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鬼迷心竅38◎

談棄刹那愣住:“你的聲音……?”

桑枝怕他當場行教中禮, 戳穿她的身份,警告道:“閉嘴。”

趁著堇青還在糾纏九皇子,拽著他的衣領就往旁邊的小竹林走。

談棄被拽得一踉蹌, 差點趴地上。

直到遠離了小院, 他才猛的反應過來, 眼前的人是誰。

站定後,急忙行禮道:“弟子見過聖女。”

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上, 動作極其標準。

桑枝無奈摘下臉上的麵具, 看著許久不見的小狗,問道:“不是說要留在京州, 怎的又跑襄州來了?”

談棄垂下腦袋, 低聲解釋道:“長霄說他要來襄州處理些事情, 需要很長時間,問我要不要隨他一道來遊玩。”

越說越輕:“我便跟著來了。”

桑枝沉默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冷聲道:“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原本還蔫蔫的談棄頓時抬起如小狗般亮晶晶的眼眸:“他同我說是皇子,排第九。”

“聖女,我收了一個皇子為徒誒。”

桑枝:“?”

一巴掌拍在他頭頂, 壓著聲音恨鐵不成鋼道:“我們本就是擅自離開蜀地, 你還敢在中原私自收徒。”

“你怎麽不脫離鹹魚教自立門戶。”

談棄的興奮度逐漸降了下來,他弱弱地試圖解釋:“弟子隻是想為教內增加新鮮血液, 並……”

再次把頭耷拉了下去:“並不想自立門戶。”

桑枝按了按跳動不已的眉心,十分不理解他的做法:“為何收他為徒?”

她有想過小狗會被哄騙, 沒想到他會被騙得這麽徹底。

江湖門派不允許參與官府紛爭,幾百年默認的規矩。

好家夥,他直接把手伸到皇宮裏去了。

談棄蔫蔫道:“他想學蠱術, 弟子剛巧想要個徒弟, 便收了。”

桑枝:“…………”

無語凝噎:“誰給你的熊心豹子膽, 教主嗎?”

談棄小聲地辯解道:“弟子教他蠱術,作為交換,他需要幫我救出糊糊的母親。”

提起糊糊的母親,他的神色沉了少許:“……弟子不想放棄這種機會。”

桑枝愣了一下,視線不由看向盤在他小臂上,被袖子半遮半掩的糊糊。

依稀記得談棄的確說過,寨子裏的人很是懼怕糊糊的母親,可糊糊隻是一條小白蛇,按遺傳基因來說,它母親能有多大?

她微微皺起眉,不解道:“到底怎麽回事??”

談棄垂下眼睫,沉默了許久:“弟子生長的寨子與聖女所了解的不一樣,相比蜀地,他們更偏向……”

他猶豫了下,沒繼續往下說,轉口道:“請恕弟子暫無法告知,等時機成熟,弟子定親自跟聖女解釋清楚。”

風過,林間的竹葉簌簌作響,泛黃的葉子散落在兩人身上。

桑枝拂開手臂上的竹葉,輕歎了一口氣:“不用,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無需同我解釋。”

“林長霄終究是皇室中人,學習蠱術一事一旦被傳出去會把鹹魚教推上風口浪尖,你……最好提前布好後路。”

“別因為收徒把自己賠進去。”

話雖這麽說,但她心裏暗想著,談棄沒讀過書,隻怕是玩不過自小在深宮內長大的皇子。

聞國如今的皇帝已是半旬老人,就連太子也已過三十,一共十幾位皇子,近半都已成年。

皇室奪嫡一向殘忍,爾虞我詐兄弟相殘,最終獲勝才能坐上皇位,沒點心機城府甚至都活不到成年。

林長霄學蠱術不可能隻是單純感興趣,更多的怕是為了……

“對了,弟子方才聽見青姑娘稱呼聖女為少夫人。”談棄這時才反應過來,驀然出聲問道。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聖女來一趟襄州嫁……嫁人了?”

桑枝:“…………”

她摸了摸耳垂,撇開眼解釋道:“她是薑時鏡的暗衛,玄天刀宗的人。”

聞言,談棄如遭雷劈,呆愣在原地久久,好半晌,震驚道:“聖女嫁給了薑時鏡?左長老知曉嗎?教主知曉嗎?”

桑枝輕拍了一下他的頭頂,警告道:“別胡說。”

“發生了些誤會,暫時這麽稱呼,等拿到果……等完成任務就一拍兩散。”

談棄遺憾的“哦”了聲。

猶豫了下道:“可若是真能嫁去刀宗……又何必完成任務?”

桑枝緩緩地歪了下腦袋:“?”

懂了,談棄的心根本就沒在鹹魚教。

她無奈道:“他們不知道我是鹹魚教的聖女,隻當我是普通弟子。”

“往後有人在時,你也不許稱呼我為聖女,聽到沒有。”

談棄:“是,聖女。”

兩人再回院子時,堇青按著林長霄正在桌上寫東西。

走近一瞧免責聲明四個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簾。

桑枝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字,沉默了許久。

看向堇青,道:“你讓他寫這東西做什麽?”

