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過年

距離上一次天打雷劈還是程知仁和徐如月離婚的時候, 仔細算算的話,都過去快兩個月了。

而第一次的天打雷劈甚至還是在八月份。

那時候,雖然嚇唬住了一批人, 但是如方老三這樣的卻除了最開始的驚慌外,後續因為沒有再遇上,硬是忘了這件事,行事也和之前一樣討人厭。

他們甚至還覺得上次被雷劈或許就是意外,就是倒黴。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這回的天打雷劈可是和第一次劈下來的不一樣了。

之前那次隻能算是警告, 但現在即將過年, 若是按照陽曆來算的話, 如今都已經是六六年的一月中旬了, 也就是說這場即將要席卷全國的瘋狂運動已經近在眼前了。

雖然這場運動不會立馬風卷到他們這個小小的上塘村, 但是也不會太久遠。

等到全國各地都陷入那種瘋狂的時期的時候, 諸如方老三這類的真正的牛鬼蛇神趁著亂子攪風攪雨, 禍害他人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正如他現在都因為自己沒能分到多少錢而張口就說程建功他們貪汙一樣, 等到這個時機一到, 眼下的這些事情幾乎百分百會被他利用,然後想法設法的報複回來。

程靜淞他們之前費盡那麽多的心思,不管是讓自己家過得好還是幫助村裏麵,都是想要有一個盡量安穩和諧的環境, 畢竟隻有大家都好了,他們一家也才會住的更舒心。

所以對待方老三他們這些害群之馬,他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其實若是讓葉美雲自己來的話, 她甚至想直接結果了方老三一行, 把所有的危險都扼殺在萌芽當中。

隻可惜現如今的社會不好幹這些。

而程靜淞他們也不願意她突破底線。

於是帶著這樣鬱悶的心理,葉美雲更是當眾控製著雷霆, 也控製著力道,緩慢而又聲勢浩大的雷霆就這樣一道又一道地往方老三他們幾個身上劈。

直把這幾個鬧事兒的劈的是皮開肉綻,也叫所有在場的人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直到葉美雲確定這幾個接下來的半年都爬不起來後,才收了手。

雷霆消失,之前那種壓抑又恐怖的氣場也逐漸消逝,可是又一次親眼見證天打雷劈現場眾人卻依舊傻愣愣地立在當場,不敢吭聲也不敢動彈。

生怕待會兒他們哪裏有什麽不對勁,然後也和方老三他們一樣引來天打雷劈。

就連上一回一直堅信自己的唯物主義信仰的盧支書這次也沒有吭聲。

最終還是程建功先開的口。

“現在應該沒事了,還是先把他們送回家包紮一下,然後就送公社醫院去看一看吧,免得真的出了事。”

徐建軍和盧支書這才回神,又連忙開始指揮人一起幫忙。

原本靜謐的水麵這才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一樣,逐漸動了起來。

大家夥一邊看著徐建軍他們忙活,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方老三他們這一回又被劈的緣由。

這其中,就屬徐如月的聲音最大。

“還能是因為啥,肯定是因為他們剛才睜著眼睛說瞎話,自己平時不好好上工幹活,現在沒分到錢就說是我家建功還有建軍和支書他們貪汙,老天爺不劈他劈誰!”徐如月說著還超大聲地啐了一口,“我呸!活該!劈死他們這群黑心肝的才好呢!”

徐如月的白眼都要翻出天際了,“我家建功都幫村裏幹了多少事兒了,這些日子更是忙前忙後不得閑,他一沒有要村裏給他開工資,二也沒有要村裏的分紅,三更是拿著和所有人一樣的公分,我也不求大家夥感激他為村裏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但也沒必要往他身上這麽潑髒水吧!”

