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吳清輝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問他道:“鐸勻,你上次是不是也和我說了這話?”
樊鐸勻點頭,上次從黎族回來,他就叮囑過吳清輝。
吳清輝撓撓頭,問道:“鐸勻,是有什麽事我不知道的嗎?你不能說的嗎?”他自己對蘇知微的印象挺好的,人長得好,工作好,說話也是曉意溫柔的。
但是鐸勻和他提了兩次,這中間怕是真有什麽事。而鐸勻每次又不提,這事定然是不好說出口,且鐸勻覺得他不會接受的。
吳清輝不是不聽勸的人,認真地和樊鐸勻道:“行,鐸勻,我心裏有數了。”
樊鐸勻見他應下,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轉身繼續看愛立的信來,沒有想到程攸寧也準備去黎東生那邊,這件事,謝鏡清不知道是否知道?
立即給愛立回了一封信,抄完一段最高指示後,就寫道:“愛立,你信中所說的程攸寧,我想或許是我認識的那位,是謝芷蘭的姨表姐,一向和謝家走得極近。此事你知道後,心裏略微有數就行。至於你所說的,被徐同誌針對的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當前首要的是早些完成試製任務,如果徐同誌有過分的言行,令你難以忍受,可適當向黎東生同誌反應。”
想了想又寫道:“我近期即要去黎族村落,許是半月不能收到你的信,等回單位以後,立即會給你回信。請勿掛念,希望在青市的愛立同誌,每天都笑口常開!”
落款是“想念愛立的多雲”。
這邊吳清輝剛回工位,李娟就端了一杯茶過來,隨意地問道:“清輝,我手裏有兩張電影票,後天晚上你要不要和知微一起去看場電影?”
邊說還邊喝著茶,姿態分外閑適,她知道吳清輝定然不會拒絕她的好意。前天他和蘇知微一見麵,就對知微很滿意,回來就問了她很多關於知微的事。
沒想到的是,知微這次竟然也點了頭,表示願意再接觸接觸,小姨那邊就讓她多費點心,雖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但眼看著知微一年拖一年的,家裏人也著急,想著讓知微早些定下來。
為了給倆人創造機會,她特地去買了兩張電影票。心裏盤算著,要是今天晚上處的還行,這事差不多就穩了。
卻聽到吳清輝道:“娟姐,謝謝你的好意,我今天晚上剛好要找鐸勻,請教一個問題。你自己去看唄!”
李娟微微詫異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勉強笑道:“你找鐸勻,還不是隨時的事,今晚的電影是《青山戀》,趙丹主演的,聽說可好看了。我這不是沒空,不然肯定自己去了。”
吳清輝仍舊搖頭道:“娟姐,今晚真不行,我們去黎族那邊之前,得把這問題處理好了,不然回頭數據出了岔子,可就麻煩大了。”
李娟見他像是真有事,也就沒再勸。
但是很快李娟就發現了不對,後麵接連兩天,每次她一提知微,吳清輝就岔開話題,李娟忍著脾氣,半開玩笑地問道:“清輝,你老實和娟姐說一聲,你是不是沒看上我表妹啊?”
吳清有些為難地道:“娟姐,你想哪去了?蘇同誌這麽優秀,隻有她看不上我的,哪有我看不上她的,隻是我,心裏到底還惦記著前頭那個,還不想這麽快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李娟一聽,心裏立即就不高興了,指責他道:“我說清輝,你要是不想相看,一早就說嘛,這不是白白耽誤我表妹的時間,給你這麽一耽誤,半月都去掉了。”
吳清輝忙道歉,卻是一口咬定,自己心裏還惦記著前頭的對象,不好耽誤了蘇同誌。
李娟氣得嘴裏都發苦,不知道怎麽和蘇知微說這事,當初自己可是跟人打了包票,說吳清輝對她印象很好,讓知微這邊稍微給他一點好臉,他肯定就打棍隨蛇上,扯都扯不下來。
沒想到吳清輝這邊卻忽然轉了主意。
拖了倆天,李娟也拖不下去,如實地轉告了蘇知微,蘇知微低了頭,沒吱聲。
這吳清輝,蘇知微本來還有些瞧不上,農村出身的,全家最有出息的就他,以後定然是要幫襯老家的。蘇知微想想都覺得,這人將來負擔重,怕是有得拖累。她本來準備稍微應付應付,跟著他下幾次館子,就將人踢到一邊去。
沒想到,吳清輝竟然還看不上她。蘇知微心裏一時又慪又氣,要不是發生了和文大山那檔子事,她怕夜長夢多,定然不會想著找個老實些的結婚算了。
覺得自己在這些歪瓜裂棗身上跳來跳去的,費這麽些時間,還不如當初堅持一條道走到黑。
就鎖住樊鐸勻!
