來一道酥.麻感。

尤簌在吻.他喉.結。

睫毛輕輕顫動,刮得那一寸皮膚生.燙。

纏.繞的鼻息裹著溫度在兩人中逐漸升.溫,她手指很軟地抓他的手往自己衣擺裏|探。

喉結下意識滾了滾,蔣馳期眸色晦暗不清,喘|氣更粗,他剛要說什麽,就聽見女生嗓音輕顫著引.誘。

“蔣馳期,”

“你想不想.摸.我?”

作者有話說: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裏——博爾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