堇青認真道:“若是我一用力不小心把他打死了,他們林家人來討要個說法,就把這紙給他們。”

桑枝:“…………”

一旁的談棄耿直道:“他們應該會直接帶著軍隊犁平你家,不會委婉地討要說法。”

空氣一瞬安靜了下來。

堇青磨著牙,盯了他好一會:“有種一會兒打架的時候,別放蛇。”

談棄應得很快:“好。”

“嗯?”堇青道,“真的?”

見他點頭,她猛地撲過去抱了一下少年,觸及就分:“那可說好了,不能反悔。”

談棄僵硬地佇立在原地,耳廓一瞬間通紅,幾乎要滴血。

這時,林長霄寫完了免責聲明,還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好了。”

但此時已沒人理睬他,堇青興致頗高地拉著少年往空地走,迫不及待地想要打一架。

林長霄見此,將紙收了起來,看向桑枝慢條斯理道:“夫人原來沒破相,本宮還以為短短幾日未見,夫人絕色的容顏就要從世上消失。”

桑枝瞥了他一眼,沒接話。

打從一開始,她便對林長霄的印象極差,先是在南楓館內用哄小姑娘的那一套手法哄騙小狗,後又將搜刮而來的休眠蠱占為己有。

現在又在這裏裝一副乖乖徒弟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居心叵測的好演技。

另一邊,堇青將背在背後的半人高的長柄大刀抽了出來:“我昨日找哥哥將刀磨得更鋒利了,你自己小心點,我不想把你砍成兩半。”

談棄拿出骨笛橫在胸前,眼眸微彎:“一開始我便說過你的武功更勝一籌,不用比也是如此。”

堇青鼓了鼓腮,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被包紮起來的傷口,道:“我被你的蛇咬了,就是輸了。”

她認真地解釋道:“小白蛇沒有毒,但若是我遇見如你一樣能夠操控攜帶劇毒毒物的人,豈不是直接命喪黃泉?”

盤在談棄小臂上的糊糊從袖子裏鑽出來,立起蛇頭,嘶嘶著似乎在抗議什麽。

談棄輕笑了下,指尖輕彈了一下它的小腦袋:“別發脾氣。”

堇青眨著圓眼睛分外不解:“你在做什麽?”

“沒事。”他把糊糊放在一側的木頭柵欄上,“隻要你不去蜀地,一般不會碰到會操控毒物的同教弟子,不用擔心。”

堇青單手握著大刀,斜著橫在身前,左腳往後邁,擺出攻擊的動作:“你不懂,還有四五個月就是武林大會,你們鹹魚教也在邀請名單上,我得提前掌握與你們對抗的訣竅。”

話落,輕功原地躍起朝著談棄而去,長柄在手心內翻轉,刀背用力砸下。

談棄後撤避開,再一瞬,閃身到了小姑娘的背後,手裏的骨笛當做武器試圖敲打上她的後背。

還未觸碰便被刀背隔開,她身體柔軟的下腰,翻到安全的範圍。

桑枝瞧了一會兒,淡然地坐到了一旁的桌子邊,糊糊自然熟的遊過來蹭了蹭她放在桌上的手。

冰涼的觸感,讓她手背一瞬爬上了雞皮疙瘩。

堇青手臂上血淋淋的七八個咬痕還曆曆在目,她下意識手握成拳。

糊糊鍥而不舍地粘著她想要撫摸。

林長霄見此,不由感歎道:“它平時碰都不讓本宮碰一下,倒是對第一次見的夫人格外親切。”

桑枝先前覺得糊糊分外乖巧又可愛,可瞧過那幾個血洞後,她一時無法再蒙騙自己。

索性遠離了些糊糊,麵無表情道:“中原一向排斥蜀地,九皇子殿下卻反其道而行,拜蜀地人為師,是何目的。”

她的語調很涼,連帶著糊糊都察覺到了低氣壓,默默地盤在桌子上,不再索求撫摸。

林長霄攤開手,輕笑道:“不過是自小對此感興趣,想學一二罷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了少女半分:“夫人不會以為本宮學蠱術,是為了顛覆蜀地?”

空氣陡然安靜了下來,桑枝冷冷地看著他,半晌,唇角微勾:“殿下也得有這個本事。”

她視線轉向不遠處正你來我往,說是打架,實則切磋的兩人身上:“蜀地可不是誰都像談棄那般三言兩語就能被哄騙。”

又或許說,毫無心機地與他做交易。

“是麽。”林長霄支著下巴,手指逗著盤在桌麵上的小白蛇,眸內晦暗不清:“本宮勸夫人……”

語氣徒然下沉:“不要多管閑事。”

桑枝彎起眼眸,神色冰涼:“我也勸殿下,別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周圍的空氣逐漸濃稠至凝固,連風都在一瞬間大了起來,兩人無聲地在暗中較勁。

小院內塵土飛揚,飛濺起來的碎石有意無意地砸在林長霄的身上,他慢條斯理的彈著沾染上身的灰塵,慢幽幽道:“夫人……可真是比本宮想象中的還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