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愛立立即明白過來,自己昨天丟人丟到老同學麵前了,瞬間門有點蔫巴。

強撐著一口氣道:“對於小樊同誌的厚意,應當傾囊以待!”心裏暗念,這回就是借錢,也得堵樊鐸勻的嘴!

就見麵前的小樊同誌默了一瞬,緩和了語氣道:“愛立,你怎麽變得和我這麽生分?”

沈愛立耳朵一動,她還是第一回 聽到有人把“愛立”喊得這麽繾綣舒緩,好像是囈語一樣。

一時不由語塞,緩了好一會,才道:“你給我寄了那麽多物資,我當然應該表示感謝。”又進一步道:“怎麽能說是生分呢?真生分的話,那些東西,我就不會收了!”

雖然事實上,是她覺得原路退回浪費,完全沒體現出郵費的價值,準備給人家重新積攢一批寄過去。

樊鐸勻收到那封信,就明白她的心思,此時自然不會戳破,隻道:“既然你這樣說,回頭我再寄,你可一件也不準退回!”

沈愛立一驚,瞪著眼望著樊鐸勻,正要拒絕,先前打招呼的黎東生過來道:“沈同誌,下午有我關於梳棉機的研究報告,希望會後有機會再交流交流。”

“榮幸之至,非常期待。”

黎東生微微頷首,和樊鐸勻點頭致意,就先走了。

這麽一打岔,沈愛立又再次回到找到梳棉機研究團隊的興奮狀態中,也不準備和麵前這位稍顯別扭的樊同誌打嘴仗,笑嗬嗬地道:“哎呀呀,都是老同學了,好不容易碰個麵,還非要掰扯得這麽清楚。”

不過,該回拒的還是回拒:“你寄一回,我是盛情難卻,不好再寄第二回 了,對於我這種純工薪階層來說,太給人壓力了!”

她這樣爽朗大方,樊鐸勻心裏那點關於她區別對待的不適,也**然無存,對自己剛才幼稚的行為,也覺得有些好笑。

換了一個問題道:“我在你麵前轉了幾次,你都一點沒認出來!”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沈愛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是覺得這人看著有點麵熟,輕聲道:“我是覺得看著有些麵熟,但是壓根沒往你身上想,海南離這也太遠了不是?”

說著,又恍然大悟,指著樊鐸勻道:“怪不得昨天晚上在酒店門口,你那樣看我,”想到這裏,不由腹誹自己真是過於自戀,竟然以為那一瞬間門是,是人家對自己有意呢!

忽然,沈愛立覺得臉上有一點點灼燒感,忙低頭收拾東西,一邊岔開話題道:“咱們中午就在這裏吃個便餐吧,等周末有空,我再請你吃大餐!”

樊鐸勻倒沒看出沈愛立的異樣,心裏卻還記著,她昨晚答應了那位男同誌,周末去找他,立即不動聲色地道:“小沈同誌,周末有空?”

沈愛立沒有多想,就點頭道:“有,有,不過我得先去拜訪下一個親戚,到晚上再一起哈。”

她看日程表上,周末有一天休息,媽媽還托她給小姨帶了點特產,她也想見見原主記憶中的這位對她疼愛有加的時髦小姨。

她預備周六晚上散會就先去找葉驍華,周日上午去拜訪小姨,周日晚上應該能安排出來。

樊鐸勻垂眸,不給她反悔的機會,“好,那就一言為定。”餘光瞥到站在門口的郭景泰,不由挑眉。

雙手插兜等在門口的郭景泰,看了這麽幾分鍾戲,心裏已然明了。他就說樊鐸勻在海南好好的,怎麽忽然跑到申城來,敢情源頭在這裏。

這時候完全無視樊鐸勻的警告,見兩人敘舊得也差不多,故意出聲喊道:“樊同誌,”就朝著兩人走過來,自顧自道:“你說晚上有約,我想著就約你中午一起吃飯,這位女同誌是?”

沈愛立伸出手道:“漢城國棉一廠的沈愛立,不知您怎麽稱呼?”

“津市紡織機械廠助理工程師,郭景泰!”

沈愛立笑道:“幸會,幸會,助理工程師是我現階段的目標,不知道郭同誌關注的是哪塊?”

“目前做的是並條機項目。”

沈愛立先前在車間門,對並條機也略微做了一些了解,此時問道:“那郭同誌有沒有關注並條機的的斷頭電氣自停裝置?”

見郭景泰點頭,不由就這一塊和他討論了幾句,等幾人出了西苑,沈愛立一眼看到王元莉和一個男同誌走在一塊交流,王元莉也掃到了她,眼神交匯一瞬,就各自移開了。

沈愛立也沒在意,她和王元莉的帳,等回廠還有得算。

倒是郭景泰問道:“前麵那位是不是和沈同誌一同來的,其實我和沈同誌差不多同一時間門進的酒店,在你們後麵登記入住。”

沈愛立笑道:“對,是我們同事,還有兩位工藝科的同事。”對於和王元莉的矛盾,一句也沒提,她並不想在外人麵前多聊自己的私事。

郭景泰點點頭,“我記得樊鐸勻在漢城上的幾年中學,想必你們就是那時候認識了?”

