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生氣
葉美雲的心情也最終是受到了影響。
不過在離開前, 葉美雲倒是也沒忘記告訴巡邏隊裏麵的那些人,下次再碰到這些打著是她的娘家人的口號過來糾纏的,一律統統攆走, 不要和他們多說廢話。
巡邏隊裏麵的這些男男女女沒想到葉美雲的態度居然和程靜淞一個小屁孩兒說的一樣,隻覺得多少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
說真的,這年頭他們就沒見過葉美雲這樣說不認娘家人就不認的,簡直都讓人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種覺得有點荒唐的內心活動了。
但是礙於葉美雲平時在他們麵前訓練出來的形象,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什麽的。
等葉美雲說完後, 程靜淞他們就跟在她身後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 程靜淞看著葉美雲沉著臉, 有心想找點話題, 但是還不等她想好要說什麽的時候, 就聽見葉美雲說:“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啊?”程靜淞抬頭看她。
葉美雲擰眉回憶了一會兒, 然後才開口說:“我記得葉家很窮, 一家人平均一身衣裳都沒有, 以前冬天的時候, 全家男女衣裳加一起也就隻夠兩個人出門, 其他人隻能光著身子窩在**不能出來,可他們正月過來的時候就穿的很好,這一回來的時候也是,還說什麽是過來給我們送端午節的節禮的。”
葉美雲冷笑一聲。
程靜淞也跟著仔細回想了一下, “好像他們正月來的時候,大人小孩都穿的很厚哎,而且衣裳料子看著也還行, 最重要的是好像都是新的, 我雖然當時沒細看,但隱約記得上麵好像是沒有補丁這些的。”
程斯年和程定坤也立刻做思索狀。
程斯年還說:“他們這次過來穿的衣裳也挺新的, 就是人看上去幹瘦,而且都黑的緊,不像是生活富裕的人家養出來的。”
程定坤倒是沒有表態,但是眉心卻是皺了起來。
這麽一扒拉下來,好像是有點不對勁了。
葉美雲聽完他們的描述後才繼續開口道:“之前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找過來,覺得太煩了,就沒注意這些,現在看來,這裏麵或許有問題。”
程靜淞雖然不怎麽喜歡那些名義上是她姥姥的那群人家,但也不想先入為主地把他們想的太壞,就道:“也許他們這些年通過勤勞苦幹以及其他的小方法,發財了呢。”
“畢竟哥哥都快十一歲了,媽媽也嫁過來至少十二年了呢,這麽久過去了,也說不準的吧。”程靜淞又道。
“所以還是看我們家現在富裕了,他們才想起來有媽媽這個女兒,然後上門打秋風。”程斯年就接著說:“但是呢,他們頭一回過來後就被趕走了,大概回去後痛定思痛,決定采取迂回路線,先示好,然後等到把媽媽哄的差不多了,再想辦法開始從媽媽以及我們家裏麵扣東西。”
葉美雲裏麽冷笑一聲,“他們想的美。”
但是程定坤這時候卻來了一句,“所以,他們到底是怎麽發家的?咱們村裏現在可不算窮,但是像他們這樣至少擁有兩套全新且沒有補丁的衣裳的家庭你們能找出來幾戶?”
