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遊戲

◎“玩的不錯啊。”◎

身邊的秦琳還在想辦法如何不突兀又不冒昧地提醒一下蔣馳期, 昨天她們和嚴黎發生過的事,這邊尤簌已經發完消息收手機了。

“走吧。”

尤簌回頭偷瞄了眼蔣馳期的反應,看他有些微怔的模樣, 心情恢複了些, 拉著秦琳踱步去找教室。

十分鍾後,兩人落座在教室中間第四排。

秦琳還在替她報不公, 咬著半路買的燒賣,語氣憤憤不平,“憑什麽你被警告一頓,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地在跟那個女生講話?”

“你不憋屈嗎?”

尤簌垂頭, 惆悵地輕歎了聲,“沒關係的……隻要蔣馳期開心就行。”

幽怨的朋友劇本,她拿穩了。

秦琳被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弄得心有不忍,她語氣稍微緩合了些, :“姐妹我跟你說, 你不能這樣, 委屈不能自己消化,會憋出問題的,你要找個機會發泄出來。”

“發泄, 總不能讓我去罵人家一頓吧?”

尤簌平靜地攤開課本,把筆帽拔開,“聽說這節課——”

“起碼要講清楚吧,我給贏天揚打電話。”

“喂, 贏天揚,你把手機給蔣——”

!!

尤簌眼疾手快地搶手機掛電話,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太明顯後, 她有些懊惱, 還沒想到借口怎麽應付,秦琳就已經悟了。

她憐惜地看著尤簌,握著她的手一本正經,像窺破了她的什麽隱藏屬性。

“……姐妹,你是個戀愛腦啊。”

為了蔣馳期開心,獨自忍受嚴黎的惡言,甚至在他和其他女生說話的時候無限包容,自己姐妹要去找渣男理論,她還極力阻止,害怕會因為自己打擾到他。

這不十成十的戀愛腦劇情?

“?”

這跟戀愛腦有什麽關係。

尤簌目光中帶著疑惑,但目前,秦琳顯然已經沒了心情再跟她聊天,她一心沉浸在該怎麽拯救戀愛腦朋友的沉思中。

尤簌瞄了她一眼,確定她不會再給贏天揚打電話後才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氣。

本來她在微信上嘴蔣馳期就是順便的事。

大廳當時人來人往,嚴黎的一貫作風早就有人在表白牆上批過,什麽卷發導致樓層停電,上課頂撞老師,和舍友半夜吵架瘋狂摔門等等。

說她是壞女人雖有情緒加持,但也不算太離譜。

微信上的“她”是一個瘋狂舔狗,舔狗本就不正常,又加上瘋狂兩個字。

無意路過,看見你和別的女生站在一起,惱羞成怒地說你兩句怎麽了?

這口吻很大眾,不會暴露什麽。

但如果秦琳那個電話打通,蔣馳期就會順理成章地把電話中控訴他的那個人和微信裏控訴他的人聯想在一起……

被扒開馬甲在此時尤簌的心中,爆炸程度不亞於明天世界末日。

躲在網友的名牌後隨口一罵,這件事這樣過去就挺好。

沉重的心逐漸放平。

老師還沒來,教室中的聲音依舊嘈雜紛亂,尤簌往前翻了兩頁,記起來些上節課的知識點。

她趴在桌上,看著秦琳還在持續不斷地搜索著戀愛腦的案例,臉色因為那些案例變得義憤填膺。

手機忽然震動。

察覺到秦琳沒有注意她這邊,尤簌才默默點開手機。

蔣馳期:沒講話

……你再演,我都看見了。

尤簌手指剛搭上鍵盤,還沒來得及回他。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從秦琳的手機中傳出,聲音洪亮。

贏天揚吊兒郎當的嗓音清晰可辨:

“發個公告啊,發個公告,剛才蔣哥沒跟任何人講話,他站那,別人自言自語他沒注意到。”

“後麵注意到馬上就遠離她了昂,離了八丈遠。”

“廣而告之,廣而告之——”

“對了大廳那個新搬來的自主咖啡一體機,都別買,排隊排十分鍾,他媽的難喝到吐。”

“over!”

