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視線匆匆一對

課間操結束,黃敏潔不死心地拉著陳筱筱去小賣部找山楂,寧安然去辦公室交“國才杯”的報名表。

和往日一樣,走廊上站滿了聊天的人;和往日不一樣,她穿行於其中時,已不再是無人問津的路人甲。

“她是不是就寧安然啊?”

“對,就是她。”

“她以前是咱們附中的?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初三才轉進來的,在11班。”有人解惑。

“11班啊?難怪,我就說怎麽沒見過這人。”女生頓了下,望著目不斜視走過的寧安然,歎了一句:“那她還蠻厲害的,11班居然也能考進臨川,還進了‘國才杯’決賽。”

在榮大附中,每一屆都會有1-2個擴招班,專門接收那些花錢、找關係塞進來的學生,寧安然轉入的11班就是如此。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旁邊一人說,“周司遠還十七中的呢,不是照樣牛得一筆。”

“也是哦。”女生笑了下,又問:“她轉來附中前在哪裏念書啊?不會也在十七中吧?”

“想什麽呢?”旁人無語得很,“十七中出了個周司遠、蔣崢亮已經夠神奇了。還加個寧安然,你真當十七中是黑馬集中營啊?”

其餘人笑,想想確實。當年,寂寂無名的十七中不僅摘下了狀元,還出了個全市第七的蔣崢亮,一時風光無限,那條慶賀的大橫幅在校門口掛了足足一整年。

“我記得她好像是外地中學轉過來的。”一個略知情的同學說。

“那她家想來非富即貴了,居然能塞到附中來。”

“也可能是成績好呀。你看,人家在11班照樣考上臨川,而且還進‘國才杯’決賽了。”

“就是……”

議論聲隱隱約約地鑽進寧安然耳朵裏,她狀若無聞地走著,卻想到了陳筱筱的話——她這是火了啊。

穿過走廊,一路往西,到了最西頭的辦公室門口。

寧安然正準備抬手敲門,就聽見張廣極具穿透的吼聲:“我讓你找家長簽字,你這簽的是什麽?”

她腳步微微一頓,猜到了裏麵是誰,然後下意識摸了摸兜裏的手機,腦子裏跳出五分鍾前,在教室裏收到的那條短信。

周司遠:【挑食兔,你的】

她一下就懂了,臉頰也一下就燙了起來。

他取意來自於她的Q-Q名:不吃胡蘿卜的米兔,可這名字被他講來就帶了幾分親昵的味道,印在屏幕上,仿佛背透的白光都變成了粉色。

寧安然用手背貼住發燙的臉頰,趁著旁邊沒人,迅速把通訊錄裏的名字換掉。

“家長不在,我自己代簽了。”一記富有磁性嗓音將她喚回來。

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語氣,哪怕沒看到人,寧安然都能想到少年散漫無羈的模樣。

她輕呼口氣,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報名表,抿了點笑,往裏再走了兩步,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和漂亮的後腦勺。

少年站姿散漫,肩背卻挺拔筆直,臉上沒帶什麽表情,透出一股桀驁的勁。

在他對麵,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張,“就算代簽你也給我整像一點啊?”

“不是挺像。”少年懶懶地說。

“像你個鬼!”老張約莫是被氣到了,一把抄起桌上的報名表,手戳得紙嘩嘩響,“你自己給我看,你簽的是什麽?”

寧安然站的位置看不見老張戳的地方,隻能瞧見背對她的少年微低頭,似乎看了兩秒,才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還哦?哦什麽哦?”老張抖著那張報名表,念道,“參賽選手簽名:周司遠,家長簽名:周、司、遠!”

最後三個字念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足見被氣得不輕。

寧安然先是一怔,繼而啞然失笑。

沒想到他居然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代簽都能翻車,即當孩子又當爹。

“你現在再給我看看,像不像?”張廣瞪著他問。

周司遠抬手摸了下鼻子,說:“像啊,一模一樣。”

噗。

寧安然終於被這話逗得破功,笑出了聲,也引得張廣和周司遠齊齊看過來。

她慌忙斂起笑,喊了句:“報告。”

“哦,寧安然來了,進來吧。”老張幹幹地說。

寧安然咽了下嗓子,佯裝沒看見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少年一般,徑直走了過去。可是,不知道是她太敏感還是什麽,她總覺著有道眸光在若有似無地追著她。

見她在,老張沒再繼續剛才的訓話,而是問:“你來交表吧?”