“倒也是哈。”程靜淞又糾結了。
上塘村如今雖然可以算是這附近十裏八鄉有名的富裕村子,好些人家裏麵的存款甚至可能都過百了,但是想要找出一家老小全是新衣裳的卻幾乎沒有。
就連他們家也不能完全例外。
因為老徐同誌依舊保持著淳樸高尚的勤儉習慣,時常縫縫補補。
就連程建功和葉美雲有時候也會穿一些稍微破一些的衣裳,也就是程靜淞三兄妹因為還處在生長的年紀,衣裳換的勤,所以才沒有穿過。
“一身衣裳做下來至少要六七塊呢,他們那麽多人,又是錢又是票的,對於一個普通且非常貧窮的鄉下人家來說確實太過於奢侈了。”程靜淞又道。
所以,總的來說就是那邊的葉家人肯定有問題,而且估計是想要算計他們。
嘖嘖嘖。
你說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好端端的一個端午節因為這一攪和,到底過的不算開心。
雖然程靜淞他們並沒有告訴徐如月相關的猜測,免得這個如今越活越年輕的小老太太著急,但徐如月也因為知道了葉美雲娘家人又過來了這件事有些縮手縮腳,沒怎麽敢和葉美雲說話。
平凡的端午就這麽過去了,程建功這個沒趕上和家人一起過節的也在第二天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情。
程建功的第一反應也是覺得不對勁,不過他也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程建功說:“不用管他們,反正他們連村裏麵都進不來,不管想幹什麽都徒勞無功。”
這倒也是實話。
但是叫誰都沒想到的是,就這麽被程靜淞一家暫時排除在腦海之外的閑事兒竟然在不久後被公社的楊主任他們拿來和程建功以及葉美雲談話。
楊主任是這樣和程建功還有葉美雲說的,“這不是前兩天去縣城開會,正好碰上了溪水公社的主任,然後就聽他提到了你們家的事情,雖然都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不管怎麽說那邊也是你們的血親,哪有什麽隔夜仇讓你們見人就攆呢,不管怎麽說,這天下就沒有不是的父母,人家不是也在說向你們認錯了麽,你們回頭好好溝通溝通,別在鬧別扭了,不然你們這臉上也不好看啊,畢竟你們現在一個是大隊幹部,一個管著養豬場呢。”
葉美雲的眉毛從開始聽楊主任說起她的那個娘家後就沒鬆懈過,一直皺著,臉色也不好看。
程建功也沒指望她開口,而是主動開口問楊主任道:“溪水公社的主任和你提起我們這邊的家務事兒?”
楊主任也曉得程建功是個有能力的,人脈廣路子也廣,不想得罪他,就仔細道:“是啊,還是在我們一大堆幹部開完會後就說的,當時不僅別的公社的幹部在場,就是革委會的幹部們也都在的,說真的,還嚇了我一跳呢,都把我給問懵了。”
“要不是我了解過你們家裏的情況,我當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楊主任又歎氣說:“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不是非要說插手你們的家務事,但是溪水公社的林主任都在那麽多幹部麵前說了,而且你們也知道現在外麵一直在鬧運動呢,一丁點小瑕疵就有可能成為別人攻訐你們的借口,不管怎麽說,你們也多少要注意點,免得被人抓著把柄鬧事兒。”
程建功明白過來了,楊主任這是在和他們解釋他也是沒辦法了,不然絕對不開這個口。
同時也是在提醒他們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程建功倒也沒有因此覺得楊主任怎麽樣,但是對於一個公社的領導居然能當著那麽多領導都在的場麵提起這件事,雖然說是開會過後,但這明顯也是故意的啊。
真是稀奇了。
他們前不久才覺得葉美雲的娘家人有些奇怪呢,現在奇怪的事情又來了。
要知道,現在的文化大環境就是嫁出去的女兒和娘家的關係就是純粹的親戚了,不養育不孝順父母其實也真沒什麽。
更何況葉美雲和葉家的情況還是那樣一個早就斷絕了關係的狀態下。
可偏生一個公社的主任就管了這件說起來隻能稱得上是雞毛蒜皮和狗屁倒灶的家務事兒。
他不僅僅是管了,而且還專門當著很多人的麵前捅了這件事。
更何況葉家算什麽東西,也值得一個公社的主任在那麽多幹部和領導的麵前替他們出頭。
如果說程建功他們之前隻是有些懷疑葉家那邊居心不良,但是還沒有真的把他們放在重點關注的話,那麽現在是完全肯定了他們肯定沒安好心的事兒以及背後肯定還有秘密的可能。
而且還能牽連到他們公社的主任。
溪水公社距離他們這邊可不近啊,兩邊之間也並沒有什麽交流以及明麵上可圖的利益,溪水公社的公社主任開這個口到底是為什麽?
畢竟他們家的這點事兒真算不上大事兒,但是他的這個口一開就等於是得罪了他們井沿鎮公社的楊主任。
這兩人之間可是平級,互相也沒什麽齟齬,莫名去得罪人,顯然不是一個玩弄政治的人會做的。
除非有利可圖。
不然的話,難不成那人溪水公社的林主任就隻是單單想幫他們公社下麵的社員一把麽?
可還是那句話,葉家的人憑什麽?
