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棍（十八） 一更
七月半, 百鬼夜行……
雖然現在距離靈氣複蘇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人類也已經見到了許許多多以前隻出現在一些神話怪誌描述中的妖精鬼怪和神通廣大的修行者們，可依舊沒辦法證明華國真的存在天庭或者地府。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這個自古以來的鬼節, 確實是一年當中陰氣最盛的時刻，所有的鬼怪在這一天裏，都會實力大增，而且許多因為特殊原因陷入沉睡狀態的厲鬼，都有一定幾率在這一天裏被喚醒。
因此每當臨近這個時刻，人人自危，所有對普通人還心存善意的門派都會和靈能局聯手, 提前布控，維護治安。
想當初, 靈氣還沒複蘇，人類還沒意識到鬼的恐怖的時候，外國人和少數國人甚至能興致衝衝在外國的鬼節萬聖節裏扮鬼出行, 但同樣的一幕, 基本不可能在七月半出現。幾乎家裏長輩稍微迷信些的，在這個晚上, 都不會允許自家的孩子太晚回家, 就怕夜深後，會碰到“髒東西”。
華國人骨子裏對這些東西還是有所忌諱的。
所以大家可以敞開了在國外的鬼節玩耍, 卻在自家的鬼節老老實實做人。
不過等到了靈氣複蘇後, 顯然老老實實呆在家裏, 不見得會比待在外麵更安全, 誰也不知道, 哪個區域內下一秒就會爆發恐怖事件。
這些年, 隨著修煉的普及，每年中元節的死亡率才得到了一定控製，但即便這樣，每年的七月半，還是會有數十萬人死在厲鬼的手中，其中也有一部分犧牲的修行者。
這個數字相對於華國現在近十億的人口來說並不算多，對比於靈氣複蘇剛開始那十年裏，大幾十萬，上百萬的死傷來說，這幾年的管控確實頗有成效。
但數十萬的死傷並不代表隻有數十萬人經曆過那恐怖的一夜，相比較無事發生就度過一晚的幸運兒，那些人經曆過恐怖事件幸存的人，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擺脫當時看到的驚悚畫麵造成的心理陰影。
殺死人的，很多時候不是鬼，而是由心底滋生出來的對鬼的恐懼。
現在距離七月半，也就隻剩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宋辰早在張貼招聘公告時就已經和辜海溝通過自己的想法，也通過對方牽線搭橋，見了西市靈能局的大佬。
他招聘這些鬼的用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計劃，是開辦一個真正由鬼作為工作人員的鬼屋。
按照宋辰的說法，這不是簡單的鬼屋，這是一個培訓人類膽量，讓普通人在麵對厲鬼時，也能冷靜下來，保存一定的思考能力的培訓中心！
幾十年前去鬼屋玩純粹玩一個心驚肉跳，現在來他的鬼屋同樣是玩心驚肉跳，目的確是提升自己的膽量和危機下的應變能力。
聘請鬼做員工的鬼屋蠍子拉粑粑獨一份，他收一份遊戲費，再收一份輔導費，很合理吧。
*****
“什麽！讓我們在鬼屋裏嚇人？”
幾個來應聘的鬼聽了宋辰的話連連擺手，他們都是好鬼，不隨意嚇人。
“你們放心，我們的鬼屋已經在靈能局備案了，你們在鬼屋裏嚇人，不觸犯良鬼法，而且作為鬼屋裏的第一批員工，你們就是店裏的元老，可以享受比其他鬼更好的待遇，比如每季度多一套衣服，每月多領十根香燭……”
帶有靈力的香燭能增加鬼力，鬼的修行遠比其他途徑更難，，一般來說，很難突破當前的等級，而且鬼並不像人類想象的那樣，是另一種形式的長生，在鬼氣耗盡的那一刻，就是靈魂消散的時候。
同理，鬼階越高，鬼齡越長，而源源不斷補充的鬼力，可以拖長他們待在人世間的時間。
這些東西對於鬼來說都是好東西，可偏偏很難得到，因為正經的鬼沒什麽來錢的渠道，他們買不起這些東西，隻能努力在月陰日努力修煉。
但對於宋辰來說，這都是簡簡單單就能製作出來的東西。
一部灌輸靈氣的可祭祀手機市場售價幾萬，但買得起的鬼少，整塊市場很小，那些有人供養的鬼，早就有了專門的購買渠道，宋辰即便想要做這個生意，可找不到客源和市場。
但現在不一樣，他將這些作為工資交給他的鬼員工，他自己隻要花很少的錢買模型，以及完全免費的靈氣，而他的鬼員工們又能領到那些實際市值很高，他們又很滿意的報酬。
這就是雙贏的局麵。
當然，大贏家還是宋辰，因為鬼員工領了報酬還得勤勤懇懇給他幹活，他付出了沒多少成本的薪資，還收獲了更高的收益。
果然，他隻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黑心資本家。
宋辰每說一句話，小芳等鬼的眼神就更亮一些，原型差點都沒控製住，殷紅的眼珠子裏嘩啦啦流著血淚。
老板說的對，他們這不是嚇人，他們是為了提高人類的膽量，讓他們在遇到鬼的時候，還能冷靜下來思考一線生機，而不是嚇得兩股戰戰，癱軟著等死。
為了工資，呸，為了曾經的同類，他們義不容辭，背刺現在的鬼胞。
