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門

裴家派來的是陳氏身邊最得臉的李媽媽。

李媽媽當年跟著陳氏一起進裴府,在裴家的地位極高,她過來也算是表明裴家對於退婚一事態度堅決。

在這坐了快有三刻鍾了,徐家還是沒有一位主子露麵,就連那位一向很能說得上話的羅媽媽也沒出來。

李媽媽心裏有些譏嘲徐家這樣“遇事不露麵”的逃避做法。

好聚好散的道理都不懂。

好聚好散,那麽日後徐家出事,夫人和二爺還能對徐家幫襯些,要是再這樣鬧下去,回頭兩家真的撕破臉麵,吃虧的不還是徐家?

桌上的茶喝了半壺,糕點也吃了有兩、三塊。

徐家待她十分客氣,便是知道她為何而來,也不敢同她撕破臉麵,因此送上來的茶水糕點都是極好的品質,就這一點來說,裴家是萬萬比不上徐家的。

徐家人少家底厚。

而裴家雖然跟徐家一樣也是傳了三代的勳貴,享朝廷的爵祿,但裴家人口多,尤其二爺在朝中走動,每年光這些人情往來的銀錢就不少,前幾年搭上宮裏那位馮公公的線,光那位馮公公那,每年都得交待出去上萬兩銀子。

更不用說世子今年還得參加科舉,那些老師、大臣那邊自然又是一大筆銀錢。

早些時候夫人為什麽那麽迫不及待想娶徐姑娘進府也正是因為徐家家底厚,徐姑娘的嫁妝隻怕也不少。

不過如今鬧成這樣,家底再厚也沒用,誰知道這些東西能留住幾天?

李媽媽拿帕子抿了下唇,見外頭還是悄無聲息的樣子,到底有些坐不住了。她這還等著回去給夫人回話呢,剛要喊人去問問怎麽回事,就見一位衣著得體的管事媽媽走了進來。

兩家往來這麽多年。

李媽媽自然認出這也是徐府的老人,姓王,跟那位羅媽媽在徐府差不多地位。

雖然驚訝過來的是她,但到底是有個能做主的人了。

“你來得正好。”有人來了,李媽媽便又不那麽著急了,重新坐在待客的椅子上,端起茶盞,一副拿喬的腔調,看著王媽媽慢條斯理說道,“都這麽久了,你們家想必也該有個決斷了。”

“老姐姐,不是我說,這兒女婚姻最要緊的就是父母之命,這樣拖著絆著,就算真的拖到我們世子回來又能如何?”

“不說世子如今還沒當家呢,就算真的當家了,那上麵也還有我們夫人呢。”

“你們也別怪我們做事太絕,誰讓你們國公爺做事莽撞,得罪了陛下。樹倒猢猻散,這個道理,你應該也明白。”

她拿茶蓋掃茶水,邊掃邊道:“你們總不能讓我們陪著你們去死吧?話又說回來,咱們兩家即便做不了姻親,到底也是老熟人了,我們夫人說了,就算誠國公日後真的出事,看在兩家過往的交情上,我們也一定是能幫則幫。”

“隻是——”

李媽媽忽然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著王媽媽笑道:“這庚帖還是勞請媽媽快些還過來吧。”

李媽媽來時曾被陳氏提點過,兩家既然已經決定撕破臉皮退婚了也就不必顧忌說什麽難聽的話了,徐家這位國公爺和小少爺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他們要是知道他們裴家的態度絕對受不了自己的女兒、姐姐被這樣欺辱。

到時候不管是文著來還是武著來,目的就是把世子的庚帖拿回去。

雖然李媽媽心裏覺得有些對不起那位徐姑娘,可這種時候,對不起對得起的,總得護著自己家,不是嗎?

尋思著再說點軟話,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既讓徐家知道他們家的態度堅決,也能讓徐家知道他們要是好好解決這事,日後他們家還是能給他們走動走動的。沒想到她這邊還沒開口說,就見眼前那位剛剛一直不曾說話的王媽媽忽然皺著眉,拿手揮著麵前的空氣:“這是哪來的蒼蠅在嗡嗡亂叫啊?”

這個態度讓李媽媽立刻變了臉。

她重重放下手裏的茶盞,沉聲質問道:“王芳琴,你什麽意思!”

王媽媽奇道:“哎,我說蒼蠅呢,你著什麽急?”