況且,如果單單隻是想要幫一把,什麽時候提不好,卻偏要在剛開完會卻沒有散場的時候提。
這不是明擺著想把這件事拿出來放在明麵上叫人注意,甚至當靶子麽。
在按照楊主任剛剛的那一番在現在的人看來非常主流並且有道理所謂“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的勸告,這要是他們家之後繼續不搭理葉家那邊的話,恐怕還真的會成為楊主任前麵說的那樣,會因為他們如今的身份而造成衝擊,甚至成為別人攻訐的借口。
所以,說來說去,他們的明麵上的目的就是想要他們家和葉家那邊和好?
然後呢?
然後他們想要做什麽?
他們一家如今到底有什麽可圖的?
真是有意思了。
程建功的腦子轉的飛快,但是麵上卻不顯,而是朝著楊主任說:“事情我們知道了,謝謝楊主任告訴我們,我們往後也會注意的,但是你也知道,這都十幾年沒什麽關係了,他們莫名其妙靠上來,我們其實心裏麵也慌得很。”
楊主任就說:“也不能這麽說,他們不是說以前日子過的不好,現在好不容易好了,又想著當年多少有些對不起小葉同誌,所以才想補償你們麽,你們就且放開心,畢竟都是一家人嘛,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別太過了。”
程建功就道:“楊主任,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沒看見過現在的葉家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當初在我們村是怎麽胡攪蠻纏的,可能聽了溪水公社的話就以為他們是真的來和我們緩和關係的,但其實我懷疑不一定。”
“啊?”楊主任被程建功忽然爆出來的這些搞得懵了下,“你說這些……是啥意思?”
程建功就把葉家人兩次過來的情況解釋了一下,順便提了他們穿衣裳的事情,然後又道:“從他們穿的衣裳就能看出來他們現在的日子是真的過好了,而且他們自己也承認了他們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好。但以前也沒聽說那邊有建工廠或者搞其他的副業,更沒有聽他們像我們村那樣靠著打獵大賺一筆這樣的事,那就足以證明他們不是突然間暴富的,除非他們通過別的什麽不正當的手段獲得了大筆的錢財。”
“當然了,我們暫時不把他們往這麽壞的方麵想。”程建功說著就看見楊主任的表情沉思起來,就又道:“那就說明他們至少前幾年就脫貧致富了,雖然手段我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但他們至少前幾年就有錢了,不然不可能讓全家人都穿上沒補丁的新衣裳,所以問題來了,他們為什麽前幾年不來?為什麽選擇這個時候過來?”
楊主任就:“……”
“可能……前幾年他們沒機會呢?”楊主任自己說的都很沒有底氣。
程建功就道:“那你還不如說因為我們家前幾年還窮的叮當響,他們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不想和我們有牽扯,現在我們有錢了,所以他們才扒拉上來想要重新認親呢。”
楊主任又:“……”
“那話也不能這麽說。”楊主任又努力想要找補說:“總之,這也都是你的猜測而已。”
程建功又道:“我知道,但楊主任你也應該知道這個猜測也是事實,因為現在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楊主任抿了下唇,總算是找不到說下去的話了。
但是程建功卻又說:“之前我們也確實這麽想,覺得他們太過於小人,所以才不願意搭理他們,但現在你忽然說連他們公社的主任都能在那麽多幹部勉強替他們說話,我覺得這件事或許沒那麽簡單了。”
“主任,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們村子的任何一個人和你說起他們家有類似我們家和溪水公社葉家的糾葛,你會當著那麽多幹部的麵說出來,替他們出頭嗎?”程建功直擊重心地問道。
楊主任想都沒想就搖頭,“這怎麽可能呢,這件事說到底其實就是一件家務事兒,怎麽能在這樣說出來呢?”
“但是人家溪水公社的林主任就說了。”程建功道:“主任,你不覺得這一點很奇怪嗎?”