但是那一晚,蘇知微想起來還有些心顫,當時樊鐸勻就住在隔壁,她自己雖然很小心,不敢發出聲音,但是文大山卻是像餓狼一樣,是不是喟歎幾聲,喊兩句“仙女”!樊鐸勻怕是多少聽到一些動靜,她不敢再賭。
知道這回要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說,怕是還有可能身敗名裂。
想到這裏,蘇知微的心裏打定了主意,決定就死磕吳清輝。這人她知道,現在嘴上說著不願意,她費兩分功夫,還不是巴巴的往她跟前湊。
抬起頭來,笑著問李娟道:“姐,可能我和吳同誌緣分不夠,這事也急不得。先前聽你說,吳同誌最近要去黎族那邊?”
“是,小樊剛從白山縣回來,後天就得和吳清輝去黎族那邊調研。”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知微在樊鐸勻身上栽了個跟頭,是再不敢把主意打到樊鐸勻身上的,她現在一心就想把吳清輝收下,她倒不怕樊鐸勻會和吳清輝亂說,既然吳清輝一開始願意和她見麵,那樊鐸勻定然沒有多嘴多舌,將文家的事和他說。
以前不會說,以後自然更不會說,畢竟等她和吳清輝處的難舍難分的時候,他要是跳出來再說什麽,那可就是故意毀人姻緣了。
以她對樊鐸勻的了解,知道這人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李娟心裏正歎氣,表妹和吳清輝眼看著就沒戲了,她這個媒人白忙活一場。
卻見自家表妹,語笑嫣然地和她道:“姐,我也去一趟黎族那邊,前頭和吳同誌沒怎麽處過,他可能也不了解我,回頭我們多接觸接觸,我看他挺好的,想爭取一下。”
李娟一愣,忙笑道:“你這樣想最好了,吳清輝是個不錯的對象,人品和工作能力都可以,都說女追男隔層紗,聽姐姐一句勸,咱們女兒家,該放低身段的時候,稍微低低也沒事。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對象,才是最重要的。”
蘇知微點頭應下,“謝謝姐姐為我的事費心,我都明白的。”
饒是吳清輝打定了主意,要離蘇知微遠一點兒,但是等他在黎族再次看到蘇知微的時候,樊鐸勻的話,不知不覺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彼時的樊鐸勻尚不知道,他一到黎族,仍舊去文大山家借宿,文奶奶看到他,微微怔了一下,笑道:“是鐸勻啊,你好久沒來了,我們都以為你不會來這邊了。”
樊鐸勻和文奶奶道:“最近一直在白山縣那邊,這邊的基地還要再看看,您不用給我收拾房間,我住柴房就行。”
文奶奶忙道:“哎,好,好!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煮兩根竹筒飯。”文奶奶後來想到樊鐸勻臨走前,和她說的話,知道那晚的事,他定然是知道的,又難以開口和她說。
現在聽到他說不住大山的屋子,心裏立即就明白,自己猜的沒錯。
就是沒想到,出了那檔子事,樊鐸勻還願意來幫襯他們家,要知道這村裏就是竹樓都有兩戶人家蓋了,條件比她家好多了,樊鐸勻卻寧願來他們家住柴房,心裏十分感激這年輕人的好意。
轉身就去廚房忙活起來,想到自家兒子不爭氣,和那女妖精摻和起來,心裏又有些氣苦,這些日子以來,大山幹活都像丟了魂一樣。這眼下樊鐸勻過來了,那女妖精不知道還會不會跟著過來,要是在大山眼皮子底下鬧騰,那可真是要命了。
在房裏繡花的文二妹,也聽到了院裏的動靜,出來看到樊鐸勻進了柴房,就到廚房問媽媽道:“媽媽,樊同誌又過來了嗎?那竹樓那邊,不知道蘇知微還會不會過來?”
文奶奶舀水的手都沒停一下,淡淡地道:“別管她,反正她是不會再登我家的門,就是你哥,回頭你勸勸,那事人家都說當沒發生,讓你哥心裏也別再記著,咱們這窮山僻壤的,可娶不起那城裏女人。”
文二妹點頭應下,出了院門,就去找自家哥哥,好言好語勸了一番,文大山笑道:“二妹,你別擔心,你哥心裏有數,樊同誌還在家嗎?我晚上和他喝兩杯。”
文二妹忍不住問道:“哥,你不覺得,上次的事,可能是樊同誌故意設計你的嗎?”
