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迷心竅24◎
薑時鏡:“四十六斤。”
風將少年的話吹得支離破碎, 桑枝需要貼近他才能聽到。
常年背著四十六斤的重劍在身上,還能長到這個身高,不愧是繼承了男女主血脈的人。
耳畔內是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聲, 震耳欲聾。
桑枝抿著唇, 將腦袋藏到他的懷裏避風, 源源不斷的困倦襲來後,沒一會兒便昏昏欲睡, 進入夢鄉。
薑時鏡到客棧時, 懷裏的少女睡得正香,眼睫緊閉, 呼吸平穩。
若是他不去山頭, 還不知道她待在那裏要熬到幾時。
他索性將少女直接抱回了房間, 小心翼翼地放在**,脫掉鞋子蓋上被子。
她睡得很沉, 全程沒有一絲反應,睡著時恬靜的像乖巧的瓷娃娃,似乎一碰就會碎。
想起從顏府撞見的第一麵開始, 少女的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 他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伸手將她臉上淩亂的碎發挽至耳後。
嗓音喑啞:“別讓我發現你身上有蠱蛇印。”
少女的眼睫似乎輕顫了下。
房間的門打開再被關上, 隻留下屋內緩慢而平穩的呼吸聲。
月光透過枝丫溜進室內,灑下點點銀色斑駁, 一條紅黑相間的蜈蚣靜靜地趴在角落裏,凝視著床鋪上的少女。
隱隱有笛聲在夜色中響起,寥寥一曲過後便再次陷入寂靜。
第二日。
桑枝喝完藥後照常在屋裏看話本子待到了晚上, 客棧內的刀宗弟子對於馬上要夜闖賭坊二樓打群架這件事表現得極為興奮。
像是被放出柵欄的野馬, 一個個翹首以盼地等著亥時的到來。
堇青來敲門時, 她趴在桌子上補覺,被叫醒後,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到亥時了?”
“還有一刻鍾,少宗主讓我來帶你過去。”
桑枝沒睡醒,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站起來後差點一頭栽倒。
堇青趕忙扶住她:“要不再睡會兒?”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清醒:“不用,一會兒出去吹個風就醒了。”
客棧離賭坊很近,堇青帶著她蹲在枝繁葉茂的大樹枝幹上,枝幹很粗,她甚至能盤腿坐在上麵。
桑枝好奇地環顧了一圈,驀然發現這棵大樹上還蹲了好幾個刀宗弟子,見她發現他們還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小聲地喚她:“少夫人。”
她尷尬地點了點頭,轉回腦袋:“你們刀宗……都喜歡逮著一棵樹薅?”
“啊?”堇青沒聽明白,露出困惑的神色。
她搖了搖頭:“沒事。”
接近亥時的賭坊相比白日的人聲鼎沸,此時格外安靜。
能隱隱看到二樓似乎點著幾盞昏暗的燭火,明明滅滅讓人瞧著仿若幻覺。
桑枝默默地拿出腰間的骨笛,握在手心裏,第一次跟這麽多人一起出任務,讓她不由有些緊張,手心漸漸開始出汗。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懸掛在天際的月亮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緩移動。
一抹火光猛地在漆黑的夜色中竄起,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攀爬上牆壁,迅速蔓延。
堇青拍了下桑枝的肩膀:“少夫人,吹笛子。”
桑枝愣了下,看著被紅色火光包圍的賭坊一樓,猶豫道:“可毒物沒法穿過大火爬上二樓,若是現下控製它們……”
同送它們去火化沒有分別。
堇青對鹹魚教以笛聲掌控毒物的功法了解不深,以為被操控的毒物即便死了也能動,遲疑道:“那讓它們從隔壁的屋子爬過去?”
大批量的刀宗弟子都已進入二樓,裏麵隱隱傳來兵器打鬥的聲音,在極為靜寂的街道上格外大聲。
既然沒法從一樓爬上去……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離賭坊二樓屋簷最近的是隔壁三層的酒樓,若是在中間搭一塊木板,毒物也能通行。
“你找一塊長度足夠的木板,多寬都行,搭在賭坊與酒樓中間。”她邊說著邊比劃,讓堇青能看到具體的位置。
堇青瞧了一眼後,點頭應道:“好,你待在樹上千萬別探頭被發現,那些殺手的武功都不低,若是被發現我很難及時回來保護你。”
“嗯,你快去吧。”視線內一樓的大火越來越大,她看到許多刀宗弟子手裏提著暈厥過去的受害人,輕功飛往了郊外。
即使現在已過亥時,深更半夜無一人經過,可作為襄州白日裏最繁華的街道,周圍居住著不少百姓,吵鬧的打鬥聲和大火很快就驚醒了熟睡的人。
有人出門一瞧起了大火,剛想喊走水了,有弟子及時發現直接把人劈暈,
才沒引起大批量的人圍觀。
賭坊二樓內部具體是什麽情況,她並不能得知,在沒有視線的情況下,操控毒物進入二樓,放任毒物撕咬,刀宗弟子怕也無法幸免。
堇青已經放好板子回了她的身邊,興奮道:“少夫人,我挑了一塊最大的板。”
桑枝握著手裏的骨笛猶豫著遲遲沒有吹響,若是隻喚無毒的蛇類……
下一瞬,晦澀難懂的笛聲響起,高昂的調聲在打鬧聲中極為清晰,甚至到了刺耳的程度。
堇青下意識地捂住耳朵,娃娃臉皺成了一團。
沒一會兒就有零零散散的蛇類遊上了牆壁,順著木板遊進了二樓,堇青好奇地盯著遊上牆壁的蛇,借著大火觀察它們的花紋。
疑惑道:“它們……有毒嗎?”