“早知道你累死累活的卻得到現在這麽個結果,你說說你之前那麽忙活到底是為了啥,叫我說真是瞎操心,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想想自家呢!”陰陽怪氣完了周遭的其他人,徐如月又衝著程建功來了一句,“再不濟,你就是在家裏歇著不比這樣出頭不討好的強,以後我看你還是給我老實呆在家裏,別再想東想西的想怎麽幫村裏了。”

這一通話立馬讓四周聽見的人都不好意思了起來,尤其是那些之前雖然沒有和方老三他們一樣出頭,但是被方老三他們隨便的一句話煽動,腦海裏麵有那麽點想法的人就更是麵露慚愧。

但他們不擅長道歉,也說不出來對不起,而是婉轉道:“瞧你說的,這不是除了方老三他們,我們其他人沒說啥麽,建功幫咱們村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今天我們能分到錢也是因為他,我們咋可能那麽黑心眼地說他不好,建功在我們心裏麵那可是頂頂好的。”

“是啊是啊……”周圍的其他人也這樣附和了起來,徐如月身邊一時間熱鬧非凡。

當然也有人湊到了程建功麵前說話,就連葉美雲以及程靜淞三個小屁孩兒的身邊也有人圍了了過來。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家現在都習慣了葉美雲的話少,因此對於她不怎麽開口也沒什麽意外和不高興的,而程靜淞幾個因為年紀小,也因此差不多沒有人多麽在乎他們能給多少回應,倒是不用叫他們一直說說說…

而相較於村裏麵的人圍著程建功他們一家吵吵嚷嚷甚至是有些討好的態度,剛剛過來沒多久的林素媛一行才更是傻眼。

之前的他們也不是沒聽人提起過所謂的“天打雷劈”,甚至他們還經曆過那一次的淩空炸雷,但是那時候的他們隻以為這些說法不過就是他們一群沒見識的鄉下人搞的迷信活動而已。

他們甚至還覺得同樣總是念叨著“天打雷劈”的程家其他人也因為在鄉下呆久了,和這些泥腿子混久了,所以才那樣迷信胡說,直到他們現在親眼所見的這一場專門針對方老三一行的“天打雷劈”。

一向對來鄉下反抗情緒最深的程玉溪最先開口,“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他們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能引雷才這樣?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所謂的天打雷劈!”

胡小文看不慣程玉溪,因此張口就說:“三妹,我們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這就是天打雷劈,現在你都親眼看見了,還有啥不能相信的!更何況現在可是冬天,我就沒見過冬天打雷的,而且現在還晴的好好的,這不是天打雷劈又是啥?”

程玉溪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正因為這樣才叫她更震驚。

這與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樣。

可是她更討厭滿心滿眼都是小算計的胡小文,因此哪怕她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些懷疑自己之前三十幾年的生命裏獲得的認知,但還是衝著胡小文爭鋒相對道:“你知道什麽,你讀過書,上過學嗎?你學過物理嗎?你知道富蘭克林嗎?你知道這世界上有避雷針也就是引雷針嗎你就開口,肯定是他們身上裝了什麽才引來了雷。”

胡小文聽不懂程玉溪說的到底是什麽,但是不妨礙她知道程玉溪是在說她沒有文化。

因此,胡小文立馬跟著說:“我是沒啥文化,也不懂你說的那些,但是我知道上次他們被天打雷劈的時候,支書也是這麽說的,他還是個大學生呢,可是隊長和支書他們都把方老三他們都扒光了也沒在他們身上找到啥引雷的,你要是還是不信的話,也可以過去把他們的衣裳扒下來親自檢查一遍。”

胡小文的聲音不小,逐漸吸引了一些原本圍在程建功他們周遭的人。

但也因為這些人之前的心思一直放在程建功他們的身上,或者聚集在一起互相討論,所以並沒有將她們兩個的對話聽的很全,腦海中自動捕捉到的信息就是程玉溪要去扒掉方老三他們的衣裳。

風月之事一直以來都是最吸引人的眼球的,所以程玉溪幾乎在瞬間就惹來了大批量的注視。

眼神中的震驚、不解,以及一些包含了懂得都懂的眼神。

她以前是千金大小姐,一直高高在上,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看過。

尤其還是一群她看不起的鄉下土包子。

程玉溪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沒好氣地吼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天打雷劈的事情才剛剛過去,沒有人想要在這時候出頭惹事兒,就一致地扭開了臉或者眼神。

當然了,大家同有的吃瓜屬性讓他們私下裏其實一直有偷偷注意程玉溪和胡小文他們的動靜。

現場也果然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

程玉溪這位大小姐在吼了其他人後,又反手賞了胡小文一個巴掌,憤聲道:“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當啞巴,看見你就煩!”

