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海妖的人魚崽崽
在同伴的提醒下, 人魚們知道黑色的海妖在淺海出沒，就在南邊海岸的珊瑚礁一帶活動。
為了避開海妖，人魚選擇暫時離開魚類豐富的南岸珊瑚區, 前往其他區域的珊瑚礁捕食。
但海妖從不會隻停留在一處, 這是海妖的習性。
海妖追逐獵物, 在各個海域間活動。
哪怕是在魚類豐富的淺海海岸, 他也一天換一個地方。
不可避免地, 人魚們多次遭遇海妖。
每次遇見海妖, 人魚群都會快速遠離, 但海妖也不曾追捕過他們。
隻有當他們不小心靠得太近時，海妖才會發出低沉的嘶鳴，進行驅逐。
相遇的次數多了, 人魚們發現, 那隻海妖居然養了條小人魚。
隨後，他們從繁殖地回來的族魚口中知曉, 海妖擄走了一條小人魚，還曾蠱惑其他的小人魚。
他們認為海妖在醞釀著一個大陰謀。
為此, 人魚們不再一味避讓, 他們以一條人魚為單位, 輪流跟隨海妖，遠遠盯著海妖的一舉一動。
“報！海妖在教小人魚捕食！”
“這絕不可能像表麵一樣簡單, 他一定有陰謀, 再探再報！”
“報！小人魚很厲害, 每天能抓好多條魚，其中絕大部分都被海妖吃了。”
“果然！這就是海妖的目的, 居然逼迫一條小魚苗為他捕食，真是邪惡的海妖！”
“報！海妖在為小人魚捕食, 他抓的魚更多，小人魚根本吃不完，都被喂胖了。”
“哦……胖嘟嘟的小人魚好可愛。”
“我不相信，外族怎麽可能照顧好小人魚，隻有人魚爸爸才能給小人魚最溫暖的嗬護。”
“報！海妖帶小人魚去水麵睡覺，他抱著小人魚，讓小人魚睡在他身上。”
“真是危險的行為，我就說外族帶娃不行，還得讓人魚爸爸來。”
“可是他把小人魚養得很好，小人魚鱗片光潔，活潑好動，是隻健康又可愛的小人魚，小人魚還很親近海妖，幼苗對善惡的感知總是不會錯的。”
人魚漸漸分成兩派。
一派認為海妖照顧不好小人魚，且別有所圖。
另一派認為海妖是個好爸爸，一隻會養育小人魚的海妖能壞到哪去？
兩派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時，他們得到了一個新消息。
海妖帶著小人魚離開的海岸的礁石區，前往更遠更深的海域。
“天呐，人魚怎麽能離開淺海海岸，外麵豐富的魚類，水又深，他會死在外邊的。”
“他們已經離開了，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海妖能照顧好小人魚。”
“如果小人魚還健康活著，等到明年春夏，海水變得溫暖起來的時候，他會返回繁殖地。”
·
另一邊，海妖帶著小人魚踏上新的旅程。
與喜歡吃魚類的人魚不同，海妖的主食是海洋哺乳動物。
這處淺海海岸沒有海洋哺乳動物定居，他無法獲得足夠的食物，他必須離開。
帶著小人魚一同上路，對他來說是一場冒險。
比起居無定所、行蹤縹緲的海妖，人魚更戀家，一旦選定在某處食物充沛的海域，就會世代定居於此。
再加上他們依賴空氣，喜歡溫暖舒適的海域，喜歡淺海魚類，人魚們一般會選擇在海岸的珊瑚礁定居。
從未有人魚嚐試遠洋。
他們不會離開熟悉的家和家人。
促使海妖選擇帶上小人魚一同遠行的原因是：
小人魚沒有把這處珊瑚礁當做家，其他人魚也不是小人魚所熟悉的家人。
小人魚真正熟悉且不可分離的家人是他。
如果他獨自離開，將小人魚留下，才是對小人魚最大的傷害。
在小人魚把他當做爸爸，全身心地信任他開始，小人魚就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他們應該一起行動，像家人一樣。
