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上犯下

黃玫瑰?送給她?

從早上到現在, 所有事情的發展規律包含難以琢磨的稀奇古怪。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您確定沒有送錯人嗎?”

跑腿小哥確認一遍訂單,“沒錯, 紫桂苑3號樓1單元1201室, 收件人程意綿, ”說罷, 將訂單詳情展示到她麵前。

程意綿當然明白黃玫瑰的花語是什麽。

還未想明白這幾天是誰惹怒了她,看到花束側邊塞著卡片,抽出尋找蛛絲馬跡。

【請接受我誠心的道歉——Eli】

“陸聿北?”

這人是不是喝醉了?

以前互相嗆對方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有錯,甚至送花之類的表示歉意啊。

莫非是受不了她的暴脾氣, 想提出辭退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就先道歉規避責任, 大家好聚好散她好識相滾蛋?

“麻煩請盡快簽收,我還要跑下一單。”

“哦好的。”

關上門抱著花回來,蘇雅在視頻裏看到這種場麵, 湊近觀摩。

“誰送的花?男的女的?你果然在大學時候背著爸媽交男朋友了,藏這麽好不讓知道, 是正經戀愛嗎?”

“媽,你胡說什麽呢,”程意綿被媽媽一連串的話問得有些失語。

“不是男朋友,誰會閑得沒事送你玫瑰花。”

程意綿將花束撈過來,打消她繼續追問的念頭,“別激動,不是紅色。”

視頻界麵卡頓半分鍾,蘇雅那頭恢複正常, “我剛才百度了,黃玫瑰的花語好多啊, 什麽等待愛情,道歉,求婚,愛

依譁

你生……”

“停!”程意綿想盡快結束這荒唐的誤會,“是道歉,花是我老板送的。”

“你老板!”

蘇雅的聲音震耳欲聾,身邊同事紛紛扭頭看過來,一人接一句問她出了什麽事。

“沒事,我在跟我家姑娘視頻呢。”

程意綿把視頻窗口縮到最小,在微信上邊搜索欄輸入“Eli”。想到今後的工作跟他聯係頻繁,便將他設為置頂。

編輯一長串問句刪刪減減,最後選擇簡便的回答:

「花收到了」

蘇雅:“你老板欺負你了,還是說他做了什麽上不了台麵的行為?”

“你想象力別這麽豐富。”今天發生的搬家事件從頭到尾講給她聽,澄清關係:“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學長,對待工作特別認真,人比較嚴肅,而且他眼光高,誰都瞧不上。”

“哦,是學長啊,”蘇雅來了興致,“我見過嗎,高不高帥不帥,有照片的話發我一張。”

“媽,我跟他不可能,你別瞎撮合。”清楚蘇雅存著什麽心思,程意綿冷言打斷,並把先前四位私人秘書的辭退過程講給她聽,補充道:“大學時候有很多女孩子追他,無論美的醜的,他通通拒絕,清心寡欲跟個老妖精似的。雖然有時候講話口無遮攔,但在您女兒麵前,他沒占過半點便宜。”

蘇雅很難不讚同,“別人家的姑娘說起話來小嘴兒抹蜜,我家姑娘抹的是砒.霜,的確沒人治得住。”

程意綿無語。

哪有親媽這麽形容閨女的。

蘇雅:“不過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這孩子蠻可憐呢。”

“他可憐?”

程意綿嘴角抽搐,快速羅列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有什麽煩惱,結論是無!

“你都沒有見過他,從哪一點看出來他可憐?”

“我聽過最多的是老板在職場騷擾下屬,人家男娃娃老實工作誰也沒招惹,反倒接連受到傷害,不可憐嗎?”

