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長安花

“小姐,你過來啦,那會隔壁屋子吵吵什麽呢”?綠梔把幾個果子洗的水靈靈端桌子上,她本是要過去看看,但下人求的是個本分,何況自家小姐估計也不會吃虧,就在這邊斷斷續續的聽了好一會牆角。

好家夥,齊府人人都道大小姐嫁的好,沒能母儀天下,也是個正室王妃。要是讓齊夫人知道女兒在這過成這樣,不定傷心到哪去。難怪求著三小姐過來。

這幾天那些下人什麽樣子,她也是瞧見的。要是在齊府,早就打發了賣出去,這大小姐怎麽變成了這樣啊。

薛淩進了屋就倒軟榻上不肯起來。這個軟塌比齊府那個豪華多了,畢竟不花自己銀子,什麽貴選什麽。有的時候她都在想,算計人心太費事了,不如刀劍之下來一場,輸贏明明白白。

薛淩道:“綠梔,你可知道有什麽吃食兒,是街邊才有的賣,府裏決計沒有的呢。”

綠梔偏著腦袋想了一下。其實她以前出府不多,身上也沒幾個錢,還是跟了薛淩才自在起來的,自然對京中事物沒那麽了解。也奇怪自家小姐怎麽突然問這個,伺候這麽久,都沒見小姐有什麽難辦的要求。

“若說好吃嘛,這可多了,可小姐非要府裏沒有的,這奴婢也想不出來,隻要肯花錢請師傅,皇宮裏的東西,咱也能吃呢。”

薛淩幹脆把頭也埋在了軟塌褥子裏,太難了啊。她遞了信給蘇夫人,請個郎中安胎。剛剛來的那位小姑娘說齊清猗憂思過重,脈象不穩。她隻覺得齊家的女兒真是一個比一個事多。

這蘇夫人也是極謹慎了,薛淩就怕來個胡子花白的老頭,一看就有問題。所以聰明人辦事就是妥帖,蘇夫人派來的除了倆搬筐子的小廝,還有一嬌俏丫頭收賬,正是薛淩需要的把脈大夫。

問題是這藥材好送進來,她不敢在陳王府熬藥啊,沒準一丁點藥渣子就讓這事兒瞞不下去了。

綠梔看薛淩似乎垂頭喪氣的,趕緊哄到:“小姐可是最近厭食,奴婢覺著臨江仙的點心就好吃啊,這陳王府每日的點心供應都不如齊府花樣多,小姐你要是想吃,奴婢這就出去給你買些來。保管回來還熱著呢。”

吃吃吃吃,她樹皮草根都吃過,誰還管一天天吃的啥。

趴了好一會腦子突然一激靈,翻身爬了起來道:“你別去,給我叫魏忠去,就買臨江仙的灌湯包,要五六分湯汁兒的,叫他著人快去快回,晚了本小姐不高興。”

蘇夫人捏著紙條瞧了好久還舍不得鬆手,薛淩說的不錯,這是個什麽寶貝?未出生的長子嫡孫,要她蘇家來保。要個梁朝最下賤的商家來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叫人考教過蘇凔學業,得到的答複是狀元之才。便把蘇凔安排到了城裏客棧住下,沒留在蘇府了。

未來的狀元郎,怎麽能跟商賈扯上關係。她以為捧個狀元,再搭上梁胡通商這縷東風,混個皇商已是巔峰。原來上天竟要她蘇家萬萬人之上。

就是這條道兒八字還沒開始劃撇,看起來也十分的崎嶇。蘇夫人將紙條揉到香爐裏。這有什麽關係呢,人有兩手準備,好過牢牢抱著一個腿吧。

先保著這塊肉,保不住了,沒準丟出去還能套套狼呢。

兩日之後,齊清猗喝到了那副安胎藥。喝完了又咬著牙吃了四五個包子皮,藥汁苦味早就染透了麵皮,半點甜味也無。孕婦本就容易作嘔,她吃的又急,更是幾番要吐,卻終究沒吐出來。

她舍不得,那天一聽說自己的孩子不好,她就慌了神。請個大夫把脈已經難如登天,找人安胎簡直癡人說夢。這兩日,自己強顏歡笑,不忍告訴夫君,同時又怕孩子有個萬一,頭上都有了白發。她才雙十有三啊!

薛淩在一旁漫不經心的吸著湯包,臨江仙的手藝一如既往。魏忠手腳快的很,一路滾水熱著,到她手上,還和剛出籠的沒差。

銀針測過沒什麽問題,最底下那幾個就給了齊清猗。得虧是蘇府財大氣粗,才能找些好手段的熬好了藥包進包子裏,又一路熱氣煨著遞到了這府裏。

京中各個行當的翹楚,哪一家不是蘇府的產業?明麵上不是,暗地裏還能不是?

可憐魏忠一邊吃包子一邊罵娘,這包子好吃不假,但它貴啊。

齊清猗吃完緩了好半天,心頭大石卸下來又提了上去。手撫到小腹上,眼淚跟著奪眶而出。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才兩月,就要經曆這些。為了瞞的久一點,她甚至用緞帶束了腹部。

薛淩看著這位又在哭,覺得自己問也無益,趕緊吃完走人。這包子也不能天天出去買,不知道這什麽湯藥還要吃上幾日。

齊清猗看著薛淩在那吃的毫無反應,突然衝了上來扯著她手急切的問:“三妹妹,你到底是不是我三妹妹?”

薛淩半口包子卡了一下,是她這幾日事多太煩了嗎,能讓這傻子瞧出破綻來?順了順氣道:“我…怎麽能不是呢,我不是我護著你做什麽?”

齊清猗丟了手,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是嚇的。這個三妹妹行事滴水不漏,竟然能想到把安胎藥灌進包子裏,讓魏忠的人親自送進來。莫說齊府的幾個妹妹想不出這法子,就是想的出,怎麽能足不出戶就買通臨江仙的廚子?

還有鮮果,大夫,樁樁件件都是手腕。她怕,原來怕魏塱,現在怕這個三妹妹,這天底下哪還會有人敢幫一個廢太子。什麽榮華富貴,什麽如意郎君,現在想起來都是胡扯。

會不會,這個三妹妹也是有心之人故意送進來的?

齊清猗低著頭道:“你一點也不像爹,行事也不像我們齊家……。便是……。那總該有一點點像的。”

薛淩被她這句話說的想笑,反問道:“便是什麽?便是章台出身,也不該辱了你齊家名聲?”

“不是的,三妹妹,我認為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那也是爹誤了你娘親,不關你的事”。齊清猗抬起頭來看了看門外,又握住了薛淩手:“三妹妹,我隻想知道你是誰,如果你不是我三妹妹,我求你幫幫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別人許給你的,我一定想辦法雙倍給你。”

她說的如此誠懇,薛淩分不清前半段真假。齊三小姐這個身份,真是見不得光,妓生女,比個下人奴才還不如。這齊清猗說什麽是齊世言誤了別人,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大姐姐,我會護得你周全,不然何苦叫魏忠天天買包子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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