海妖帶著小人魚離開珊瑚礁，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進入更深的海域，而是帶著小人魚沿著海岸遊動，始終在靠近海岸的區域活動。
他時刻關注著小人魚的狀態，遊一會就會貼近小人魚，用腦袋輕觸小人魚小小的身體，關心地詢問他：
“累了嗎？”
“不累。”
第一次遠行，蘇星很是興奮。
他對海洋了解太少，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麽新奇。
湧動的海浪，海底的砂石海草，甚至遊過去的一群小魚、一隻海龜，都能給他帶來無限樂趣。
不過到底年紀太小，體力不足，緩速遊了半天後，蘇星累了。
他趴到海妖爸爸肩頭，被爸爸帶著遊。
半天的遠遊消耗了太多體力，蘇星漸漸閉上眼，在海妖肩頭睡著。
他睡得香甜。
首次離開家鄉，蘇星沒有任何不適應。
對他來說，爸爸在哪，哪裏就是他的家。
不知睡了多久，蘇星被某種奇特的震動聲喚醒。
像是發動機的聲音，又像是動物的叫聲。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前邊有一群深色的大魚在快速遊動。
他剛剛聽到的聲音，正是它們發出來的。
那是他在珊瑚礁附近從未見過的大魚。
它們體長有海妖爸爸的上身和尾巴加起來那麽長，但比海妖更加圓潤，像是和長著背鰭尾鰭和胸鰭的橢圓球體。
它們和人魚一樣上下擺動尾鰭遊動。
令蘇星驚訝的是，它們還會躍出水麵加速遊。
它們就像是海豚。
海妖爸爸帶著他，緊緊追逐在這些宛如海豚的生物身後。
蘇星漸漸反應過來，爸爸這是在狩獵。
他的獵物，是這些噸位比他還大上許多的海豚。
海豚們不時躍出水麵，減少摩擦力，讓自己遊得更快。
海妖隻在水中潛遊，卻絲毫沒有被甩開，甚至還能用手將他護在身前，顯得遊刃有餘。
海妖緊追在海豚群身後，不時會加速遊到海豚們左側或右側，逼迫海豚們往他預設的方向遊。
當蘇星發現海底的沙床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就明白過來，海妖爸爸想將海豚驅趕上岸，讓它們擱淺。
第一次圍觀爸爸狩獵大型獵物的蘇星緊張不已，瞪大眼睛，從海妖的指縫間往外看，生怕錯過了任何步驟。
這是爸爸身體力行的狩獵教學，他要好好記住。
因為爸爸的獵物就是他的獵物，是他長大後需要狩獵的對象。
海豚群被驅逐著離海灘越來越近。
它們反應過來，想要從其他方向逃離。
但海妖驟然加速，雙方的距離進一步縮小。
在掠食者帶來的壓迫感下，海豚被迫朝沙灘衝去。
海妖選定目標，衝入海豚群中，將一隻海豚逼上沙灘，長長的尾巴纏繞上它的身體。
其他海豚四散開來，但也有倒黴蛋太過焦急跑錯了方向，同樣擱淺。
海妖將蘇星放在湧動著水浪的沙灘上，這樣淺淺的水浪不足以讓海豚活動，卻能讓蘇星在其中遊。
就是不斷有浪花湧上來又退回去，蘇星很難穩定住身體。
他選擇抱住海妖落在沙灘上的尾巴尖尖。
哪怕隻是抱著尾巴尖，蘇星也能感受到海妖尾部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用力。
黑色的長尾緊緊纏繞著獵物，切斷血液供應，使其心髒壞死。
在獵物心髒停跳後，海妖放鬆力道，鬆開纏繞的長尾，尾尖微卷，將蘇星卷至身前。
剛剛見識到這條長尾是如何讓一隻海豚一樣的大型動物死亡，蘇星卻對此刻正纏繞著他的尾巴沒有任何懼怕感。
蘇星甩動著垂落的小短尾，對海妖伸出手，“爸爸，抱抱。”
海妖伸手將他接過來，在手心蓄上水，濕潤他的尾巴。
