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送水
◎[看見你了][過來]◎
她本來就沒感覺有什麽被欺負的, 撒謊騙人是她不對，但蔣馳期的語氣太認真，不回答會顯得有些奇怪。
“不會的。”
尤簌緊繃的身體往後躲了躲, 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模棱兩可後, 又輕聲補了一句，“不記恨。”
頭發上的觸感源源不斷地刺激著皮層, 尤簌呼吸有些不順暢，她往後縮，背脊貼回到布滿涼氣的座椅靠背。
蔣馳期看她這樣，懶散地收了手。
幹淨冷白的指節脫離發絲的時候, 還有繾綣的觸感。他往邊上邁了半步，讓開下車的空間，問得隨意。
“那你一會兒什麽時候去看球？”
“我是去拍照。”尤簌咬著字音強調。
“不都一樣麽，”他單手嘭地關上車門, “過去的時候順便幫我買瓶水？”
尤簌腳步頓了一下, 默不作聲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奔馳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剛才那車裏是不是就有瓶裝水，還是冰鎮的。
“你喝的那是最後一瓶。”
蔣馳期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麽。
“……”怎麽就這麽巧！
知道他球賽消息的女生很多，會幫忙帶水的女生肯定也不少。
但畢竟剛蹭完人家車, 尤簌說不出拒絕的話。
既要帶水，又不想被圍攻的話……
好久沒回音，蔣馳期也不惱，語調慢悠悠地, 似乎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還沒想好怎麽推辭呢？”
“我會幫你帶的。”
尤簌答應得出乎意料。
蔣馳期緩慢地挑了下眉。
“行啊。”
……
男寢和女寢不在同一個方向, 球隊那邊催的急, 兩人隻並肩走了十分鍾就分道揚鑣。
回宿舍的路上, 尤簌還是沒想到一個好辦法能順理成章地把封楚瑜那邊的隱患除去，她決定下次再去補習的時候，找個借口拿他的手機刪了自己。
這樣就不會有殘留的聊天框了。
推開305的宿舍門，秦琳正伸手往頭上戴遮陽帽，寬大的帽簷擋著，她微抬下巴才看見回來的是誰。
“簌簌你終於回來了，我都準備好了。”
秦琳沒穿上午那身登山的運動裝，換了更清爽的短褲和收腰白色T恤，看著很夏天。
“我以為你還沒到學校……爬山爬得順利嗎？其他人呢？”
尤簌邊說話，邊放包在桌上。
“別提了，贏天揚剛擠上車就被籃球隊叫回去了。”
“我和蔓蔓她們頂著38°的高溫爬了半個小時，最後全部歇菜，宣布爬山活動取消。”
305宿舍隻有尤簌和於故帆還有點上進心，知道好好學習，其他人平日沒課的時候在宿舍直接閑得扣腳。
一說有什麽宿舍集體活動，不管是什麽，有一個算一個都積極響應。
等清晨那股善意的涼氣散去，蒸騰的暑氣立馬把這幾個不看天氣純看心情出行的女生曬得儀態全無。
尤簌失笑，“那她們去哪了？”
“打車去商場逛街了，我收到你消息後就跟他們分開了。”秦琳怕尤簌多想，立刻展示了下自己對看球的狂熱心態。
“為了迎接這次看球體驗，我還特意把之前看演唱會的望遠鏡找出來了！”
秦琳晃了晃自己手中灰黑色的望遠鏡。
“？”
大可不必這麽……
尤簌張了張唇，還是把吐槽的話咽了下去。
她不說話，秦琳也知道她的心聲，她把望遠鏡收到包裏，言之鑿鑿。
“你不懂，蔣馳期之前在論壇蓋了那麽多層樓，今天還周六，沒事的姐妹都蠢蠢欲動說要去看球，體育館估計都得被擠滿。”
“畢竟他第一次對外活動嘛，大家都想去湊個熱鬧。”
免費的養眼體驗，不看白不看。
尤簌走到洗手台前洗臉，點了下頭，“那等我一會，我先編點公眾號開頭，一會——”
“還等什麽！現在去都未必有位置！”秦琳直拍桌子。
“……好吧，但去體育館之前得先去個別的地方。”
“哪？”
“超市，”尤簌抿了下唇，提前捂好耳朵，快速地說，“蔣馳期要我幫他買瓶水。”
“啊啊啊啊啊！八字箴言！”
“什麽八字箴言……？”
“蔣馳期，”秦琳頂著她姨母笑，尤簌眉心緊蹙，似乎已經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果不其然，
秦琳撐臉，邊笑邊一字一頓地開口。
“你，別，太，愛，了！”
“買水好啊！我特別願意陪你去超市給他買水！！”
“收拾好了嗎？快去超市買水！”
“……”
-
如果尤簌沒有一份超脫常人的智慧的話，今天的走向就會按照秦琳的預想畫麵那樣，冒著粉紅泡泡完美進行。
但，尤簌機智得頭上長智慧草。
當秦琳垂著老腰，哼哧哼哧地搬著整筐礦泉水的時候，她突然後悔為什麽要答應陪她來體育館。