“我們先不說葉家的人到底有沒有和他們公社的主任說起這些,我們也不去猜測溪水公社的林主任為什麽要跑到你這位井沿鎮公社主任麵前替他們公社的社員出頭,我們就說一點,那位溪水公社的林主任為什麽要插手這件在很多人眼裏都很普通,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事兒的普通家務事兒?”程建功又道:
“這位林主任就算真的無私的想幫助他們公社的普通社員,他可以私下和你說,可以等會議結束,別人都走了,可以有很多其他的選擇,但是他就是選擇了當著那麽多幹部和領導的麵說的,所以這難道不奇怪嗎?他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楊主任之前還真沒有細想過這些,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這件事是當著很多幹部以及領導的麵露出來的,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很大,所以他才第一時間叫程建功和葉美雲過來說這件事。
但現在被程建功這麽一分析,楊主任立馬就覺得是的,這裏麵確實有很大的問題。
反正不管怎麽說,他是去論如何也不會做出林有糧那樣的事兒。
可是他同樣也疑惑起來了。
是啊,為什麽呢?
程建功看著楊主任陷入了沉思,自己也順著剛剛捋順的思路繼續往下麵想。
如果葉家人忽然間過來的事情能牽涉到一個公社的主任,那麽這件事背後的深意確實值得好好思量了。
程建功甚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年初肖聞京過來的時候專門和他提的那一嘴。
隻不過肖聞京當時說的是宋長森或者是他背後的人可能會找他們家的麻煩。
且按照他所了解的情況來推測,肖聞京他們如今查的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勢力,要不然也不能將宋長林這個糧食調控室的副主任以及宋長森這個西川鎮公社主任收入麾下。
那麽要是再多一個溪水公社的主任,似乎也並不那麽奇怪了。
葉家之前那麽多年都沒有冒頭過,應該不會和那個暗地裏的組織有關係,這一次或許就是單純的被利用了。
正好這個時機也很合適,葉家人的糾纏也隻會被看成是因為見他們家現如今發達了,所以才過來打秋風,並不會去想這後麵或許還有推手。
那麽,既然都已經把葉家的人推到了明麵上了,這位林主任為什麽又忽然冒頭了呢?
是覺得他這樣提一嘴根本不可能會讓他們懷疑上,還是單純的想要加快進度。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還有一個問題,既然西川鎮的公社主任,溪水鎮的公社主任都有問題,那麽他們井沿鎮的公社主任呢?
清白嗎?
程建功一時間竟然被自己的猜測惹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程建功想了下,覺得不能和楊主任再說更多的猜想,但是又不得不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程建功的腦袋瓜子立馬轉的飛起,很快,他倒是真的想到了一個特別合適的。
程建功就對著楊主任開口說:“楊主任,你也知道我們村現在發展的很好,所以私底下也沒少惹來別人的嫉妒,外加現在也不安穩,經常鬧運動不說,之前宋長森失蹤的那一大家子不也還沒找到麽,你說說這種情況下,我們怎麽敢隨便他們一說就和他們開始親親熱熱了。”
“這萬一他們不是針對我們家想著占便宜,而是想要占我們村的便宜呢?”程建功故意誇大其詞道。
“占你們村的便宜?怎麽占?”楊主任一時間想不出來。
程建功就說:“先讓葉家人過來和我們家打好關係,等將來有機會了,勸我們一家把戶口遷到溪水公社啊。”
“啊?”楊主任愣了,“遷你們的戶口?”
程建功就說:“主任,要是我們一家被葉家人說動,到時候我們想走,你們還能真的不放人?”
“就算你們不放人,他們也可以從我們家人的手上知道我們村賺錢的具體路子和方法,然後一模一樣學起來啊!”程建功又開始危言聳聽了,“主任,誰不想家裏麵多些親朋呢,我這邊已經完了,要是我們家小葉同誌那邊能和娘家處好,那我們也高興的很啊,畢竟我們家現在也隻有我妹妹一家親戚,別的都沒了。所以,這要是我們後麵真的處好了,那他們想要我們幫一把什麽的,我們也不好拒絕吧。”
“況且,對我們家來說,是井沿鎮公社的人還是溪水鎮公社的人,其實也沒多大的差別啊,畢竟也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活。”程建功誠摯地看著楊主任說:“主任,你覺得呢?”
楊主任的大腦cpu徹底被程建功給幹趴下了。
別的他都還可以暫時無所謂,但是程建功說的遷戶口去溪水公社這件事他絕對不允許。
一個程建功拉起了上塘村的經濟,而上塘村又拉動了他們整個井沿鎮公社的經濟。
這兩年,公社的整體情況都在變好,完全就是因為程建功,他是絕對不能放人的!
