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臨二聖(2)
打擾了他們的來客,自稱他的主人也是為那盞琉璃碧火宮燈而來。
江辭月運使法力去看,隻見眼前的陰柔男人腮邊有須、身後長尾——赫然是一頭剛能化形的狐妖。
這狐妖大驚失色地喊他:“陛下!您怎麽親自來了?”
江辭月:“……”
毫不誇張地說,江辭月從生下來開始就沒有撒過什麽慌,隱瞞身份進入海市之後他就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發現。
——此刻還被人認錯,該怎麽辦?
江辭月腦海中霎時間一片空白,本能地回頭去看段折鋒。
段折鋒看小師兄那睜大了一圈的眼睛,就覺莞爾。
他就從容不迫地走到門口,打量狐妖一眼後,也不答話,而是反問:“你是誰?”
狐妖額上冒出冷汗,看了一眼段折鋒也不認得,連忙噗通一聲跪倒,頭也不敢抬地說:“小的是狐王陛下身邊的,名叫胡肆,經常在宮外當差的。”
“哦?”段折鋒反客為主,底氣十足地質問他,“宮外當差,為什麽來海市廝混?”
狐妖的背後涔涔流汗,連忙解釋道:“這也是狐王陛下的吩咐,小的什麽也不知道。您要有什麽問題,不如直接去問問陛下……”
啪。
段折鋒聽到這裏,突然從指間擊出一道法力,當場將這隻小狐妖砸暈。
江辭月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段折鋒道:“你還沒想明白?隔壁那群神秘人就是狐王在微服私訪,我們現在就走還來得及……”
雖然不知怎麽回事,但這狐妖肯定是把江辭月認成了黎國皇帝,還叫他去見一見隔壁微服私訪的狐王。
一旦兩邊見麵,江辭月這個冒牌貨肯定首先被揭穿,到時隻要稍加調查,他們的真實身份在狐王麵前恐怕也瞞不住。
江辭月被認出來倒無關緊要,可段折鋒是被他“抓獲”的大魔頭……在這徐州就是眾矢之的。
想到這裏,江辭月恍如一個第一次逃課的小學生,慌得六神無主:“怎麽辦?該從哪裏跑?不如我先去擊碎結界,你從另一邊——”
“打住。”段折鋒忍俊不禁,“我還沒有慌,你怎麽緊張成這樣?隻需跟著我,從後門悄悄離開就是了。”
“喔……”江辭月怔然給他握住手。
段折鋒側身笑道:“不要慌,江辭月,你越從容不迫,人家越不容易起疑心。”
事實果真是段折鋒的“逃課口訣”更加有用。
隻見他目中無人地走在前麵,沿路守衛沒一個敢來詢問的。
隻有門口的管事笑眯眯地問:“拍賣會還未結束,兩位貴客這就要離席了嗎?”
江辭月見狀,手心都要冒出汗了,還好涵養功夫出色,暫時沒有把慌張寫在臉上。
段折鋒卻隻是“嗯”了一聲,連個借口都懶得想,直接道:“有事先走,讓開。”
管事的連忙給他讓開道,並恭敬地彎腰:“客官慢走……”
江辭月:“……”
離開戒備森嚴的拍賣會所,江辭月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段折鋒笑道:“小師兄,你又沒有殺人放火,到底怕什麽?”
江辭月垂頭喪氣:“但……我這輩子都沒有像這樣慌張過。”
段折鋒啞然失笑,戲謔道:“看來以後幹壞事的時候,真不能帶上你。不然一轉頭你說不定都已經棄暗投明了。”
兩人自然不知道,他們前腳剛剛離開,拍賣所中立刻就發生了變故。
現場很快戒嚴,一隊隊人馬快速湧入會場,開始挨個地排查。
場中眾人驚疑不定,還是站在場中央的管事依舊落落大方地解釋道:“會場中來了可疑人員,竟敢冒充黎王陛下,我們正在搜查這個人。”
排查之人並不粗暴,十分講秩序地進行搜索,很快也將場下的騷亂平定下來。
甚至有人向台上問道:“難道是鬼王混進來了?”
管事笑容不變,答道:“現在尚未可知。不過請各位放心,鬼王剛剛脫困、十分虛弱,海市一定會全力保護諸位安全。”
搜查很快遇到了麻煩,卻不是江辭月真的被發現了,而是當時他們隔壁的雅座。
有客人不服氣地大聲質問:“憑什麽這個座位的人就不搜查?難不成貴賓就這樣有特權?”
海市的管事有些為難,周圍的客人卻紛紛鼓噪起來:
“就是、就是!說好要保護我們安全的!”
“難道你們和鬼王勾結在一起了?快打開門讓我們看看!”
……
聲音此起彼伏之際,雅座的小門真的被打開了,場下一時鴉雀無聲。
從裏麵走出來的卻是一名身著華服、頭戴珠冠的青年男子。此人玉樹臨風,麵如冠玉,長眉英挺,雙目卻似秋水含波,眼尾是勾魂攝魄的一抹紅。鼻若懸膽,雙唇卻豐潤,唇角天生帶笑。
可以說既有男性的狂野之氣,又兼有女子的嫵媚之色。
他在萬眾矚目之中走了下來,似乎早已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從容不迫地說道:“說得不錯,那就也搜查本王的地方吧。”
底下終於有人失聲道:“狐王陛下!”
