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城裏富N代x山裏貧困生
家裏的煙囪已經冒起白煙, 陳簡雲正在灶房裏忙活。
陳明夏問雲予要不要一起吃飯。
雲予拒絕了,估計吉東他們還在村長家裏,都等著自己過去吃飯。
陳明夏聞言, 沒有多說, 隻道:“那你等等,我拿一支膏藥給你, 你把腳上的蚊子包塗了再過去。”
雲予說了聲好。
等陳明夏從屋裏找到膏藥出來, 雲予正好也從屋裏出來, 他換了一身短衣短褲, 兩條長腿露在外麵,小腿上的紅包肉眼可見地連成一片, 被白皙的皮膚襯得有些嚴重。
陳明夏看了一眼, 把膏藥遞給雲予。
其實雲予自己帶了不少東西上山, 但多是內服的藥和各種驅蚊水,畢竟他們不是過來旅遊, 為了輕裝上陣,難免會有遺漏。
雲予拿著用過幾次的膏藥上下翻看。
陳明夏以為對方嫌棄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牌子,便解釋了一句:“這個牌子膏藥很管用, 也便宜,我們村裏都買它。”
雲予倒沒有嫌棄的意思, 他問:“有棉簽嗎?”
陳明夏一愣。
雲予說:“我隻帶了一包棉簽過來,塗那個跌打損傷的膏藥時用完了。”
陳明夏搖了搖頭:“沒有。”
雲予哦了一聲, 心想算了,等會兒回來用紙墊著塗也行。
說他龜毛也好、事多也罷,他活了二十多年, 總有那麽幾樣不喜歡的東西,用別人吃過的筷子是一樣、打針是一樣、手上沾了藥味也是一樣。
“謝謝你了, 我用完還你。”雲予說著要把藥膏往兜裏放,卻見陳明夏伸了下手。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手裏的膏藥被陳明夏拿走了。
陳明夏擰開蓋子,擠了一小坨乳黃色的膏體到自己另一隻手的食指上,他蹲下身後,才抬起眼皮子看向雲予:“雲老板,我剛剛洗過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用手幫你塗。”
雲予垂眸和陳明夏對上視線,一時僵在原地,隻有嘴唇微張。
陳明夏沒再多等,將食指上的膏藥輕輕抹到雲予小腿的蚊子包上。
涼絲絲的感覺。
刹那間,雲予跟著倒吸一口涼氣,幾乎費了全身力氣才迫使自己保持冷靜,他低下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明夏那隻在自己小腿上遊走的手。
小腿上的蚊子包太多了,隻用一根手指肯定不夠,陳明夏索性把膏藥擠在掌心裏,直接將掌心貼上雲予的皮膚。
掌心上結了一層粗糙的繭,和雲予小腿的皮膚相擦,刺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陳明夏動作一頓,抬頭:“不舒服嗎?”
雲予整張臉跟火燒似的,還好夕陽覆在他的臉上,混淆了他臉上的緋紅,他雙手抓住身側的衣褲,指尖用力,白皙又皮薄的手背上突出兩條明顯的青筋。
“沒有。”回答的聲音繃得很緊。
陳明夏說:“不舒服了跟我說,我怕下手沒個輕重,弄疼你了。”
雲予抿住了唇,隻是搖頭。
於是陳明夏繼續給他塗抹膏藥,從前到後、從左到右,掌心的溫度傳染到他的皮膚上,這下布滿蚊子包的小腿上不光癢,還滾燙。
陳明夏的動作很快,完了起身問道:“手上有嗎?”
雲予伸出雙手給他看。
一番檢查後,隻有左手的小臂上有兩個很小的蚊子包,陳明夏替他抹了抹,然後擰上膏藥蓋子。
雲予木訥地接過陳明夏遞來的膏藥,眼睫輕顫,聲音小得仿佛融進了風裏:“謝謝你啊。”
陳明夏衝他一笑:“雲老板客氣了。”
雲予的表情有些呆,就這麽看了陳明夏許久。
陳明夏經常笑,看上去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然而他本身的性格並非如此,他為自己戴上了一麵方便融入人群的麵具,時間久了,麵具也融入了他的血肉裏,盡管如此,雲予卻是第一次看到陳明夏對自己笑。
他發現陳明夏笑起來真的好看,年輕英俊、充滿活力與朝氣,也有著二十歲的青澀。
和陳明春一點也不像兩兄弟。
也許時間過得太久,雲予竟然忘了很多和陳明春相處的細節,隻有對方突然失蹤的傷痛還在時不時地襲擊他。
來到田世強家裏,他們果然在等他吃飯,吉東拿了雲予專用的碗筷出來,並倒了杯水給他,低頭看到他小腿上的慘狀,頓時一驚。
“小雲總,你腿沒事吧?”吉東蹲下身,伸手要摸。
雲予靈活地往後一退,避開了吉東的手。
吉東這才想起小雲總不太喜歡被別人碰,隔著衣服倒沒什麽,要是皮膚碰到皮膚的話,會讓小雲總相當排斥,甚至感到惡心。
這和小雲總以前的經曆有關。
他暗罵自己一聲,趕緊把手收回,蹲著檢查一番,才說:“全是蚊子包,已經抹上膏藥了嗎?”