程意綿不知如何表達內心深處的感歎,“媽,幸好你當年沒有給我生個弟弟,否則我就要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封建教育中了。”

“什麽重男輕女,別亂給我扣帽子,”蘇雅用一貫平靜溫和的語調糾正她,“你這位學長過了半個小時發現自己有錯在先,送花道歉,能跟這麽浪漫又貼心的老板共事,你就偷著樂吧。”

程意綿聲如蚊蠅嘟囔了句:“樂倒是不敢奢望,隻要在這家公司的職業生涯不偷著哭我就謝天謝地了。”

“行了,你爸剛才發微信催我吃午飯,改天聊。”

說完便掛斷電話,不給程意綿留有一絲解釋的餘地。

屏幕跳轉微信界麵,跟陸聿北的聊天記錄仍停留在她發出去的那句。

這是沒看呢,還是看完懶得回複?

好煩!為什麽不能出一個‘消息已讀’功能,搞得她心裏七上八下,糾結到底是厚著臉皮問清楚,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在公司混吃等死。

收拾完出差所帶行李,定好下午起床的鬧鍾,程意綿躺在**翻來覆去,有生之年頭一次閉上眼全是陸聿北。

什麽幫忙搬家啊,帶瓶紅酒慶祝,甚至連媽媽剛才說的那句職場騷擾,無一遺漏在腦子裏過了遍。

這人到底什麽意思,決定辭退她就直說,送什麽花呢,磨磨唧唧一點都不像個爺們兒。

下午兩點,鬧鍾準時響起。

程意綿重新補妝,拉著行李去公司。

刷卡踏出小區大門,她視力極佳,率先注意到路邊的賓利雅致,還有刻在腦子裏永遠不會忘記的車牌號。

掏出手機看看,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和微信消息,派司機來接她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撥通電話確認時,後車窗探出一張臉,表情冷漠,目的明確地提示:“上車。”

程意綿縮縮脖子,把行李交給下車的司機,而後邁著輕快步伐走到副駕位置,拉開車門坐進去。

她側著身子,控製笑容弧度跟後座的大老板道謝:“辛苦陸總來接我,我感動得快哭了。”

陸聿北被她的聲音弄得心煩意亂,蹙眉有些不悅,目光仍舊放在電腦屏幕上,過了片刻才開口,不是跟她講,而是在開視頻會議。

程意綿識相閉嘴,扣好安全帶。

隨後上車的司機眼神複雜地盯著她,問:“程小姐,你怎麽不坐後邊?”

程意綿壓低聲音回應:“陸總在開會,我怕打擾。”

其實,是她沒收到微信回複,這會兒有點慫,不敢。

車內除了陸聿北開會下決策的話,其餘兩人大氣不敢喘,正當程意綿以為自己要安全抵達公司時,後座那人突然問了句:

“你把花扔了麽?”

程意綿抬起眼皮尋找左上方後視鏡的焦距,恰好跟陸聿北的視線相撞,不敢裝聽不懂,她側過身,乖乖回答:

“我放花瓶裏了。”

“嗯。”緊皺的眉頭鬆開。

程意綿舔舔唇,捂著嘴問他:“陸總,你送花道歉是什麽意思啊?”

“你是……”

最後那個字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瞧著口型,跟‘豬’字對號入座。

陸聿北緩口氣,狀似扭捏地看她一眼,難以啟齒又不得不說:“我上午不該凶你,是我的錯。”

“您沒錯,錯的人是我!”程意綿認錯態度誠懇,急切表達自己對這份私人秘書工作的渴望。

“哦?”

程意綿考慮良久得出總結:“我的錯就是不該自己吃獨食,應該給您帶一碗綠豆粥。”

“噗!”司機馮坤沒憋住笑出聲。

程意綿努力找補,“還有一屜小籠包!”

陸聿北狠狠瞪她一眼,“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

頭腦風暴幾秒鍾,她恍然大悟:“更不該誤會你是在追求我。”

“再說了,您什麽身份,我什麽地位呀,要追也該是我追求您呐。”

程意綿靜等他的審判,心想:我把自己貶到這份上,他應該能看出我想留在這個公司的決心吧?