秦琳,尤簌:“……”

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分別因為贏天揚的大嗓門跟前後排的同學道歉。

好在周圍的同學也覺得贏天揚說話很有趣,沒有過多不悅的表情。

經過剛才類似於顯眼包的遭遇,秦琳連忙把手機關了靜音,回了贏天揚一句罵人的話,匆匆把手機上交到門前的手機收納袋才算完。

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尤簌也緊隨其後交了手機。

有他的解釋,秦琳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她邊翻書邊小聲哼著歌。

尤簌卻不由自主地逐漸開始心慌,蔣馳期為什麽忽然讓贏天揚發來這麽幾句話?

他是怎麽知道她們剛才在大廳看見了他的?

總不可能是剛才的微信信息暴露的……

不可能。

蔣馳期那種性格的人,要是知道她就是“傷心尼古丁”,早就把她拎起來吊打一頓了,怎麽會忍。

秦琳還在春心**漾,她托腮,言語甜蜜,談笑間編出一段小說:

“他於她在人群中擦肩而過,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緒,然後派身邊的臭蟲兄弟來解釋,不讓他的女孩受一點委屈嗚嗚嗚……”

“女孩……”

尤簌眉重重一跳,被雷得人神分離,“再胡言亂語,用詞怪異,這周的小組廣告腳本你來執筆。”

秦琳立馬正襟危坐,“good good study , day day up.”

……

贏天揚的那串話像顆定時炸彈,上課的時候尤簌腦子時不時就被炸一下,被接連炸了七八下後,她意識到不能再這麽自己嚇自己了。

所以中午一下課,她就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蔣馳期的身影,準備假裝偶遇,旁敲側擊地探探他的口風。

但這次就沒有那麽巧合了。

人影憧憧,步伐交錯,一直到走進食堂,尤簌都沒再找到他。

不光是今天,一直到周五,她都沒再遇到過蔣馳期。

這周的事情似乎特別多,除了平時的一周十三節大課,社團招新提前的采購,辯論賽的報名,學生會的招聘,樁樁件件堆得尤簌一天隻能睡六小時。

她忙得腳不沾地,蔣馳期在微信發的消息有時也會忘記回複。

周五下午。

封楚瑜約了今天下午四點之後的補習,尤簌三點多下課,坐地鐵過去大概要到五點,回來還要時間,她不想回得太晚,於是一下課就托人把專業課本帶回去,直接到學校附近的地鐵站坐地鐵。

昨天下了場暴雨,學校附近地勢低窪,瀝青路麵偶爾會冒出淺淺的水坑,尤簌正專心著腳下,忽然聽見一聲喇叭響。

四天沒見的男人正單手搭在車窗框上,斜看著她,眉眼熟悉的清冽。

“上嘉區,順路麽?”

熟悉的台詞。

變通的人格。

尤簌繞到幹淨的地麵上踩下兩個濕漉漉的腳印,直到鞋底變得幹燥才忙點頭,“順的。”

“快洗車了,沒那麽講究。”

“已經好了。”尤簌垂下的頭揚起來點,露出一張清麗的麵孔,她彎腰小心地上了車,伸手係安全帶,“你也是去找封楚瑜的嗎?”

“嗯,我教他化學。”

教化學,那他還約曆史補習……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蔣馳期解答道,“他化學還可以,不用係統補習,就幾道題不懂。”

尤簌聞言點了點頭。

蔣馳期車裏不知道用的什麽車載香,朦朦朧朧的橙花味跟剛下過雨的清新空氣混作一團,像融入了大自然,很解乏。

她伸手疲倦地揉了揉脖頸。

“對了,”尤簌忽然想到了周一那件事,她目光還是看向窗外,小巧微翹的鼻子小幅度吸了吸,狀似無意地問道。

“那天贏天揚向秦琳發了好多條消息——”

“我讓他發的。”

蔣馳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勾唇道。

“那天無意間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幽怨傷感的身影,路過都差點被她的怨氣嚇死。”

“怕被誤會,所以覺得該解釋兩句。”

幽怨傷感,怨氣逼人……

尤簌回想了下,點頭稱是,“秦琳那天是這樣的。”

蔣馳期:“……”

心裏壓了好幾天的石頭終於被搬開,尤簌蜷了蜷指節,放鬆地緩緩靠上車背。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連點成線。這次的雨下得很正經,沒風,不會斜著往車內刮。

