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集團小少爺x工地工人

之前小少爺沒來, 那桌的人都不敢動筷,眼巴巴地等著,現在小少爺來了, 他們還是不敢動筷, 直到小少爺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青菜,他們才沉默不語地吃起來。

鄧明薑一直暗中觀察。

可惜他和小少爺之間說近是近, 卻沒有近到他能看清對方鼻尖上長沒長痣的程度, 加上小少爺臉色一直不好, 時不時地低頭玩手機, 他感覺自己任務艱巨。

但這不是什麽必要的任務。

而且偷偷盯著別人還真挺猥瑣的。

鄧明薑選擇放棄,正要收回視線, 敏感察覺到什麽的小少爺忽然抬頭朝他看來。

隔著五米左右的距離, 四目相對。

小少爺那張好看的臉以極快的速度往下一垮, 秀氣的眉毛也迅速皺了起來。

小少爺很不高興。

鄧明薑自知理虧,趕緊把視線挪開, 還好這個時候同桌的人結伴端起茶水去找楊健康和小少爺說話,趁著小少爺被圍住的功夫,鄧明薑起身溜了。

食堂裏開了空調, 推門出去後,熱氣如沙般傾倒下來, 把鄧明薑埋了個結結實實。

鄧明薑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找了個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抽煙。

尼古丁的味道在他鼻腔裏打著轉兒, 他單手插兜、站姿隨意,在繚繞的霧氣裏思考那些關於季初燕的夢。

他可以確定自己在做夢之前壓根不認識季初燕,甚至連季初燕的名字都沒聽過, 他隻知道宏輝集團的季老板,但也不知道季老板的全名是什麽。

他以為自己被這天熱壞了腦袋, 才斷斷續續做那麽傻逼的夢。

可真有個叫季初燕的人又怎麽說?

季初燕這個名字並不普遍,要是巧到了這個地步,就細思恐極了。

鄧明薑不信鬼神,他隻認為凡事皆有因果報應,他之所以會做季初燕的夢,很大可能是他曾在哪裏聽過季初燕的名字,隻是他自己沒印象了而已。

煙抽到一半,身後由遠及近地響起一個人的說話聲。

鄧明薑用手夾著煙抖了抖灰,轉頭看去,有人來了。

居然是那個小少爺。

小少爺不習慣這裏的環境,在坑坑窪窪的泥巴地上走得頗為吃力,他把手機舉在耳朵邊上,屏幕白光照亮他的側臉。

也許是打電話打得專注,小少爺沒注意到光影裏站著個人。

“我都懷疑我不是他們的親兒子了,憑什麽這麽對我啊?我又沒做錯什麽!”小少爺在光影交界處停下腳步,雖是抱怨的語氣,但帶了更多藏都藏不住的撒嬌意味,有些軟糯的聲音和他不久前冷得跟冰凍鹹魚似的臉對比鮮明。

小少爺踢開腳邊的石子,側身對著鄧明薑。

鄧明薑沒有偷聽別人打電話的癖好,轉身欲走,可轉到一半,他想起什麽,又轉了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少爺的鼻子。

還是看不清楚。

黑痣這玩意兒太小了,在正常的社交範圍外隻能看個屁。

鄧明薑琢磨著是找個機會再看看還是就此打住,反正他看不看的結果都一樣,就算小少爺的鼻尖上有顆黑痣,他也頂多提前知道了小少爺今後的命運——綠雲蓋頂、豪門怨夫、抑鬱寡歡、和小三小四小五鬥上一輩子。

不過和他有什麽關係?

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鄧明薑把煙嘴扔到地上,用鞋底將火星踩滅。

正在打電話的小少爺聽到一點細微聲響,猛地轉過身來。

兩人又一次四目相對。

小少爺臉上原本掛著幸福的笑,在和他對視上的瞬間,笑容消失不見。

鄧明薑抬了抬眉,忽然改變主意了,他摸出煙盒抖了一根煙放進嘴裏,打火機的蓋子往後一甩,啪嗒一下,火苗跳出。

他手上點煙,眼睛卻盯著小少爺的臉。

好像真的有顆黑痣。

隱隱約約。

不太確定。

小少爺倒是敏感得很,一眼看穿了鄧明薑的假動作,他的眉頭緊緊皺起,那嫌惡的表情活像被蒼蠅繞了幾圈。

“你等等啊。”小少爺對電話對麵的人說,“這裏有人,我重新找個地方跟你說話。”

小少爺邊說邊走,很快就遠走了。

鄧明薑扯了扯嘴角,把煙盒和打火機一起塞回褲兜裏。

這戀愛腦啊……

他想——

真是可怕。

站在原地抽完第二根煙,鄧明薑的背後也熱出了一層汗,他收起思緒,準備回去,還沒把腳邁出,腳步聲又響起了。

扭頭一看。

那個小少爺回來了,已經掛了電話,臉上不見一點笑意,隻有對現狀不滿的哀怨。

“大哥。”季初燕喊道,“請問住的地方怎麽回啊?”

說起話來還算有點禮貌。

鄧明薑雙手插兜:“我也要回,跟我走吧。”

季初燕愣住,表情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

鄧明薑也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好笑地說:“放心吧,小少爺,你在工地上尊貴得跟祖宗似的,我一個普通工人哪兒敢打你的主意?”

