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集團小少爺x工地工人
從白天到晚上, 鄧明薑和季初燕哪兒都沒再去,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玩手機。
外麵的天剛剛擦黑,宋婭醒了, 她恢複到了平日裏溫和親切的模樣, 仿佛忘記下午發生了什麽事,一邊係圍裙一邊詢問鄧明薑和季初燕晚上想吃什麽。
鄧明薑收起手機, 絲毫不提下午的事, 淡淡地說:“你看著做吧。”
“那我煮麵條?”
“好。”
宋婭係好圍裙, 對坐在鄧明薑身旁的季初燕眨眨眼:“阿姨做的炸醬麵還不錯哦, 等會兒你嚐嚐。”
說完進了廚房,順帶把玻璃推拉門拉上。
客廳再次陷入沉寂。
季初燕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來戳去, 眼睛卻時不時地瞅向鄧明薑。
鄧明薑目不斜視地看著電視機, 手裏拿著遙控器, 頭也沒偏一下:“有話就說。”
季初燕悄悄看了一眼廚房方向,往鄧明薑身上靠了靠, 用手捂著嘴說:“阿姨好像又沒事了。”
“嗯。”鄧明薑說,“她就是這樣,習慣就好。”
他已經習慣得很了。
但季初燕不習慣, 想問的話越來越多,又不知從何問起, 而且他心裏清楚,即便問了, 鄧明薑也不一定回答。
起初他以為鄧明薑是個普通工人,初中畢業或者高中畢業,在外麵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或者嫌棄外麵的工資低, 才跟著楊健康在工地上幹活,然而現在發現不是這樣, 鄧明薑身上藏著很多秘密,而且鄧明薑不想把那些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在內。
季初燕閉上嘴巴,隻是望著鄧明薑的側臉發呆。
晚上依然要打地鋪。
季初燕睡沙發,鄧明薑睡地鋪,把沙發前的茶幾推到電視櫃前,地鋪和沙發相連,季初燕扭頭就能看到躺在地鋪上的鄧明薑。
鄧明薑將一隻手搭在額上,閉目養神。
下午的事讓他身心疲憊,沒過多久,困意陣陣襲來,他的意識變得沉重,仿佛下麵墜了鉛球,被拉著不斷往下,沉入黑暗的海裏。
他逐漸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隻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砰。
砰。
砰。
大腦裏的神經瞬間緊繃,他身體僵硬,不受控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很想趕緊走開,可四肢已經不聽使喚,帶著他尋找聲音的來源。
砰、砰、砰——
聲音越來越近。
他的心髒激烈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
終於,他看清了眼前的東西。
是一個摔得血肉模糊的人,卻連基本的人形都拚湊不出。
一瞬間,所有的氣堵在喉嚨裏,他在這片漫天的血腥味中忘了怎麽呼吸,痛苦像一條勒緊脖子的細繩,他好像快要死了。
隱約中聽見有人叫他。
“鄧明薑。”
“你醒醒啊鄧明薑。”
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擔心吵到其他人。
眼前的黑暗如流水般散去,一點淡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奪回了四肢的使用權,拚了命地朝著淡光跑去。
然後睜開眼睛。
客廳裏的燈沒全關,沙發旁有一盞落地燈,光線昏暗。
當整片視線被暖黃的光填滿,鄧明薑吐出口氣,有種自己又活過來的感覺。
季初燕從沙發上探出一顆腦袋,睡亂的頭發猶如一朵炸開的太陽花,他的手還按在鄧明薑的肩膀上,一臉急色。
“鄧明薑,你沒事吧?”
鄧明薑躺著沒動,隻覺汗水在額頭上凝聚成滴,從太陽穴旁滑下。
他張嘴說道:“沒事。”
可聲音啞得厲害。
季初燕掀開被子起來,走到茶幾前倒了杯水遞給鄧明薑。
鄧明薑的四肢慢慢有了力氣,他慢吞吞地從地鋪上坐起來,接過水杯慢慢地喝。
喝了一分多鍾,一杯水才被他喝完。
季初燕把水杯放回茶幾上,他沒回沙發,而是試探地坐到地鋪上,見鄧明薑沒有反應,便大著膽子盤起雙腿,扯過鄧明薑的被子把腿蓋住。
鄧明薑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臉色蒼白,目光沒有焦距,一會兒過後,他才回神:“吵醒你了?”
