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猝不及防的會麵令紀晏與寧謹同時怔住。尤其是寧謹,眼神帶著幾分遲疑和探究,不知道景沅有沒有聽到他的心意。

紀晏眼神淡然,走到景沅身邊勾起薄唇:“也好,不用我跟你說了。”

景沅抬眸望著紀晏,手指輕輕抓住輪椅扶手,開始懊悔自己的衝動。

本來他吃得正香,陳記風他們見紀晏一直沒有回來,就問了他一句。為了表示自己對未婚夫的惦記,景沅依依不舍地跟龍蝦告別,擦幹淨嘴角,風風火火開著輪椅過來找紀晏。

巧的是,他無意聽見寧謹問他們的婚事。

同時,也聽到了紀晏的回答。

景沅垂著懊惱的眼睛。

他剛剛就不應該出聲。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假裝聽不到了。

紀晏這麽愛他,這婚如果不結,紀晏翻臉可怎麽辦?

他現在的身體還沒養好,在縵合工作兩小時都費勁,逃跑的話以紀晏的能力,估計很快就能將他擒住。

最重要的一點是——

他的荷包還是癟的。

紀晏低著視線,始終盯著景沅糾結的眉眼。

“沅沅,想什麽呢?”紀晏蹲下身,平視著景沅:“我們訂婚已經有兩個月,是時候談談結婚的事了。”

景沅慌得要死,卻擠出一絲期待的笑,捧著雙手憧憬:“好啊,我希望我們能擁有最完美的結婚盛典。”

紀晏盯著演話劇似的景沅,低笑著牽起他的手:“一定讓你滿意。”

眼前的恩愛景象讓寧謹有些尷尬。尤其是剛剛他和紀晏說的那番話,尤為諷刺。

寧謹收回失落的情緒,依然彬彬有禮:“恭喜。”

景沅僵硬地笑著。

就是不知道,喜從何來。

……

吃完午飯,景沅乏了。

他像隻沒骨頭的小蛇,趴在柔軟舒適的**,回憶著衛生間裏紀晏對他的表白。

他承認自己魅力很大,靈魂有趣。

但紀晏也太愛自己了吧?

居然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結婚?

景沅托著腮輕歎一口氣,盤腿起身,捧著放了黃芪枸杞與黨參的保溫杯,悠哉悠哉喝起來。

這時,微信嗡嗡震動。

[景白微:你讓我打聽的事,有結果了。]

景沅趕忙問:“有合適的地方了?”

[景白微:嗯,在市中心佰金街12號。麵積一共有3000㎡,那裏流量非常好,所以每月租金20w。]

景沅:“好!謝謝大哥!貓貓比心jpg。”

景白微的回複像是突然卡住,過了很久才回複:“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

景沅讓景白微物色的地方是他給茶行的選址。倘若茶館真的做起來,他將來跑路時賣給別人,穩賺不賠,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他目前的流動資金是一千一百多萬,全部投給茶行的話倒也夠,但加上裝修、人工以及未來半年的原料購買,可能會捉襟見肘。

紀晏給他的信用卡他還沒有動。別看他要的時候臉皮挺厚,真要讓他刷個五百萬置辦茶行,他還是挺害羞的。

景沅掏出黑卡,秀氣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

這時,與朋友聊完天的紀晏回到房間。

見景沅握著那張信用卡表情糾結,紀晏低聲問:“想什麽呢?”

景沅沒隱瞞,茶行這件事紀晏遲早知道。

“我想做點生意,但缺少本金。”

“你做生意?”紀晏挑起清冷的眉眼,好奇起來:“你想做什麽生意?”

景沅朝他招招手:“你過來,我給你講講我的宏圖偉業。”

盯著那雙漂亮興奮地眼睛,紀晏悠悠摘下腕表,走過去時順勢解開襯衫紐扣。

景沅現在很像一隻搖尾巴的小貓。

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紀晏交疊長腿:“說吧。”

景沅坐正,拿出提前整理好的資料,滔滔不絕地向紀晏講起來。

這件事他計劃了很久。

哪個偏遠山村的茶葉最香他都清楚。

加上原主大學主修的是金融,對商業運作稍微懂一點點。

說罷,景沅將計劃書推給紀晏:“你覺得怎麽樣?”

紀晏並不知道景沅的真實來曆,但從對方的想法中能聽出內裏就是個小孩子。

他淡淡道:“你對市場的分析還算準確,就是調研數據這塊有缺失。”

景沅探頭,湊近紀晏:“那你覺得,我的茶行有競爭潛力嗎?”