想是一回事,被點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饒是季初燕也有些尷尬,但隻尷尬了兩三秒,他說:“那麻煩你了。”

食堂和工棚分別在工地的東南兩邊,回去的話需要穿過工地。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

鄧明薑在前,季初燕在後,呈一個斜對角,中間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

鄧明薑心知自己被小少爺當成變態了,他也懶得解釋。

晚上的工地裏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到處都是亂放的磚頭和沙袋,空曠得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慘白的照明燈光把他們的影子往不同方向拉成幾塊,每走一步,幾塊影子都跟著晃動一下,看著很是滲人。

走到一半,鄧明薑感覺身後的人悄悄拉近了距離。

快到工棚時,季初燕不知道踢到了什麽,驚叫一聲,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鄧明薑反應迅速,一把抓住季初燕的胳膊。

季初燕以被抓的胳膊為圓點,整個人像圓規一樣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圓,然後斜著身體一臉撞上鄧明薑的前胸。

季初燕:“……”

鄧明薑:“……”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沉默地把嘴閉上,什麽都沒說。

一路走來,他前胸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也不知道小少爺……

還沒想完,季初燕激動地蹦了起來,表情扭曲,連聲呸了好幾下。

“啊啊啊!”季初燕一臉崩潰,“我吃到你的汗了!”

鄧明薑默默放開他的手。

季初燕還在彎著腰朝地上呸,恨不得把嘴裏的口水全部呸出去:“好惡心啊!你的汗還是鹹的!”

鄧明薑突然很想抽根煙,但隻是想想。

過了一會兒,他說:“工棚就在前麵,回去漱個口就行了。”

季初燕真的被惡心到了,臉色難看地朝前看了一眼,看到工棚頂後,起身就走,招呼也不和鄧明薑打一個。

鄧明薑把手放回兜裏,等到小少爺走遠了才抬腳跟上去。

他收回之前的話。

這小少爺有個屁的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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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來後,工地上發生了不少變化,最大的變化就是愛偷偷摸魚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魚了,楊健康天天跟在小少爺的屁股後頭獻殷勤,沒精力再像之前一樣盯著他們。

再一個就是食堂的夥食變好了、分量也變大了,聽說是季老板親自打電話跟食堂老板打了招呼,多出來的預算全由集團支付,大家夥們為此歡呼了好一陣,也不光顧工地外麵攤販們的生意了,一下工就往食堂裏跑。

唯一不變的是小少爺的冷臉。

小少爺並沒有因為在這裏住久了而習慣,反而每天都仿佛在遭受巨大的折磨一般,臉色越來越白、黑眼圈越來越重、人也越來越瘦,他變成了一台會散發冷氣的機器,他走到哪兒、冷氣就在哪兒結冰。

與之相反的是鄧明薑,尤其最近幾天,鄧明薑每天精神奕奕,幹起活兒來有使不完的力氣,連煙都少抽了幾根。

文四順和許貴都把鄧明薑的變化看在眼裏,這天中午在食堂裏吃完飯,兩人一邊夾著煙吞雲吐霧一邊拿坐在對麵的鄧明薑打趣。

“明薑啊,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鄧明薑手裏拿著空了的煙盒,在桌上一下一下地翻著,他的眉眼間少了之前的沉鬱,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嗯。”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算喜事吧。”

文四順的八卦之魂又燃起了:“跟大哥們說說唄,什麽喜事?”

鄧明薑說:“不做夢了。”

“……”文四順一臉無語,“這算喜事?你不會隨便找了個借口敷衍我們吧?”

“對我來說,能睡上好覺就是喜事。”鄧明薑把煙盒揉成團扔進桌邊的垃圾桶裏,起身說道,“我去小賣部一趟,你們有想買的東西嗎?”

許貴連忙舉手:“幫我帶兩包泡麵,袋裝的,要油潑辣子的,再兩包紅塔山,回來給你錢。”

鄧明薑看向文四順:“你呢?”

“四包紅河。”

許貴朝文四順嘿嘿一笑:“咱們紅家軍就是給力,一個比一個強。”

“唉,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還是找個機會戒煙吧。”文四順說著又點燃了一根煙。

鄧明薑已經走出食堂,頂著烈日往工地外走。

太陽燒得空氣都扭曲了,外麵的攤販們沒了生意後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兩個小賣部還□□著,分別開在大門的一左一右。

鄧明薑去了右邊的小賣部,買了文許二人要的東西後,又問老板要了一包玉溪,熟練地撕開塑料膜上的包裝線,他拿出一根煙放進嘴裏。

打開打火機的蓋子正要點煙,餘光冷不丁瞥見了一道身影。

他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子看去。

隻見小少爺撐了一把遮陽傘從工地裏小跑出來,他臉上洋溢著肉眼可見的喜悅,連奔跑的步伐都是歡快的。

小少爺從他麵前跑過,卻沒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沒看到他還是對他視而不見——上次的事之後,小少爺每次撞見他時扭頭就走,顯然不想被勾起任何和他有關的回憶。

鄧明薑把煙拿下,眯眼看著小少爺跑到塵土飛揚的路邊,翹首以盼地張望了半天,最後望到了什麽,用力把手揮成了雨刮器。

不多時,一輛黑色轎車在烈陽和塵土中徐徐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