桑枝沒法回答她的問題,屋內的打鬥更激烈了,部分刀宗弟子有的甚至手裏提了三四個人,飛快地躍出窗戶,直奔郊外。
其中有一個弟子路過時,委屈巴巴道:“少夫人,雖然蛇沒毒,但也不能亂咬人啊。”
堇青驚呆了,慶幸道:“幸好,我今夜的任務以保護為主,不用進去救人。”
想想被從天而降的蛇咬一口,雞皮疙瘩能起一整天。
話語剛落,一身黑衣的殺手破窗而出,手裏的劍直指樹上的桑枝而來,堇青臉色一變,反應極快地抽出背在身後的大刀迎了上去。
隻留刀鞘還在背上。
桑枝不敢停下吹奏,視線緊盯著殺手,隻見他幾次想繞過堇青朝自己而來,但馬上就會被堇青擊落。
沒一會兒,一道極刺耳的哨聲遽然響起,壓過了高昂的笛聲,堇青聽到後,朝著桑枝喊道:“人全部救出來了,撤退。”
聞言,桑枝指尖一轉,極快地換了曲調,隻吹了七八秒後,從樹上一躍而下,就地滾了一圈卸力。
隨著撤退的哨音響起後,刀宗弟子與黑衣人也全部從二樓湧了出來,一時間整個場麵一片混亂。
堇青用刀背擊退黑衣人,而後運起輕功撈著桑枝就跑。
“這裏馬上就會聚集百姓,不能再待下去了。”
聞言,桑枝低頭瞧了一眼快速在眼內掠過的街道,已經有不少被驚醒的百姓提著水桶走到了大街上,觀望著混亂的賭坊。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賭坊二樓很快也被躥上來的火苗吞噬,燒焦的牆皮劈裏啪啦地落了一地,一樓澆了大量的油,裏麵的賭桌和牌燒成了焦炭。
郊區距離街道約七八公裏遠,堇青輕功運用到了極致,才勉強甩開緊追不舍的黑衣人。
被救的人當場打暈全部安置在郊區盤下來的小屋裏,地勢偏僻,即使殺手們尋過來也不會像在街道上一樣引起轟動。
兩人一落地,桑枝便瞧見先前追著刀宗弟子輕功走的黑衣人全部被五花大綁,排排蹲在一起。
堇青雙手叉腰,累得大喘氣:“為了錢,他們真是連一點門派情意都不顧。”
桑枝環顧了一圈不大的院子,側邊的柵欄全部壓翻在地上,角落裏的蓄水缸也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將周圍的泥土打濕,這裏短時間內發生過劇烈的打鬥。
她分外不解:“為何不直接殺了?”
雲母正上上下下的察看妹妹是否有受傷,聞言,便解釋道:“伏音宮與我們同屬江湖門派,他們雖收錢辦事做的都是暗地裏的髒活。”
“但弟子大量死亡,肯定會追查原因,屆時將帽子扣到刀宗的頭上,指責我們插手官府紛爭,很麻煩。”
桑枝看向被綁在一起的幾個黑衣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鹹魚教與中原的門派都沒什麽交涉,她所了解的伏音宮還是幾十年前書裏的描寫。
視線找了一圈,都沒發現薑時鏡,疑惑道:“你們少宗主呢?”
雲母:“在屋裏診脈。”
聞言,她頭也不轉的直奔小屋,提著裙子兩三步就邁過了門檻。
屋內很簡陋,被救出來的人隻能並排躺在地上,其中有男有女,年齡大多都在十幾歲到三十幾,她不由停住腳步,想數一共有多少人。
“二十一個,不用數了。”少年淡淡的聲音響起。
她愣了下,看到他剛巧把完最後一個人的脈。
猶豫道:“他們……還好嗎?”
薑時鏡沉默了很久,墨色的瞳內映著跳動著的燭火,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轉了話:“他們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桑枝:“?”
“誰?”
他看向門外:“魔教。”
桑枝微怔,隨著他的視線一同向外望去,院子裏是四五成群的刀宗弟子正在互相包紮,即使有找上門來的黑衣人也會被集體群毆後而綁起來,扔角落裏。
她舔了下幹澀的唇:“同紅卿一夥,經營著賭坊二樓的蜀地人實則是魔教?”
他眸色很暗:“蜀地分布著大大小小許多魔教是武林門派皆知的事,但不代表中原沒有暗藏在陰暗麵的魔教,他們會聲稱自己是蜀地人,以背靠大教行事。”
“紅卿先前承認過襄州有蜀地人存在,可據幕落山莊的調查,襄州的蜀地人居住分散,且大多都已成家立業,與紅卿從未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