“你!”

李媽媽臉色難看,剛才才軟下去的心又立刻硬了起來,沒好氣道:“既然徐家是這個態度,我們也就不必再多說了,你快點把我們世子的庚帖還回來,我也好回去交差。”

“喲,老姐姐還不知道呢?”王媽媽笑眯眯的。

不知為何,李媽媽的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好,她皺眉:“知道什麽?”

王媽媽嗤笑道:“我們早就遣人把你們世子的庚帖還回去了,算算時間,羅媽媽的馬車估計都要到你們信國公府的門前了。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尋思著你這是覺得我們徐家的糕點好吃才硬賴著不走呢。”

“怎麽可能?”

李媽媽被這番話震驚得都忘記回懟王媽媽的冷嘲,徐家距離他們裴家,即便坐馬車也得要個兩刻鍾,她才來了三刻鍾不到,難不成徐家一接到信就立刻帶著世子的庚帖走了?

這怎麽可能?

徐家昨天不是還不肯退婚嗎?

“怎麽不可能?怎麽,你們家要死要活來我們家鬧了兩天,現在庚帖還回去了,你們家又覺得不可思議了?李春紅,我說你們怎麽那麽賤呢?”王媽媽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之前礙著姑娘日後要嫁進裴家不能鬧得太難看,現在——

她冷哼一聲,臉上的笑意跟著一收,揚聲喊話:“來人,把這幾個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給我掃出去。跟門房的人說,別什麽阿貓阿狗都往我們府裏鑽。”

她邊說邊啐,“晦氣!”

李媽媽還在震驚她那番話,一抬眼,就見幾個腰圓臂粗的婆子氣勢洶洶拿著笤帚進來了,她們一個個都是做粗活出身,力氣大得厲害,不等她們反應過來,那些笤帚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往她們身上招呼。

“哎呦!”

李媽媽被打倒在地。

做了幾十年最得臉的管事媽媽,向來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現在被那幾把笤帚招呼著,她難以置信般吼道:“王芳琴,你瘋了,竟然敢這樣對我們!”

“徐姑娘知道你們對我們做了什麽嗎?我要見你們姑娘!”

“見我們姑娘,你也配?給我打!”要不是裴家,姑娘能暈倒?想到姑娘昨兒個聽到消息時麵如金紙的樣子,王媽媽就心有餘悸,當即啐罵著讓人狠狠往裴家人他們身上招呼。

……

裴家派來的那些人全都倒在地上被打得慘叫連天,再也沒有來時的囂張了。

王媽媽在旁邊抱臂看著,眼見差不多了才讓人收手,她走到李媽媽的麵前,看她鼻青臉腫,頭發和衣服都亂了,拎起她的衣襟逼著她抬臉。

李媽媽死死盯著她,咬牙切齒,眼裏就跟淬了毒一樣:“你們徐家竟敢這樣對我們,你們等——”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

耳邊響起了持續不斷的嗡鳴聲,李媽媽眼冒金星,嘴角還流了血。

“回去告訴你們夫人,你們家這樁親事,我們家還真看不上。以後再敢上門犯賤,老娘削了你的皮!”王媽媽說完就直接把人往地上重重一扔,還嫌晦氣的擦了擦手,“給我扔出去!”

“是!”

幾個婆子立刻把裴家的人抬了出去。

“王芳琴,你瘋了!放我們下來!”李媽媽要臉,掙紮著想下來,可徐家這些人誰聽她的話?最後隻能罵罵咧咧的。

到了外麵反而不敢說話了,遮著一張臉氣得渾身發抖。

王媽媽遠遠看著又呸了一聲,讓人把屋子打掃了一番才去徐雲葭那邊請罪。

雲葭住在東邊的九儀堂。

徐衝對自己這個女兒向來極好,雲葭的屋子算是國公府裏位置最好,占地也最大。

王媽過去的時候,驚雲和追月兩位徐雲葭身邊的大丫鬟還在院子外麵守著,她先是看了眼她們身後的屋子,掂量了下,又看了眼麵前低著頭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追月,皺了皺眉,暫時沒問她怎麽了,而是轉頭壓著嗓音問驚雲:“國公爺和少爺還在裏麵?”