“嗯,”陸聿北點頭,“可以。”

不容易啊,終於違背良心把老虎毛捋順了。

程意綿伸出右手比座山,發誓:“以後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南西北,您的話就是聖旨。”

“那倒不至於。”

程意綿心存僥幸,想試探一下他有沒有在騙人,“所以,您不會辭退我吧?”

“工作沒出差錯,我為什麽要辭退你?”

鬆口氣的程意綿回歸常態,“誰讓你看到微信消息不回複,我還以為你不好意思講。”

了解完她的想法,陸聿北剛恢複的好心情頃刻間**然無存,他淡淡掃了眼,語氣平靜道:“我說過,試用期提前三天,轉正後提前一個月。”

“所以呢?”

陸聿北:“去留的選擇權在你手上。”

原來是虛驚一場,這人做事大喘氣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等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程意綿搶過司機師傅的工作,大跨步衝到後車門的位置伺候這位主兒的安全。

本以為上午偷吃獨食的事已經過去,誰知在等電梯時,陸聿北著重強調了遍:

“記住你答應我的,下次多買一份。”

“你若是不餓呢?”

陸聿北看向她,神色漠然,“買不買是你的事,吃不吃是我的自由。”

“嗯,我記住了。”

早餐不貴,頂多十幾塊錢,但買了放著浪費糧食,於良心上不會受譴責嗎?

不,向來不知柴米油鹽珍貴的大少爺沒時間管這些瑣事。

一個小時的短暫會議交代完假期開工的工作安排,司機載著他們二人去機場,下午五點出發,趕往各地市場。

飛機落地後,打車趕往入住酒店,還沒來得及緩口氣,陸聿北叫上她一起去視察新建場地。

跟這片市場的高層領導開會,從材料到修建時間,資質人力物資必須掌握清楚,層層把關,不能出半點紕漏。

到了跟廠家談合作的飯局,晚上十點還要撐著眼皮在旁邊守著,聽他遇不同的人講不同的話,程意綿打心眼裏佩服化身工作狂魔的陸聿北。

果然,時間就是金錢在這些資本家身上不摻任何水分。

臨近晚上十二點,北方五月初的夜晚有些寒涼,身後飯店唯獨剛散場的那間包廂亮著尾燈。

陸聿北送合作方上車,回頭看到站姿不穩又抱著自己取暖的程意綿,慵懶抬步停到她身邊,手臂往前伸把衣服讓給她取暖,不忘指責道:

“穿衣隻顧好看,現在知道冷了。”

西裝外套的長度將她裹得嚴實,鎖住溫度,程意綿微顫的身子恢複如初,“跟著陸總起早貪黑出入各種場合,穿衣打扮當然要用心講究。”

低垂長睫遮蓋眸中情緒,再抬眼,含了幾分凜冽,“不是有人說過,長得好看哪怕披塊破布也是驚豔的存在,怎麽,現在對自己的外貌沒有自信了?”

“才不是呢。”

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光擦眼角溢出的淚水就用掉一張衛生紙,扭頭看到精神抖擻的陸聿北,她隨口聊道:

“是不是因為你經常出差,所以習慣了一天隻睡幾個小時?”

陸聿北點頭:“嗯。”

“可真是鐵打的身子啊,”程意綿感歎。

不光身為老板的他,在這個社會上,很多工作需要大量加班才能完成,網上關於工作猝死的新聞不在少數。

她開始害怕身體吃不消,有一天自己以橫七豎八的姿勢出現在新聞頭條上。

網約車三分鍾後停到麵前,程意綿打開車門讓他先進,自己隨後。

上車不到一分鍾實在撐不住困意,頭一歪睡著了。

短短二十分鍾的補覺時間,程意綿做了個夢,夢很奇怪,是她站在二樓的窗戶邊勾著頭看熱鬧。

樓下是整天跟她作對的陸聿北,以十分狼狽的姿勢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出口的話斷不成句,看口型,他仿佛在說:“幫我叫救護車。”

啊?什麽救護車,你在我夢裏演什麽呢?