胡小文被一巴掌打懵,反應過來後,怒氣上湧,可是終究因為有所顧忌而沒敢當眾反打回去,反而朝著林素媛委屈道:“媽,你看看三妹,我也沒說啥啊,她上來就打人。”

“打你怎麽了,誰讓你成天多嘴多舌的!”程玉溪也不遑多讓地開口。

“都給我閉嘴!”林素媛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兩人的身上,又嫌棄她們太吵,直接將兩人都按了下去。

程玉溪和胡小文雖然都有些不情願,但是都不敢惹林素媛,隻好互相瞪眼睛。

林素媛沒有管她們到底在幹什麽,而是有些出神。

甚至腦子還有些亂哄哄的。

和接受了新式教育,不太相信神神鬼鬼的程玉溪不一樣,親自經曆過重生的她是相信這世界應該有神秘力量的,否則就沒有現在的她。

現如今又叫她親眼見證了一場天打雷劈,更是加重了林素媛內心的想法。

她隻是在思考讓她重新來過的力量和如今天打雷劈的神秘力量之間有沒有什麽關係,或者這兩者就是同一個類型?

同時,她心裏還忍不住有些慌。

據她了解,算上這一次,村裏麵已經發生了三次天打雷劈。

第一次出現天打雷劈是因為方老三他們和程建功說一些重男輕女的話,甚至還開口攛掇他們將程靜淞和程斯年溺死,所以才被劈的。

第二次是在老程家的上空。

雖然那次並沒有人被劈,但是雷霆確實在老程家的上空盤桓了許久。

而後,村裏麵的人就開始傳言說是因為程知仁和徐如月離婚又和她結婚,是程知仁他們一家辦事不地道所致。

而現在是第三次。

原因是方老三說程建功還有徐建軍他們這些幹部貪汙。

這三次所謂的天打雷劈似乎都和程建功或者說他們一家有點關聯。

林素媛當然想不到其實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因為程建功他們一家當中有個能控製雷電的葉美雲,但是她聯想到的是——

似乎如今被村裏麵的人敬畏的天打雷劈格外的看重程建功一家。

而他們又恰好是不被程建功他們喜歡,或者說甚至有仇。

林素媛又想到之前幾次讓程玉溪嚐試和程建功緩和關係卻又頻頻失敗的事情,心髒又開始“砰、砰、砰”地極速跳動了起來。

她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選擇來這邊避難的正確性。

難不成老天爺叫她重生避開接下來的十年運動,免於上輩子被打倒的命運就是為了讓他們對上程建功一家嗎?

畢竟按照老程家其他人的性子,不得罪程建功他們這件事的概率真的很小。

林素媛環視了自己身邊的這一圈人,再一次的發愁了起來。

真是一群拖後腿的。

但同時,她又不可能真的不管這些人。

林素媛深吸一口氣,按住還在不停狂跳以至於讓她有些呼吸不暢的心髒,決定把之前被拖拉下來的蓋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一,分開住。

二,離程建功他們家遠一點。

三,時刻注意他們別再惹事了。

至於她之前想的和程建功他們打好關係的事,林素媛決定先暫時放下。

當然了,她同時還在思考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如果這個舉頭三尺存在的神明似乎格外喜歡程建功他們一家的話,那為什麽會有這種偏愛呢。

林素媛又想到自來了這裏後了解到的所有有關於程建功他們的信息。

撇開三個在外人眼中本來沒什麽記憶點的小孩子和前後差別變化不大的徐如月,按照她所了解的,程建功和葉美雲應該是前後變換最大的。

畢竟按照村裏麵的人以及程知仁他們的說法,程建功一家以前就是能隨意被他們捏扁搓圓的傻子,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那場雨後房屋倒塌事件。

她能重生,自然也有些懷疑程建功和葉美雲前後這樣大的差別是因為和她一樣。

尤其是程建功,他的變化實在太明顯了。

但是,她所知道的這些又都是從別人的嘴裏了解到的,她並沒有親眼見過以前的那個程建功和葉美雲。

這一點又叫她不敢下判斷。

可如果程建功或者葉美雲,抑或者他們兩個人都和她一樣是從過去回到了現在,那他們又是為什麽會比她更加得到老天爺的偏愛。

林素媛很快地將程建功他們這小半年做的事情捋了一遍——

是因為他們幫著村裏建磚窯廠、建學校、建養豬廠,試圖幫村裏麵的人致富嗎?

是因為他們重生後沒有選擇獨善其身,而是在努力的幫助別人?