驚雲客客氣氣先同她問了聲好,答了是後跟王媽媽說道:“廚房剛送了吃的過來,國公爺和少爺這會正陪著姑娘用膳呢。”又問王媽,“媽媽找姑娘是有急事?要是事情急,奴婢就先給您去說下。”

家裏沒夫人。

老爺和少爺又不管事,姑娘就是家裏的主心骨,以前也沒少發生姑娘吃飯的時候,外麵的管事過來找姑娘說事的。

驚雲已經習慣了。

王媽是來請罪的,但也不急在這一會,便說不用:“我在外麵等一會,讓姑娘先吃飯。”

她也是徐府的老人,跟羅媽一樣都是看著徐雲葭長大的,連帶她身邊這兩個大丫鬟也是她一手挑選出來再**好送到徐雲葭身邊伺候的,現在看追月站在一邊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由擰著眉問驚雲:“她這是怎麽了?”

驚雲跟追月從小一起長大,多少知道一些她的情況,不敢讓王媽知道,她隻能垂著眼眸輕聲說:“她這些日子小日子來了,身上不大舒坦。”

說完拉了一把追月。

追月這才回過神,看到近在咫尺的王媽,她當即就變了臉,忙跟人問好,喊了一聲:“媽媽。”

王媽臉色難看,並不搭理這聲好,冷著臉沒好氣道:“不舒坦就去歇著,垮著一張臉給誰看?你們是姑娘的身邊人,也是她的臉麵,現在姑娘碰到這些事,正心煩著,你們不好好逗哄著姑娘,讓她高興,還拉著一張臉,旁人瞧見了該怎麽想姑娘?我看你們是覺得姑娘煩心事還不夠多!”

眼見兩個丫鬟神色惶恐跟她請罪。

到底是姑娘的身邊人,她也不好越俎代庖發作,便把後麵的話重新咽了回去,隻皺著眉沉聲吩咐:“別讓姑娘看見你們這副模樣,更別讓別人瞧見。”

“記住,你們在外麵代表的是姑娘的臉麵,被別人看到,還以為姑娘怎麽樣了!”

兩人埋著頭呐呐應是。

王媽這會心裏也有事,說完便沒再做聲,走到一邊候著,她剛才打裴家那些人的臉麵時囂張猖狂,可她心裏其實也沒底,這次國公爺雖然明麵上打了勝仗,私底下卻違抗了軍令,國公爺回來也有一陣子了,陛下既不見他也沒說什麽話。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從前國公爺打了勝仗,宮裏早就下來嘉賞了,這次卻一點獎賞都沒,彈劾國公爺的折子倒是跟雪花似的,一日比一日多。

外麵的人都在叫衰。

都說國公爺這次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要不然裴家怎麽直接過來退婚了呢?

其實他們這些人心裏也一樣慌著,望了一眼不遠處的菱花槅窗,看不到裏麵是什麽情景,王媽在心裏唉聲歎氣,要是國公爺真的出事,丟了親事的姑娘和還沒長大的小少爺以後該怎麽辦才好?

他們這群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

就在王媽媽去找雲葭的時候,羅媽媽也已經乘著馬車快到信國公府門前了。

誠國公府跟信國公府都在朱雀大街這塊,雖然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但離得也不算遠,都是皇城腳下,再遠能遠到哪裏去?

浩浩****一群人過去,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雖然這裏是坊、不是市,但高門大戶,門前家仆也不算少,老遠看到徐家的馬車過來,一群人便竊竊私語起來,都是在議論徐家這麽大個陣仗過來是要做什麽。

誰不知道裴、徐兩家最近鬧出來的事。

早幾日就聽說裴家要跟徐家退婚,今天更是有人親眼瞧見裴家派了那位李媽媽去了徐家,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現在徐家又派了人過來還拿著這麽幾麵銅鑼,雖然不知道是要做什麽,但這陣仗擺明是有好戲看。

這怎麽能錯過?

馬車都過去了,一群人還揚長脖子往前看著呢,甚至還有不少人直接跟了過去想要圍觀他們要去做什麽,也有機靈好事的轉身把這消息往府裏傳,去通知各自家裏的主子、老爺。

人都是八卦好事的,這幾天一大堆人盯著裴、徐兩家看,各府的主子也時不時派下人出去打聽消息,現在有這麽大一個消息,自然是要去說道說道的,保不準還能拿到一些賞錢。

各府的家丁都喜津津往家裏傳消息。

而遠處的裴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很快他們也注意到了,遠遠看到掛著徐家木牌的馬車過來,他們立刻心神一緊,再打眼一瞧,更是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馬車後麵居然還跟著好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丁,一個個腰壯臂粗不說,手裏竟然還提著銅鑼。

這是要做什麽?

