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背她

◎“我也在跳。”◎

不就是個小小的氣球, 再難吹能難到哪去。

尤簌看著對手組桌邊堆著的一連串勝利品,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麵,像是被下了挑戰書, 眼中有鬥誌在燃燒。

楊銳弄炸蔣馳期運去的三顆氣球後似乎更得意, 甚至悠閑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避暑,很具有侮辱性。

“操, 這是蔑視啊,能場外援助嗎?我一口能吹仨。”

贏天揚有些坐不住了。

“你別搗亂,”秦琳忙拉下他,“簌簌都把頭發挽起來了, 沒問題的,她下定決心做的事情我就沒見她輸過。”

尤簌認準一件事的時候很豁得出去,每次期末周,寢室就沒見過她人, 為了獎學金, 她有時都直接睡在圖書館。

祝蕊也憂心地皺著眉, 她剛要轉身去跟舍友說些什麽,忽然發現右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蔓蔓呢?”

失蹤的蔓蔓早就彎腰縮在了放氣球的籃筐前, 近距離為蔣馳期加油打氣。

眼看著蔣馳期和楊銳同時到達紅線,她立即瞥了一眼楊銳,意有所指地開口,“蔣馳期, 你好好比,我幫你看著氣球, 下次有人再犯規我就大聲喊出來!”

“我是簌簌的舍友, 簌簌在宿舍經常說起你!”

蔣馳期唇角上揚, 眉微挑,他還沒說出話。

一邊的楊銳倒時急了,他邁前一步,“尤同學在宿舍都說他什麽了?”

“有你什麽事兒?”

蔓蔓翻了個白眼。

她實在看不慣這個普信男,有點破權就以為所有人都要圍著他轉。

楊銳低眼藏住一絲危機感,抬頭看了蔓蔓一眼又小跑著返回到比賽中。

長長的縱列一眼望去,已經有一半的男生放棄了。

這種輕盈的氣球拍起來比籃球累得多,它反彈得很低,沒什麽著力點,窩著膝蓋走路像是在走鴨子步,很考驗體力。

時間已經過半。

尤簌含著氣球口環視一周,看見蔓蔓突兀地站在籃筐前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麽。

然後風水輪流轉的,蔣馳期居高臨下地盯著楊銳的眼,在他的注視下挑釁地一連踩爆三顆氣球。

快到一分鍾的截至時間時,又用手捏炸了一個。

楊銳臉色漸差,眼看要叫裁判來。

蔓蔓立刻高聲嗬他,“我一直在這,我怎麽沒看見他違規?”

一報還一報。

爆裂的炸聲最能吸引群眾視線。

蔣馳期的狐朋狗友終於有了談資,散落在人群中替他哥們找回場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又一聲嘹亮的哨響。

第一項遊戲總算在一群嘈雜聲中收了尾。

這局群眾氣氛濃烈,秦琳他們趁著混亂局麵,迷妹一樣熱情地送來了礦泉水。

尤簌含了口清涼的水,心情頗好地遞給蔣馳期一片濕巾。

“辛苦啦。”

男人額前黑發潮濕,手掌虎口隔著衣服掐在腰線,正懶怠地靠在桌前,寬肩窄腰的身材愈加明顯。

裁判還在前列清算著氣球個數,蔣馳期忽地想到了什麽,突然笑,“聽說你在寢室經常說起我?”

“?”尤簌側過頭,不解道,“誰說的?”

“你舍友。”

運動後的雙頰帶著點潮熱的微紅,微風吹過,衣尾恣意擺動。

蔣馳期故意詐她,語氣閑閑,身體微俯,“她說,”

“你想跟我處對象?”

“咳咳!”尤簌瞄了一眼不遠處的蔓蔓,一下就猜出是她,她心裏暗暗吐槽蔓蔓滿嘴跑火車,張唇否認。

“我沒——”

“裁判來了。”蔣馳期打斷她。

尤簌下意識往左邊看,瞅見裁判分明還在五米開外,蹙眉又轉過來,“……哪來的裁判?”