林素媛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林素媛的心髒又開始“砰、砰、砰”地快速跳動。

所以,如果她也選擇幫助人的話,是不是老天爺也會給她這種偏愛?

可是她能幫誰呢?

以前那些和她鬥生鬥死的程家其他幾房?

即便已經死過一回,林素媛還是不喜歡那些人,在念頭升起的瞬間就立馬斃掉了它。

更何況這種幫助還很有可能給他們現在好不容易能安穩的生活帶來危險。

那就是學著程建功他們幫助村裏麵的人?

林素媛的目光再一次落向那些依舊圍著程建功他們一家嘰嘰喳喳說話的村民們,看著臉上的笑以及對待程建功他們的態度,她的眼神閃了閃。

或許,真的和這些有關呢。

畢竟她以前也沒見真正的天打雷劈,隻有這裏有。

所以,她重生,來這裏,見識到眼前這些,也是一種命中注定呢!

如若不然,老天爺又為什麽叫她重生呢。

隻是如果她要做,又應該做些什麽呢?

林素媛的這一番心理活動沒有人知曉,徐建軍和盧支書也總算是處理好了方老三等人,然後又趕緊過來處理後續的事情。

有了這一場天打雷劈,當徐建軍他們回來再次問到還有沒有其他人對這次分配的錢有意見或者想要查賬的時候,所有人都表示了拒絕以及相信他們。

徐建軍和盧支書他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繼續揪著這個事情不放,怕萬一等下再又鬧出什麽來,就說賬本還有錢一直在大隊部,所有有疑問的人都可以過去查賬。

村裏麵的人又立馬表示不會查賬,相信他們,但是徐建軍和盧支書卻並不太信任這種相信。

倒是程建功又開口說:“把錢存起來吧,別自己保管了,放銀行裏麵隨用隨取更安全。”

別說是現在的農村了,就是很多城市人也沒有存錢的概念。

因此,很多人聽見程建功這麽說後,紛紛對存銀行這件事有些擔憂,怕存銀行後人家不給了。

程建功就道:“銀行是國家開的,國家每年的收入都是以億為單位的,還能貪咱們這點錢,也太荒唐了。”

“另外,”程建功又看向村裏麵的人說:“這次咱們村賺了不少錢,多多少少有點惹眼,現在又是年關,肯定會有人生出歪心思,所以你們也都把自家的錢收好了,村裏麵的話,我建議最近要加強巡邏,免得出意外。”

最後麵一句話顯然是對著徐建軍和盧支書說的。

這兩人覺得程建功說的有理,立馬點頭,並且當場對著童飛鵬安排了起來。

童飛鵬也點頭,“我知道了,我肯定讓人守好咱們村子的防線,絕對不會出事。”

分錢的事情過後,時間也過來到了臘月二十六。

程建功這次依舊沒有出動,而是繼續讓徐建軍和盧支書和之前那些人聯係的。

再確認了雙方的意願,要的豬肉的量後,臘月二十七,程建功又幫著跑了兩天的運輸,給其他的幾個村子和公社帶回了一大筆錢。

將那些錢還有合同交到公社後,程建功就要回家。

這都臘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年,他必須得回去了。

哪知道他才提出來要走,楊主任就放下合同讓他坐下說:“建功啊,我這樣叫你,你沒意見吧?”

楊主任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程建功當然不會說不行。

楊主任也隻是順嘴客氣,打開話匣子,因此等程建功應聲後,他捧著剛倒滿熱水的搪瓷缸子轉了一圈,沉吟幾秒鍾後,才開口道:“公社之前做了一下今年的一些盤點,其中上塘村是變化最大的也是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這其中的改變可以說幾乎都是你的功勞。”

程建功挑眉,在心裏估摸了一下楊主任的目的,謙虛地說:“楊主任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麽。”

楊主任擺手,“磚窯廠、學校、養豬廠,甚至還有我麵前的這些合同和錢,哪一樣不是你做成的,甚至可以說這附近十裏八鄉的人今年能過上這麽一個豐盛的大年,就是你的功勞,所有人都應該謝謝你才是。所以真要說客氣,應該是你就不用可氣了,你的能力,我們是看在眼裏的,但是……”

他倏然抬頭,眉心皺著,眼神中帶著不解道:“說實話,能發現你這麽個有能耐又年輕的同誌,公社這邊是很高興的,之前還專門開會討論過要不要幹脆把你要到公社來,發揮更大的價值,但是我們才剛和你們村的隊長和支書溝通這件事,就聽見他倆說你接下來隻打算學習,就連你們村的養豬廠也隻打算管一陣子,等步入正軌後就交給其他人?”