文大山搖頭,“和樊同誌沒關係,是我自己喝醉了酒,賴在了那房裏,把人趕到柴房去睡了。酒也是我自己要喝的。”
文大山心裏明白,這事還是自己好酒好色,換成樊同誌,就是喝醉了酒,都不會和蘇知微滾在一張**。
砍了兩根竹子,就收拾了背簍往家去,不想經過小溪旁,看到蘇知微正和一位男同誌在散步,那男同誌他認識,以前都是和樊鐸勻一起過來的。
文大山看著蘇知微笑靨如花的樣子,心頭瞬時冷了冷,緊了緊身上的背簍,默不作聲地接著往家去。
他腳步停下來的時候,文二妹也看見了倆人,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蘇知微輕輕抬眼,並不將文家的人看在眼裏,等人走了,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有些埋怨地和吳清輝道:“我姐怎麽說,讓你陪我看電影,你還不願意?怎麽,覺得我不合你心意,不想和我來往嗎?”
吳清輝瞬時腦子一熱,盯著眼前又嬌又俏的姑娘,隻覺得心口哪裏都在微微發燙。
這時候,蘇知微輕輕抬手,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低著頭,微微紅著臉,囁嚅道:“你要是對我……對我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回頭我也,我也不纏著你,你今天給我一個準話。”
一雙盈盈秋瞳像是含水一樣,默默地看著他。
黃昏的溪水邊,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的人家開始升起了炊煙,隻聽得溪水潺潺的聲音,一下接一下,緩緩的,叮咚叮咚,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吳清輝的心口上。
蘇知微望著他,見他一直不吱聲,眼尾微紅,卻是有一顆滾燙的淚掉了下來。
吳清輝忍不住伸手去給她擦掉,卻被蘇知微一把抓住,在他虎口狠狠咬了一口。
吳清輝尚不及反應,一個柔軟的身子就猛地撲向了他懷裏,輕輕軟軟,帶著女兒家的香甜氣息,心房一下子就崩塌,先前的一點猶疑.掙紮.觀察全都退的無影無蹤,隻恨不得將人揉到身體裏。
嘴唇本能地找到了蘇知微的耳朵,微熱的氣息,在蘇知微的耳邊一點點地摩挲著,熱意漸漸攀升。
蘇知微眼眸一暗,知道火候差不多,一把推開了吳清輝,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跺跺腳跑走了。
樊鐸勻第二天一早,在橡膠基地看到吳清輝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有些不對勁,像是心思不屬的樣子,和他說話,經常像沒聽見一樣。
忍不住問道:“清輝,是哪裏不舒服嗎?”
這話,吳清輝聽見了,笑道:“沒事,就是心裏想著事兒,鐸勻,這下午的活,你稍微幫我記一點,我這有點兒事,下午就不過來了。”
樊鐸勻微微皺眉,卻也沒拒絕,“行,我這邊搞好,就去看你那邊的生產數據。”
等晚上,樊鐸勻看到吳清輝和蘇知微在小溪邊散步的時候,頓時就明了,這人為什麽白天會晃神了,原本是被勾走了魂。
他提醒了兩次,吳清輝仍舊要往南牆上撞,樊鐸勻自然不會再勸。
抬腳就回了文家,文大山已經搬出來一壇酒,見他回來,立即就招呼他喝,樊鐸勻因為吳清輝的事,心裏也有點悶,陪著他喝了兩碗。
不一會兒,文大山就有幾分醉意,和他道:“鐸勻,你說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呢?勾漢子勾到我眼皮底下來了,我當她一輩子不會再來這個村,她卻仍舊沒事人一樣地,來勾漢子!”