途經一個擁堵的紅綠燈路口,蔣馳期閑散地抬眼,忽然發現,

尤簌倚著窗邊,睡得很輕。

女生綿長的呼吸連貫在車水馬龍中,胸膛的起伏微不可查,臉上幾近透明的小絨毛連同彎翹的睫毛一起輕顫著,縮在座位三分之二的位置,像隻小動物。

蔣馳期看得專注,直到紅燈轉綠,他才揚起唇。

伸手有些討人嫌地戳了兩下她胳膊。

沒醒。

跟上次網咖的時候一樣。

-

路上似乎特別堵,尤簌睜眼發現已經到五點了,以往的車程明明不需要這麽久的。

不過蹭別人的車,她也沒敢說什麽,道了聲謝,迅速下車。

身體的困倦還在持續。

但邁上電梯,熟悉的場景就不由得逼迫尤簌回想起她上次來小區的抓馬劇情。

撒謊五連抓,被擋門外恐嚇。

她立即清醒了,瞳孔微縮。

蔣馳期這種毒舌怎麽會放棄吐槽她。

現在的場景,吐槽的天時地利人和都聚全了,隻差他張嘴。

尤簌悄悄瞄了眼蔣馳期,在察覺到他可能要開口後,當即闔緊眼皮,作出一副還在打瞌睡的樣子,爭取逃過這劫。

電梯一路升到七層。

封楚瑜這次門都沒關,微斂的門縫不斷泄出房內背誦的低音。

尤簌上次給他布置了背誦任務,說了這次來要抽查,正確率達不到百分之九十,下次就不輔導他了。

本來隻是隨口的一句威脅,沒想到封楚瑜會這麽認真。

學生學習努力,老師自然心情大好,尤簌腳步輕快地推開門。

“你不困了?”

男人嗓音悠悠。

口吻仿佛洞悉一切。

尤簌僵了僵身形,還是決定繼續裝沒聽見,冷處理。

“啊……來的好快啊,我還有幾個知識點沒背完。”

聽到門響,封楚瑜陷在鬆軟的沙發裏的身體動了動,身上寬大的T恤擠出褶皺。

抱怨歸抱怨,少年還是自覺地往書房裏那瞅,“等我先回個消息啊尤老師。”他說著點了兩下手機屏幕。

“對了表哥,你一會拿我號給我排位上個分唄。”

尤簌的大腦忽地被擊中。

她怎麽忘了上周提前定下的兩條任務。

主線任務:上好課

支線任務:偷封楚瑜的手機,在他的手機裏刪掉她的聯係方式。

蔣馳期隨手接過他扔來的手機,懶洋洋地回,“一會給你上分。”

主線支線任務調換位置。

尤簌掐了掐手心。現在防止掉馬才是她的首要任務。

誰知道蔣馳期會不會像某些電視劇的家長一樣,因為孩子高三要緊抓學習,所以趁機登孩子的微信,查看他私下的娛樂交友活動。

如果真的這樣,蔣馳期就會發現,和他表弟剛剛約定完補課時間的人,跟他一直**夜聊那個人,是同一個……!

是表麵跟男生講話都磕磕絆絆的她……

“你怎麽還不進去?”

男人睨了她一眼。

“你自己在這孤獨嗎?”尤簌奉承一笑。

“?”

“有點,不然你陪我?”

尤簌:“好啊好啊!”

蔣馳期聞言挑眉,拿開緊貼他腿的抱枕,拍了拍沙發麵,“那來,坐這。”

這距離……是不是太近了點。她要坐下去,褲子都要貼一起吧。

尤簌麵露躊躇。

“……進去補課,”蔣馳期似乎覺得有些掃興,眼皮半耷,聲音逐漸無情,“付了錢的。”

“……”

尤簌隻得慢吞吞走進書房。

許是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擔心社交距離,尤簌一堂課上得倒順利了不少,但她總是時不時在留給封楚瑜消化吸收的當口,找借口溜出去。

也總是在看見蔣馳期還在沙發那坐著時,又轉個彎溜回來。

40分鍾的課沒上完,尤簌已經出去接了三杯水,又借口說水打翻,拿了兩次抹布。

溜來溜去,她逐漸累癱在板凳上,感覺跟跑了個八百米不相上下。

“不行,我得換換腦子。”