裴家的下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不管是什麽,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誰不知道徐家那兩位爺都不是什麽好惹的主,當爹的囂張跋扈,這燕京城中就沒多少大人是他沒得罪過的,做兒子的也不好欺負,整日帶著人橫衝直撞,燕京城的那些小霸王幾乎都跟他有一腿,連帶著徐府家丁的性格也格外彪悍。

生怕徐家是過來找事的,不等馬車停下,就已經有人急匆匆往裏麵跑去遞消息了。

其餘留下的人則是個個嚴陣以待,圍在一起,拿起身邊能用的家夥什,生怕他們上前打架。

羅媽掀開車簾正好看到這個畫麵。

她嗤笑一聲,也沒下去,往外麵打了個手勢。

“鏜”的一聲!原本安靜的一處地方立刻響起了刺耳的敲鑼聲,鏜、鏜、鏜、鏜,包著紅布的鑼錘重重敲打著銅鑼,尖銳的聲音直衝九天,幾乎是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來的人越來越多。

議論說話的也越來越多。

裴府門前的下人看到這個畫麵,臉色越來越難看,但又畏懼徐家的名聲,不敢過來說道,隻能遠遠看著。

……

陳氏還不知道外麵的事,她正在屋裏坐著翻看賬本,可她心不在焉,一本賬本翻了半天也沒翻完,最後索性把賬本往前一推,捏起因為心煩而一直緊蹙著的眉心。

“李媽媽出去多久了?”她問梓蘭。

梓蘭看了一眼屋中的滴漏,算了下,輕聲答道:“快有一個時辰了。”她說著走到陳氏身後替她按起太陽穴。

她的力道適中,陳氏心裏稍稍寬慰了一些,剛才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也慢慢歸於平靜,陳氏舒服地閉上眼睛說道:“也不知道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梓蘭知道她在說什麽,忙柔聲安慰道:“李媽媽做事向來妥帖,有她出手,必定馬到成功。”

陳氏心裏卻不樂觀,聞言也隻是淡淡說道:“希望吧。”

退親是肯定要退的,誰阻攔都沒用。

但就怕有卿回來之前,這事還沒解決,到那時可就真的不好辦了。有卿那孩子向來心眼實,恐怕見徐家出事更不會答應退親,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違抗自己,也不想有卿為這些事煩心忙碌,隻能趁著他還沒回來早點把庚帖要回來,到時候沒了庚貼,徐家即便想鬧想後悔也沒法子。

這要不回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把柄捏在別人的手中,心懸著下不來。

陳氏想到這便越發心煩起來,嘴裏更是忍不住說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這門親事。”

那麽現在她也不至於這般煩心了。

梓蘭聽到這話眸光微動,她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鬟,最清楚陳氏以往是怎麽對待那位徐小姐的,當初急著要徐小姐進府的不也是夫人?隻不過這話梓蘭可不敢說,這幾日府裏私下替徐家小姐說話的那些人都被暗暗責罰了一頓,現在還有不少人在**躺著呢,她縱使憐惜徐小姐也不敢替她出頭。

她溫順著,繼續揀著好聽的話跟陳氏說,手上動作也沒停頓,忽然掃見院子裏有人急急忙忙跑過來,逆著光,看不清是誰,但梓蘭還是立刻皺了眉。

夫人最忌諱這樣沒規矩的人,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竟讓人這樣匆忙,她手上動作不由一頓。

陳氏察覺到了,依舊沒睜眼,眉心卻又皺了起來。

“怎麽了?”她問。

梓蘭剛要說話,院子裏跑近的那位便先喊了起來:“夫人!不好了!”

梓蘭暗叫一聲不好,果然,陳氏立刻就睜開了眼,她平日治家最不喜歡這樣沒規矩的人,不過平時家裏也沒有這樣大呼小叫的人,本來近日心情就不好,現在居然還有人鬧到她麵前,陳氏當即拂開梓蘭的手,她看著來人鳳眸半眯,認出是門房那邊的管事,冷著臉出聲喝道:“沒點規矩,誰準你在府裏大吼大叫的?”