正趕著小雞進雞籠的文奶奶,聽到大山這話,立即過來道:“鐸勻,大山喝多了,你別介意。”說著,就和文二妹倆人把大山往屋裏拉。
樊鐸勻晚上睡覺前,想起這事,仍舊有些氣悶,點了油燈,給愛立寫了一封長信。
第二天托村裏的人幫忙帶到鎮子上去寄了。
愛立一周以後才收到,看到信封上的地址是黎族村落,還有些驚訝,以為是有什麽急事,沒想到是蘇知微和吳清輝的事,把一向沉得住氣的樊鐸勻,給氣到了。
隻見信上麵寫著:“愛立,我叮囑了吳清輝兩回,他當時信誓旦旦地應下了,沒想到蘇知微又跟到了黎族村落這邊來,吳清輝就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我知道他很快會後悔,等回到單位,他或許就會清醒過來,但到時,事情怕是已經失去了控製……”
愛立明白樊鐸勻的意思,他眼睜睜地看著蘇知微在他麵前算計吳清輝,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愛立立即給他寫了一封回信,“鐸勻,來信已經收到,你的糾結和擔憂,我都明白。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命運,有心算無心,沒有算不準的。這個節骨眼,已然是老話說的,勸賭不勸嫖的時候,人家好的蜜裏調油,你說什麽,當事人也未必聽得見去,或許還會責怪你壞他的姻緣。”
沈愛立寫到這裏,也忍不住歎氣,那個吳清輝上次和樊鐸勻一起來漢城出差,她也見過一回,人看著挺本分.客氣的。
沒想到栽在了蘇知微手裏。
提醒樊鐸勻道:“蘇知微目前在黎族村落裏,你見到了,那文大山定然也是見到的,我聽說,有些少數民族的男同誌,性子比較勇敢和較真,還請你多注意一點安全,如果兩邊發生了衝突,一定不要摻和,免得遭無妄之災。”
又說了一點自己的事,“目前多刺輥梳棉機的研究,正在有序地進行,黎主任認為我的建議可行,我們正在嚐試提高刺輥轉速的離心力,這邊同事關係都處得極為融洽,隻是徐同誌言語中仍有一些別扭,尚在能接受的範圍內。盼回信,祝好!”
沈愛立將信寫好,立即就上了火漆,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寄了出去。
李婧文問她道:“什麽信,這麽急啊?我看你上午才收到,這麽會兒就給人回信了?”
沈愛立笑道:“對象的信,怕他著急,立即就回了一封簡短的過去。”
李婧文笑道:“怪不得,那是得著急,你這周末怎麽安排,是待車間,還是想去轉轉?”
“準備去宋大姐家,前些天她給我送了一罐子醃魚過來,我想著也去看看人家。”沈愛立提起這事,心裏還有些覺得不好意思,自己在火車上,不過是安慰了宋春華兩句,給了她一個饅頭,回頭人家卻送了一罐醃魚給她。
雖然青市靠海,小魚小蝦的比內省地區要好搞一點,但是這個年代,魚蝦可都值錢著,就宋春華給她送的那一罐,拿到黑市上去賣,怕是也能賣出一兩塊錢來。
沈愛立不好白得人家的東西。
李婧文聽她這樣說,提議道:“那我周末和你一起去看看,給你帶個路吧!”
沒想到等倆人按照地址,找到宋春華家裏的時候,宋春華正躺在地上,梳著兩個羊角辮子的女兒蹲在一旁哭,沈愛立忙上前問道:“怎麽了?你媽媽怎麽了?”
就聽小姑娘道:“我不知道,我媽媽忽然就暈倒了。我哥,我哥去找人了,讓我看著媽媽,可是我哥去了好一會了,還不見人來。”
沈愛立看了一眼家裏的環境,見冷鍋冷灶的,這小姑娘嘴巴也幹幹的,問道:“你媽媽早上吃東西沒有?”
小姑娘搖頭道:“沒有,今天家裏沒米了,媽媽說一會去借點過來。”
這時候宋春華的大兒子也帶了赤腳醫生回來,醫生給宋春華看了一下,和幾人道:“應該是餓得低血糖了,頭暈暈倒的,我先給她吊點藥水,回頭好好吃飯就行。”
說到這裏,醫生不由輕輕歎了口氣,好好吃飯,說的容易,這宋春華要是能好好吃飯,就不會餓暈倒了。
沈愛立立即從包裏拿出了一顆補氣血的藥丸來,和醫生說了這藥丸的作用,醫生忙道:“這個好,先給她吃吃看,看能不能吞下去,要是能醒,這藥水也不用吊了,省點錢買點吃的。”忙把宋春華的頭稍微抬起了一點,讓小姑娘倒點水過來。
小姑娘很聽話地照做了,宋春華像是還有點意識一樣,把藥丸吞下去了。
醫生又讓小姑娘給宋春華喂了一點水,見都喝了下去,和幾人道:“問題不大,還有意識,過一會就能醒了,小亞,你先燒點熱水,煮點東西給你媽媽吃。”
小亞囁嚅道:“家裏沒米了!”說著,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她還是昨晚喝的一碗野菜糊糊,現在都餓得心裏火燒燒的,和醫生道:“伯伯,我也頭暈,我也要暈倒了,嗚嗚,怎麽辦,我是不是要餓死了?”
沈愛立忙站了起來,和李婧文道:“婧文,這邊你幫著看下,我去隔壁換點米。”又朝一直站在旁邊不吱聲的男孩子道:“你先燒水,我一會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