程建功點頭,“我是這樣想的。”

楊主任就更不解了,“你也可以一邊上班,一邊學習啊,這兩者並沒有什麽衝突,以你的能力,這也不會成為你的困擾,何必非要放棄一頭呢。”

程建功就說:“也不算放棄,我這不是還要管著村裏麵的養豬廠麽。”

楊主任想了下說:“這次的事情之後,恐怕附近的幾個公社對養豬的興趣都會大漲,甚至也會有公社或者村子學習上塘村辦養豬廠,我們這邊也收到了下麵村子的一些申請,最近公社還在研究要不要幹脆把這些組織起來,統一管理,到時候,你就來公社當這個養豬廠的廠長,怎麽樣?”

程建功之前隻以為公社這邊想讓自己過來當個小幹事,但是沒想到最後的落點竟然是有想要把養豬廠的是統管的念頭。

程建功就搖了搖頭說:“這恐怕不合適吧。”

楊主任就道:“怎麽不合適了,這次賣豬肉的事情已經足夠證明了你的能力,我們都覺得你沒問題。”

程建功搖頭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公社把各村提出來的辦理的養豬廠統管的事不合適。”

“為什麽你會覺得不合適?”楊主任詢問。

程建功沒有從政的念頭,自然就直言不諱道:“如果我沒有領會錯公社所說的統管的意思的話,那就是公社打算把我們下麵這些村子明年買回來的那些準備養的豬崽子放在一起統一管理?”

楊主任點頭,“是這麽個意思。”

程建功就笑了,“楊主任,不管是種植還是養殖,中途都會出現折損,而一頭豬仔好幾十,多少人家甚至是村子就是因為損失不起才不敢養豬,你們這麽做,回頭養豬廠辦在哪兒?具體的員工要如何挑選?養豬廠的飼料怎麽分配,中間出現了折損又算是誰家的,到時候得了利益又該怎麽辦?”

幾句輕飄飄的話就已經將楊主任問的有些答不上來了,結果程建功又說:

“養豬廠要麽是公社全額出資開辦,這樣才方便日後的管理,不至於讓每個村子之間因為一點點的蠅頭小利而互相摩擦,要麽就讓各個村子自己做自己的,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屬於他們自己。這種讓村子自己出錢卻自己拿來管的行為和搶人家東西的強盜有什麽區別。”

楊主任:“……”

當了這麽多年的幹部,除了在上級麵前外,楊主任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普通的社員,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說的這麽沒麵子,活像他這個幹部像個傻子一樣。

楊主任苦笑著揉了揉腦袋,過了一會兒後才又說:“這些情況我們自然也想過,所以我們才想讓你來當這個廠長,我們相信你有這個管理好的能力。”

程建功:“……”

“我沒有。”程建功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我沒有養過豬沒有辦法保證在飼養的途中不會出現任何的意外,所以如果公社一定要這麽做的話,到時候各個村子之間扯皮就是一定的,我做不到。”

楊主任無言,但是見程建功態度堅決,最終擺擺手,讓他先回去了。

程建功轉身就走。

他回來的時候本就是半下午了,又在公社和楊主任說了會兒話,導致他走回家後,天早就大黑了。

要不是他視力驚人,這路上恐怕要摔好幾跤呢。

程建功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到現在沒有動的那幾張自行車票。

雖然山路不好走,但是有自行車總比不行強多了。

可惜的是現在買自行車還要必須上牌照留記錄,否則自行車就不能上路,而他又不可能把一輛好好的自行車故意損壞弄舊,說是很久以前的,所以隻能先忍著,繼續這樣走路靠腿的日子。

程靜淞他們也猜到程建功今天肯定回家,因此一直在屋裏麵等他。

見到他進門,徐如月就立馬將人迎進來,張嘴就劈裏啪啦地問道:“咋才回來啊,外麵冷不冷,你吃飯了嗎……”

程建功就一邊往裏走一邊應付徐如月,等看見正撐著下巴趴在桌子上的程靜淞他們後,他先朝著葉美雲笑了下,然後抬手一次在程靜淞三個的腦袋上摸一把。

程靜淞三個:“……”