不過說句實話,他演得倒挺像回事。

程意綿朝他扮鬼臉,想看他要裝到什麽時候,結果……

“醒醒,到地方了。”

程意綿揉揉眼,意識有些不清醒,“這麽快就到了。”

“嗯,回酒店再睡。”

在手機軟件上結算打車費用,抬步追上前方高挑身影,到陸聿北住的酒店房間,取下西裝外套掛進衣櫃。交代完明天工作的行程內容時,不經意間捕捉到他身上那件黑色襯衫的左肩位置略微有些發白。

回自己房間洗臉卸妝,程意綿盯著鏡中的人。

她剛才是枕了陸聿北的肩膀,睡了一路?

出差奔波七天回到公司,躺在新辦公室的沙發上,程意綿才覺得自己像個人似的活了過來。

媽媽說得沒錯,當秘書一點都不輕鬆。

不等她閉眼眯一會兒,桌子上的特定鈴聲響起。

“陸總!”

“你昨天整理的資料拿進來,我現在要看。”

“好的,馬上。”

幸好她有一個無論多麽辛苦也要先把工作做完的好習慣,才不至於自亂陣腳。

資料核對無誤,陸聿北合上遞給她:“通知各部門領導半個小時後開會,這份資料複印十份。”

“好的陸總。”

唐清姿盯著無精打采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的人,擺手叫她:“意綿,你被陸總凶啦?”

“沒有。”

不過是出差七天連軸轉,回到公司沒有休息時間,狀態不太好罷了,累到癱的她不想解釋。

“陸總說半個小時後開會,你在群裏發通知,我去複印資料。”

唐清姿:“沒問題。”

程意綿抱著資料到打印室,設置完份數點開始,想到還有一整天的時間要堅持,不得不帶著複印好的資料到樓下茶水間泡咖啡提神。

財務部的葉靈看到她熱情道:“哈嘍程秘書。”

“你好。”

程意綿從櫃子裏拿出屬於自己的杯子,被她身邊的葉靈接過。

“瞧你這可憐樣,我幫你吧。”

程意綿擠出微笑,“謝謝。”

“別跟我見外,上次的事還要感謝你呢,”葉靈熟練磨咖啡的程序,到了加糖加奶的環節,停下問道:“這兩樣需要嗎?”

“謝謝,我自己來吧。”

葉靈:“你跟陸總出差剛回來?”

“對,”程意綿捏捏酸疼的後脖頸,苦憂參半,“五一小長假緊跟著出差一周,忙得我腳不沾地。”

“我聽說陸總在團建的挑戰賽中拿了倒數第一。”

程意綿思緒回籠,想到陸聿北得知自己是倒數第一時候的表情,便沒心沒肺笑起來:

“倒數第一還有我的份兒呢。”

“啊?”葉靈為她擔憂,“你居然帶陸總爭最後一名,難怪出差七天你這麽累。”

“雖然陸總很記仇,可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哦,”程意綿被熱咖啡燙到,岔開話題,“五一小長假你去什麽地方玩了?”

“我跟男朋友去X市啦。”

“我大學的時候去過一次,”程意綿抿抿唇,回味咖啡濃香口感:“那邊老字號的雲吞麵很好吃。”

“滬城也有雲吞麵,味道不差多少。”

喝完咖啡到旁邊洗杯子,程意綿頭也不抬地回答:“你不懂,到外地遊玩吃的是民俗風情,意思不一樣,感受也不一樣。”

葉靈:“是哦,我大學畢業的第一年跟男朋友提了句想吃熱幹麵,他直接買了兩張中午的高鐵票帶我去吃,那種任性灑脫的生活再也沒有了。”

把擦手紙丟進垃圾桶,程意綿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抱起資料進入工作狀態:

“高鐵票不貴,你們可以挑周末去,我先上樓工作了,拜拜。”

“好,拜拜。”

X市雲吞麵?

女孩子原來喜歡這種說走就走,任性灑脫的生活?

做賊似的躲在安全通道的陸聿北掏出手機,搜索最近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