尤簌身後背著純黑色的相機包，也努力抱著一大袋子礦泉水，但她跟秦琳心情不同，她累並快樂著。
“琳琳你不舒服嗎？”秦琳表現得實在是吃力。
“確實。”秦琳已經生無可戀。
尤簌有些慌張，還以為她是中暑了，“那你先放下，我一會再跑一趟來搬。”
“我心裏痛苦，”秦琳勾唇扮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直勾勾地看她，“痛不欲生。”
“你懂我為什麽嗎？”
尤簌：“……”
不出秦琳所料，還沒走進體育館，遠遠看去，正門的人就烏泱烏泱的。
兩人找了個人還算少的側門，不算艱辛地擠了進去。大包小包的裝束實在引人注意，大部分人注意到她們時自覺友好地讓出了通行的道路。
其間還有男生主動要求要幫她們搬水，秦琳全都出麵拒絕了。
終於在籃球場地找到一個人少的小角落，尤簌打開手機正要問蔣馳期在哪，就看見他支付寶半小時前已經發來了消息。
蔣馳期：找好位置了，北邊第一排。
第一排……尤簌踮腳往前望去。
前排成員的構成並不複雜，除了籃球教練，基本都是球隊的成員在坐，偶有一兩個女生在前排，身邊也都站著穿球服的男生，男男女女打情罵俏談笑風生，應該都是男女朋友關係。
而北邊第一排，基本都是蔣馳期身邊的熟臉。
贏天揚趙自冶，以及金融係籃球隊的其他男生。其中有一個尤簌還認識，之前學生會活動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
蔣馳期握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贏天揚聊著天。
他是站著的。
身後的座位扶手上鬆散地搭著換下來的黑色T恤。
新換上的深藍色球服顯得少年意氣風發，優越的身型在體育館刺眼的白光下垂出刀割般的淡影，額前黑發微潮，隨意地縱在淡漠眉眼上方。
少年感中夾雜著成熟男人的銳利，冷漠又有他慣常的懶散勁。
骨骼裏滲出的那股叛逆矛盾感，帥得沒章法。
館裏一半女生都在偷看他。
活在聚光燈下的人，多被他看一眼，心裏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點別的心思。人們都想占有太耀眼的人。
人影晃來晃去。尤簌剛要收回視線，遠處場地上的男人就跟有預感似的，黑色瞳孔遙遙看過來。
他斜著身子，眉目在人影中逐漸變得清晰。
手機震動一瞬
蔣馳期：看見你了。
又震
蔣馳期：過來。
尤簌低頭看了眼堆在腳邊的大容量背包，腳步頓了下，選了條距離他那最遠的一條路。
……
“同學比賽辛苦啦，送你瓶水啊。”
秦琳那箱礦泉水已經發完了，現在正充當著尤簌的嘴替，一路招呼人過來免費拿水。
一開始她還有些不理解，但水實在太重了，加上各球隊的男人接了水後格外熱情，她也越發越有動力起來。
直到，包中的瓶裝水漸漸見底。
秦琳才有遲緩地湧上五分鍾前的痛苦。
“我不想讓你這樣給他送水……”
“第六遍了。”尤簌低頭抱起輕了不少的背包，提步往北側走。
“終於輪到金融係了。”
不遠處，贏天揚坐在位置上撐了半邊臉，盯著對麵側方兩個忙碌的身影嘖嘖搖頭。
“蔣哥，說實說，你今天沒趕回來排練是不是為了當人司機？”
“尤同學真是個好人，你載她一路，她直接全場散發愛心。”
“對了教練罰你多練幾圈來著？”
蔣馳期瞥了他一眼，沒吭。
他坐在位置上，眼看著尤簌繞著碩大的籃球場地發了一圈，收獲了一圈球員感動又欣賞的目光後，
最後終於走到他身前，遞過來一瓶標簽被壓得皺巴巴的礦泉水。
尤簌手心被冰霧蒸得有些潮，濕漉漉的。
“蔣馳期，給你水。”
他沒接，垂眼看著，忽然嗤了一聲。
“沒人要了？”
“嗯？”
尤簌有些心虛。
“全發完了，沒人要了給我？”
蔣馳期掀眼皮盯著她，眉眼中盤著團隱約的燥氣。
旁邊贏天揚依舊作著死，撞了撞兄弟手肘，不懷好意地開口，“甚至我都排在你前麵。”
說著他擰開瓶蓋，假模假樣地灌了一口，“啊，甘甜！”
蔣馳期不慣他，輕描淡寫地看去一眼，伸手捏他瓶身，噴出來的半瓶水瞬間濺了他半身。
球服被冰水灌得半濕，贏天揚憐惜地看著浪費的半瓶水，“靠……”
秦琳：“該。”
眾人都看贏天揚出糗的時候，尤簌低頭默默從背包裏又掏出一瓶，本來是給她自己留的。
“給你兩瓶呢？”
多給一瓶是不是就不會生氣了？
黝黑的眸子打在她臉上，蔣馳期最後還是沒接，他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瞬間攏住前麵單薄女生。
影子略過，蔣馳期從趙自冶那拿了把打火機。
“抽根煙。”
他神色淡漠，腳步徑直掠過遞水的女生。
尤簌抓著的水的手慢慢放下，第一次產生了懊惱的情緒。
卻見下一刻，擦肩而過的男人猛地退了半步。
“你，”
蔣馳期伸手勾住她的相機包肩帶。
“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