不管怎麽說,多少都是有些嫌棄的。

徐如月已經聽程建功說他還沒有吃飯的回答了,又連忙說了句“他們也沒有吃”後,就趕緊去端飯菜了。

程建功稍微洗了把臉後就回來坐下,一家人借著如豆的火光,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主要是徐如月關心程建功以及問他這趟出門的事情。

這母子兩個一個時不時驚呼,一個麵容平靜但是耐心十足的附和,給這個有些冷的冬夜添了不少溫情。

隻有在聽到程建功說公社有統管下麵各個村的養豬廠的事後,程靜淞才沒忍住皺了眉,“這是誰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主意,爸爸,你應該沒有答應吧?”

程建功揚眉,“我怎麽可能答應。”

程靜淞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等程建功的話音落定,她又開始擔心起來道:“就是不知道公社目前是隻有這個念頭呢,還是已經打定了主意,嘖嘖嘖,他們不怕得罪人嗎?”

程建功就道:“公社既然提出來這個,肯定已經想了一些,我猜測他們或許的打算是想將養豬廠統一安排在我們村,具體的利益分批就按照各村的出資比例來計算,當然了,公社作為統管的,肯定也不會一毛不拔,但到時候這個養豬廠的管理權就落在了公社,又不用他們出資太多,算是一舉多得。“

頓了下,程建功又道:“畢竟咱們村子這次賺了好大一筆,養豬廠也會辦的大,而且一切的銷路也都已經打通了,甚至都不用公社再費心什麽,隻出一點錢,就能拿到養豬廠的管理權和分到更多的利益,而且還有一點,既然周邊的公社也有了建養豬廠的想法,那如果沒有咱們村的這個意外,大家的起點就都差不多,頂多就是努力想辦法把豬肉賣出去,但如今我們村有了更厲害的銷路,那周邊的公社要是想要賺更多的錢,就隻能依靠我們的路子,公社那邊會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程靜淞幾個撇嘴,隻有徐如月聽的不是很明白,又開始問程建功,然後程建功就開始一點點和她解釋,很是耐心。

偶爾,程靜淞他們也會開口稍微補充點什麽,讓這個除夕的前一晚顯得格外的溫情。

公社那邊在程建功走後自然也立馬聯係了周邊的其他公社,通知他們過來拿錢和合同的事情。

而這些公社在收到消息後也立馬過來,甚至有些著急的都連夜把這些賺回來的錢給分了下去。

以至於這個年三十的早上的鞭炮聲也比往年來的更加的響亮,更加的密集,也更加的愉悅。

尤其是早就分了更多的錢的上塘村的各位。

他們早早就從供銷社買了過年要用的一應物品,並且還是加倍加量的買。

從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有人炸響了早就買回家的鞭炮,將好些還沉睡在美夢中的其他人都吵醒了。

若是換成以往,大家夥準要罵上幾句。

但是今天過年,大家都開心,而且早起過年迎先人回家過來也是好事,因此,村裏麵的人一邊嘀咕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人起來的這麽早,一邊帶著不想被人比下去的念頭,急急忙忙但又都帶著笑容地從溫暖的被窩裏麵爬起來。

並且還將家裏麵所有正睡的噴香的小屁孩也都拍著屁股叫起來了。

以往總能睡懶覺的程靜淞幾個也沒能例外,都被徐如月給叫了起來。

程靜淞的年紀最小,生理條件也讓她是最瞌睡的你一個。

徐如月見她實在睜不開眼睛,就主動幫她穿好衣裳,又找了毛巾稍微急切又有點粗魯地給她擦了把臉,就催著她趕緊去堂屋,等到程建功放完炮後,他們這些人就可以燒黃裱紙磕頭迎祖宗回家過年了。

終於,家裏麵忽然炸響的鞭炮聲將程靜淞從之前的睡眼惺忪中徹底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歎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徐如月聽見後就不樂意了,衝著程靜淞道:“大過年的,還是一大早,你歎氣幹啥,回頭一年的好心情都叫你給歎沒了。”

程靜淞:“……”

徐如月才不管程靜淞這會兒怎麽想呢,她又繼續說:“況且現在是在打開門迎祖宗回家和我們一起過年,你這時候歎氣,那祖宗製定以為咱們家不歡迎呢,你給我記下了,不許歎氣,要笑,知道嗎?”