見樊鐸勻對他的提問,並沒有異議,又接著道:“他中學時候是不是和現在一樣,是個學習狂?”

“啊?”這個評價沈愛立還真是想不到,忍不住笑道:“怎麽辦?和你評價的恰恰相反,他在我印象裏,好像一直對學習就提不起精神?”

郭景泰好笑地看了一眼樊鐸勻,“那他每天做什麽?”

“每天都喪喪的唄。”

樊鐸勻忽然問道:“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被堵在巷子裏?”

沈愛立點頭,“還是我把你拉出來的,我當時是不是很勇敢?”她是覺得原主真勇敢,她不知道十四歲的自己,有沒有這樣的勇氣?不過這種事,大概隻有置身處地,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樊鐸勻望著她,心裏眼裏都是笑意,低聲道:“是,非常勇敢。”

他沒有想到會有人過來。

那一段時間門,他一直不願意麵對爸媽逝世的事實,每天獨來獨往,渾渾噩噩,那一次被堵在巷子裏,他是準備魚死網破的。

他書包裏恰好有一把水果刀,那是姐姐托他中午跑供銷社買的。

那一個瞬間門的記憶,曾反反複複地在他的腦海裏重複放映,記憶裏,那天的風似乎都有了色彩,她跑過來的時候,像帶了一團火色的雲,像晚霞的顏色,豔麗無比!

沈愛立本來是耍嘴皮,被樊鐸勻這麽鄭重其事地誇獎,反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都是原主做的,忙擺手,“沒有,沒有。”

郭景泰聽到這裏,眼睛都亮了,好嘛,原來還是青梅竹馬,怪不得這幾年無論是謝家,還是樊多美給他介紹對象,他一直麵都不露一個。

他剛還想,這一次怎麽鐵樹開花了?

原來早在多年前,就埋了種子。

中午是工作餐,到了餐廳,沈愛立看餘鍾琪沒有找到同伴,就把她拉了過來坐一桌。

等餘鍾琪知道沈愛立和樊鐸勻原來還是中學同學,真是無語死了,看沈愛立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昨天晚上還和她討論人長得怎麽怎麽好看,好嘛,都那麽仔細觀察了,都沒認出來是自己同學!

許是餘鍾琪看沈愛立的眼神過於明顯,一旁的郭景泰道:“餘同誌是不是和沈同誌是在交流什麽?”

餘鍾琪想到昨天自己對樊鐸勻的覬覦,臉一紅,忙道:“沒什麽,就是感覺在這裏能遇到中學同學,真是太有緣分了。”

郭景泰麵上笑道:“可不是!”心裏卻鄙視樊鐸勻心思深,在人家女同誌麵前裝得像模像樣,明明是早有預謀,卻搞得像偶然碰到。

等吃完飯,郭景泰又跟著樊鐸勻到房間門裏,搖頭道:“我看你這一仗可不好打,人家女同事滿心滿眼都是搞業務。”

嘖嘖了兩聲,一副完全看好戲的樣子,道:“和你倒是一路人,就是這事業心也太強了,你看她和我一見麵,就請教並條機的問題,差點把我繞進去!”

樊鐸勻不以為意,“我覺得挺好的。”不然,未等到他出現在她麵前,人家或許就早已有對象了。

另一間門客房裏,餘鍾琪把沈愛立來來回回打量了幾遍,“愛立同誌,真有你的哦!你老實說,你的腦子裏是不是除了機器,還是機器,他竟然是你同學,你都沒有認出來,你是不是也太誇張了啊?”

沈愛立窩在沙發裏歎氣,“和小時候變化太大了,個子高了很多,而且那張臉更有棱角了。”

她怎麽知道自己偷瞄的是自己同學,完全沒有想到前頭跟自己通信還在海南的人,會忽然出現在申城!

餘鍾琪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沈愛立的肩膀,“近水樓台,我看好你哦!”

沈愛立哭笑不得,打開她的手,“你想到哪裏去了,人家搞不好都有對象了,說不定連娃都有了!”

餘鍾琪點頭,“我們得先弄清楚具體情況,可不能幹蠢事,”又對愛立道:“打聽消息嘛,這事包在我身上。”她這會兒已經有思路,從哪裏套消息了。

“哎,愛立,我和你說,我竟然和謝微蘭同誌,”想到沈愛立還不知道謝微蘭是誰,解釋道:“就是我們早上討論的那位京市千金,她負責主持我們小組的會議,上午第一個做報告,還挺厲害的!”

沈愛立也好奇,“她做的是關於哪一塊的報告啊?”

“原料工藝,她今天提出橡膠代替的方法,用來解決漿紗工藝中經常發生的漿棍用毛進卷繞,你別說,如果這個方法可行,那既能減少工人的勞動量不說,還能降低產品成本。”

沈愛立應和道:“看來人家不僅家世好,業務能力也過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