楊主任下意識就說:“你絕對不能去溪水鎮那邊,那邊又窮又破,社員之間還有村子之間都經常打架鬥毆,而且過了那邊就是楊川縣了,那裏可是邊境線呢,地方不好還危險,你去了不就是自討苦吃麽!”
程建功就說:“我也沒說我回去啊,我剛剛說的那些是站在溪水公社的林主任的身份上猜測的。因為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到他一個公社主任參與我們這種小小的家務事兒中到底是為了什麽。”
楊主任也不愧是幹了多年的政治工作,雖然依舊很震驚,但是腦子還是順著程建功從頭到尾說的話思考了下去。
他本來知道的事情就沒有程建功多,自然不可能像程建功一樣往省城調查組要偵查的那個方向去思考,加上程建功說的真的很有道理,他本能的覺得沒問題,就是這樣的。
楊主任頓時那叫一個氣啊!
可是他也不好當著程建功他們的麵發脾氣,更不能承認說溪水公社的林有糧就是這麽想的,隻能溫聲和程建功道:“這些畢竟是你的猜測,也不好說。不過你也放心,他林有糧再怎麽樣也管不到我們井沿公社的頭上,你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我這次叫你們來也隻是和你們說一下這件事,好叫你們心裏有數而已。”
程建功就配合道:“我們知道,還要謝謝主任告訴你們這些。”
“這有什麽好謝的,都是應該的。”楊主任擺手,頓了下後又說:“不過不管怎麽說,對方到底是小葉同誌的父母,有些事情還是要處理的,手段也不要那麽激烈嘛。”
程建功也跟著點頭,“我們記住了,下次要是碰到,肯定好好講道理。”
楊主任也知道按照程建功的心眼不可能聽不出來他的轉變,但是他強大的內心依舊讓他沉穩地點了點頭,“這就好,畢竟你們也是幹部,還是要做好人民的表率的。”
程建功配合這微笑,又和楊主任扯了幾句後,才從他的辦公室告辭。
出來後,程建功臉上的表情就收斂了起來,但是葉美雲卻更是將自己現在很不爽這一點表現的淋漓盡致。
程建功也沒說話,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外走。
他找的這個理由除了是懷疑楊主任也有問題外,也是想要讓楊主任成為阻攔林有糧的第一道防線。
除非楊主任真的和林有糧是一夥的,否則的話,楊主任絕對不可能看著自己手底下的人被搶走。
畢竟這不是搶人,而是搶功績,搶政績,搶他往後的升職之路。
而楊主任辦公室的情況也確實如程建功?想象的差不多。
等程建功他們出門後,楊主任臉上的笑容同樣瞬間收斂,甚至眼神都陰沉了下來。
他暗自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勉強叫自己沒那麽生氣,然後把電話撥到了溪水公社林有糧的辦公室。
等到一接通並且聽到林有糧的聲音後,楊主任之前給自己做的冷靜的功課又有些破功了。
他冷颼颼地開口道:“林有糧?”
林有糧一開始還愣了下。
畢竟能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並且還是這個口氣的事情就沒出現過。
林有糧也沒有聽出來是楊主任的聲音,一時間也拿不準這是誰,生怕是自己的工作做的不好是上麵的領導打過話過來問責的,所以態度格外的低順問道:“我是,請問您是?”
楊主任這時候特別想開口吼一句“我是你爹”,但這顯然不可能,於是他隻能壓著怒火道:“楊國靖!”
“楊主任!”林有糧特別的詫異,甚至在醒神之後回想起自己剛才的態度,很是生氣道:“楊主任,你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打電話過來卻搞這一出幹什麽,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
“還是你覺得這樣好玩,故意想要嚇我一下!”林有糧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很有叨逼叨的潛質,繼續說:“我可沒覺得這樣有什麽好笑的,更何況你我都是人民的幹部,是人民的公仆,這時候不好好工作,專門打電話嚇唬人是不是有點太不像話了,而且浪費電話費就等於浪費國家資源,楊主任,你這樣做可不對啊,這種風氣怎麽能長呢……”
如果說楊主任之前還隻是因為程建功之前那一連串的懷疑而生了懷疑,但現在倒是越來越肯定林有糧的心裏肯定沒有憋什麽好屁了!