來人被嚇得打了個冷顫,剛才著急忙慌,什麽都記不得了,現在倒是清醒了,暗罵自己一聲昏了頭,她白著一張臉忙給陳氏跪下認錯。

陳氏心裏舒坦了一些,但依舊沒叫她起來,喝了口梓蘭遞過來的茶才慢條斯理問道:“出了什麽事?”

來人聽到這話又立刻抬頭說道:“夫人,徐家來人了!”

陳氏喝茶的動作一頓。

她皺眉,握緊手裏的茶盞,沉聲道:“來的是誰?”

兩家來往多年,那位羅媽媽又是徐府裏麵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人自然是認識的,忙說:“是那位姓羅的媽媽。”

徐府姓羅又排得上名號的便隻有徐雲葭那位乳娘,知道來人是她,陳氏便不擔心了,要是來的是徐家那對父子,她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對父子行事彪悍又向來猖狂,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跟他們說話,無異於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說不清。

何況他們現在還沒占理。

不過既然來的是那位羅媽媽,也就代表李媽媽還是沒能要回庚帖,這樣一想,陳氏更加煩躁了。

這個結果不是沒想到。

徐雲葭喜歡她家有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舍不得有卿顯而易見,但徐家父子向來疼惜徐雲葭,她都派人這樣上門打他們家的臉了,居然還能忍著不跟她家退親。

這徐衝還真是一個女兒奴。

平日裏囂張跋扈,對自己的女兒卻有求必應,甚至可以為了自己的女兒委曲求全,要是徐家沒出事,這樁親事是真的不錯。

拿捏了徐雲葭就是拿捏了整個誠國公府,而且徐衝就徐琅這麽一個兒子,後院又沒別的女人,以後誠國公府必定隻可能交到徐琅的手上,依照徐琅聽徐雲葭話的程度,也就是說這兩任誠國公都可以被她掌控於手心之中。

到時候她還怕銀子不夠用?

可現在有什麽用?現在的徐家就是一個雷,誰沾誰倒黴!

多年的算盤落了空,陳氏豈會有什麽好心情?她冷著臉,心煩意燥,重重把手裏的茶盞一擱,方才繼續說道:“都到這種田地了,他們居然還要綁著有卿不放!”她下意識以為羅媽媽是來討好她家,不想讓徐雲葭跟她家有卿退婚,連帶著對徐雲葭也沒好氣起來,“我還當她有多喜歡有卿?她要真喜歡,這種時候就該直接把有卿的庚帖送過來,而不是還在妄想著嫁給有卿!”

她在屋子裏一通發作,梓蘭等人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他們這位夫人在外端莊大度,可隻有他們這些親近的人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脾氣,這會開口無異於火上澆油,即便是梓蘭也不敢開口。

等陳氏終於氣完已經過去有一會了,她沉著臉發話:“讓人去外間的客堂候著!”

說完也沒起來,她打算好好冷一冷這位羅媽媽,讓她知道裴家的態度,反正老爺說了,徐家這次肯定是挺不過去了,她也是打定主意不會讓徐雲葭進府了。

當初她看中徐雲葭就是因為徐家在燕京城的地位以及她在徐家人眼中的位置,不管徐衝還是徐琅都對徐雲葭唯命是從,可以說娶了徐雲葭就是娶了整個誠國公府。

可現在——

徐家自身難保,那徐雲葭這個香餑餑自然也就成了沒人要的爛葉菜,而徐衝和徐琅這對行事莽撞的父子更是成了隨時爆雷的存在!

她可不想有這麽一個親家。

誰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再鬧出什麽事連累有卿呢?她的兒子日後可是要封侯拜相的,絕對不能被這樣一家人纏上!

餘光瞥見傳話的人竟還沒走,陳氏皺眉,一個眼風掃過去,沉聲質問:“怎麽還不去?”

回話的人猶豫著小聲說道:“夫人,那位羅媽媽估計不肯進來,他們在外麵敲鑼吸引了不少人過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其實還有一句話,她沒敢說,她覺得那位羅媽媽更像是來退婚而不是求和的,聽來回話的下人說徐家抬了好幾個箱子下來,像是以前他們家送過去的聘定。

但這個話她可不敢在這個當口跟陳氏說,生怕再挨一頓罰!

“你說什麽?”

陳氏這次是真的愣住了,緊接著一點點重新皺起眉:“他們這是想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