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賜婚

自從那場風波結束後,薛家元氣大傷,丞相敲山震虎,朝中上下都紛紛夾緊了尾巴做人,京城的氣象煥然一新。再加之定遠將軍剿匪回城,軍隊就駐紮在郊外,讓皇帝徹底吃下了顆定心丸。

此時正值春獵的好時機,令和帝心情極佳,大手一揮,就安排諸位王公貴族,朝廷要員浩浩****地前往崇丘山獻獵踏青。

前世也有這事兒,不過崔錦之當時沒去,祁旭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的,自然不需要她這個做老師的幫忙。

可這一世不一樣了,祁宥身為一個無人關心的小可憐,她自然要操起做家長的心,隻好大包小包地收拾好行囊,去參加這場大型春遊活動。

天色微明,空氣中還彌漫著寒氣,祁宥同崔錦之整頓好隨行的車馬人員,在城門外和眾人的車隊匯合成一條長長的車流,共同前往崇丘山。

其實祁宥本不該和崔錦之坐上同一輛馬車的,隻是這次隨行的官員都能帶上自己的家眷,而令和帝看崔錦之又是一條光棍,孤苦伶仃地沒人陪,便直接做主讓祁宥和她同行了。

崔錦之不知道自個兒在令和帝眼中是一副老光棍的模樣,此刻正舒舒服服地窩在馬車中厚軟的錦墊中,身上蓋著一條墨狐所製的毯子,因為她畏寒,就算如今已到了春日裏,不遠處的暖爐裏也燒著名貴的獸金炭,嗶剝著散發出鬆枝的香氣。

真是舒服啊。

這徒弟養的,別的好處先不說,這生活質量是直線飆升,若說祁宥真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少年,崔錦之還要好奇他哪裏來的怎麽多好東西。可自從她猜到了他內裏換了芯子,便懶得探究他的一些東西。

是人便都有秘密,何必執著於非要問個明白呢。

車行了快一日,從今晨出發,接近黃昏才到。

落日將懸未懸的掛在天邊,將雲映襯成緋紅色,群山也灑滿了碎金,山腳下各處都是往來的侍從婢女,馬群嘶鳴,篝火搖曳,人聲鼎沸。

正中心是明黃金頂的大帳,四周散落著無數官員的各色帳篷。

崔錦之的帳篷距離皇帝的不遠,青古色的錦帳上用銀線勾勒出白澤瑞獸的模樣,她遠遠的瞧了眼,便跟祁宥一同去了他所在帳篷,皇子們的私帳均設置在主賬的右後方,清一色的朱紅深帳,倒是看起來十分沉穩。

可四周的皇子伴讀們可一點也不沉穩,有的結伴談笑,有的煮酒論劍,一時間熱鬧非凡,崔錦之親自把祁宥送到了陳元思和霍晁跟前,叮囑他們三人好好相處,戊時二刻必得到主賬前,令和帝那時要宴請群臣。

走出幾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問他們:“殿下的伴讀似乎還有一位光祿寺少卿之子?怎麽這幾日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

霍晁急吼吼地答道:“高天縱可看不上我們,他整日裏就……”

話未說完,就被陳元思狠狠地扯了下衣袖。

崔錦之不動聲色地將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和緩地笑了笑:“今日群宴由光祿寺少卿一手主持,高公子可能一時忙碌,你們也莫要同他生了嫌隙。”

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這高天縱不在祁宥身邊,她還省下了心神去盯著這人。

崔錦之溫柔地看著祁宥,笑了笑:“殿下,還記得臣說過的話?”

祁宥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神色,過了好一會,才含糊不清地發出了一聲“嗯”。

丞相大人滿意地點點頭,飄飄然地轉身離去。

這三人都直勾勾地看著丞相的背影,好半天不開口,一直到崔錦之的背影都消失不見時,霍晁才賊兮兮地湊了過來,開口道:“殿下,我和元思發現了一個秘密。”

祁宥本不願和人靠的這麽近,見他湊過來,下意識地就想躲,又想起崔錦之那日在重華宮對他說過的話,硬生生地按壓下身體想往旁邊挪的欲望,勉為其難地繼續聽了下去。

“我們發現,東南麵那片密林裏……”他低聲嚴肅道,“……有一個好大的鳥窩。”

“殿下和我們一同去嗎?”他神色誠懇,語調興奮。

陳元思:……

祁宥的臉上仍是麵無波瀾,放在身側的拳頭卻不知不覺間已經悄悄握緊了。

崔錦之這是給他找了個什麽伴讀來?

繼用百家姓折磨他之後,現在又改用掏鳥窩了嗎?

就在被祁宥用涼颼颼的目光盯著時,霍晁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雖然他爹說祁宥不怎麽受寵,可那畢竟是燕國的四皇子啊,怎麽能紆尊降貴地和自己一起爬樹掏鳥窩呢!

他訕訕地撓了撓頭,想說點什麽挽救一下,隻聽耳畔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嗯”。

霍晁驚喜地抬頭,生怕祁宥反悔似的,趕緊拉著他們二人往東南麵的林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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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時三刻,夜色已濃,整個營地卻燈火通明,巨大金帳前的一片空地中央,燃起高高的篝火,簇簇火苗搖曳,哪怕是畏寒如崔錦之,在更深露重的夜晚也覺得手腳溫暖。

群臣宴飲,推杯交盞,歌舞助興,此時正是興致高昂的時候。

令和帝坐北朝南,已是喝的臉頰緋紅,高舉酒盞,對著滿地勳貴和煦地開了口,正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崔錦之率先被盤問。

“崔、崔愛卿今年是、是二十了吧?”

由於崔錦之的身體特殊,在這種宴會上,她一般是不碰酒的,最多也就是給令和帝意思意思,喝兩口就算了。

是已喝到現在,全場最清醒的就屬她了。

聽到令和帝問話,她恭謹地開口:“陛下好記性,臣今年二十有一。”

“那是、是時候了。”令和帝大著舌頭開口,“可該娶妻了啊。都說你那府上冷清清的,朕、朕看啊,就是沒有個人照看你!”

“你每日回府,連口熱湯都喝不上!老了,連個送終的都沒有!”

……您看看我這身體,像是能活到老的樣子嗎?

這麽大不敬的話崔錦之當然沒開口,她心底有些惴惴不安,赴宴前叮囑過祁宥,可開宴足足兩刻鍾,祁宥他們三人的位置都還是空的。

幸而皇子的座位都在一品大官的後麵去了,暮色深沉,令和帝也無暇去關注。

“你、可有看上哪家姑娘?”皇帝還在喋喋不休,越說越上頭,“朕直接給你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