要不然,他林有糧也不至於在電話裏麵就這樣唧唧歪歪地和他上綱上線,就像是程建功之前說的,他們又沒仇沒怨的。
可偏生他林有糧先是在縣城開會的時候來一出程建功的家事扯皮,搞的他下不來台,現在又這樣,他就是在傻也能明白過來了,林有糧就是故意在針對他呢。
楊主任本來就很生氣的心情就更加生氣了,甚至恨不能現在就見到林有糧,最好能指著他的鼻子把他狠狠罵一頓外加再收拾一頓。
什麽玩意兒啊,想要算計他也不看看他林有糧是什麽東西。
“林有糧!”楊主任再一次暴吼一聲,打斷他的話,衝著他冷笑道:“你少給我在這兒裝模作樣了,我已經知道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了,你以為你的計謀能得逞,我告訴你沒門,隻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要算計到程建功他們的頭上,他們永遠都隻能是我們井沿鎮的人,不可能去你的溪水鎮,你別癡心妄想了,你要是再敢私底下搞小動作,我就去縣裏麵告你故意挑撥我們社員的關係,想要搶占我們公社的資源!”
林有糧一開始聽楊主任吼的時候還嚇了一跳,等聽到後半段後,他雖然沒聽明白楊主任到底說的是什麽,但是也反應過來楊主任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麽。
或者說猜錯了方向。
林有糧鬆了口氣後又免不了問道:“楊主任,你這話說的我怎麽沒聽明白呢,什麽叫我打程建功的主意,什麽他來我們溪水鎮,你要不然把話說清楚。”
楊主任繼續冷笑,“裝,你繼續裝,你堂堂一個公社的主任沒事竟然管人家的家務事兒就算了,還故意在縣城領導麵前說出來,不就是想給我壓力,好讓我回來後整頓程建功他們,甚至最好批,鬥他們,到時候你就可以讓葉家的人趁虛而入,噓寒問暖,然後把程建功他們一家拐到你們溪水鎮,到時候讓他們在你們溪水鎮搞產業,順便搶走我們井沿鎮這條已經走上正軌的副業,你以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我告訴你,這事兒沒門!”
楊主任說完又狠狠地“哼”了一聲。
從程建功說完後,他就一直在仔細思考,最終越想越覺得這一套邏輯是對的,林有糧就是要這樣做,要不然他實在想不出來他一個公社主任那麽多事兒是幹什麽。
可林有糧又被楊主任給哼懵了,等反應過來後,林有糧就忍不住笑說:“老楊,你沒事兒吧,你說說你都幾十歲的人了,怎麽想法還這麽幼稚呢,我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幹出來這種事兒呢!”
“那你好端端的還去管人家那些狗屁倒灶的家務事兒呢!”楊主任開懟道:“你不僅管了,你還專門挑一堆幹部領導都在的時候說的,你為什麽?”
“我那就是當時正好想到了,所以就順勢和你提了一嘴這件事。”林有糧解釋道。
楊主任又開始冷笑了,“林有糧,你當我楊國靖是傻的是吧,你找理由也不找一個像樣一點的,你覺得我能信這個?簡直笑話!”
