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鬼迷心竅13◎
她不解道:“那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看著她死?”
薑時鏡沉默了一會兒:“我來前並不知曉她的狀態。”他放緩了步子,“種蠱,下藥, 減藥, 這個府裏不止一個人要她的命。”
他的嗓音無比平靜:“即使我再努力去救她, 也抵不過別人在黑暗中送她一程。”
空氣一霎變得寂靜,籠罩在身上的陽光似乎也在這一瞬變得冰涼, 失了溫度。
桑枝不由舔了一下幹澀的唇, 澀聲道:“我以為你……”
薑時鏡斂下眉眼,眼睫半垂遮住了瞳內的微光:“以為我什麽, 以為我無所不能, 單憑著猜想就能知道幕後凶手是誰, 把瀕死的人從閻王殿拉回來?”
桑枝抿著唇沒說話。
輕聲的歎息消散在微風中。
薑時鏡:“我是人,不是神, 這世上有許多事我不清楚,同樣也有許多事我無法辦到。”
桑枝沉默地看向院子裏被掀翻的花草,她忘了現在是二十四年後, 薑時鏡雖然身為男女主的兒子, 但他其實並沒有主角光環。
“可那日夜裏,在醫館, 你救活了蘇淮之,不是嗎?”
薑時鏡不緊不慢道:“他本身就抱著極強的求生欲, 再者他體內的蠱蟲乖巧得很。 ”
被銀夾子夾住後不掙紮逃跑,反而乖順地鬆開了口齒任由自己變成幹煸的死蠱。
桑枝擰眉沉思了片刻,輕咬著唇試探:“如果能知道蠱蟲的方位和具體作用, 夫人是不是就有救了?”
薑時鏡愣了下, 看向她:“你很想救她?”
桑枝:“蠱蟲在體內肆意鑽遊, 會讓宿主萬分痛苦,即使她現在昏迷中,但也不代表她感受不到身體的痛楚,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她努力地撐著這一口氣,肯定不甘心死去,也……可能有話想同別人說。”
至少如果在穿書前就算給她短短一分鍾時間,她也會竭盡全力地給爸媽打一個電話,而不是躺在寢室的**再也醒不過來,留給他們一具冰涼的屍體。
他歎了一口氣,嗓音幽然:“我說過了,一成的機會,能不能活下來全憑她想活著的信念有多強。”
桑枝喜上眉梢:“她肯定想活著。”
少女的眉眼內藏著獨有的明媚,總在不經意間露出來,像是得到了糖果後又怕糖果摔地上,露出虎牙小心翼翼的欣喜。
他無奈地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不想讓少女抱有太大期待:“別高興太早。”
桑枝墨色的瞳內印著光亮,眸子彎成了月牙。
堇青跟在兩人身後,默默地拉開距離,遠離他們。
夜色降臨,烏雲遮住圓月隻留下一角殘缺,院子裏的梧桐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桑枝躺在**翻來覆去,糾結了大半個晚上要不要去夜探夫人的院子,她現在沒有內力,極其容易被發現,風險性高得離譜。
但若是不去其他時間更難吹奏骨笛確認蠱蟲作用,且今夜堇青任務在身,並未宿在屋內。
又想了半晌,她猛地從**坐起來穿衣服。
靜悄悄地推開門,探出半個腦袋,環顧了一圈寂靜的院子,庭燈內的火燭皆暗,她模模糊糊地在黑暗間看見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院門口,手裏似乎還提著什麽東西。
想起堇青上次說翠兒老半夜三更的從外麵回來,難道是她?
她把小蜘蛛放出去,而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躲在側邊的窗戶底下看院子裏的動向。
黑影左顧右盼地等了很久後,彎著腰快速地跑到薑時鏡的屋門前,踮著腳觀察了一番後,將門推開一道縫隙,把手裏拎著的東西一股腦全部扔進屋子裏。
動作迅速地關上門,嚴絲合縫。
遮擋住月亮的烏雲漸漸飄走,桑枝借著重新灑下的月光瞧清了黑影,正是白日裏攔著她們的劉苗良。
他高興地拍了拍手,走起來路都歡快了許多,將手背到身後,踮著腳又在自己的屋門口也徘徊了一會兒,才得意地哼著小曲離開。
來時像盜竊的小偷,走時變成了樂顛顛的大爺。
真離譜。
桑枝離開屋子,躡手躡腳地推開薑時鏡住的房門,月光透不進室內,屋內一片漆黑,跨過門檻時還踢到了什麽東西,差點把她絆倒,她摸索著走到桌邊,吹燃火折子點亮燭台。
燭火亮起的一瞬,眸內驀然映入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衝著她發出嘶嘶的警告聲。
桑枝下意識跳上桌子,遠離蛇。
這才看見門檻裏是抓蛇用的竹筐,現下被她踢翻了。
屋裏至少有七八條顏色各異的蛇,看花色都是攜帶劇毒的毒蛇。
桑枝:“…………”
這屋子在她看來不能要了。
一條赤紅的蛇順著桌腿爬上桌子,不斷地發出嘶嘶聲,似乎想要攻擊桑枝。
她瞥了一眼毫無動靜的床鋪,發現少年根本就不在屋內,便也顧不上被發現的風險,拿出骨笛放在唇邊吹奏。
