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換了一個人
上一世的辛天意總是在和身邊人決裂。
她不敢愛, 不敢擁有。因為怕失去。
她怕抓不到身邊人，留不住身邊人，怕他們愛自己, 更怕他們隻是愛過自己。
所以在和人的交往中, 辛天意總是要第一個轉頭離開。
她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背拋棄，如果要分開，她想做那個拋棄別人的人。
所以在王芳說起要離開，去別的城市生活，辛天意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像離開一個牢籠一般。
當時她隻是在想，隻要不再寄人籬下，不用在麵對表哥、舅舅和舅媽, 不用在麵對姥姥姥爺，隻要不麵對他們, 身邊沒有認識自己的人，不知道她的過往，她就能重新活一次。
至於她的小夥伴們, 在要離開重新開始的喜悅衝擊下, 辛天意已經不記得了。
她沒有和他們說再見，收拾好行李, 便離開了。
等她暑假回來看謝梅, 謝梅已經病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辛天意被推著進了謝梅的臥室，隻聽得姥爺王玉俢對她說, 你來的很湊巧, 去看看吧。
辛天意不明白地看向王玉俢, 王玉俢便向辛天意解釋, 魏燃去世了, 今天出殯。
那天的天就那麽塌下來了。
辛天意剛剛十七歲。她覺得死亡離自己的年齡還很遠很遠。
魏燃和她一樣大, 也是十七歲。辛天意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一時間，辛天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重複了一遍那個許久沒有叫出的名字。
魏燃？
是魏燃嗎？
就住在咱們前麵胡同的魏燃？
學習第一的那個？
王玉俢看著她，眼睛裏看出任何情緒。
死亡一次又一次的逼近，這個老人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他坐在謝梅的床邊，伸手握住謝梅的手，對辛天意道：“是。你去看看吧。”
辛天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家門，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在魏燃家門口的。
進進出出地都是魏燃家的親戚，辛天意大多都不認識。
她遠遠地站在樹下，寬大的樹葉叫不上名字。
她的腦海裏隻有魏燃的名字。
魏燃、魏燃。
一時間辛天意就沒辦法再記起魏燃的模樣，隻記得他的眼鏡，還有他不是用手指托一下的習慣性動作。
辛天意站在樹下，雙腿都在哆嗦。
直到她看見了袁大寶。
袁大寶瘦了很多，遠遠走過來，然後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辛天意想叫他，可張了張嘴，卻沒有喊出袁大寶的名字。
後來辛天意又看見了張揚。
張揚似乎也看見她了，目光從辛天意臉上掃了過去，似乎不認識一般。
別過眼神後，他也沒有和袁大寶說話，兩人離得遠遠地。
好似誰也不認識誰一樣。
那天很熱，陰天。
燥的厲害，好像要下雨，烏雲低低地壓著。
魏燃家不時傳來哭聲，辛天意分不清是誰的聲音。
她隻能站在樹下，呆呆看著這一切，像夢一樣。
哭聲淒慘，可辛天意總是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應該是在做夢。
一定是在做夢。
既然是做夢，就趕緊醒來。
立刻！馬上！
太痛苦了！
她想去看看魏燃的媽媽、姐姐、爸爸，可是辛天意卻一步都無法動彈。
直到她看見張揚的眼睛。
那雙眼睛通紅，眼睛裏寫滿了痛苦、無奈和悔恨。
三個人就站在魏燃家的門口。
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
誰也沒有說一個字。
直到魏燃的姐姐一身黑衣從家裏出來，哭聲漫天。
……
後來辛天意跌跌撞撞回到家，王玉俢和她講了魏燃離開的原因。
魏燃雖然考上了師範，但是一年中生病的時間比不生病的時間還要長。
尤其是冬天，但凡班裏有一個感冒的，他也立刻會被傳染。
老師說他是個好苗子，成績好又努力，就是身體太差了。
魏燃決心好好鍛煉身體，但是他試了很多運動，都沒有興趣，也無法堅持，直到他接觸了遊泳。
魏燃已經遊了小半年時間了，可是暑假回來，發現家裏附近沒有遊泳館。
幾天前，他一個人去了附近的一個小池塘，說是閑著沒事，想遊一遊。那個小池塘裏一到夏天就有很多人遊泳，泡在水裏解暑，從來沒有出過問題。而且池塘很淺。
可是他下去後，就沒有再上來。
……
“我和你說話呢，你想什麽呢！”
王芳把辛天意從上一世的沉痛中拉了回來。
辛天意迷茫看著王芳，突然道：“我要去跑步。”
“啊？”王芳以為這孩子傻了，原本說話說的好好的，突然要去跑步。
王芳連忙說：“你等等再去，太陽下山了再去，你看看你黑的。”
“多健康啊。”辛天意笑著便跑出了家門。
她一口氣跑到魏燃的後窗，便衝裏麵喊：“魏燃，出來跑步嗎？”
魏燃聽到辛天意叫他，從**爬起來。
他站在**，正好能透過窗戶看見辛天意。
“你要跑步？”魏燃問。
“走走路也可以啊。”辛天意說，“出出汗，夏天出汗最好了。”
“行。”魏燃勾起嘴角，“我馬上出去。”
“我在你家門口等你。”辛天意朗聲道，“換上球鞋別忘了。”
辛天意站在魏燃家門口等，魏燃家大門開了，出來的不是魏燃，卻是魏燃的大姐，魏萌。
魏萌和魏燃長得有些像，個子不高，文文弱弱的。
看見魏燃在門口，便笑了，問：“找魏燃呢？”
“嗯。大姐，你去幹嘛？”
“我今天上晚班。”魏萌說。
魏萌看見辛天意穿著運動鞋，便道：“你們去跑步？”
“嗯。”辛天意說，“出出汗。鍛煉一下身體。”
“幸虧有你們。”魏萌摸了一把辛天意的短發，“魏燃最近身體越來越好了，不生病了，也壯士了。吃飯吃的也多了。簡直就換了一個人。”
“健康就好。”辛天意道：“一會兒再叫上大寶，他也應該多動動，減減肚子上的肉。”
魏萌點頭微笑，和辛天意說了再見，便往紡織廠去了。
魏燃也換好衣服從家裏出來，看見辛天意後，抬起自己的腳，對辛天意道：“你看我的新跑鞋。我大姐給我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