季初燕搖頭:“我起來看到你滿頭的汗,喊都喊不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鄧明薑嗯了一聲。
他又想抽煙了,每次這種時候就想用尼古丁來麻痹自己。
這個想法傳遞到了季初燕那裏,季初燕拿過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衣服,一陣摸索後,把手伸向鄧明薑,手心裏躺著一顆黃色包裝的陳皮糖。
“別忍著,吃吧。”
鄧明薑扭頭看了一眼陳皮糖,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他伸手拿過:“這代替品也太短了。”
“短不要緊,重要的是咱有數量。”季初燕把手伸進外套的兜裏,手指一捏,兜裏響起一陣塑料包裝的聲音,他小得意地抬抬下巴,“吃吧,吃完還有,要多少有多少。”
鄧明薑剝開包裝,把糖放進嘴裏。
酸味覆蓋了記憶中的尼古丁味,但習慣成自然,他居然沒有第一次那麽排斥了。
季初燕也剝了一顆,糖在他的嘴裏滾來滾去,和他牙齒碰撞,發出輕微聲響。
兩人背靠沙發,並排而坐。
一陣沉默後,季初燕小聲開口:“我們交換一個秘密吧。”
鄧明薑轉頭看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季初燕認真地和鄧明薑對視:“我先跟你說一個我的秘密,你再跟我說一個你的秘密。”
鄧明薑哢嚓一下把嘴裏的糖咬成兩塊,他還是沒有說話。
暖黃的光灑在兩人臉上,眼前的畫麵宛若加了一層濾鏡,有種電影裏兩個好友並排坐在湖邊看日落的和諧。
鄧明薑本想拒絕,可拒絕的話沒能說出來。
季初燕先開了口:“你覺得我和我兩個姐姐的關係怎麽樣?”
鄧明薑想了想:“應該不錯。”
在他看來,季初燕和父母的關係不好,但和外婆以及兩個姐姐的關係很好,季初燕說不想讓兩個姐姐知道江瑞劈腿的事,可能也是不想讓兩個姐姐擔心。
主要是在他的夢裏,季初燕和他的兩個姐姐相處得不錯。
不過季初燕的兩個姐姐也就出現了兩三次。
這個回答讓季初燕笑了起來,他把外套扔到沙發上,手裏摳著陳皮糖的包裝袋,低頭說道:“我小時候跟著外婆生活,上小學四年級才回我爸媽身邊,所以我和她們之間有些隔閡。”
鄧明薑麵露詫異。
“她們很厲害,做什麽事都能拿第一,我就是個吊車尾的,樣樣不如她們,慢慢地,她倆更有話題,她倆的關係更好,我連她倆的話題都加不進去。”季初燕的頭越來越低,指甲摳得包裝袋嘩嘩地響,“其實我和她們也沒那麽好。”
鄧明薑明白了。
一家五口,各有各的心思,像一盤散沙,不像一個家庭。
季初燕撕開包裝袋,把糖扔進嘴裏,讓糖在牙齒間翻滾,他對鄧明薑說:“該你了。”
鄧明薑說:“我沒什麽好說的。”
“那也要說。”
鄧明薑想了想,用三言兩語概括:“我爸是跳樓死的,我和我媽沒趕上,隻撞到他從樓上跳下來,摔得粉碎。”
季初燕愣道:“他為什麽跳樓?”
鄧明薑露出了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隻是眼裏沒有一點笑意,很冷,像外麵的風。
“這就是另外的問題了。”鄧明薑抖了抖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轉了個方向躺下,“上去睡覺。”
季初燕撲到被子上,扯著被角:“好好說著話呢,你怎麽就睡了?”
鄧明薑兩眼一閉,腦袋一歪,像睡著了。
季初燕鬱悶地用食指戳鄧明薑的臉頰:“你也別裝,你根本睡不著。”
鄧明薑閉著眼說:“隻要你別煩我,我就睡得著。”
“你就吹吧。”季初燕戳了半天,見鄧明薑一點反應都沒有,跟戳屍體似的,他撇了撇嘴,翻身倒到鄧明薑旁邊,盯著客廳的天花板說,“許貴跟我說,你經常失眠,半夜醒來就睡不著了,要麽去外麵抽煙,要麽在**坐一宿,心事很重。”
鄧明薑默不作聲,呼吸均勻。
季初燕扭頭盯著鄧明薑緊繃的側臉看了許久,忽然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他抬手圈住鄧明薑的脖子,身體也貼了上去。
地鋪隻睡得下一個人,剛剛兩人坐著還好,這會兒都躺下了,一下子顯得擁擠起來。
季初燕在鄧明薑懷裏蹭來蹭去,把臉埋進鄧明薑的頸窩裏,總算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鄧明薑一直沒動,等季初燕停下,他才把被子往季初燕那邊扯了扯,將被角在季初燕身下撚實。
半晌,說了一句:“許貴真是個大嘴巴。”
季初燕沒來由地嘿嘿直笑,笑出來的熱氣全噴在鄧明薑的皮膚上。
鄧明薑伸手按住季初燕的後腦勺:“再笑就把你扔到沙發上睡。”
季初燕咧著的嘴一收,笑聲戛然而止,他也想起臥室裏還睡著宋婭,安靜半晌,抬頭親了親鄧明薑的下巴:“晚安,鄧明薑,希望你能睡著。”
“嗯。”鄧明薑的手往下放,撫在季初燕的背上輕輕拍了拍,“睡吧。”
“好。”
然而沒過兩秒,被子又被掀開。
剛閉上眼的季初燕被鄧明薑一把扯了起來:“刷牙。”
季初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