程靜淞:“……”

不管怎麽說,多少有點封建迷信。

不過看著徐如月嚴厲看過來的眼神,程靜淞隻好點點頭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錯了,行了嗎?”

徐如月這才輕哼一聲,算是放過了程靜淞。

但是她也沒忘記來一句最後的總結,“不止三寶,還有你們幾個也都給我記好了,以後不管是過年還是過節,都給我高高興興的。”

程靜淞的腦海裏立馬就浮現了一句話:“清明節、中元節這樣的節日也一樣嗎?”

但是她最終沒敢在這個時候去觸徐如月的黴頭。

等到程建功的鞭炮放好後,徐如月又叫程建功趕緊擺供桌,迎祖宗。

供桌上的東西很多。

正中央放的是一個裝滿了稻穀的紅色的方鬥,上麵插著一整版的香,此刻正在往上升騰著灰黑色的煙霧。

四方則擺了一隻整雞,一條整魚,一塊豬條肉,一碗已經煮熟的白煮蛋。

另外碗筷、酒盅這些用具也都碼放的整整齊齊,並且碗裏麵有米飯,酒盅裏麵也有酒。

而又因為家裏才剛搬家,且最近的事情太多,家裏麵的家具還沒來得及打,所以連供桌和中堂都沒有,隻能用一張普通的八仙桌當供桌這個緣故,徐如月還特意提醒程建功等下燒紙的時候一定要和祖宗們多叨咕叨咕這些,好好解釋一番,讓祖宗們千萬別生氣。

這樣的事以前輪不到程建功,現在的程建功更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因此對這一套流程是真的不熟悉。

他也願意聽徐如月的指揮。

無論是放鞭炮還是做其他的都可以,但是一邊燒紙一邊和看不見的祖宗們說話,多少讓人覺得有點接受不了。

程建功頗有些頭疼地說:“這要怎麽說?”

徐如月就道:“直接說啊,還能咋說。你快點,這都放完炮了,再不燒紙就不好了,快點啊!”

程建功:“……”

還不等程建功反應過來,徐如月有已經往他的手裏塞了好些之前已經印好了大團結的黃裱紙,繼續催促道:“快點啊!”

程建功頗有些趕鴨子上架般地在紅色的蠟燭上引燃黃裱紙,然後張了張嘴,卻還是張不開口。

徐如月見他仿佛一個啞巴一樣,又用腳尖頂了他一下,催促。

程建功深吸了一口氣,可一項靈活的大腦在這一刻真的沒辦法轉動,最終,他伸手將徐如月拽了過去,然後將燒紙的活交給了她。

徐如月就:“!”

但是程建功說:“你是家裏的長輩,這事兒還是你說吧,我怕我太年輕,祖宗不願意搭理我。”

甚至頂著徐如月瞪大的眼睛,他又學著徐如月之前的樣子催促道:“快點吧,祖宗們都等著呢!”

這裏燒紙敬香或者是燒香的時候還有一個規矩,就是不能和別的人說話。

徐如月不能開口和程建功說話,又被程建功這樣搞的沒辦法,隻能認命地動了起來。

一邊的程靜淞他們就有些稀奇地看著這一切,尤其是當徐如月真的絮絮叨叨地一邊燒紙一邊開口講他們這一年的生活,尤其是下半年發生的許多事,然後又是和無影無形的祖宗們道歉,又是感慨,最終還不忘記和祖宗們提一句:

“老祖宗們今天吃好喝好,來年記得繼續保佑我們啊!”

程靜淞就有些想笑。

這個國家這麽大,每個地方都的一些過年過節的小習俗都會有些不一樣。

程靜淞上輩子的那個家過年就沒有一大早就供祖宗的,隻有中午的時候才會做這些。

而他們的那個鎮上更是因為要做生意,好些人直接把供祖宗的時間改到了晚上。

可見大家的習俗其實都是根據自身的條件以及環境來變換的。

不過有一點卻是一致的,那就是他們家給祖宗磕頭。

且因為她之前歎的那一聲氣,導致徐如月又和祖宗們念叨了很久,而她也跪了很久,被徐如月按著,“誠心誠意”地磕了很久。

程靜淞心想,要是祖宗真的有靈,肯定要第一個保佑她,畢竟她最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