“爸爸好厲害。”蘇星坐在海妖手心，閃著星星眼。
捕捉這樣的獵物，對海妖來說毫不費力，但小人魚的誇讚讓他很開心。
小人魚遊了半天，又睡了一覺，肯定餓了。
念及此，海妖立刻用另一隻手的鋒利指尖劃開獵物的皮膚，取下一塊嫩滑的脂肪，喂給小人魚。
蘇星一開始以為這是白色的肉。
大部分魚肉都是白色，這很常見。
雖然他最喜歡的還是紅色的魚肉，但白肉也好吃，他不挑食。
爸爸遞給他的這塊看起來QQ彈彈，似乎很好吃。
蘇星一口咬下去，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立刻別過頭，趴在海妖的拇指上，往外全吐了。
“嚶……”
好油，好膩，好怪，好難吃。
他錯了，他其實挑食。
海妖被嚇到了，捧著蘇星仔細檢查。
發現小人魚並沒有什麽問題，隻是不喜歡吃脂肪，海妖大感困惑。
這是獵物身上最好吃的部分，吃下能獲得很多能量，是很多海洋掠食者的最愛。
怎麽會有食肉魚不喜歡吃脂肪？
海妖以為小人魚是第一次吃這種食物，不知道這是能吃的。
他自己吃了一塊做示範，再喂給小人魚。
蘇星說什麽也不張嘴。
海妖堅持投喂，他就從海妖手上跳下去，落入沙灘上的水浪中，甩動尾巴，繞著海妖轉圈躲避。
像極了不肯吃飯，被家長追著喂飯的小孩。
蘇星也不想這樣，論誰的飯是一大團脂肪肥肉，還是沒烹飪過的那種，都沒法吃。
小人魚不肯配合，對脂肪極為抗拒，海妖沒有辦法，隻能選擇投喂小人魚獵物背部的肌肉。
這種類似海豚的生物鍾愛跳躍，脊椎處的肌肉極為發達。
看到海妖遞來的食物不再是白色，而變成了紅色的肉。
蘇星這才從海妖背後探出頭，張口咬住那一大塊肉。
“唔！好次！”
好好吃。
蘇星早就餓了，雙手捧著肉，大口撕咬啃食。
海妖伸出手來接他，他也不再躲避，任由海妖將他捧起。
海妖注視著他進食，眸光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疼惜和寵溺。
一隻挑食的小人魚。
海妖清楚地感受到海妖和人魚口味的差距。
以後不僅要投喂小人魚獵物的肌肉部分，還需要為他捕捉他喜歡的魚類，或許還有海藻。
人魚並不是純粹的食肉動物，他們有時候還會吃一些海中的植物。
這也是和海妖全然不同的地方。
等待小人魚吃飽，海妖用尾巴在有著水浪的沙灘上環繞出一個圈，將小人魚放在裏麵，自己才開始進食。
這樣一隻獵物，哪怕是海妖，也無法一次全部吃完。
他隻能讓自己吃下盡量多的食物。
海妖的長尾為蘇星搭建了一個泳池，讓蘇星既不會被浪花衝走，又能享受水浴。
蘇星仰麵泡在水中消食，直到海妖結束進食，用指尖輕觸的他小肚子，蘇星才睜開眼，抱住海妖的手指爬了起來。
一起身，就看到了旁邊沙灘上擱淺的海豚。
它們還活著，但如果無法返回大海，不久就會死亡。
這一隻海豚已經夠他們吃很久。
那些海豚就算留在沙灘上，結局也隻會是腐化被群鳥啄食。
“爸爸，我們把它們放回大海吧。”蘇星道。
海妖對此沒有意見。
他一次能吃下足以支撐半個月的食物，這段時間都不需要其他食物。
而小人魚，他會小人魚準備最新鮮的食物。
海妖來到海豚身旁，用尾尖纏住海豚的尾巴，把它們往海中拖。
一進入稍深的水裏，海豚就奮力掙紮著遊開。
幾隻海豚全部被送回大海。
它們的族群早已離去，但它們能通過聲波交流，很快就能和族群匯聚。
而海妖，他打算帶著小人魚在這座海島上休息一晚，明天再遠遠跟上海豚們。
這麽一大群食物，他可不打算就吃一次。
或者說，海妖的生活就是永遠追逐著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