膽小鬼躲在宋辰的背後瑟瑟發抖，本就蒼白的小圓臉這會兒更是被這些流血淚的同事們嚇到近乎透明。
好可怕，這些鬼好可怕。
因為害怕，她的氣場波動有些厲害。
小芳幾個本來還因為自己成了元老級員工感到高興，這會兒就因為膽小鬼泄露的鬼氣瑟縮成一團。
小芳隻是冤鬼，但這一次招聘的幾個員工裏，還有一個已經到達了厲鬼巔峰的等級。
如果膽小鬼隻是半步血衣，在鬼氣沒有劇烈波動的情況下，就讓一個厲鬼這般害怕，似乎不太合理。
宋辰注意到了這一幕，並記在心裏。
接下去，就要為所有入職的員工做一個入職前的小小簽約儀式。
這個簽約，不是簡單的紙質合同，而是道門專有的一種養鬼術，簡單概括就是和鬼進行契約。
現如今正經道門已經摒棄了這種有損陰德的手段，反倒是神教之流的將這種養鬼術法發揚光大，不過曆來的養鬼術都是人為主，鬼為仆，被契約的鬼沒有理智，隻會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
修士如果要養鬼，大多是因為需要操控鬼仆為自己做事，鬼仆沾染的血腥隻會越來越多，秉性也會越加瘋狂，一旦在鬼仆前露出怯意或者虛弱的一麵，對方會瘋狂的反噬其主，所以鬼仆越強大，被反噬的概率越大。
就如同曾經契約了膽小鬼的那個神教邪修一樣，一旦膽小鬼不受他控製，掙脫了契約的束縛，作為主方，他會受到強烈的反噬。
宋辰不太一樣，一來他不需要這些鬼幫他殺人，所以在改良了契約後，即便和他簽訂，這些鬼都不會喪失理智。
二來他有外掛。
即便有哪個簽約的鬼出現了什麽意外，忽然間不受控製發狂，對他的身體造成反噬，他不僅不會變的虛弱，反而會因為反噬的力量越來越強。
簡單來說，契約的鬼越造反，就越反不了，隻要對方沒辦法衝破契約的束縛，就沒辦法違背他的意誌，對鬼屋裏的遊客造成傷害。
這也算是另類的一種保險，要不然，要是真的有鬼員工在他的鬼屋裏大開殺戒，首當其衝被問責的就是他這個鬼屋老板。
在想辦法創業前，這些最基本的安去問題，宋辰當然也考慮清楚了。
這段時間宋辰沒閑著，和從神教分部出來後無處可歸，最後怯怯跟在他身後回家的膽小鬼實驗了無數次，總算改良了一個契約的新版本。
“契約？”
聽到宋辰的話，幾個因為豐厚薪資頭昏腦脹的鬼好像迎頭被潑了一盆涼水。
正經鬼可不搞這一套啊，而且契約和誰簽？那些走旁門左道專門養小鬼的邪修頂多都隻敢養兩三隻鬼，聽宋辰的口氣，是準備把他們都簽了。
他難道真的不怕反噬嗎？
“你們放心，契約的手段改良過，你們想離職了，隨時可以解除綁定。”
怕幾個鬼不信，宋辰還叫來膽小鬼演示一番。
那麽多道鬼的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小女鬼睫毛輕顫，像扇動的黑蝶翅膀一樣，皮膚越發透明。
不能一直喊她膽小鬼了，在跟著宋辰回家後，膽小鬼有了自己的名字，因為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人時的記憶，也忘了自己的姓名，所以她的名字時宋辰幫忙取的。
小旦，和小膽同音，旦又代表破曉，就好像紀念她的新鬼生一樣，看她的樣子，對新名字還挺喜歡。
古有田螺女，現有膽小鬼，別看小旦在外麵慫慫的，總是躲在宋辰身後，兩隻小手揪著他的衣服拿他的身體擋擋箭牌，阻擋旁人的視線，在家的時候，是個相當勤快的小女鬼，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防止宋辰拋棄她，從來到家裏後，所有的家務都被她承包了。
宋辰隻教了她一遍，她就會熟練使用鬼力操控家裏的家電和各種工具，洗衣做菜打掃衛生動動小手就能搞定，比家政中心的金牌保姆還要利索。
時隔幾月，宋辰又一次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生活，他需要提供的，隻是各種雜誌上的漂亮衣服和各種口味的香燭。
而且小女鬼嬌嬌怯怯，人畜無害，這個小女鬼養的相當值，宋辰已經完全打消了放她自由的念頭。
在小芳等鬼的注視下，宋辰和小旦演示了一下契約以及解除綁定的幾個過程，確保契約不是終身製的。
看得太認真，其中一個吊死鬼的眼珠子都從眼眶裏蹦出來了，邊上其他鬼見怪不怪，就連吊死鬼自己也很鎮定地從地上撿起掉落的眼珠，又重新塞了回去。
小旦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兩股戰戰，圓鼓鼓的臉頰都跟著微微抖動，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宋辰那張國泰民安的麵孔來緩解害怕的情緒。
QAQ，還是好害怕。
“怎麽樣，是不是方便又安全，你們願意和我簽訂契約嗎？”
宋辰看向小芳等鬼，露出善意的微笑。
這樣的畫麵落在小芳幾鬼眼中，卻叫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男人到底多麽深不可測，待在他身邊的這個鬼階似乎在半步血衣之上的女鬼都這般害怕他。