寧安然應嗯,遞上填好的報名表,目光未作偏移。

張廣接過去,仔細確認過信息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並甩給周司遠一個眼神:你看看人家。

周司遠不以為意,掃了眼他手裏的報名表,視線略略在簽名欄那裏停了幾秒,彎了點嘴角。

“行,先放我這裏。”張廣把表格收到一旁,說:“晚點統一幫你們提交。”

“謝謝老師。”寧安然說。

張廣衝她微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說:“正好你們都在,我簡單講下輔導的事。”

考慮這是臨川近年來第一次衝進決賽,又同時2名選手進入,拿獎概率非常大。為此,張廣精挑細選了兩位老師,針對比賽不同版塊做輔導,在時間安排上也很富餘,除了周六班會,還有周三的兩節晚自習。

“這兩周班裏要排公開課,可能會占用到班會課。所以,你們周三先去,周六到時候看情況。”張廣又喝了口茶,說,“你們從初賽走到決賽,應該很清楚,國才杯考驗的是選手平時的積累和綜合素養。除了專題輔導,這段時間你們也要按照自己的節奏,好好準備。”

寧安然點頭,表示知道了,周司遠則依舊老神在在的樣子。

張廣習以為常,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袋厚厚的資料,“這是老師們搜集的一些往年決賽視頻,還有近期時事熱點的閱讀資料,你們拿回去好好研究。”

“好。”周司遠幹脆地應。

張廣怔了下,奇怪這小子這回怎麽那麽聽話。

周司遠則轉頭看著寧安然,問:“放你那裏,還是我這兒?”

這是在問資料誰收著。

寧安然抬眸,望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可他神色再正常不過。

見她一時未應,張廣難免又想偏了,直接安排下來,“給寧安然吧,你要看,就去找她拿,或者一起看,正好可以相互交流交流,拓寬下思路。”

周司遠:“也行。”

聽著多勉強似的,落進寧安然耳朵裏卻是意味深長,弄得她臉頰又微微燙起來。

張廣不作他想,繼續交待了幾句要點,話鋒轉到了錄製公開課的事上。

“這次把你們幾個人挑過來一起錄製,主要還是想讓你多一些舞台的經驗。”

這話是對寧安然說的。為了給她多一些鍛煉的機會,老張算是煞費苦心,不僅和郭瓊想出了兩個班一起錄課的點子,更是專程編排了一個重要的角色給她。

“你演一隻小鳥。”老張介紹道,“這個角色不屬於原著,但非常重要……”

如那天鄭丹萍講解時所言,新實驗課不同於傳統的老師講、學生聽,而是通過舞台上演出的學生與台下的同學互動,寓教於樂。寧安然所扮演的那隻小鳥起的就是互動和推進故事往前的作用。

起初他們想過讓寧安然出演灰姑娘,可考慮到公開課也得拿到全市評比,張廣最後另定了外形氣質更出色的許瑤。

至於男主角,張廣瞥了眼周司遠,沒好氣地道,“你給我好好演王子。”

周司遠挑了下眉,沒說話。

寧安然也沒說話。換作一天前,她會無比慶幸張廣做了這個安排,可是現在……她用餘光掃了眼身旁的少年,心底有一點隱隱的失落。

張廣講完這些,就讓寧安然先回去,留下周司遠繼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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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寧安然發現幾個女生也圍著許瑤在說公開課的事。

“我早就說了呀,肯定是瑤兒演灰姑娘。”

鄭丹萍剛說完,就被許瑤故作不滿的拍了下:“噓,你小聲點,張老師還沒宣布呢。”

“哎呀,郭老師都講了,還有什麽好不能說的。”鄭丹萍笑道,“我覺得羅培說得對,張老師之所以邀請咱們班一起排練,就是為了讓你去演灰姑娘。”

“什麽呀。”許瑤嬌嗔地橫了她一眼,“1班比我英語好的多去了。”

“但她們沒你漂亮啊。”鄭丹萍話落,一抬眼就看見寧安然走回座位,立馬陰陽怪氣地說:“就好比有的人,就算進了決賽又怎麽樣?還不是沒有演主角的命。”

周圍同學瞧了瞧寧安然,臉上表情各異。

寧安然卻似沒聽見一樣,徑自拉開凳子坐下。

鄭丹萍最煩她這雲淡風輕的模樣,講出的話更難聽了:“不對哦,是連演人都不配,隻能當隻鳥。”

話音剛落,就見寧安然抬起頭來,不輕不重地喊了句,“鄭丹萍。”

“幹嘛?”鄭丹萍冷笑,眼神裏充滿挑釁,一副隨時準備和她大幹一架的模樣。

不想,寧安然隻是往後一靠,輕抬下巴,淡笑,“你有沒有想過許瑤為什麽那麽喜歡你?”

鄭丹萍一怔,未及應答,就見她又笑了笑,說:“或者,你問問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她喜歡?”