九尾狐王,容璟。
據說是和黎王分治天下的一位大妖,更是整個海市的幕後靠山。
沒想到真是他微服私訪,帶著人悄悄進了拍賣行,還與江辭月看中了同一盞宮燈。
高台之上,狐王容璟毫不避諱,目光掃視過全場。
眼波橫處,每個人都幾乎覺得他向自己拋了個媚眼,台下不乏有人心猿意馬,為狐王的魅色所折服。
此刻,朱唇輕啟,狐王的語調卻是冷硬的:“沒想到在我海市中,還有人膽敢冒充江虔,真是膽大包天。來人,傳令下去,封鎖整個海市,不準任何人、任何妖進出。”
命令下達之後,整個海市都動**起來。
……
段折鋒剛和江辭月回到客棧中,馬上就得知了海市戒嚴的消息。
江辭月分明沒有做賊,但卻分外心虛,將門窗完全緊閉之後,無助地踱步:“怎麽辦?”
段折鋒看他這副樣子,不住地笑他:“我還沒有慌,你慌什麽?過來坐下,喝杯茶。”
江辭月像個聽話的乖孩子,坐在榻上之後,又接過茶杯,呆呆地抿了一口。
接著,他隻見段折鋒忽然脫了外衣,一步步向他逼近過來。
江辭月雙眼微微瞪大,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傾了一些,有些驚慌地問:“你做什麽?”
段折鋒一手支在床沿,阻止了他逃跑的衝動,另一隻手抬起他的下巴,眯起眼仔細地打量江辭月片刻:“小師兄,他們把你錯認成了黎王,看來你和他長得很像啊。”
江辭月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興許是他看錯了。”
“我倒不覺得是看錯了。”段折鋒似笑非笑道,“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等我‘刑訊逼供’一番再老實交代?”
江辭月大為窘迫,低聲道:“沒有什麽好交代的,都是我早已斬斷的塵緣,不提也罷……”
“喔。”段折鋒涼涼地應了一聲,接著突然抓著江辭月的腳踝,將他掀翻在榻上,“真的沒有麽?懷月小公主?”
啪。
江辭月手中的茶杯沿著床沿滾了下去。
茶水在床褥上形成一灘深色的汙漬。
床帳層疊飄搖,遮掩住了裏麵模糊的動作,隻聽得細碎的鎖鏈聲。
江辭月很快求了饒:“別……我老實交代。”
段折鋒十分失望:“小師兄,你這麽快可不行,為什麽不多嘴硬一會兒?我根本還沒來得及逼供你。”
江辭月惱羞成怒,低低叫道:“你根本就是想找借口胡來!”
段折鋒沉吟片刻,露出了魔頭的笑容:“你說得不錯,都已經胡來了,何必還找什麽借口?”
說罷,將床帳徹底扯下。
很快,裏頭隻傳來江辭月被“逼供”的斷續聲音:“我會說的!別……嗚,我什麽都說……”
這一次,段折鋒胡來的不是很久,但是已經足夠惹惱江辭月了。
他將自己埋在被子裏生氣,還像當年般發出大師兄的控訴:“你太過分了,如今我們身在黎國隱姓埋名,說不定還在被通緝,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尋歡作樂……”
段折鋒沉思片刻,難得誠實地說:“大概是因為聽見了‘懷月公主’的名號,我突然覺得很想強搶公主,做一回駙馬。”
江辭月半晌沒有吱聲。
段折鋒也不去掀開被子,隻笑道:“說好的你什麽都說呢?”
江辭月回想起剛才屈辱的經曆,不由又生了三分鍾的悶氣,好半天後才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當今黎王江虔就是我的同胞兄弟,隻比我早出生半盞茶功夫。當年黎國皇帝膝下無子,元皇後產子本來是大喜事,隻等著加封太子,可誰知道她生下了一對兄弟……”
同胞兄弟降生於皇室,古來就視之為不祥。
但這“不祥”的原因卻與玄學無關,而是因為他們生得太像。
對於皇帝而言,絕對不能存在一個長得一模一樣、同年同月出生的人,否則一旦有心人作祟,無論是偷天換日,還是魚目混珠、揭竿起義,都會輕易動搖國本。
當年這對兄弟一出生,皇後宮中上下都變了臉色。
老皇帝始終缺一個繼承人,盼望第一個兒子已久。剛剛生產完的皇後知道,一旦被皇帝發現,小兒子必死無疑。
畢竟舐犢情深,皇後當機立斷,串通當時宮中侍女、穩婆,謊稱第二個孩子是女孩兒。
老皇帝自以為喜得一對龍鳳兒女,很快將大兒子立為太子,又將“女兒”封為懷月公主。
於是這個彌天大謊,一直瞞到了懷月公主六歲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