吊死鬼完全沒想過是自己的問題，笑話，他的死相在鬼裏都算是斯文的，鬼大佬還能被他區區冤鬼給嚇到？
除了小芳，其他鬼也不清楚宋辰的真麵目。
看看他的臉，覺得他是個好人，可看看膽小鬼瑟瑟發抖的模樣，又覺得他好像很可怕。
剛剛那句話真的是詢問，不是威脅嗎？
最後幾個鬼還是咬咬牙，簽訂了契約，看著宋辰簽約了七個鬼後依舊絲毫未變的臉色，每個鬼心中都為宋辰下了一個定義——深不可測，他的實力絕對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
六一兒童節當天，真實鬼屋正式上線。
投資方是宋辰之前認識的富商張大強，從選址到改造場地，所有資金全都由張大強提供，宋辰負責技術入股。
當西市要開辦一個由鬼擔當員工的鬼屋的消息傳開時，整個輿論都炸鍋了，別說真的有鬼了，就算是人扮演鬼的鬼屋，也不是誰都敢去的。
不過這樣一來，之前宋辰聘請鬼員工的目的也明了了。
沒人看好他的這樁生意，鬼和人不一樣，誰能保證那些鬼不傷人？而且真實的有鬼參與的恐怖遊戲，真的不會把人嚇死嗎？
不僅如此，鬼屋的門票定價還很高，新店開業期間，單人門票優惠價888，一個月後會恢複1000人的原價。
旦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乏熱愛冒險，敢於作死的人。
真實鬼屋第一天營業隻開放了五個批次，每批可容納二十個遊客，在消息公布的第一天，這一百個名額就被搶光了。
【其實我覺得真實鬼屋的賣點很好，你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遇不到恐怖事件？與其在遇到鬼後嚇死，完全沒有逃生的勇氣，還不是在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鍛煉自己的膽量】
【真實的鬼，就算不攻擊人，也有可能會把人活生生嚇死吧】
【如果在鬼不攻擊人的情況下都被嚇死，過段時間就是七月半了，你要是遇到鬼該怎麽辦？膽子就是一點點練出來的啊】
……
網絡上各種評論褒貶不一，更多的人還在旁觀，想要看看第一天試運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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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家鬼屋的主題是恐怖公寓。
原址就是一座曾經發生過恐怖事件而荒廢的公寓樓，網絡上還能查到當年的事件，幾乎不用多做修飾，恐怖值就已經拉滿了。
第一批的二十位遊客，其中大半都是靈能大學的學生，相比較普通人，顯然這些學生的膽子更大，也更願意接受新的事物。
讓宋辰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有一對帶著孩子的夫妻，一家三口都是普通人，孩子今年也隻有十五歲。
按照這對夫妻的說法，孩子沒有修煉的天賦，他們沒辦法保證自己以及孩子將來一輩子都不會遇到危險，還不如在最真實的環境下，感受鬼的恐怖。
第一次可能會被嚇尿，那就來第二次，第三次……隻有一次次將膽子徹底練出來後，將來真的不幸遇上了危險，才有足夠的膽量應對。
至少死之前還能冷靜的把手機恢複出廠設置，死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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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已經在一樓的某間房間裏等待很長時間了。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昏暗的房間隻開了一盞微黃的小燈，房間裏的布置很溫馨，像是一個獨居老人的家，狹小的客廳裏電視亮著，一張躺椅在他們進屋後，開始緩緩搖動。
明明上麵沒人，可就像是坐了人一樣。
走進這間房間的，正是那一家三口。
一家人你推我，我推你往裏走。
“好安靜啊？”
“快找線索。”
聲音壓的很低，房間裏也隻能聽到這些動靜。
就在這個時候，好像出現了第四道聲音，幾人吞咽著口水轉身，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慢慢地從電視機裏鑽了出來。
“啊！”
三口人死死抱成一團，嚇得快昏厥過去了。
小芳很滿意，為了重現這一幕，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整個鬼激動到顫栗。
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啊。