哪還有蔣馳期的身影。

落拓男生早就消失在了原地,晃著衣角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贏天揚一夥男生聊著天。

有朋友咧著嘴拍了下他的肩,他唇角的笑意更濃。

撲麵而來的桀驁少年氣。

……還真有點小帥。

尤簌伸手揉著酸脹的脖頸,偷偷瞄他的身影,又在男人要抬眼看過來時,裝模做樣地移了眼,望天望地。

清算完成,尤簌這組憑著16顆氣球的數量險進了第二輪。

楊銳那組18顆,也晉了級。

原本的參賽隊員被淘汰後也圍在四周開始觀賽,附近的雜談聲越來越大。烈日被厚重的雲層遮擋,氣溫降了些。

第二輪的遊戲名稱叫“天旋地轉”

兩人中有一人需要捏著鼻子轉15圈,然後忍著眩暈,用頭頂上裝滿水的紙杯,走上五十米,將水倒在紅線處搭檔手握的紙杯中。

最後看哪隊運來的水多,來判定晉級,前五位為本輪勝者。

不就轉圈?

尤簌聽完規則後,拍著胸脯向蔣馳期打包票,說這局她熟。

她一向不暈車,自認為平衡能力不錯。

蔣馳期信了她的鬼話,最後被搖搖晃晃趕來的尤簌潑了兩次水,一次潑T恤上,他忍了,態度沒變化,還鼓勵她說沒事兒,慢慢來。

慢慢來的那次全潑臉上了。

尤簌的平衡能力某種程度來說確實不錯,女生運送過程中,雖然路線歪歪斜斜,但途中愣是一滴水都沒漏,直到走到紅線處站定,

瞄準紙杯,一鼓作氣,一滴不漏地……全潑到了蔣馳期臉上。

熱心群眾頓時爆發一陣哄笑,發出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賀電。

贏天揚:“好家夥,差點溺斃在陸地。”

秦琳:“姐妹真就一點不往杯子裏倒啊……”

蔓蔓摸下巴:“她可能是知道他渴了。”

蔣馳期抹了把臉,剛幹了點的額發又瞬間染濕,男人麵無表情地攥了一把衣服,擰下一串淅淅瀝瀝的水珠。

他看著肢體畏畏縮縮,臉上卻明顯在忍著笑的尤簌,一句話都沒說,衝她指凳子。

換位置。

蔣馳期去方特玩跳樓機下來腳步都不浮,

換位之後,這遊戲被他強勢帶飛。

在截至時間快到時,尤簌也隻有握著紙杯的手邊濺了一圈水花。

男人看不慣她這副幹爽舒適的樣子,算準了現在的成績不會被人反超,圈都不轉了,直接把水倒手上,徑直走過來,蔫壞地要往她臉上揚水珠。

玩得像在打水仗。

尤簌躲他,繞著邊差點跑出場外,直到快撞上圍觀的其中一個男生,才被拽著衣服拉回來。

蔣馳期單手扯她,另一隻手還不死心地往她臉上灑水。

“看著點人。你不是不敢碰男的?”

已經到了賽點,其他隊伍旁的加油聲此起彼伏,熱烈又隆重。氣氛太歡快,尤簌差點忘記她這一屬性。

她抿住唇,捂鼻子怕吸進去水,隻答非所問一句,“好開心啊!”

音調都是飄在半空中,黏答答的。

蔣馳期沒忍心再甩她水,看了兩秒,隻笑罵了一聲傻子。

兩人的互動落在眾人眼中。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自備的零食逐漸不香了起來。

秦琳搶到了贏天揚的釣魚椅,坐在上麵惆悵地耷拉著唇,悔不當初,“我當初為什麽不報個名……”

“我女扮男裝,跟蔓蔓一起上,絕對力壓這些膩膩歪歪的小情侶!”