封楚瑜把頭從複雜的曆史人物中抬起,大步走出書房,“尤老師,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做兩道化學題輕鬆輕鬆。”

“等等——”

天助我也。

尤簌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悅色太濃,又刻意輕咳兩聲壓了下嗓子,“不然你們在書房,我去客廳。”

她頓了一下補充,“書房這不是安靜嘛。”

“有道理。”

封楚瑜頓足,衝著客廳的方向喊了一聲表哥。

尤簌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趿拉拖鞋聲,而後蔣馳期就頂著那張懶散的臉倚在門上,嗓音不鹹不淡,“幹什麽?”

“教我化學教我化學,我得停一會再記曆史,這種文科的東西弄得我頭都大了……”

男人手中的遊戲還在繼續,聽他說話的時候手上還劃了幾下,尤簌看著上麵擊殺的刺激畫麵,內心怦怦直跳。

豔麗的布景中遊戲人物還在跑動放著技能,尤簌站起來停在門口,期待地看著蔣馳期,暗示著他。

蔣馳期看樣子是要打完這場再理封楚瑜。

察覺到尤簌在身邊,男人身體微傾斜,給她讓出一條出去的路。

等了一秒,兩秒,三秒。

對方還是沒動。

蔣馳期抬眼。

“?”

尤簌撓頭,麵容羞赧地杵在他麵前。

“可以讓我試試這個遊戲嗎?”

封楚瑜馬上失魂大叫,“啊!尤老師你會玩嗎?”

尤簌看著完全不像是會打遊戲的樣子,更別提玩得好壞了。

封楚瑜非常擔心自己千辛萬苦打上來的星星們。

“……有手就行。”尤簌嚴肅回道。

會不會都必須會了。

這種好機會不常見,封楚瑜的手機,還解了鎖……

除了幫他打局遊戲能順理成章地用他手機,尤簌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你戰績多少?”

蔣馳期唇角漾了絲極淺的弧度。

“別問,”尤簌緊繃著,裝出強者的風範。

“?”

“怕你自卑。”

封楚瑜,蔣馳期:“……”

封楚瑜年紀小,成功被唬住,心想尤老師難道是真人不露相,神情立馬尊敬了許多。

“難道尤老師你已經王者百星了?”

“……幾乎快要。”

多說一個字都得漏底。

蔣馳期目光停在她臉上,過了幾秒忽地笑了聲,很大方地把手機丟給她,小腿勾過板凳,坐得絲毫不端正。

“韓信會玩麽?”

尤簌腦海中閃過關於韓信背水一戰,**之辱,暗度陳倉等一係列的曆史成語,穩穩接住手機,頭也不回地堅定走了出去。

像個真正的勇士。

“當然,”她聲音很沉,“交給我吧。”

“……表哥,我怎麽覺得有點大事不妙。”

封楚瑜右眼皮隱隱跳動。

蔣馳期從胸腔漫出一聲笑,單臂搭桌上。

“別太小氣,讓人兒玩玩怎麽了?”

“感情不是你的號!”

-

韓信從尤簌走到客廳落座後的第十秒就被人殺了,她驚悚地盯著手機上的回城字樣,豁出去了直接切到微信後台,找到她的微信,點擊刪除。

以防萬一,她還在新加聯係人那把加好友的記錄也刪掉了。

這麽操作了半分鍾,尤簌才匆忙跳到遊戲界麵。

隊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麥,一點進去尤簌就被噴了個狗血淋頭,“我靠韓信你突然拿腳玩了吧,還掛機,有沒有點遊戲精神?”

尤簌連忙關掉場內音,咬手指思考這東西到底該怎麽弄。

她手指點在走位鍵上劃了兩下,人物成功跑了起來,然後停在塔下,血條再次全滅了。

“……”

韓信,如果你有一天知道自己會被做成個遊戲人物,被小小的一個塔所打敗,告訴我,你還會在忍受完**之辱後奮發圖強嗎?

“尤簌——”

頭頂嗓音醇醇。

尤簌瘋狂點擊屏幕的手猛地停住。

蔣馳期目光略斜,伸手隨意點了下她發麻的後腦勺,拖著腔讚賞道。

“玩得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