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湘湘開著小兔車全速出發, 項良狼狽地跟著後麵,喊著吼著讓妹妹慢點,還是跟不上, 同樣是全馬力的飆速, 隻能是拐彎和遇見障礙物時的技能差異了。

項良一路暢通無阻地趕到東岩皇宮時, 晚了三天, 而湘湘已披上不合身的龍袍登基了,連登基典禮都提前舉辦完了。所有大臣都知曉東岩危在旦夕, 加速一切可以加快的步驟, 盡快穩定內亂了太多年的東岩。

項良怔怔地盯著處理奏折的妹妹, 恍惚了一天還沒有緩過來。

太突然了, 他沒有一絲絲的心理準備。

這就像懸著的一塊大石頭, 突然從半空墜落, 眼瞅著砸到了腳上。

嘿, 腳不疼。

就不科學, 不可理解,一定哪裏出了差錯, 說不定是敵人的陰謀詭計。

東岩的問題太多,湘湘還從沒有這般嫌棄過,她以為落在手裏的是旁人常說的滾燙山芋,可她發現落在她手裏的東岩是一團臭烘烘的屎。不想要,煩。

“哥, 你來處理。”湘湘把一堆她厭煩的事情丟給項良, “東岩能要就要, 不能要就全砸爛。”

項良:像武皇那樣嗎?

項良在嬋嬋和茵茵默認自己是心思不純的壞人, 從不承認自己是最心狠的人。嬋嬋和茵茵沒有見過湘湘心狠起來是什麽樣子,他見過。他說狠話, 會花時間去預謀,妹妹說狠話,馬上就是讓所有人心驚膽戰的瘋癲血腥。他不想再重複湘湘小時候帶給他的噩夢,立刻接手妹妹厭煩的事情。

這些讓人厭煩的事情讓項良如魚得水,他在北疆憋住的壞水,全在這裏得到了釋放。這段時間,東岩皇城前的人頭沒有斷過,每一個人頭都被項良詳細羅列了證據。

有些人頭壞得隱晦,自己做幕後人,讓棋子衝鋒陷陣,自己幹幹淨淨,口碑甚好。項良最喜歡對付這樣的人,一個個的陷阱挖下去,一個個的暴漏,他帶著妹妹看他們扭曲的臉,讓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名字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話。

東岩亂了,又沒徹底亂,湘湘的皇位逐漸穩固。

湘湘煩躁地扔掉處理不完的奏折,提著鐵球掄一千下消氣,“不想幹了,我想嬋嬋了。”

項良低頭時間長了,抬頭時脖子嘎吱嘎吱響,他捏著脖子喪氣沉沉,“我也想嬋嬋了。”

在他心裏,嬋嬋已經不是一個人名了,而是一個象征。他想念嬋嬋家人做的有滋有味的飯了。他上午點了蔥油餅,特意強調要蔥花多一點油多一點,還是沒有嬋嬋爹和嬋嬋大伯攤出來的好吃。他和妹妹都瘦了。茵茵看見他哐啷啷的衣衫一定會心疼他在東岩吃的苦。他和妹妹太苦了。

湘湘:“我想回去。”

項良:“我也想。”

兩個還沒有得到東岩兵權的小可憐不能回。

湘湘:“怎麽快速拿到兵權?”

項良:“陷害,奪虎符。”

湘湘隻想快點回去:“可以。”

項良:“人心不服。”

湘湘:“把他們打服!”

妹妹這幅強勢模樣剛剛冒頭,項良果決地拋棄陰謀。每次妹妹闖禍,都是他來背鍋,他不想被茵茵和嬋嬋三堂會審。

項良走陽謀,在朝會上站出來向三大將軍索要兵權,朝會寂靜了片刻,三大將軍反應各自不同,李將軍跪著訴說東岩兵力的衰弱,霍將軍皺眉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訓斥模樣,趙將軍仿若鬆了一口氣。

這是項良試探的第一步,三個將軍的反應不一,他看的興致勃勃。

兵權爭奪從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會動搖國家的根基。這個道理,朝會上的每個人都懂。他們極力穩住黑雲壓城的狂風,湘湘和項良也慢慢地來,給他們忖度的時間。

“湘湘怎麽樣了?”長公主坐到嬋嬋旁邊,搶走嬋嬋手裏啃了一半的小甜餅,再遞給嬋嬋一塊完整的小甜餅。

嬋嬋習以為常地繼續啃小甜餅,明明都是一樣口味的小甜餅,小夥伴都喜歡吃她啃過的小甜餅。

長公主看湘湘寄過來的信,“他們兩個把東延皇室全哢嚓了?”

嬋嬋點頭。

湘湘和項良對東延皇室的恨在看過武國先皇的荒唐後轉變成輕一級別的厭惡。恨是把他們當人,厭惡就是把他們當臭蟲了,哢嚓的沒有心理負擔,也沒有心理扭曲地去折磨他們,就像大象被馬蜂蟄了一下後不在意地用鼻子抽死馬蜂。兩人在東岩的名聲比書裏的名聲好很多,東岩朝臣對兩人的想法沒有表露,東岩百姓對湘湘很是擁護。

長公主:“好人不一定是好皇帝,好皇帝不一定是好人。”

武皇開車飆過來時聽到了個話尾,問長公主和嬋嬋:“我是好人還是好皇帝?”

長公主:“你是好哥哥。”

武皇心滿意足地開車離開了。

嬋嬋拿出茵茵整理的小冊子,在最後一件事情上打上對勾。長公主抻著脖子看,“我們做完所有事情了?”