晦澀難懂的高昂笛聲響起,本還富有攻擊性的蛇群頓時停在原地,豎瞳漸漸渙散。
隨著笛聲的深入,一條接一條遊出了房間,桑枝默默地數著數量。
沒想到櫃子的縫隙裏又鑽出來好幾條,看花色似乎是一家蛇,裏麵有三條還是幼蛇,屁顛屁顛跟著蛇爸蛇媽一起離開屋內。
加起來足足十六條蛇。
這屋子真可怕。
她心有餘悸地吹滅火燭,折回自己的房間,又吹了一遍笛子。
果真從屋內盆栽裏悠悠晃晃地爬出來一條白色寶寶蛇。
桑枝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心肌梗塞。
這間屋子也不能要了……
她突然開始想念小飛魚,蟾蜍的食譜裏似乎包含了剩下的其他四毒,依照它的體型蟒蛇來了應該也吞得下。
趁著他們都不在,桑枝帶著骨笛悄眯眯地離開了院子。
光明正大地往夫人的院子走,有丫鬟問起來,她隻說擔心夫人病情,去察看一番,一路上倒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
府內同之前待過的顏府相差甚遠,顏府喜愛太陽落山後將庭燈全部點亮,夜晚亦如白晝明亮,讓守夜的丫鬟充滿安全感。
但知府府內不一樣,他們很少會點庭燈,隻有發生大事或是被特意囑咐才會點亮庭燈,若是沒了月光,便會黑到連路都瞧不清。
給藏在暗處的髒東西無限的機會動手。
桑枝穿過遊廊,還未轉彎就隱約瞧見前方快速閃過了一個黑影,她大步上前隻看到了紫紅的衣擺,是紅姨娘才會穿的顏色。
她下意識的去放小蜘蛛,突然想起來之前已經把它放了出去,還沒回來。
悻悻作罷,暗暗記下紅姨娘消失的方向有兩條路,一條是大公子的院子,一條多走點冤枉路應該能繞到後門。
她抬頭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子時二刻,將近十二點紅姨娘要去哪裏?
桑枝擰眉,不由加快了些腳步,夫人不會出事了吧。
黑暗籠罩下的府邸,像是被巨獸吞在口中,隻能透絲光,連照亮前方的道路都做不到。
一連幾個分岔路過後,她站在遊廊裏陷入了沉思。
不明白走了大半天是怎麽走回原路的。
下一瞬,眼前突然垂下一根絲線,小蜘蛛慢悠悠地倒掛下來,眨著芝麻大的眼睛與桑枝四目相對。
矯捷的身影也隨之翻身而下,一身墨綠色衣袍臉上還留有幾道已經痊愈的傷疤。
“許久不見,桑丫頭。”
桑枝呆了一瞬,驚喜道:“景叔。”
她的蠱毒有救了?
葉景走到陰影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的跑襄州來了,讓我好找。”
桑枝彎著眉眼上前,乖巧道:“我跟薑時鏡一同來的。”
葉景靠在遊廊的柱子上,輕挑眉:“不錯,沒變成一具屍體,還將人勾引到手。”
桑枝:“…………”
她沉默了一會兒,轉而道:“你特意來襄州找我,是拿到果子了?”
葉景輕笑地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你覺得呢?”
桑枝踮起腳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打量著他臉上的傷痕,似乎是刀氣衝撞下劃出的數道傷口,口子不深。
她猜不出來,搖著頭道:“你先前說玄天刀宗內石家曆代守著昆侖山脈,冰血蓮何時開花結果他們再清楚不過,若是硬搶……”
幾乎不可能。
葉景神情嚴肅了些,不再同她開玩笑:“你說的沒錯,果子四五年才結一次,具體的推算時間我們比不上石家人。”
“我原本的打算便是去刀宗的臧寶閣內偷,暗藏了兩個月,才勉強發現果子放置的方位,還沒下手臧寶閣內突然出現了數名黑衣蒙麵的人,目的似乎也是閣內存放的物件。”
“趁著混亂之際,本想直接偷盜果子,沒想到那群人見活物就咬,根本不論敵我。”
桑枝皺起眉:“咬人?”
葉景回憶著當時的場麵,神情凝重:“力氣大的不似正常人,一旦咬住人他們會硬生生把肉撕扯下來,論起人更像猛獸。”
桑枝想起堇青的話,眸子沉了下去:“你當時有聞到屍臭味道,或者覺得他們動作起來像被擺布的皮影嗎?”
葉景細細地想著細節,覺得分外奇怪:“你為何會這般問?”
他否認道:“人都還活著怎麽會有屍臭,除了走路確實有點僵硬外,咬起人來跟皮影天差地別。”
桑枝:“?”
這跟堇青說的不一樣,她的描述更偏向於喪屍,但景叔的描述除了咬人合不上之外,動作敏捷倒是同褚偃搞的那些殺人武器挺像。
神農穀丟的那批禁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葉景:“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桑枝搖了搖頭:“我隻是好奇猜測罷了,景叔不用在意。”
她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些黑衣人最後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