蔓蔓:“讚同。”

楊銳最後也拚了,穿著一身濕漉漉的衣服,陰陽怪氣了女搭檔好幾聲,終於也闖進了第三局。

場麵逐漸向失控的局麵發展,大學生玩起來比幼稚園的小朋友更難控製。

裁判吹了好幾聲哨才把僅剩的五組隊伍重新召集在空地。

能走到這一步是尤簌沒想到的。

她望了一圈對手,發現有很多都是熟臉。

穿jk的漂亮女生和她的男朋友也贏到了現在,還有情侶裝那隊,以及楊銳那組,她都認得。

不知道最後一輪遊戲是什麽。

但既然已經闖到了這裏,也沒必要再讓著誰。

前三組有獎勵,五進三的話,難度聽上去並不算大。

如果運氣再好一點,拿個第一也不是沒可能。

正常的男女關係比賽中榮獲第一名……聽著有點怪怪的。

尤簌逐漸膨脹的信心在看見道具組抬來指壓板的時候更上一層,這東西,看上去沒多大難度啊。

最終局就這?

穿著淺灰色polo衫的裁判也被青春洋溢的學生感染到,現在聲音都激動了不少,“我來宣布第三輪遊戲,也是最終局的玩法。”

“五組隊伍聽清楚,你們的桌上一會就會有人發一副眼罩過來。男生一會戴上眼罩,背上女搭檔,聽從女搭檔的指引,穿過指壓板及氣球等一係列障礙物,抵達終點。”

“這是場計時賽,比的是速度和默契。”

“首先撞破紅線的為第一名。”

“稍等片刻,等我們道具同學把場地布置好,嗯……四點五十吧,五十整我們準時開始第三輪!”

尤簌木了:“……?!”

“哇靠。”

觀眾席也沸騰了。

秦琳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舉著手機蓄勢待發:“相機都打開了嗎?姐妹們。”

“時刻準備著!”

不對……這主題不是健康的男女關係嗎?

哪有女生趴男生背上的健康關係?這分明是把人往不健康的關係上引……

你這讓我怎麽健康的起來!

楊銳接收到尤簌錯愕的視線,不自然地往旁邊躲了躲。

尤簌咽下這口氣,糾結地偷看了一眼蔣馳期。

他似乎沒怎麽認真聽的樣子,臉上還是無波無瀾,又或者是……

根本沒在乎這點肢體接觸。

時逢道具組來發眼罩,看得出經費實在不足。

道具組的男生有些躊躇地盯著手中的眼罩——他手裏一個完好無損的,一個斷了節邊,僅剩最後兩組,他不知道該怎麽分配。

楊銳眼尖,先看到其中一個有瑕疵。

他忽地邁前一步,搶過完好的那個,順手又幫還在躊躇的男生忙,把“斷腿”的那個眼罩扔到了蔣馳期麵前的桌上。

全程速度很快,沒注意的還以為是工作人員自己發的。

不遠處的贏天揚恰好看見這幕,倒吸一口涼氣。

“操,這小子是真覺得蔣哥脾氣好啊……”

眼罩打在男人衣角,不疼不癢。

蔣馳期沒動,低頭看著桌麵上可憐兮兮的眼罩,藏在黑發下的眼神逐漸有了變化,他彎唇,聲音有些低,“你怎麽個意思?”

男人掀眸看過去。

表情確實在笑,但分明讓人覺得有壓迫感,像暴風雨來的前兆。

楊銳沒見過蔣馳期這副神情,被氣場壓了一頭,他硬著頭皮還沒說什麽狡辯的場麵話。

尤簌就攔住了他。

“沒事的。”

女生冷靜地低頭捏過眼罩,繞著斷掉的那截帶子打了個結,啟唇,聲音輕悠悠,“我們一會贏死他。”

蔣馳期怔了下,似是沒想到這種口氣的話是尤簌說出來的。

男人過了會又漫不經心地開口,“還要比啊?”

“比。”

不反抗就永遠會被人當傻子。

尤簌朝楊銳那眺了一眼,之前一晃而過的棄權想法徹底被拋之腦後。

身邊的真情侶組合已經有女生跳上了男生的肩背。

時間在等待時總是顯得格外漫長。

尤簌剛放完狠話氣勢還足,直到話筒中,裁判又宣布還需要十分鍾布置場地的時間,她堅定的誓言搖搖欲墜起來。

女生鬼鬼祟祟後撤一步,看著蔣馳期的背逐漸犯起了嘀咕。

她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如此受用激將法……

稍微有點怒氣就開始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靠,她一個碰都不敢碰男人的渣渣屬性,十分鍾後居然要跳上蔣馳期的背??