“嗯!”

“咱們第一次家訪時那男人的母親和妹妹也安排好了?”

“嗯。”

從汴都回北疆,少了湘湘和項良,多了遠超計劃人數的女人,有無父無母的小女孩,有從良的青樓女子,有偷偷逃出來不想子子孫孫做家奴的丫鬟,還有寡婦。

這些女人都藏在暗處,當北疆需要女人撐起半邊天的消息傳到汴都的每一個角落時,她們孤注一擲地出來報名了。在看到長公主和小太子隨同她們去北疆時,她們的忐忑的心安穩了一些。

生活在底層的人知道這樣把稀缺的資源最大化,而這些生活在最底層受過無數磨難的女人爆發出的韌性讓婉娉和長公主沉默了很久,在嬋嬋每日寫的小日記本裏寫下她們的感悟,這些感悟說不得人聽,她們也隻願嬋嬋知曉。

人多,沒有足夠的小兔車也沒有足夠的馬車,和第一次押送的流放犯一樣,她們一步步地走向北疆,流放犯受的苦,她們也要受著,可沒有一個女人死亡,她們一個不少地走到了北疆,即便遭遇了暴風雪和雪崩,她們用滿手的繭子和貧苦積累的生存智慧證明了她們的生存能力。她們將在北疆生根發芽。

茵茵步步粘著嬋嬋,粘了好幾天才緩解了相思之情,重新恢複了正常的工作節奏,早晨起床親嬋嬋一口,再洗臉梳頭吃飯讀書去處理北疆事務,忙碌一上午後回來和嬋嬋一塊吃飯,再睡一會長個子,睡醒後讀書學習看賬本,擠出時間去家訪整理戶籍。

所有人裏茵茵最忙,還忙的開開心心。她忙了一個月,把所有女人安置妥當了,給她們安排好了住處,給她們落了戶,還給她們分了田地。

茵茵自己給自己安排一天休假,抱著吃食和羊奶坐到嬋嬋身邊,開始發功,喋喋不休。

嬋嬋靜靜地聽著,所有人都喜歡在她耳邊說話,她習慣了。哥哥能跑,她跑不了,不習慣也沒別的辦法了。

茵茵:“北疆的老少爺們瞧見北疆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女人,一個個跟大白白**時似的都不知道個累,平日一天開半畝荒地就很不錯了,現在一天一口氣開一畝,我都擔心他們累出個好歹來,不得不提高他們的夥食質量。從南沙帶回來的雞蛋和牛肉幹都快被他們吃完了。”

嬋嬋不動聲色地看向大白白,大白白對著大樹摩擦。大白白自身優秀,眼光高,瞧不上其他狼,自己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

茵茵:“大姐姐們隻用了三天好像就適應了北疆,這一個月都去工廠幹零活掙了不少錢。她們活出了滋味,一個人過著更自由,不想嫁人了。”

旁人可能不理解這些姑娘們的想法,姑娘們自己可能也震驚她們竟然會萌生這樣的想法,她們沒有明說,茵茵還是從她們抗拒的微表情裏發現了。

嬋嬋很理解她們。

茵茵繼續:“咱們北疆缺孩子,稀罕孩子。大姐姐們受了點北疆整體文化的影響,不想嫁人,但想要個自己的孩子。然後有一個年長些的大姐姐開了個頭,她招婿了。”

嬋嬋眼睛鋥亮,“成功了?”

茵茵:“還沒有,想要入贅的太多,正在比拚。”

這麽一比拚,剛來北疆就極快地適應了北疆風氣的姑娘們挑到了自己喜歡的爺們。害羞些的小姑娘在這股火熱的氣氛裏也如願了。

在湘湘拿到兵權這一天,收到了小滿滿帶過來的信,北疆多了上百個嬰兒。

項良也收到了茵茵的信,氣急敗壞:“我又不是孩子爹,誰的種誰去養,憑啥讓我想辦法!”

項良暴躁,自言自語,走來走去,還是沉著臉去找禦醫問孕婦和嬰兒需要的食物了。

項良:“二十年後,他們都得供我吃的供我喝的孝順我!”

湘湘:“讓他們都喊你爹。”

項良想一想那個畫麵,打了個顫,“算了,我還是讓茵茵給我養老吧。”

湘湘:“我可以給你養老。”

項良:“不用,茵茵比你靠譜。”

不是項良嫌棄自己妹妹,是妹妹成為女皇後辦下來的一件件事兒,讓他看到了日漸厚重的帝王威嚴,他以前顧忌妹妹的武力不敢違背妹妹的意願,現在他開始畏懼妹妹的威嚴,說話都不由自主地開始留後路。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心裏咯噔了一下。他一直希望妹妹成為真正的東岩女皇,當這一天實現時,竟然不是欣慰,而是苦澀。

項良拋下所有的雜念,認真問妹妹:“你還回北疆嗎?”

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若是不回,他以後就是東岩的臣子,妹妹手中的刀,若答案是回去,他還是她的哥哥。

湘湘抬頭瞥他一眼,“當然回去,我東西都收拾好了。”

這女皇,誰愛當誰當!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她連掄錘次數都從一天一萬次減少到了一天一千次,他們還在奏折裏催她生皇子皇女,給他們臉了!

項良笑開了花,“什麽時候走?”

湘湘笑得比項良還燦爛:“嬋嬋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