雲予說:“抹了。”
“那就好。”吉東嘴上說著,但也不太放心,想了想又叮囑一句,“小雲總,以後你還是盡量帶瓶驅蚊噴霧在身上,山上蚊子毒,一咬就是一個大包,半天消不了。”
雲予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回了聲好。
他們吃完飯又商量了一會兒正事,回去時,天都黑了。
雲予看到陳明夏和陳簡雲兄妹倆坐在堂屋裏編竹簍,陳明冬帶著陳簡雨蹲在堂屋的門檻外玩,不知道在玩什麽,陳簡雨笑得很是高興。
本來雲予的腳步直奔自己屋子,見狀轉了半圈,走向堂屋。
陳明冬先看到他,立馬起身,聲音響亮:“雲叔叔。”
陳簡雲和陳簡雨姐妹倆跟著喊了一聲雲叔叔。
雲予挨著回應,從兜裏摸出一把硬糖遞給他們,糖是從國外買的,味道很甜,包裝紙顏色鮮亮,被屋裏的燈光照得閃閃發亮。
但兄妹幾人沒接,同時回頭看向陳明夏。
陳明夏停下正在編竹簍的手,抬頭和雲予對視,他頗為正經地說:“雲老板,我問了我的同學,你給他們的糖和巧克力都太貴了,吃幾顆就行,多的還是算了。”
糖和巧克力都是進口的,一顆幾塊錢,一把就是他們的一頓飯錢,簡直是在吃錢。
陳明夏從不否認自己愛錢,但他也要一個拿錢的途徑,白拿別人的東西不好,指不定會在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還回去。
雲予捧著糖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說:“這些糖都是我從家裏帶的,特意拿來給村裏的孩子。”
“雲老板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陳明夏說,“村裏還有很多孩子,雲老板可以把糖散給其他孩子。”
雲予微張著嘴,卻什麽都沒說,把糖放回兜裏,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陳簡雨,勉強扯了扯嘴角:“小雨,你們在玩什麽?”
陳簡雨沒得到糖的失落很快掃去,她神秘兮兮地把手裏的塑料瓶子拿給雲予:“雲叔叔看!”
雲予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認真一看,隻見塑料瓶裏裝有很多亮著淡淡熒光的小點。
“螢火蟲。”雲予說。
“是呀,是螢火蟲!”陳簡雨眉開眼笑,小丫頭和陳明夏長得像,笑起來更像,她抬手指了個方向,“那邊好多螢火蟲,剛剛二哥帶我過去抓的。”
“是嗎?你們真厲害。”雲予笑道。
陳簡雨抱著塑料瓶,大眼睛裏流光溢彩,無不崇拜地說:“二哥最厲害,啥都會!”
雲予站起身來,有意無意地掃向陳明夏。
陳明夏低著頭,正在專注地編竹簍,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這邊的對話。
雲予的目光在陳明夏的胳膊上停留片刻。
他想起周小紅捏廖傑的胳膊,廖傑胳膊上的肌肉很大一塊,但似乎捏著很軟,周小紅不知疲憊地捏了半天。
不知道陳明夏的胳膊是不是也一樣。
這天晚上,雲予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天晚上的麥田裏,不是站著,而是躺著,他身上有一個人,看不清衣著和長相,隻能感受到那人掌心粗糙,布了一層薄繭。
那雙手撫上他的小腿,掌心的繭擦過他的皮膚,又刺又癢,他不住地打著激靈。
那雙手還在往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雙眼緊閉,雙手緊抓身下的麥子,在一片黑暗中,聽覺和觸感都變得尤為敏銳。
他聽到了麥穗被風吹得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在不斷加大。
麥穗在搖晃,像波濤一樣。
他沉在海裏,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
最後,睜開一條縫的視線透進來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冷峻的麵容和深邃的五官都很熟悉。
是陳明夏的臉。
雲予猛地睜開眼睛。
晨光打在拉緊的窗簾上,透出一片模糊的光,早上溫度驟升,屋裏的熱空氣包裹了他。
他身上和臉上都是汗水,嘴裏喘著粗氣。
慢慢地,一絲驚恐從他眼裏溢出。
外麵,陳明夏正在洗昨天換下的衣服,洗完碗筷的陳簡雲走過來問:“二哥,都九點了,雲叔叔還沒起來,我們要不要喊他一聲?”
陳明夏頭也不抬地搓著盆裏的衣服:“讓他睡吧,我看他一天到晚挺忙,可能累著了。”
陳簡雲說:“可我聽嬸子們說今天又有兩批人要進村,雲叔叔估計得到場才行。”
陳明夏也才想起這件事,他抽出手甩了甩水:“我去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