不痛不癢的兩句話,讓鄭丹萍和許瑤皆是身心一懼,其餘人則是你看我、我看你,眼底充滿了興味。

許瑤是九班人見人愛的女神,鄭丹萍卻因為嘴毒、刻薄、較真,尤其是對蔡兆興的話言聽計從得罪了不少同學。

可是,許瑤竟把這個招人煩的同學當做“好閨蜜”。

大部分同學都不是傻子,自是清楚許瑤在這段友誼裏有幾分真心和虛情。可今天,寧安然簡單兩句話就把這層關係挑開了……

不管鄭丹萍以前是真傻,還是裝不懂,在寧安然公然挑開後,她以後怕是都不能再這般肆無忌憚地“傻”下去。

“你少挑撥離間。”鄭丹萍嘴硬,“我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嗯,我不操心。”寧安然笑著瞥了眼臉色難堪的許瑤,不疾不徐地說:“我祝你們友誼天長地久。”

有女生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鄭丹萍是被噎得憋紅了臉,半晌才罵道:“關你屁事。”

寧安然並不惱,還是靠著桌沿,慢條斯理地擰開水杯,優哉遊哉地喝著水,說:“你不喜歡天長地久嗎?那就海枯石爛、萬古長青吧。”

礙於她並未說什麽過分的話,鄭丹萍連發飆都找不到由頭,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被暗諷的許瑤更是氣得牙癢癢,狠狠地剜了眼寧安然,再同鄭丹萍說:“不用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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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瑤好麵子,盡管上午被寧安然諷得說不出話,但放學前,她還是按照郭瓊要求,召集參加演出的同學前往活動中心參加第一次排練。

對於她要出演灰姑娘,陳筱筱不爽得很,“老張和郭老師都眼瞎,安然明明比她好看一百倍。”

走在她旁邊的王維安卻不同意,“雖然我無條件挺我家妹子,但有一說一,許瑤是比妹子漂亮點。”

“說明你也瞎。”陳筱筱白他。

“我哪兒瞎了?”王維安不服,“她是更好看啊,不信你問黃敏潔,或者問羅培,要不問其他男生。”

不說在九班,就是在全校,許瑤都是公認的幾大美女之一。

陳筱筱剛想駁回去,視線卻掃過寧安然厚厚的劉海和大眼鏡,不由泄氣,“算了算了,我懶得跟你說。”

頂著這封印美貌的兩大法器,寧安然確實太過普通,不怪張廣隻讓她演一隻鳥。

原本,聽見要排演《灰姑娘》,陳筱筱還隱隱期待這次演出時,寧安然會和仙德瑞拉一樣,穿上美麗的公主裙、水晶鞋,搖身一變,一舉驚人,結果……

虧她還幻想了下寧安然和周司遠穿著華服跳舞的畫麵,現在公主變成了許瑤,她單是想想都要氣死了……

“我說你幹嘛非要留這麽厚的劉海啊?”陳筱筱挽著寧安然胳膊,不滿地嘟囔,“我記得你剛來附中的時候明明沒劉海,也不戴眼鏡。”

陳筱筱和寧安然在附中就是同桌。她猶記得,初三開學第一天,班主任把寧安然領進11班的情景——應是剛轉校沒有校服,初來報道的寧安然穿著一條白色的棉質連衣裙,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唇紅膚白,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清澈靈動得像林間的小鹿。

彼時,陳筱筱聽見教室後麵班裏最調皮的男生喊了句:“臥槽,大美女!!”

可後來,陳筱筱再也沒見她穿裙子。哪怕大家都不用穿校服的日子,她也總是一身麻袋一樣的大校服,不僅如此,還去剪了這個巨醜的劉海,最後又加上了這副遮住大半張臉的黑框眼鏡。

“你這樣真的很影響顏值啊。”陳筱筱歎。

原以為寧安然又會不以為意地說一句“顏值有什麽用”,可這回,她竟沉默著沒說話。

陳筱筱詫異,扭頭看過去,發現她在無意識地摸劉海……

一行人穿過操場,很快到了學生活動中心。

一班的同學大部分早就到了,此刻正稀稀拉拉地坐在音樂室的台階上,或聊天,或低頭玩著手機。

聽到動靜,同學們齊刷刷地抬起頭,望著他們這群‘外來人’。

縱是沒心沒肺的王維安也感覺到了一絲局促。他清了下嗓子,往後靠了點,挨著寧安然站著,小聲嘟囔:“有點小尷尬啊。”

其餘人深有同感,正磨磨蹭蹭地不知是進去呢,還是再等等郭瓊,就聽身後突然響起:“咦,你們也來排練啊?”

門口的幾人聞聲回頭,就這樣看見了蔣崢亮,還有他旁邊的周司遠。

寧安然微微一怔,視線與他匆匆一對後,迅速撇開眼,並往牆邊挪了點位置。

周司遠臉上沒太大表情,倒是蔣崢亮興奮得很。他先看了眼陳筱筱和黃敏潔,又轉頭對周司遠說,“喏,就她們,想買你那個山楂片。”

作者有話說:

小周:嗨,挑食兔

寧寧:……我還沒想好。感謝在2022-11-07 20:46:36~2022-11-12 21:13: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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