糾結緊張的心情如雨後春筍一樣飛快冒出,層出不盡。

蔣馳期倒自在,他四處走了一圈,回來時低頭不經意地開口道,“剛才我聽見那邊那人罵我來著。”

“罵你什麽……?”

尤簌臉色又登時變嚴肅。

“太髒了,不敢講給你聽。”

“!”

尤簌那股要跟他剛的勁又起來了。

她隔著老遠瞪了楊銳一眼,複而垂眼,內疚地跟蔣馳期道歉,“不好意思啊……”

“沒事兒。”

男人寬容地諒解了。

他手指捏著眼罩,試著帶了下。

這罩子經過尤簌的手動打結,改得有些緊了,勒得他耳朵疼。

隻剩三分鍾。

尤簌震跳的心實在忍不住了,她點了點蔣馳期的胳膊,“那個……我能不能提前試試?”

試試總比現在緊張要好,提前適應一下萬一能減輕一會的症狀呢。

試試?

蔣馳期懂了,挑唇,半蹲下身。

又是一次沉重的心理建設。

尤簌彎著背看他的寬闊肩脊,有種趕鴨子上架的苦惱,不遠處的楊銳注意到這一變化,他的視線厚重又不加掩飾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尤簌皺眉,沉下腰,打定主意慢慢伏了上去。

“我可能有點重……”

她聲音果真弱了下來。

“扯呢?”蔣馳期沒動,任她一點點往上靠,“棉花一樣。”

男生語氣鬆弛。

他沒打趣,尤簌的緊張感消了一些。

她沉了口氣,漸漸地徹底趴了上去。

“胳膊環上。”蔣馳期看著她蹭上來的T恤布料,和他的衣服交織在一起,有意無意提醒道。

“一會得跑。”

尤簌小聲嗯了句,細白手臂慢吞吞地繞上他脖頸。

接觸過的皮膚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冒電流般的麻意,像剛含進口冒著氣泡的碳酸飲料,滋滋鼓著小泡。

他衣服還半幹著,滲透著一股涼意。尤簌心跳得很快,她還是不太適應,但一想到蔣馳期剛才被罵了,就在心裏自己跟自己較勁。

蔣馳期是她請來幫忙的,哪有幫了忙還要被罵的道理?

等這場比賽過了之後,她要把楊銳刪了。

之後作業都拜托秦琳幫她交。

如果楊銳真的敢拿獎學金刁難她,她就參加下一次班委評選……幹掉他,自己上位。

夏天衣服薄,蔣馳期喘都不敢喘一聲,呼吸放慢,生怕哪點惹到她,再把人招下去。

還沒到比賽的時候,隻有三組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其他兩組情侶輕車熟路地邊背著邊打鬧,唯有他們青澀得跟剛認識一樣,尤簌不敢貼太近。

蔣馳期也不敢回頭,怕臉蹭到她。

饒是這樣僵直的姿勢,也成功引起了場外一眾顏粉的歡呼。

秦琳為首,贏天揚為末,繞場360°無死角機位拍攝。

過了會,一眾人聚頭,拿著自己拍攝的照片交換著看。

不知道是誰問了句,“你覺得他們現在動心了沒?”

之後就引發了一場世紀討論。

秦琳篤定,像是剛穿進尤簌肚子裏當完蛔蟲回來:“這小妮絕壁心動了。”

說完她懟了下贏天揚,男生也謹慎分析,“說不準,但百分之九十九,蔣哥之前哪跟女生玩過?就尤同學一個。”

在外人眼中已經冒粉紅泡泡的尤簌用力遏製自己不可控的心跳,她覺得自己實在緊張過度了,又悄悄湊到男人耳邊嘀咕道,

“你聽到沒有?”

“什麽?”蔣馳期裝作不懂。

“沒什麽。”

她慢慢放下心。

裁判已經就位,眼看著要吹哨招呼他們去紅線處候場。

蔣馳期托著她腿輕鬆地站起來,才又回她一句,“不跳的是死人。”

隔了三秒,他又出聲。

“我也在跳。”

作者有話說:

寫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