隔著話筒的林有糧:“……”
這倒也是。
說句常語,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玩聊齋了。
可這事兒吧,也不能承認吧。不然也太扯了。
楊主任卻把林有糧的沉默當作了承認。
楊主任又說:“現在說不出來話了,反正我把話給你撂在這兒了,不管你使了什麽手段,我都不可能讓你打程建功他們的主意,那邊的葉家的人你也叫他們消停點,不然的話,他們來一次,我讓人趕一次。”
林有糧又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了,好在楊主任說完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也不用他臨時去想理由解釋。
但是楊主任掛斷電話後還是不解氣,暗自又把林有糧這個卑鄙小人給罵了一番後,想了想又撥通了到縣城的電話。
他倒不是直接撥給了曾經的縣長,如今的革委會主任,而是撥給了領導下麵辦公室的一個辦事員,然後借機狠狠吐槽了一番林有糧的歪心眼的事。
等到這次把電話掛了,楊主任憋在心裏麵的那口氣才算是勉強發了出來。
他心裏想著,就算林有糧那樣在眾人麵前算計他又怎樣,誰在縣城還沒兩個關係了,反正他相信經過他的這點電話的一打,到時候這件事肯定會傳到領導的耳朵裏麵,他就不相信林有糧的算盤珠子還能撥響。
歇了口氣後,楊主任又一口氣兒灌了一大壺的水,然後才繼續開始工作。
可是吧,他腦海裏總是還冒出剛才的事兒,心氣兒還是不平。
楊主任想了想,幹脆又拿起電話開始一個一個公社地撥打,好好讓他們領教一番林有糧的小人之舉。
程建功找這個理由確實有讓楊主任站在阻止林有糧和葉家人他們的第一道防線上,但是已經拽著葉美雲離開的他無論如何也不知道楊主任這次的反應這麽大,效果竟然也這麽好。
程建功倒是一路上都在給心情不好的葉美雲做思想工作,一直到回家了,葉美雲才勉強收斂了一身的冷氣。
眼看著快要到程靜淞他們放學的時候了,葉美雲又稍微收拾一番,去了學校。
徐建軍和盧支書聽說程建功回來後也第一時間過來了,並且好奇公社找他們幹什麽。
程建功就把事情給說了下。
徐建軍和盧支書的反應沒有意外就很生氣了,並且很不解林有糧為什麽多事兒。
程建功回想了一番從穿越過來後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加上他們村子有徐學林這個老紅軍坐鎮,他也覺得應該不至於出一些內裏不知道幹些什麽髒汙事情的幹部,這才開口把自己的猜測也給說了下。
當然了,也沒忘記說他對楊主任的懷疑以及他後麵轉口溪水鎮想借著葉家人拐走他們一家的猜測。
徐建軍和盧支書就:“……”
說實話,他倆一時間都不知道到底該驚訝哪個了。
“別的先不說,我倒是覺得你和楊主任說的那個懷疑也很成立啊,萬一他們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呢!”好一會兒後,徐建軍來了一句。
盧支書還在一邊點頭,“我也覺得。”
程建功:“……”
他失笑,“我真的就是胡扯的,林有糧隻要不是腦子有問題就不能幹出這種事兒。”
“那可不一定。”盧支書道:“據我過年回家那段時間了解到的,因為咱們公社出了你,去年在縣城的評價很高呢,要不是現在這麽亂糟糟的,楊主任恐怕很快就要升職了呢。”
“升職?去縣裏麵嗎?”徐建軍詫異。
盧支書點頭,“那肯定啊,不然還能調哪兒去。”
“那倒也是。”徐建軍道:“你這麽一說,楊主任能升職也確實因為建功前兩年做出來的成績,那林有糧覬覦你也有可能啊。”
程建功:“……”
“你們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也該懷疑了。”程建功開口打斷他們,接著才說:“我倒是還是覺得林有糧可能和宋長森一樣有問題才是真的。”
接著,程建功才借口他之前長跑外麵,說了肖聞京年初過來拜年的時候說的提醒。
程建功道:“說來說去,我之前做的事情傷害了那群人的利益,甚至惹得這個暗地裏的團夥出了狀況被查出來,所以他們想要報複我們家也是正常的。”
徐建軍和盧支書大驚,“你之前怎麽沒和我們說這些啊?”
程建功擺手,“反正我們一家一般也不出村子,所以就沒提,可是誰能想到現在又來了這一遭呢,要不然我也不能往這個方向想。”
“那你準備怎麽辦?”徐建軍的眉心緊皺著,恨不能黏在一起了。
程建功就說:“反正隻要楊主任沒有問題的話,我估計楊主任那邊肯定會幫著攔一陣子。我剛才不也說了,反正我們一家基本上很少出村子,也不著急,我想先等等看溪水鎮那邊的反應,如果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過來繼續拉關係的話,我再試試看能不能順藤摸瓜,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麽。”
“這樣豈不是很危險。”盧支書有點擔心道。
程建功就說:“沒事兒,敵不動我不動,我也不會上趕著去他們那邊,我隻等著他們上門。”
徐建軍和盧支書想著如今村裏麵的防範,這才同時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徐建軍又說:“那要不然我們把事情網上報一報呢?”
程建功搖頭:“不安全,誰知道縣裏麵還有沒有和宋長林一樣的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