紀晏:“定位高端茶行,還是不錯的。但——”

他勾唇:“需要強大的人脈網。”

景沅頓了頓,隨後揚起臉:“人脈?就是讓寧城的富人都知道我的茶行嗎?”

紀晏:“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景沅像條蠕動的小蚯蚓,趴在床邊托腮瞅著紀晏:“那你可以借我點錢嗎?我前期連人工費都掏不出,更甭提宣傳了。”

紀晏指尖輕點椅子扶手,視線落在景沅手中的黑卡上:“那張信用卡的額度是一千萬,不夠嗎?”

景沅懵了兩秒:“喔,夠。”

他明白,紀晏的言下之意是為什麽不刷那張信用卡,還要跟對方借錢。

“但生意歸生意,我不想白要你的錢。”

這句話令紀晏頗為意外。

在他的眼中,景沅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財迷。

“你想讓我投資?”

“不是投資,是借我貸款。”

景沅在這方麵還是比較清醒。

倘若紀晏真的成為投資人,日後他將茶行轉讓,紀晏肯定會立刻收到風。

紀晏重新拿起計劃書,意味深長:“沅沅想跟我借多少錢?”

景沅打了打小算盤,伸出六根手指:“六百萬。”

紀晏反問:“利息怎麽算?”

“利息?”景沅厚著臉皮嘟囔:“還要利息嗎?”

紀晏沒有讓步:“貸款怎麽能沒有利息呢?”

景沅皺了皺眉:“你說怎麽算?”

紀晏:“每年利息10%。”

這個數字,還算妥當。

比高利貸良心多了。

景沅抿了抿唇:“成交。”

紀晏不明白景沅為何突然開起茶行,略帶沉思地問出自己的想法。

對此,景沅含糊不清地解釋:“男人嘛,想有點自己的事業。”

紀晏古怪一笑,仿佛那天信誓旦旦說隻負責花錢的人不是景沅一般。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件事。隻要景沅相信他,幫他完成心願,對方怎麽折騰都可以。

“下午我們要去後山玩真人CS,你要去嗎?”

紀晏打量著景沅紅潤的臉頰,那晚監控中的畫麵再度浮現在眼前。

景沅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好了。

景沅眼睛一亮,對這個遊戲很感興趣。但又怕身體不能劇烈運動輸掉比賽,遲疑不定:“我不能跑,肯定會輸。”

原主心髒有器質性的問題,雖然是症狀較輕隻是心肌缺血和室間隔缺損,但醫生還是建議不要劇烈運動。

紀晏:“這項遊戲比拚的是槍法和敏捷能力,不能跑不太影響。比賽參與最重要。”

景沅抿了抿唇:“這麽說,你希望我去?”

就連紀晏都被這招偷換概念問怔。

“當然。”他思索片刻,低聲說道。

景沅立刻跪在枕頭前,將錢包藏在底下:“好,我們一起去。”

紀晏望著那藏錢的地方,慢慢勾唇。

……

度假村後山有許多刺激的探險項目。

當景沅坐著輪椅悠悠趕到時,發現這裏有很多熟麵孔。

容輕,以及那天跟著堵他的小跟班都在。

看到景沅,容輕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聽說紀晏來了正要高興,沒想到居然還跟著這隻狗皮膏藥。

都病得隻能坐輪椅了,還出來做什麽?

容輕對景沅的厭惡溢於言表,幸虧身邊的明家少爺拉著,臉色才緩和一些。

“紀晏哥。”容輕主動朝紀晏打招呼。

紀晏僅點了下頭,推著景沅朝陳記風走去。

經過容輕時,景沅烏黑的眼睛悄然彎起,懶洋洋地將下巴搭在紀晏推著輪椅的臂彎上,眼神單純不諳世事。

容輕氣得臉都白了:“綠茶。”

……

玩CS的一共九人。

遊戲很簡單,選出一名king,剩下的四人為一組。胸前的紅色感應器用於計算被擊中點數,累計超過四次,則直接淘汰。

king並不屬於任何隊伍,單獨活動。哪隊能先淘汰king,哪隊直接勝利。

當然,如果king累積擊殺超過四人,king直接勝利。

抽簽完畢,紀晏抽到king,景沅則和寧謹、陳記風、明家少爺一組。

道具箱裏,靜靜地擺放著CS武器,做得非常逼真。

這讓景沅想起紀晏抽屜裏那支。

見大家都聚在一起挑選心儀的武器,景沅沒有急於上前,而是悠哉悠哉地轉動輪椅,來到旁邊一處安靜的地方欣賞起CS戰場的全貌。

不得不說,這裏布置得非常用心,跟真實的雨林相差無幾,玩起來應該挺刺激。

景沅喜歡這類遊戲,擔心自己體能跟不上,臨上戰場前嚼著人參片補一補。

這時,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嗤笑。

“你說你都病成這樣了,還非得來這麽遠地方,是怕紀晏哥被別人搶走嗎?”

景沅含著參片,語氣軟糯:“是紀晏主動帶我來的。”

“什麽?”容輕明顯不信,被這句話激得惱羞成怒起來。

景沅不想跟他吵架。每次都贏,很沒意思。

他調整輪椅的方向,準備溜走。

“景沅!你不要以為你跟紀晏哥有婚約,他就會因為你疏遠我。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容輕情緒很不穩定,被景沅不在乎的行為徹底激怒。

景沅畏寒地將下巴埋在領口:“喔。”

這個“喔”字瞬間點燃容輕的火氣。

他口不擇言:“姓景的,天降比不過竹馬,這句話你沒聽過嗎?我們容家的實力和紀晏哥才是旗鼓相當,你別得意太久!距離你被掃地出門的時間不多了。到時候,你就等著跟你那破了產的爹媽四處躲債吧。”

容輕小嘴巴巴的,讓景沅頭很痛。

他默默歎息,不小心吸了一口冷氣,氣管忽地一痛,控製不住地咳嗷起來。

“咳咳咳咳……”

見對方咳得臉都白了,容殊預感不妙。抬起頭時,發現不遠處的人全部朝他們這看過來。

他目光一凜,瞬間有些心虛。

紀晏見景沅捂著胸口,快步走來,身後跟著寧謹與陳記風他們。

待大家走過來,容輕趕忙撇清關係:“紀晏哥,我什麽都沒做。”

聽到紀晏二字,景沅費力地抬頭。

但他沒時間同紀晏說話,緊蹙的眉眼異常虛弱,咳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那股子冷氣在氣管裏流竄,冰得他整個胸腔都是疼的,眼圈紅得明顯。

紀晏開始以為景沅在演戲,走近後眉眼驟然凝肅:“景沅。”

他抬起手臂輕輕幫對方順著脊背。

景沅微弱抬起頭,略帶濕氣的眼睛輕輕一顰,隨後放心地靠著紀晏的臂彎,虛弱地閉上眼睛。

這一口冷氣,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陳記風他們已經全部過來,一邊看著虛弱的景沅,一邊打量容輕。

很明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紀晏高大的身軀半蹲在景沅身邊,指尖輕輕幫對方擦著睫毛上的淚。

“容輕,怎麽回事。”

紀晏轉頭注視著容輕,銀絲眼鏡內的墨色瞳仁專注平靜,眉峰至末端勾勒出一抹嚴肅。

容輕急忙為自己辯解:“我什麽都沒幹,他突然這樣了。”

景沅這時已經緩過氣來。他悄悄望著紀晏,眼睛恢複靈動,暗戳戳琢磨著什麽。

“紀晏,剛剛容輕說天降比不過竹馬,你遲早會膩了我。”

景沅說罷,捂著胸口再次輕咳。

“他還說,你馬上就不疼我了。”

景沅特說越委屈,胳膊摟著紀晏的脖子,嚶嚶嚶地撒嬌。

被點名的容輕瞬間緊張。

“我、我就借用了古話而已。”

容輕越說越心虛。

景沅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情緒再次起伏,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單純地望著紀晏:“這句話是真的嗎?”

紀晏與景沅對視,倏地意味深長一笑。

陳記風與謝凜幾人被眼前的這一出戲整得越來越好奇,互相對視,期待紀晏的答案。

容輕此刻望向紀晏,攥著衣擺的手緊緊擰著,希望紀晏能看在兩人這麽多年的感情上,給他留一些麵子。

這裏這麽多人,如果傳出去,他估計會被圈子的人笑話一年。

一時之間,容輕的臉頰又紅又燙。

“當然不是。”紀晏悠悠起身,低頭注視著景沅亂飄的眼睛,知道對方已經沒有大礙。

讓景沅靠在自己的腰前,紀晏手掌落在他的後頸上捏了捏。

“因人而異。”

“在我這裏,天降才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